令人毛骨悚然。
褚辛随云笈一起行动,落在云笈肩头。
他眼神一错不错,盯着门,能看出很是警惕。
云笈用口型问褚辛:“你认识?”
褚辛点头。
这道声音他不仅认识,还印象深刻。
他入海牢,就有这人一份功劳。
有褚辛这个变数在,即便在自己的房间,云笈也格外小心地放了门闩。
幸好多留了一个心眼,没有直接敞开门。
只听见那头的声音哀求得极为恳切,声音从沉闷谨慎,逐渐变得高昂起来。
云笈不回答,他甚至直接拍起了门。
木门被拍得轰轰响,哪里是登门造访,简直像是来讨债。别说是这座客栈里了,就算是在青霄山,也没几个人敢这样招惹云笈。
窗台对海,海面一如客栈之中一般风平浪静,安静得实在太奇怪了些——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止。
房间外面,定是出了什么事。
云笈既觉得诡异,又有些恼怒。
搞什么?她要是不开门,这人要在这里折腾一晚上?
她问褚辛:“这人是谁?”
文鸟用鄙夷的眼神看她。
忘了,褚辛说不了话。
她换了个问法:“他对我有威胁吗?”
褚辛摇头。
那就行了。
云笈掂了掂手中剑,“开门。”
夏霜和秋蝉对视一眼,在云笈愠怒的视线下,打开了门闩。
出乎云笈的意料,外面的不是什么怪物,也并非多么可怖的异兽。
来者甚至面容姣好,是扔在人群里都让人一眼看见的俊美。
看见他的耳朵和尾巴,云笈想起他是谁。
难怪褚辛认识他。
这不就是魏老板生前跟在他背后到处跑,还指认褚辛杀了魏老板的半妖吗?
在这之前,她只远远地看了豹男几眼,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但豹男和褚辛应当打过几次照面,甚至有些仇怨。
但不论有怎样的前缘,在云笈面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妖。
难怪褚辛说这人没有威胁。
云笈骤然松懈下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夏霜秋蝉见来者是个半妖,也都放下佩剑和法器,警惕消去大半。
豹男眼神迷离,带着朦胧的微笑,脚步歪歪斜斜仿佛醉了酒,方才高昂的声音降了下来,软绵绵地像棉花:“您愿意见我了。”
云笈顿时汗毛倒竖,后退半步,又横剑在面前:“……有事就说。”
也许是她震惊和嫌弃的表情太明显,豹男好像心碎了一般:“你不喜欢我这样?”
他咬着下唇,愤愤道:“褚辛已经进了海牢,不能再服侍您了!”
云笈颦眉:“你指认褚辛,就是为了这个?”
她见过半妖们如何被魏掌柜关在牢笼里折辱,还以为大多数人都跟褚辛一样,恨不得将赚脏钱的奸商除之后快。
豹男又面露悲伤:“我什么都不会,跟着魏掌柜,好歹也能吃饱穿暖……”
下一秒,表情却又倏地变了,像是魅惑一般,对云笈妩媚地笑了:“但是魏掌柜的事都过去了。殿下,褚辛能做的我也可以,我甚至能比他做得更好。”
云笈很头疼。
她无心这些琐事,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人。
什么叫褚辛能做的他也可以,褚辛最爱扫地,要不以后簌雪居的地换他去扫……
云笈越发烦躁,想到此人虽然讨嫌了些,但只是脑子不清醒,实则并非有罪之人。
她斟酌着怎么开口才不伤人,那豹男却是又往前几步:“殿下是不是不相信我?”
豹男语气含着几分轻佻,气氛随之一变。
云笈警惕起来:“你干嘛?”
豹男笑得越发妩媚,眼神迷蒙,竟直接褪下了外裳,去摸自己的腰带。
云笈懵了。
不只是云笈,夏霜和秋蝉也没见过这阵势,一时间竟然都没动。
直到豹男甩下腰带,迈向云笈的步伐越来越快,云笈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大惊失色:“你不要过来啊!”
豹男简直像打开了某种开关,身姿竟然真的如同猎豹一般矫健,秋蝉跟夏霜试图抓住他,却落了空。
云笈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只半妖面前屡战屡退。
一边退一边捂住眼睛:“把衣服给我穿上!!”
豹男的神志却愈发不清楚,带着面具一样的诡异微笑,眼眶却不断溢出眼泪。
他半哭半笑,重复着:“我也可以啊,为什么不要我呢……”
他的异常不过维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花瓶就已经被扑倒在地,碎瓷拦住人的去路,房间已经乱得无法入眼。
云笈终于还是把鹤翎捏在手里。
她跟这人无冤无仇,不必要的伤害自然越少越好。可是再这样下去,她不能保证不见血。
云笈犹豫不决时,一团白黄色物体撞向豹男的脑袋,将他撞倒在地!
豹男砰地倒在碎瓷上,瓷片扎入脊背,他顿时发出哀嚎。
云笈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文鸟也有这么大的力气。
只见那只小小的文鸟踩在豹男头上,眼珠黑得像深不见底的墨,竟有了睥睨天下的气势。
房间静默得只能听见豹男的呻|吟。
闹剧结束,云笈只觉得身心俱疲:“捆起来,别让他再在我面前发疯。”
根本不用她安排,夏霜和秋蝉就已经行动起来,拿出绑大闸蟹的力气,将豹男从头绑到了脚。
夏霜边动手便摇头,后怕道:“看来桃花不是越多越好。”
这哪里是桃花,简直就是食人花。
豹男还在哭个不停,他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一团破布,看起来又惨又好笑。
云笈捡了根筷子戳戳豹男的脸,见他眼神茫然,若有所思道:“他们这些半妖没这么大胆子来拍门,进了门那副模样也奇怪得很。总感觉他意识不太清醒,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了。”
“而且他闹出的动静这么大,竟然都没人管管。”云笈扔下筷子,“我们下去看看。”
几人穿戴好法器,下了楼。
月光阴森森地照入大堂,白日热闹的大堂竟然空旷一片,桌椅歪斜着倒在地上,地板上还有未干的酒水,被踩出几行混乱的鞋印。
人都去哪了?
云笈身后,褚辛“啾”了声。
文鸟向后飞去,那里,一名弟子拖曳着步伐向众人走来,一路磕磕碰碰,像是根本看不见前面的桌椅,也浑不觉脚下有水渍。
那人云笈认识,是学舍的剑修。
她将人拦下:“你这是要去哪?其他人呢,为什么都不在这里?”
“六殿下。”弟子对云笈行礼,很茫然地想了想,“到时间了,我正要去练剑。”
云笈莫名其妙:“到什么时间?练什么剑?”
弟子们来到乾朔,根本就没有练剑的日程。
而且这人手里没剑,身上也没有佩剑。
云笈拦在前面,弟子走不了,有些着急:“练剑的时间到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时间很宝贵的,我们剑修耽误不得。”
说着,他不顾礼数推开云笈,继续走了出去。
夏霜:“一日之计在于晨,可是现在都半夜了,根本就不是早晨呀。”
“不对劲。”云笈对夏霜和秋蝉打了个收势,又把褚辛捉在手里,跟着弟子走了出去。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
执着练剑的弟子手里空无一物,嘴里念念有词:“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脚步越来越快,向着海边走去。
他赶赴的方向却并不是什么演武场,而是海边。
云笈几人将防身法器捏在手里,跟在后头,跟着弟子一路往前,却发现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其中有不少修士,更多的是居住在附近的凡人。
他们眼神茫然无光,却都像是有着非做不可的执念,哪怕是走在路上摔了磕了,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立刻爬起来继续走。
他们经过挂着红色灯笼的长街,走过或宽或窄的行道,踱下昏暗冗长的阶梯,最后踩着绵软的沙砾,在深夜赶赴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
云笈混迹在其中,似绿叶一片随波逐流。
不论她说什么,拦住谁,得到的回应都只有一片茫然。
再多加阻拦,茫然就变成气恼,人们推开她,打落她的手,继续往前。
几人跟着人群往前,护身法器示警不断。
夏霜修为最低,很快就感觉头疼欲裂。
秋蝉道:“殿下,此地凶险,修士都难以不受影响,再继续跟他们走下去,怕是困难重重。不如找到其他人,再同行为好。”
云笈摇头:“我一刻钟前给兄长跟乾朔的人发了消息,现在都没有收到回复。加之客栈空无一人,恐怕情况已经比我们想象中严峻。我们能够等,这些凡人却没有时间可以耽误。”
眼见夏霜的脸色越来越差,云笈握住夏霜的手,为夏霜传去用以醒神的灵力。
有云笈的灵力在,夏霜的痛苦稍作缓解,扶着脑袋,出了一脑门汗。
云笈道:“你先回去,能撑到走回客栈吗?”
夏霜点头:“我没事,殿下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时间。”
云笈将她搀起,眼前却有一道白光划过。
“等等。”
夏霜茫然:“怎么了?”
有一条半透明的白色丝线连接着夏霜的眉心,一闪而过,再去找,却是了无踪迹。
云笈释出一道灵力,循着白线原本出现的地方摸去,果然能够与那道丝线纠缠。
她使了劲,灵力就将那道白线绞断。
夏霜“哎哟”叫了声,吃了痛,再睁眼,疑惑地摸了摸脑门:“现在感觉比刚开始好多了,殿下您做了什么?”
白线断成几节,还未落地就消散于无形。
云笈说:“我好像知道这癔症怎么破解了。”
可是这道操作对灵力损耗很大,绞得断一根线,不能将每一根都绞断。
而且,她不确定凡人的身体经不经得起灵力的折腾。
得继续走下去,找到这条线的源头。
云笈和秋蝉随着人群向海边走去,褚辛飞在附近,时而向上飞去,俯瞰周围的情况。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其中的凡人数量可观,也有不少身着修士服饰的人夹杂其中。
云笈一只脚踩进沙滩,就看见身边蹲着个硕大的人影。
身材肥硕的胖修士捡起沙子往嘴里塞:“好饿,好饿,吃不饱,为什么吃不饱?”
云笈一脚踹过去:“清醒点,再吃下去会死的!”
胖修士滚了两圈,舔着手指上的沙砾爬了起来,望着海面,眼中绽放精光,不顾阻止,向着大海奔去。
法器的滴鸣声中,周围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频繁。
人们踩在黄沙上,望着海面,微笑着,像是奔赴一场好梦。
“殿下,恐怕情况不妙。”秋蝉说。
云笈当然知道情况不妙。
今晚这短短半个时辰,属实让她见尽了平生从未见过的奇妙事物。
用乌狄的话说,真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
就在目之所及的尽头,海上竟然凭空生出了错落的城镇。
那城镇与真实的城镇别无二致,白墙灰瓦,石板路旁栽种着连荫成片的槐树,灯火煌煌,道旁的店面开着门,迎接着喧闹的人群。
往后则是辽阔的远山,青山绿水,飞鸟逸然鸣啼。
好像只要踏入其中,就能得到无尽的快乐。
就在城镇后的那座青山之中,绵延出无数白色丝线。
皎然月光下,那些白线的颜色越发明显,如奸佞放弃掩饰,如怪物露出爪牙。
防身法器的鸣音逐渐小了,直至消失。没了法器从旁相助,连秋蝉都几乎抵御不住白线的影响,开始头痛。
不能再往里去了。
云笈斩断想要附着自己的白线,想将周围走过的人拦下,一阵徒劳。
斩断连接着他们的白线,很快又续上一条新的。
简直无穷无尽。
就连云笈自己,也被那些白线拖拽着往海里去。
一开始还能够阻挡,直到后来白线越来越多,连她也逐渐感到吃力。
怀梦草带来的海雾已经散去,但这些白线汇聚着、移动着,又变成了新的遮人眼目的雾障。
正当云笈渐渐觉得捉襟见肘,身边传来苍老的声音:“这里太危险了,不宜久留。”
是望海台的海姑。
海姑手执拐杖,拐杖尖端的灵力不断释出,逼退身边的白线。
云笈终于能够稍稍喘口气:“海姑,这是怎么回事?”
“我曾在童谣中听过,鲛皇会为人造出盛大的幻梦。”海姑道,“那幻梦会蛊惑人类,触及人内心深处的念想。也许是深埋的渴望,也许是恐惧。一旦陷落其中,就无法自已,被执念所控制,直到死去。”
鲛皇……
云笈有了印象。
在侵略乾朔的上古异兽中,的确有这么一位。
但在这之前,云笈从未联想到它。
乾朔临海,海中的上古异兽不止一只。
若她没有记错,这只上古异兽,可谓是所有异兽中侵略性最弱的一个。
那年她在青云边界修补阵法,整支队伍被倾巢而出的上古异兽折腾得要死要活,接连半个月没有睡过好觉。
就在那时,获悉了乾朔击败鲛皇的好消息。
听说鲛皇来得快,走得也快,以一种几近于自投罗网的姿态赴死。
众人惊叹且羡慕,云笈将这消息确认了许多遍,感叹不已:“就算是宠物鱼,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去死啊,真有这么简单吗?”
她想要联系苍术确认消息,羽书令就被褚辛夺下。
也许是对付上古异兽的战线拖得太久,加之苍术同褚辛有过不止一次冲突,那时褚辛的脸色很不好。
他浑身衣服沾着泥土血迹,睨云笈一眼,没好气说道:“先做好自己的事,再去管别人吧。”
云笈真是后悔,怎么当时就听了褚辛的话,没同苍术打听几句。
看鲛皇现在这副样子,哪里是轻易赴死,简直就像要将所有人都拖入十八层地狱。
哪怕是多知道一点点有关鲛皇的消息,也好过什么都不晓得。
她斩断身前的白线,抬头剜了褚辛一眼。
什么都没做就被瞪了的褚辛:“?”
越来越的人走入海面,怀着满足的微笑踏入海市蜃楼。
海姑神色凝重:“这些被诱惑的人一旦入海,恐怕凶多吉少。”
云笈提醒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鲛皇手中还有怀梦草。”
海姑:“……看来情况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知道了这个坏消息,再去看海面的华美胜景,只觉得大海好似厨娘手下的铁锅,以神草作引,不论修士还是凡人,进去了,就是等待炖煮的死鱼。
云笈望着人潮,看见许多修士,也有着青云弟子服的,却依然没看见云瀚一行人。
她问:“海姑,您可看见了其他人?”
“乾朔的几位皇子刚刚带领阵术师去镇上布阵了,至于其他人……不知望海台有没有你想找的人。那里有阵法,还能够抵御一阵,我想,但凡能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海姑看云笈的眼神顿时有几分怜悯的意思。
云笈咬咬牙,没再说话。
早该想到的,若是云瀚着急避难,她一定是被抛下的那个。
“莫慌,我正是奉命来带你回去的。”海姑道,“这地方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你且随我先行离开,旁的可以再商量。”
海姑是乾朔的人,来找云笈的,定然也是乾朔的人。
她一个青云的公主,到了这种时候,没有自家的人来帮忙也就罢了,竟到了需要其他人来救的地步。
谁能想到就在今早,云瀚还与她大谈兄妹情深。
到了晚上,不过是顺路捎上她、或是稍加提醒,这般简单的事,却没有做到。
云笈几乎已经习惯了心寒。
三哥啊三哥,若是我信了你的鬼话,现在该有多伤心难过啊。
她并未在情绪中沉溺,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若是再等,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现在的仙域,因为经验不足,在处理上古异兽上的手段很是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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