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脸红了,其实也不是她有天赋,只是她知道的比别人多而已。
不过说起这个,她确实想起了一个新的东西。
抬头看向宁澜:“那以后香胰子的事,就劳烦世子爷了,不过妾身还有一个新的东西,只是这东西,恐怕不是寻常人家能经营的。”
宁澜好奇地开口:“哦?是什么?”
林绾趁着有空,正好向他展示了一下:“妾身新近琢磨出了一些东西,那就是——”
袭红蕊捻着手里的白色粉末,果然,用书里女主的方法提炼出的精盐,比宫中的盐,还要精,还要细。
一寸精盐一寸金,小小的一方盐脉,可是比金矿还值钱。
但盐铁这种东西,是皇帝最大的来钱路径,被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从来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涉猎的。
就连男主也不行。
女主在香胰子路不通后,当然会给男主送上“盐脉”,因为这个制盐法,和香胰子一样,都没什么难的。
最难的地方其实在于,如何插进“盐脉”中去,要不然再精妙的制盐法,也是白白给人作嫁衣罢了。
女主现在应该满心欢喜,自己帮了男主大忙吧。
但她根本不知道,男主是靠什么打通这条“盐脉”的吧,哈哈哈。
宁澜看着林绾制出来的精盐,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夫人,你的心思真是太巧了,这样的东西也能做出来。”
林绾一笑:“只是一些小东西罢了,我做出来,于经营一途,却也是有心无力,盐一道,干系重大,寻常人碰不得,不知道世子爷有没有办法。”
宁澜握住她的手,神色郑重道:“夫人放心,我自知这其中关窍,只是我是王室中人,不好插手这些,或许可以找表哥问一下。”
“表哥?”听到这个名字,林绾立刻想到了白怜儿,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宁澜笑吟吟道:“是,表哥,就是褚国公家的公子,他的妹妹,你见过的。”
林绾:……
她没想到,居然要靠那个白莲花……
宁澜见她的神色,自知她心中所想,便也为难道:“我知道表妹可能对我有些想法,这时候去打扰表哥,恐怕会让她多想,但我也没有办法。”
“朝中最近还真空出一个盐官职缺,但我是王府嗣子,继承了宗室荣光,就不可再干政了,自然不可能插手到盐务中去。”
“然我不能,我的表哥却能。”
“他是公府公子,虽则是个庶子,但我姨母在国公爷面前,很得看重,庶子也和嫡子没什么区别。”
“褚国公当年,是跟着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功臣,太祖继位后,不愿效仿历朝历代的皇帝诛杀功臣,与诸将坐谈,杯酒释兵权。”
“收回兵权后,太祖赐这些功臣免死金牌,世代恩荫,泼天富贵。”
“如今国公府枝繁叶茂,其中子女或显或贵,当今的国公爷,年少时亦是与陛下把臂同游的朋友。”
“我亲近的人中,大概只有表哥能碰到左督盐提监这个位置,也只有靠这层关系,我们才能在其中分一杯羹,或者,岳父有什么办法吗?”
林绾:……
她实在不想去求原主那个渣爹,可让宁澜去求白怜儿的哥哥,她就更不愿意了。
古代最稳妥的联盟方式,就是联姻。
如果真的要就制盐的事和白怜儿的哥哥联合,那么以白怜儿对宁澜的心思,肯定会逼婚。
虽然她理解古代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但一想到以后进府另一个女人,天天和她叫“姐姐”,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一时间进退两难,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宁澜看着激烈思想斗争的林绾,但笑不语。
平心而论,他也不想娶白怜儿。
关于白怜儿,他本来有另一步计划,在那个计划里,现在宫里的“宸妃娘娘”,本应该是她。
国公府,已经荣耀到顶了,有着太祖的荫蔽,皇帝换谁都影响不了他们的荣耀。
所以国公府的人,根本不用参与到立储中去。
如果国公府出了一个娘娘,那对于皇帝来说,甚至比萧贵妃还可靠。
他这个表妹,又能书会画,容颜出尘绝世,想必很快就会得到皇帝的心。
而他的表妹那么年轻,一心想要嫁给他,要是因为算计他不成,误嫁给一个能当她爹的老皇帝,肯定会满腹不甘。
只要他稍作出几分心痛不舍的样子,许诺以后肯定会将她救出来,她就会对他死心塌地了。
到时候就算他不娶白怜儿,国公府的助力他也能得到。
因为白怜儿的哥哥白信竹,是个庶子。
国公府的嫡子嫡孙们,自然无忧无愁,不用掺和争储。
白信竹可不是。
他母亲卑微,如果白怜儿成了皇妃,为了去争,他肯定对白怜儿言听计从。
这样一来,不费吹灰之力的,白怜儿成了他的人,白信竹自然也是,国公府也是。
只是一切,都被那个小丫头破坏了。
现在,他必须重新谋划,关于白怜儿娶不娶,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他倒是不怕娶白怜儿会引起忌惮,毕竟他这个“瘸腿”世子,是注定不能登基的,娶谁都无所谓。
有他母亲这一层关系,他娶白怜儿,亲上加亲,也很合理。
只是他的正牌妻子这块,就很难处理了。
既然这样,不妨让他的爱妻,自己去争取吧。
林儆远是个老狐狸,两女两嫁,心里细细打着算盘。
什么也不干,坐享其成,哪有那么简单。
能出力,也得出点力吧。
如果他的爱妻,能说服她的父亲,那他自然不必娶白怜儿。
如果不能,那就只能辜负夫人了,你这么好的制盐法,居然要被埋没了。
那时候,他的夫人,会有什么表现呢?
抬头,一脸担忧的表情看着林绾。
其实最开始,他对这个妻子,还是有点感情的。
因为那时的她,身上好似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宁澜说不好那是什么,但有一瞬间,他确实被吸引了。
然而相处之后,才发现,她也只是一个女人,拥有着一个女人拥有的,一切乏善可陈的东西。
真是令人失望,一个可以轻易掌控的人,总是那么容易让人失望。
宁澜开始回忆,回忆记忆中那个红衣丫头。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他根本没在意过那个奴婢。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不知为什么,记忆中唯一发光的,倒成了她了。
他明明在那时就该注意到,那么多人中,只有她的笑,是那么肆意张扬,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一样。
只要看一眼,就让人想拿捏在手中啊。
袭红蕊微微一笑。
男主现在肯定正在纠结,到底是选女主,还是选白怜儿吧。
看他那么为难,真不忍心啊。
要不还是别选了吧。
抬头看向崇文帝,一脸娇意道:“皇上~您是不是该给我的家里人,封个官了~”
上书房, 是皇帝处理政事的地方。
袭红蕊第一次来,忐忑的不行,端着纸笔进来:“皇上, 您是让我来这练字吗?”
崇文帝看着端着家伙什进来的袭红蕊, 差点笑出声, 招呼她:“是,进来吧。”
袭红蕊立刻开心起来, 将自己的东西放下, 然后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过去。
崇文帝看了她眨巴的大眼睛一眼, 就不理她了, 只是让身边的德仁继续念。
德仁唯唯应诺, 抬眼看了一眼袭红蕊,终于知道崇文帝打了什么主意。
那一瞬间, 寒毛差点竖起来。
万万没想到, 一个普通小丫头,居然能有这般造化。
原生的几分旖旎心思,此刻瞬间散尽。
躬下身, 不敢多看一眼, 尽职尽责地给崇文帝汇报起来。
袭红蕊见两人不理她, 自觉没趣, 就自顾自练起自己的字来。
不知练了多久,渐渐得趣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空。
见纸张被崇文帝拿走,袭红蕊也不害怕,嘿嘿一笑:“皇上, 怎么样?”
崇文帝挑眉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胆子是真大。
就连萧贵妃来他的上书房, 也要诚惶诚恐,言说一堆后宫不得干政云云,百般避讳,生怕他生出戒心。
这小丫头却只当进了一个比较厉害的地方,就小心了那么一阵子,马上安心练起字来。
写的字还不错,可见没有一点被影响心智。
崇文帝看了她一眼,终于赞许起来:“不错。”
袭红蕊顿时开心起来。
听到别人夸,就满心满眼都是骄傲,完全没有丝毫要谦虚的意思。
崇文帝见惯了身边那群腐儒,一句话藏三分,嘴上退着,脚上进着,一口道德,满心生意的样子。
这个天然不染,喜则笑,怒则斥,痛则哭的清凌凌小女子,却是比那些满口仁义的道德君子,看起来舒心多了。
崇文帝心下愉悦,就把她召过来:“先别练了,过来给朕念会奏折。”
念奏折可比练字有意思多了,袭红蕊瞬间开心地跑到德仁身边,满心欢喜道:“好好好!我来!我来!德老伯,你先在一旁歇着吧!”
德仁却再不敢因为这个“德老伯”的称呼心花怒放,只是唯唯诺诺的退下,忙不迭的给她让地。
袭红蕊一屁股坐下,兴冲冲地打开奏折,只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定格了。
崇文帝看她愣在原地许久不念,笑眯眯地戳了她一下:“怎么了,不认识?”
袭红蕊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努力点头:“认识……认识……”
然后转过头,龇牙咧嘴地念起来:“天灵清运福泽道……道……道……道什么……”
崇文帝拿过来一看,当即笑出声:“人家写的是‘天灵清运,福泽道彰’,你在这道道道的,道什么呢!”
袭红蕊:……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一脸便秘地继续往下念:“什么……什么……啊什么……什么的……”
崇文帝看她那吃了十个酸李子的表情,快要笑死了,一把抽过来:“什么什么的,人家那是‘惟贤惟德,伏野清芳’,你在那干什么呢!”
袭红蕊:……
“哦……”
忍着牙痛,没眼看的,磕磕巴巴读完这篇奏疏。
读完后,一脸怀疑人生地看向崇文帝:“皇上……他在说什么啊……”
崇文帝看她读奏章,整个人都快笑吐了,强忍笑意:“就是范县的知县说,他们那出了一个九头灵芝的祥瑞,想把祥瑞献给我。”
袭红蕊:……
“哦……”
随后眼睛逐渐瞪大,一把将奏折拍桌子上:“那这么简单的事,他就不能一句话说完吗,道道道,道什么道,倒粪呢!”
“哈哈哈!”
崇文帝快笑疯了,可不倒粪呢吗。
底下的人还老引经据典地和他说,把奏折丢给宦官看不好。
但你就说这种奏折,看着有什么价值。
这还是德仁先看了一遍,给他挑拣出的重要的呢。
其他不重要的,屁话更多。
敲着桌子让袭红蕊回:“对,你就回他,心意领了,但是屁话太多,下次直接有事说事。”
“哈哈!”袭红蕊这可就来精神了,提笔就要写。
崇文帝赶紧拉住她:“哎等等,你不能真这么写啊!”
袭红蕊:……
“不是皇上你这么说的吗……”
崇文帝一下子敲她脑壳上:“说是这么说,写不能这么写啊,你回‘谢君美意,请简言之’。”
袭红蕊恍然大悟:“哦,文雅一点是吧~”
抽过一张白纸,在纸上试写过这些字后,转头写在奏折上,忐忑地拿给皇帝看。
崇文帝看了一眼,不由失笑,还挺工整的,指使德仁用印:“下一个。”
袭红蕊瞪大眼睛:“皇上,那这个就成了?”
崇文帝含笑点点头。
袭红蕊顿时喜的无与伦比,充满了成就感。
兴冲冲地拿起下本,这次面对那些晦涩深奥的文字,就不害怕了。
凡是不会读的,不会写的,都扒着德仁问,德仁自是连忙解答。
等看完各式各样的奏章后,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还以为底下的大臣给皇上您的奏折,都写着特别厉害的事呢,原来就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啊。”
“呵呵,你才知道也是一种幸运,朕可是知道几十年了呢。”
袭红蕊顿时和崇文帝一起笑起来。
看崇文帝心情比较好的样子,袭红蕊眼睛不由转起来,扒在他身上,娇声道:“皇上,您是不是该给我的家里人,封个官了~”
崇文帝低头看向她,乐呵呵道:“也好,你想给他们要个什么官啊?”
袭红蕊大概没想到崇文帝答应得那么快,不由瞪大了眼睛。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兴冲冲道:“臣妾的大哥就随意了,给他一个活少,又体面的官就行了,至于臣妾的二弟,却是一个可以用的人,求您给他一个能赚钱的官职。”
崇文帝挑眉:“据说你和你大哥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其他都隔着一层,怎么你偏向二弟,却不偏向大哥?”
袭红蕊闻言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不想偏向他,实在是我这大哥,确实没什么本事,要不是害怕我大哥这房怪我偏心,我其实也不太想给他求官的,没办法,谁让我们家的根脉就这样呢。”
“但我的二弟却是一棵不同的秧苗,或许是随了他爹吧,有几分生意人的聪明。”
“虽说这世道鄙夷商人,但我觉得能赚钱也是个本事,他既有这份本事,那何不给他个商官做做。”
“一方面方便他以后行事,另一方面也不让大家看我娘家有爵无实,拿这个嚼舌根……”
崇文帝恍然大悟:“你这也是个心思,我肯定会答应的。”
袭红蕊眼睛瞬间亮起来:“真的?”
高兴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低下头去,小声道:“那皇上……您会不会觉得臣妾太想着娘家人……贪得无厌……”
“哈哈。”崇文帝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怎么会呢,你的娘家人自也是朕的亲戚,朕有什么好东西,紧着他们也是应该的。”
事实上,袭红蕊大大方方的和他求,他更开心。
这说明小丫头是真没把他当外人,想要什么都明着要。
不像淑妃,想给娘家人捞个官,还要拐弯抹角的试探他。
崇文帝心情高兴,就对她道:“有时间,把你两个兄弟领我面前见见。”
袭红蕊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那皇上您想什么时候召他们进宫?”
崇文帝想了想:“干脆让他们在黄府见驾吧,我正好想去见见你的家人,你也想见他们了吧。”
袭红蕊一听,高兴地扑过去:“真的吗!太好了!”
崇文帝哈哈大笑。
两人在宫外定情的“黄府”,现在是袭绿烟住着,听说皇帝要在此接见众人,众人立刻诚惶诚恐地准备接驾。
崇文帝看着他们,乐呵呵道:“别跪着了,都是一家人,大家和平常一样就行。”
袭家人哪敢和皇帝称一家人啊,小心翼翼地赔笑着,一举一动都不敢逾矩。
崇文帝看着其中一个身高马大,阔脸直鼻的汉子惊奇道:“你就是宸妃的哥哥,叫马……马什么?”
马泽恩赶紧跪下,唯唯诺诺道:“皇上,您赐小人一个名字,叫马泽恩……”
崇文帝看他憨直的样子哈哈大笑:“好了,朕想起来了,起来吧。”
又看向一旁的袭绿柳,不由捋着胡子满意点头:“这个倒像是宸妃的兄弟了。”
一旁的袭红蕊一听,也跟着笑起来。
袭绿柳模样本就生得不错,以前总是低头哈腰,满脸谄媚,影响了气质。
如今被富贵气一养,挺直腰板,光看外貌,倒真添了一分锦绣公子的气度。
不过一点头哈腰,刚积攒的几分气质,瞬间又消散了,一迭声道:“谢皇上!谢皇上!”
崇文帝只能无奈摇头:“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