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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庭(弦珂)


裴牧曜:“去查查,谁和她说了什么。”
“是。”祈安应声道,却并未离开。
裴牧曜侧眸睨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情。”
祈安垂下头,咬咬牙道:“盯着侯府的暗卫来报,查到了些许风声。”
裴牧曜定定地侧眸看了他一眼,眉宇微蹙,“继续。”
祈安顶着主子的眼神,头再次垂下:“当年李锦被人救出时,就藏在侯府。”
裴牧曜指腹相摩挲的动作微顿,“何时查到的消息。”
祈安:“一刻钟前,他们查到后马不停蹄地传来的消息。”
斜阳余晖落在裴牧曜的眸中,衬得愈发的晦暗不明,他冷笑了声:“有意思。”
祈安不解,微微抬首:“主子,是否要继续查下去。”
“查,当然要查。”裴牧曜目光沉沉地看着宋絮清离去的方向,不疾不徐道:“看看是谁走漏了风声。”
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宣武侯是个聪明人,若真是他的手笔,就算是死也会把这件事埋藏在地下,不让任何人知晓。
怎会在宋絮清问完侯府之于皇子的地位后,掩藏多年的消息竟然就这么传来了。
作者有话说:
【重要通知!!!】
由于明天(周一)要上夹子,所以更新时间推迟到【23:30】,周二开始固定00:00更新。

隐隐靠近舍院小道时, 引着宋絮清回来的泽川躬身离去。
日落而息时分,林间小道内已燃起了引路的烛火,宋絮清目光一落不落地凝着回来的方向, 直至走在那条小路上的人消失不见踪迹之后转身慢悠悠地往里走。
丫鬟和陶怀夕的娇笑声自上飘来, 宋絮清半倚着舍院的墙垣,静静地听着里间的谈论声, 可没有一声落入耳畔。
侯府嫡女的身份带给她无上荣光受尽了宠爱, 但同时也就像是一道枷锁,双亲不会以她作为利益交换作为筹码,可就像裴牧曜所言那般, 不论是上位者亦或是有心往上攀爬之人,怕是早已将她纳在名册之中。
她的婚事,从来都不是能由她做主。
而裴翊琛, 怕是早早就已经定下了她, 现在只差个理由罢了。
耳畔响起采桃的惊呼声时, 宋絮清才反应过来,掀起眼眸望着她。
“小姐, 你怎么在这儿不进去。”采桃顾不上走小道,忙提起下摆穿过花丛跑来,四处打量着她, “奴婢已经将衣物收拾好,可以去沐浴更衣了。”
她的高声同时引来了舍院内的注意,陶怀夕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宋絮清敛下眸中的失落,指着跟前那棵枇杷树, 微微扬起唇角道:“路过的时候瞧见枇杷树上结了果子, 想靠近看看熟了没有。”
众人的目光循着她的指尖望去, 烛火的照耀下果然瞧见青中透黄的枇杷果实。
陶怀夕掩嘴笑道:“小馋猫, 还要等半个多月才到季节呢。”
宋絮清拢了拢随风飘动的外衫裙摆,撇嘴道:“行吧,半个月后我定来采摘。”
陶怀夕失笑,揽过她的手腕一同往里间走,边走边问:“也不知公主回宫求情,尚书堂能否一同前去踏春。”
宋絮清拂开挡在前头的枝桠,“想来应该是可以的。”
若她没有记错,前世的这一次踏春尚书堂也参加了,听闻还是皇上亲自给国子监下的口谕。
与宋絮清所言那般,皇上的口谕于次日申时传出,晓谕两大学堂众大学子皆知,为此国子监和昭庭司还特意临时给众人两日的休沐期做准备。
众人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太傅的身影,直到他踏出院门,静默无声的尚书堂霎时间欢呼声四起。
“本公主可是求了好久才求到的。”昨夜就知晓此消息的裴徽澜此时昂起头颅。
宋絮清失笑,心中谋划着多出来的假期当如何安排。
可不等她想明白,就听到裴徽澜激动地说:“你昨日说的那地是在何处,我们此刻过去?”
云光颔首,两人一拍即合。
就这样,四人带着宫女丫鬟们浩浩荡荡地往长安街去。
宋絮清有段时日未来长安街,街头上了新的装饰她都不知晓,此时走在长安街街头,倒有种恍若隔世的异样感。
路过天音阁时,娇娇柔柔的声音飘入耳中,耳熟地令她掀开帷幔探头望去,果然瞧见傅琬单手叉着腰身,双眸愤愤地盯着跟前的男子,眼中火光乱窜。
走在最前头的马车缓缓停下,显然裴徽澜也发现了傅琬。
宋絮清也下了马,走过去时才认出站在傅琬跟前的是当今皇上胞弟靖宁王的次子裴洵,也听清了傅琬在和他争论什么。
不日前受伤久未登台的季大家今夜将登台,二人听闻此消息后前后脚赶来天音阁,原是裴洵先到的但不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被匆匆赶来的傅琬给抢占先机。
仅剩下一个包房的情况下,若是其他的事情裴洵就走了,可谁知这人是个音痴说什么都不肯,傅琬也不是个仍人摆布的性子,当街便和他争执了起来。
掌柜的站在一旁维护谁都不是,谁都惹不得,急得额头直冒汗。
此时见宋絮清等人过来,傅琬腰杆子也挺直了几分,气势汹汹道:“是你先来的没错,不过是我先将银子递出去的,算账的先收的我的银子,今日这包房,说什么也是我的!”
裴洵的脸通红,不知是被日头晒的还是气的,指着傅琬道:“几日未见,你怎的如此蛮横无理。”
傅琬拍开他指指点点的手,“你就是几年未见我,我也是如此蛮不讲理。”
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地应下这个形容,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傅琬了。
旁人听着也觉得她怜人喜爱,宋絮清也不知是否该上前时,就听到傅琬喊她,道:“宋絮清,你过来评评理!”
被点到姓名的宋絮清双眸讶然,对上裴洵侧眸望来的目光,想了想,清清嗓子道:“既然已经收了银子,这生意便成了。”
傅琬认同地点着头,“没错。”
宋絮清双眸微微转动,扫过堵在两侧围观的人群,盈盈道:“再者说了,除了包间外大堂应当也有位置,世子若真的想聆听季大家的琴音,出个高价问问指不定会有人卖给您,何必在此和个小丫头较劲。”
“没错没错。”围观的人群中传来附和声。
“公子,你若是愿意出五十两银子,我还是愿意将大堂的位置让给你的。”
“这位姑娘说的是,您何必和位小丫头在这儿计较。”
有一人附和便会有第二人出声,慢慢的,四面八方都有人为傅琬说话。
裴洵本就红润的脸越发胀,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宋絮清福了福身,笑意吟吟地应下:“小世子谬赞了。”
话音落下时,宋絮清婉转流动的眼眸闪过道熟悉的影子,犹豫了下,侧眸望去时只瞧见裴牧曜拾阶而上的身影,
她沉默了几分,寻思着裴牧曜是何时来的,有没有听到那些话。
旁听的裴徽澜站在人群之中,若有所思地盯着宋絮清的背影,某一瞬间,她仿佛瞧见了女子版裴牧曜。
话语被她化作柔指情,裴洵瞪大眼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
“小世子。”祈安三步做两步地赶来,打断了裴洵的话。
裴洵自是认得祈安的,这可是自幼跟在裴牧曜身侧的贴身侍卫,在外遇到了都是要礼让三分的,他负手:“何事?”
隐约察觉到祈安在看自己,宋絮清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眼。
祈安侧身对宋絮清道:“宋姑娘,公子请您上去。”
宋絮清愣了下,侧眸看向人群之中的裴徽澜。
听到皇兄请人上去,裴徽澜笑眯眯地往后退了两步,摆摆手,拉着陶怀夕和云光转身就跑,好不容易独自出宫一趟,被皇兄抓回去可多不好玩。
宋絮清:“……”
裴洵也听到了祈安的话,思忖几息,不做声地离去了。
倒是傅琬蹦上来挽住宋絮清的手,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眸,“我和你一起上去!”
宋絮清点头的话都要说出口了,就听到祈安说:“琬姑娘,马车已经在长安街外候着,世子爷命您即刻回府。”
“哥哥也在?”傅琬疑惑地问。
祈安颔了颔首。
宋絮清明显察觉到挽住自个的手骤然松开,下一瞬,人就跟兔子一样蹦出去,不过并不是往长安街外走的。
霎时间,适才还热闹不已的地方此时只剩下宋絮清一人,祈安躬身比了个请的姿势。
宋絮清认命地叹了口气,往里走时硬着头皮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祈安沉默几许,道:“琬姑娘让您评理的时候。”
那就是都听到了。
宋絮清哑然,可转念一想,为何要尴尬?
这事又不干裴牧曜的事,且她的话又不是不在理,为何要觉得不适?
如此想着,宋絮清迈出的步伐都快上了几分。
厢房依旧是她上次来时的那间,还未走到门口就瞧见把守在外的侍卫们,阵仗似乎比以往都要大。
还不待宋絮清走近,等候在侧的泽川就敲了敲门,对里边说:“公子,宋姑娘来了。”
宋絮清推开门扉,掀眸的刹那撞上裴牧曜蕴含点点笑意的眼眸。
不知为何,跳动的心倏地停滞一息。
迟迟站在门前未踏入,裴牧曜扬了扬眉,“喜欢站着?”
略显磁性的嗓音唤醒宋絮清,转身合上门扉时捂了捂胸口,暗暗呼了口气。
好险,差点因美色失态。
宋絮清环视了圈,厢房内仅有裴牧曜一人,“不是说世子爷也在楼上吗?”
“嗯。”裴牧曜不疾不徐地沏了杯茶,“在隔壁。”
想起溜烟离去的傅琬,宋絮清嘴角微启,惋惜之际余光瞥见桌上的小册子,册子表皮花里胡哨的,看上去像是个话本子。
裴牧曜没有说话,未有动作的手适时地将册子递给宋絮清。
宋絮清不明不白地接过册子翻看,越往后翻越是震惊,意识到这是什么时,双眸都冷了几分。
这是一本还未面世的话本子,话本子里讲述的是佳人才子的故事。
贵为太子殿下的主角于元宵佳节夜微服私访,在这次微服私访之中殿下一见倾心,遇到了命定女子,他隐去身份上前与女子交谈,二人犹如知己那般谈天说地,倒是忘了时刻。
离去时约了日后相见,此后殿下时长借微服私访的名义上街,同此女子闲话,一来二往,不知情为何物不知情从何起,倒是私相定下了终身,女子将其家世袒露只待殿下前来下聘。
殿下此时方知晓,原来此女子竟是侯府小女,忙入宫请了圣旨,促成一道佳话。
话本子上的字迹尤为熟悉,熟悉得让宋絮清心惊,而最后也有落款姓名,是曾在家中见过此名,宋淮安的化名,承殷。
宋絮清重重地将话本子合上,声音轻颤:“这是哪里来的?”
裴牧曜抽回话本子,递了杯茶水过去,“呈给皇兄的话册,不过是半路被人截到送来给我。”
宋絮清紧捏着茶杯的手颤抖着,往嘴边送去的力气都消失了,咬着牙自言自语:“他为何要这样……”
翻开话本那一刻起,她眼眸中蓄起的水珠如同豆般大小在眼中打转迟迟未落下,直到吐完最后一个字后,豆大的泪水自眼角处滑落下来,裴牧曜落在茶桌上的手动了动。
泪眼婆娑之时宋絮清并未能够看清眼前人的身影,只是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指腹在眼下划过带去的余温,耳畔侧回荡着他无奈的声音。
“在你入国子监的前几日,我的人就劫到了这本话册,本是不想告诉你,可你昨夜问我你的婚事意味着什么,应该是有人和你说过了什么,最终还是决定将这本话册送到你手中,由你自行定夺。”
宋絮清拂去眸中清泪,若丹霞的唇瓣抿紧。
入国子监前,那也就是宋淮安同自己谈论过后,这本册子就被递往东宫的路上。
上一世时她未曾听闻过有这册话本子,并未流传于民间,可这话本子确确实实对上了上一世她与裴翊琛初次见面的时节,不过也就对上了元宵佳节相见这一点。
话本上的字迹落款都在狠狠地抽打着她的脸,她是如何的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任由他人将自己推进地狱中。
思及此,宋絮清手脚冰凉,散着余温的茶杯都无法将掌心暖热,“他一直都是裴翊琛的人,我若是能嫁入东宫,他的仕途必将平步青云,没有人会找太子妃兄长的麻烦,就算只是个堂兄。”
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宋淮安都想借着为她好的名声,将她推入东宫。
赐婚圣旨,其中到底有多少是他推波助澜的手笔!
裴牧曜修长的指节轻叩着茶桌,发出揣度的声响,“要是我没有猜错,是宋淮安同你提起的婚事。”
宋絮清擦去眸中再次蓄起的泪水,仰头不让它流下来,“我不想嫁入东宫,同时猜测裴翊琛不会在伴读中选妃,所以将名册递入宫,但我未料到二……”她顿了顿,改了口,“宋淮安是想将我送入东宫的,他得知我的想法后找上门来。”
裴牧曜闻言双眸微眯,就像是要透过那双澄澈见底的眼眸窥探她的内心,先前几次试探宋絮清都含糊其辞带过,这是她第一次直白地说出不想嫁入东宫。
他问:“为什么不想。”
宋絮清神色怔怔地抿抿唇,端起茶水呷了口,温热的水刺痛着干涩的喉咙,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抬眸径直望着裴牧曜的眼睛,道:“会死。”
顿了顿,她重复道:“嫁给他我会死。”
作者有话说:
迟早有一天会砍掉这双伸得老长的手!
45分钟后,明日的更新奉上!
大家早点休息,醒来就可以看到啦!

裴牧曜眉头微蹙, 心中涌起‘荒唐’的异样感。
他微微坐直身,眸光一瞬不眨地与眼前人对视着,试图在她的眸中找出丝缕试探揶揄之意。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那道精致小巧的脸庞尤是充满了镇定, 扣着茶几的十指用力到苍白,镇定之余又带着丝难以察觉的惶恐, 宛若是真的遭遇过此事一般。
宋絮清微微阖眸, 随着急促的呼吸导致胸口一鼓一鼓的,他将此事当真抑或是过耳一闻,皆在一念之间。
此时此刻, 已然无路可退,所以不论输赢,她想赌一把。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 斜挂的夕阳不见踪迹, 长安街两侧的灯火已被点燃, 时近时远的嬉笑怒骂声透过珠窗荡漾在厢房内。
在她的注视下,裴牧曜缓缓开口, 道:“你不会死的。”
闻言,宋絮清紧握着茶几的十指一根一根地松开,紧绷的心也渐渐地落在了实处。
“至于你的堂兄— —”四目交汇间, 裴牧曜呷了口茶水,又道:“当断即断,优柔寡断只会让你深陷囹圄,一块扒着人的沼泽地, 你若是认命, 时间一到自然将你淹没。”
宋絮清漠然, 半响后颔了颔首, “我明白。”
裴牧曜指尖点了滴茶水,指腹在桌上幽幽滑过逐渐成方正,然在最终时却留下了一道口子,“四面八方的围城,也总会留有个口子,就算是个狗洞,若只是为了活命钻出去即可,若是为了别的,墙总有塌的那日。”
头一回,他神色认真地打量着宋絮清。
往常只是将这当作是小姑娘的一时兴起罢了,可事实告诉他,宋絮清很聪明。
不论是从何得知的消息,还是亲自爬墙找上他,此时都是在摊开告诉他,为了活命,她选择了他。
裴牧曜思及此,勾唇笑了笑。
宋絮清怔怔地看着已干枯消失的方正,抿抿唇掀起眼眸,“你觉得我应该选哪个?”
裴牧曜擦了擦手心,随手将帕布丢在茶几一侧,道:“随心。”
他无意逼迫她,只是将选择摆在她眼前,至于选哪个是她的事,外人不得干涉。
宋絮清缄默不语。
裴牧曜起身走到珠窗侧稳稳一推,楼下街道叫卖声笑声不绝于耳,他微微侧眸,“好不容易上街一趟,你喜欢什么,我同你去看看。”
清冷的神情中被缕缕笑意取缔,珠窗外通透灯火懒洋洋地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显得温和上了些许。
他负手走到门口,见宋絮清还静坐在原地不动弹,偏头问:“不走?”
宋絮清眸光缓缓上移,‘嗯’了身,起身跟在他身后离去。
不日后便是踏春宴,长安街也尤为识趣地张灯结彩再次办起了迎春庆典,上街的人流比常日中都要多上几分,还未走下楼就听到了吵杂的笑闹声。
平日中本就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天音阁门前,此刻更是人挤人的姿态,别说是转身,就是侧个身都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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