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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庭(弦珂)


傅琬煞有其事地说:“今日你和我之间算是有缘,头一次见面没有闹起来,你约我去长安街逛逛如何?”
作者有话说:
傅琬:我要被卷烂啦!!!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张图,好像是心动的offer里的实习生说的话,他说:“我就是洗衣机裤子里的卷纸,把我卷烂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我对你全心全意的庇护)
都不等宋絮清寻思该如何拒绝,傅琬就已经被傅砚霁塞入回国公府的马车。
宋絮清也上了马车,她垂眸凝着膝上的书本,本打算出昭庭司后就去寻裴牧曜,可此时看来,他应该是脱不开身见她,何况此时天色已不算早,教书先生应该也在家中等候。
今日沈知鸢问时,她所言并非作假,若无意外休沐期间每日安排皆是满满当当的,这不马车才在侯府门口停稳,宋絮清别说是去请安,就连暖玉阁她都未来得及回,就直接往侯府书堂的方向去。
教书先生离去时,已是酉时一刻,他才离开书堂,采桃便来报教坊先生萝音已在暖玉阁候着,宋絮清又匆匆地赶回院中,同她继续习舞。
半个时辰后,宋絮清已是满头碎汗。
萝音倒了杯茶水递给她,“今日要比上一次好上许多,可见你在昭庭司时也未停过。”
宋絮清小口小口地喝完杯中的茶水,掏出手帕擦拭额间的汗珠子,笑道:“不过是晨起时拉了拉筋骨。”
“筋骨伸展开了,对习舞是有益处的。”萝音睨了眼不远处的辰漏,道:“晚点还要去一趟杨府,今日就不同你闲话了。”
此时斜阳早已落下,夜幕不知何时垂下,已然不早。
宋絮清不明所以,顺嘴问了句:“这么晚了,可有事?”
萝音接过丫鬟手中的披风自行系上,“也不知怎么的,教坊今日陆陆续续来了十来家贵女,纷纷指名要我们前往各府教学,教坊内还为此安排好了每人的教习时辰。”
听到这儿,宋絮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失笑问:“可是沈知鸢等人?”
“你如何得知?”萝音狭长的眼眸微微瞪大,但瞧见宋絮清嘴角的笑意时才记起,“我忘了,你们同在昭庭司学习。”
“嗯。”宋絮清点点头,瞥了眼悄然流逝的辰漏,道:“时辰不早,别让人久等了。”
送走萝音后,宋絮清进屋,了无生气地半趴在茶桌上,眸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书本上,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些什么事情。
但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在昭庭司正门时傅琬说的话。
宋絮清也想无忧无虑地享受所拥有的一切,然而没人比她更加清楚,倘若她继续没心没肺下去,侯府会因她再次陷入窘境。
实际上她所求也不多,要是可以,宋絮清想在长安街内开个胭脂铺,安安稳稳度过这一世,什么劳子太子妃谁爱当谁当去!
这么想着,心中冉冉升起的疲惫瞬间被抛到脑后。
一松懈下来,宋絮清倏地站起身,眸光环视四周一圈,“画屏,我从昭庭司带回的书本在何处?”
画屏匆匆走进来,“奴婢收在书架上。”
宋絮清闻言快步走去暖玉阁书屋,好在书屋书架上的书本并不多,她快速地抖动书本,不过一瞬,一道卷起的字条落下,展开后飘逸的字眼映入眼帘。
【明日巳时三刻,天音阁。】
看到约定时辰时,宋絮清提起的心缓缓落下。
画屏不解地跟在她身后,“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宋絮清摇摇头,随手拉过靠椅坐下,思忖须臾后道:“你明日去告知先生,我休息一日,你等会儿顺道和采桃说一声,明日我要出府,她陪我一同出去。”
画屏颔了颔首,正要应声,又听到自家小姐开口。
“找完先生后,你再去一趟李府,约云光郡主明日酉时在皖庭轩见。”
自南涧寺那一面后,宋絮清与云光就有段时间未见,且云光悄无声息的,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翌日不过破晓时分,暖玉阁寝屋内就响起缕缕杂音。
宋絮清半闭着眼眸,下意识地伸手掏了掏枕下,可是掏了好半天都掏不到书本,她一脸茫然地坐起身环视了圈周遭,飘忽不定的神思缓缓落定,这才记起昨日起就开始了新一轮的休沐期,而此时才仅是日出时刻。
许是在昭庭司养成的作息导致,宋絮清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思来想去她并未叫来画屏,而是披上外衣悄悄去书屋学习,直到院中阵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断思路,这才听见画屏采桃二人呼喊她的声音。
宋絮清放下书籍,推开门,“在这儿呢。”
画屏和采桃听到她的声音后匆忙跑来,画屏上手紧了紧她身上的外衣,“小姐是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叫奴婢。”
“醒来没多久,闲着无事就来背背书。”宋絮清迎着朝阳伸了个懒腰,身心愉悦地卷起书籍,“走吧,爹娘应该要明日夜里才能到,我们洗漱用膳后就直接出门。”
昨日她归家时,宋祎和徐氏已经接了帖子出去了,暖玉阁落锁时都未曾回来,后来才得知二人是出了远门,要在那边过上两夜才回来。
清晨的长安街并不似夜间那般拥挤,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影不过数人,天音阁内忙碌的小厮丫鬟人数都比街上要多上些许。
掌柜正在柜台处算账,听到门口有声响,抬眸看到是宋絮清时忙放下算盘迎上去,“宋姑娘,您来了。”
宋絮清颔颔首,摊开掌心露出那张字条,“我找裴公子。”
“公子有吩咐过,姑娘来后直接上楼等他就行。”掌柜扫了眼她手心的字条并未接过,顿了顿,道:“只是您的丫鬟,怕是不能带去。”
“这不行!”采桃心中有些慌,怎可让自家小姐一人前往。
“无事,我自己也行。”宋絮清递给她个眼神,对掌柜道:“还要麻烦掌柜照顾好我的丫鬟。”
“这是自然。”掌柜笑着弯了弯身,掌心指向南边,“姑娘请上顶层。”
宋絮清抬眸望了须臾,稍稍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往上走。
本以为上来后还要四处寻厢房,却未曾想到顶层南边仅有一间厢房,占据了大半个天音阁。
宋絮清看向门扉处,从她这个位置望去恰好可以看见厢房内的窗户,阳光透过窗口洋洋洒落进来,看得人心情很好。
“不进来吗?”
忽而响起的声音惊得宋絮清浑身一颤,这才发现有道影子落在地上,“殿下何时到的?”
裴牧曜姿态随性地将茶杯挪过去,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坐。”
宋絮清合上门,走到茶杯所在的位置上坐下。
裴牧曜的眼眸随着她的身影而动,直到亲眼看到她才确定,梦中的那人并不是这个年岁的宋絮清。
那日入了梦后他曾去寻过寂空主持解梦,可当主持听闻他所梦后神色骤然变得不对劲,说什么都不愿去解这个梦,只是告诉他梦境有真有虚,只看入梦者是否相信,若信则是因果循环之意,若不信那便是凭空遐想罢了。
彼时的裴牧曜是不信的,可这半个月来他接连不断地入梦,且都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话,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预示着什么。
可想起梦中的意思,宋絮清和皇兄竟成了夫妻?
裴牧曜清冷的眸光愈发晦暗不明,直到她坐下才不着痕迹地敛下,淡淡道:“听说你这次小测考了甲等中等?”
宋絮清端着茶杯的手微怔,不答反问:“殿下如何得知的?”
裴牧曜饮了口茶水,“听说的。”
宋絮清哑然失笑,这个回答跟没回是一样的。
她干脆转移话题:“不知殿下匆匆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裴牧曜眸光淡淡地凝着她,却只看到她眸中的坦然,似乎并未有和他入了相同的梦,他意味深长地‘嗯’了声,“当时忘记问你,你为何需要我的庇护。”
宋絮清闻言被茶水呛了下,掏出帕子掩嘴咳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自是有我的原因。”
话音落下后,她咳得愈发激烈,裴牧曜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另一边手重新倒了杯茶水给她,“小口喝。”
宋絮清接过茶水,如他所说的小口小口地抿着,好一会儿才将那股劲儿给压下去。
裴牧曜见她缓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从容道:“我当然知道你来找我是有自己的理由,你也提供了相应的信息给到我,但我想同你做另一桩生意。”
他淡薄的眼眸中夹杂着些许探究,宋絮清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他的话又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什么生意?”
裴牧曜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如实告诉我,为何找我不找皇兄,为什么愿意入宫当伴读。”
闻言,宋絮清落在桌下的手指一紧,双手交在一起,抿唇不语。
她听出了裴牧曜话中的意思,他对自己之前对这两个问题做出的回答保持怀疑态度,或者是说他从一开始就不信她那些个含糊其辞的回答。
什么不干她的事,什么和裴翊琛不是一路人,这些裴牧曜通通不信。
裴牧曜并未催促她而是给时间思考,若是她这次依旧下意识地回答,他也是不会信的,宋絮清的防备心比他想象中的要重上许多,甚至超乎这个年龄该有的心境。
不知过了多久,宋絮清吁了口气,抬眼定定地直视他的眸,“你说是做生意,那我能得到什么。”
裴牧曜回视她,眼眸幽深,并不故作玄虚,直言道:“我对你全心全意的庇护。”
顿了顿,他补充道:“任何事情。”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不好意思!

言闭,厢房内霎时间静了下来。
宋絮清微启的唇瓣霎时间抿紧,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裴牧曜,他的话带来的震撼莫过于她意识到自己拥有再来一世,这是未来太子的许诺。
可她很清楚,要是真如他所言这般,往后他们可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宋絮清倒不会排斥和未来太子同乘一船,只是不明白,不过是想要她如实回答两个问题而已,为何能够赌上如此宝贵的承诺。
裴牧曜一瞬不落地凝着,眼前的人久久未语,清澈明润的眼眸短短时间内变化万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宋絮清还是没有想通,正准备开口询问时,就听到裴牧曜的轻咳声,他似乎是看穿了自己在想什么那般,道:“你的回答值不值我所给出的许诺是由我来丈量的,我觉得值那它就值得。”
宋絮清纤细眼睫微颤,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水清清嗓子,摊明了讲:“你想知道我对太子的态度,还是侯府对太子的态度。”
闻言,裴牧曜叩着桌面的指腹一顿,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意。
宋絮清顶着他逐渐冷下的眼神,溜圆的眼眸下意识地转了圈,生怕有长剑穿来,快速道:“南涧寺那晚后我不认为我在殿下这儿还只是模糊不清的名字,你好奇我为何会知道李锦的事情,侯府其他人是否知情,明眼人都知道于侯府嫡女而言太子乃优选,我为什么偏偏找上你,于情于理都不符合常理。”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裴牧曜眼中的冷锐逐渐散去,“你很聪明。”
恰如她所言他确实是好奇这件事,但不至于让他用这个承诺去换,只是夜夜入梦和这些事交织在一起,那意味便不对了。
你来我往的话讲到这儿,有些事情不必摊开讲但心中都有了杆称。
裴牧曜轻笑了声,“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这话有点出乎宋絮清的预料,她微怔须臾,将适才想到的理由道出:“娘娘突然为公主寻伴读,京中不少贵女都在猜测娘娘的用意,可是在为哪位皇子选妃,其他几位皇子的婚事娘娘自不会插手,那么只剩下太子和殿下你,而我更倾向于娘娘是在为太子选妃。”
宋絮清顿了顿,继续道:“这点不久前在殿下这儿得到了证实,但是,他真的会在伴读之中选妃吗?”
裴牧曜没有说话,呷了口茶水示意她接着说。
“听闻不久前太子殿下派出东宫侍卫,四处在寻找一名女子。”
这件事也是几日前崇苑殿中几位贵女用膳后闲话被宋絮清听到的,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没有传闻而是自己置若罔闻罢了。
但这也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就算未曾听说,这一世她也不可能再嫁入东宫。
“已经找到了。”裴牧曜淡淡地说,可下一瞬语气一转,“但若没有这位女子,你可会嫁给皇兄。”
宋絮清沉默,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但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若是到了不容拒绝的地步,自然是嫁的。”宋絮清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将上一世的话打比方说出来,又开玩笑似地说:“不过我可不愿和东宫扯上关系,规矩那么多的地方与我八字相冲。”
不冷不热的语气落在裴牧曜耳中倒是品出了些许嫌弃之意,他嘴角微微扬起,“可找人算过?”
厢房内的压迫感不知何时已然消去,宋絮清暗暗松了口气,“不算也知道。”
裴牧曜端起茶杯,微微伸手,“你的心思我知道了,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来找我就是了。”
宋絮清在桌下用手帕擦了擦手心中的汗,端起茶水与他相碰,“谢殿下。”
她骤然松懈的模样没有逃过裴牧曜的眼眸,他挑了挑眉,“你的丫鬟还在楼下,就算你说错了话,我也不至于在这儿杀了你。”
宋絮清:“……”
裴牧曜眸中闪过一抹笑,不再逗她,“可用过早膳?”
“用过才出来的。”宋絮清颔了颔首,“若殿下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嗯。”裴牧曜也不留她。
宋絮清福了福身,准备转身离去的刹那忽而记起一件事,又停了下来。
裴牧曜见状,不解地掀眸,见她稍显疑惑的表情,问:“有事想问我?”
宋絮清略显踌躇地‘嗯’了声,又坐了回去,说:“初次见面时,殿下曾提及过我幼时,可是我思来想去似乎在南涧寺碰面之前从未见过你,不知殿下口中的幼时是什么时候?”
与此同时,有人在外头敲了敲厢房的门。
裴牧曜瞥了眼,“进。”
门扉被人自外而推开,泽川和祈安两人端着托盘而入。
泽川将托盘中的小碟一样一样的摆在茶桌上,精致小巧的糕点散发着缕缕清香,最后一碟是不过拇指大小的桂花糕,泽川特意将其摆在宋絮清的面前,就好似特意留给她的。
裴牧曜微微挑眉,“试试看合不合你胃口。”
宋絮清扫了眼碟中的桂花糕,小巧的糕点上雕刻着的桂花花瓣栩栩如生。
裴牧曜对糕点并无兴趣,只是昨日傅砚霁寻他闲话时提及了在昭庭司门口那一幕,又说到宋絮清和傅琬儿时曾为了块糕点结怨几日未说话的事情。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宋絮清时,手中也是捏着块甜腻腻的枣泥酥,这才让泽川去备着。
宋絮清捏起块桂花糕,略显犹豫地咬了一小口,浓郁的桂花香自口中绽放,她眼眸一亮,“这是哪家的糕点,我怎没听说过?”
裴牧曜笑了笑,“长宁宫小厨房的手艺,你若喜欢就带回去。”
宋絮清闻言眼神怔忪,扫过桌上的吃食,“娘娘给殿下的心意,我就不多嘴了。”
在身侧伺候的泽川听到这句话,垂眸睨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道:“主子不喜甜食,特地命我进宫寻来给姑娘的。”
裴牧曜不露神色地瞥了泽川一眼,并没有怪他多嘴,只是挥了挥手。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看着泽川离去的身影,又看向裴牧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并未有过敲打她的心思,“殿下费心了。”
看着她小口小口咬着糕点,裴牧曜道:“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在宫内,那年你才四岁,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宋絮清一愣,“可我娘亲也说我们未曾见过。”
裴牧曜没想到她还去问了徐氏,沉吟了下,“父皇宴请群臣,宫中来了许多大臣及家眷,你走丢了遇上回宫的我,那时我带着徽澜在湖边玩耍,你手中捏着块糕点跌跌撞撞地走来,眼中还挂着泪,但也没见你哭出声来,就眼巴巴地看着我,问我能不能带你去找你娘亲。”
宋絮清想起上一世裴牧曜找到她时,也是提及了幼时的承诺一事,现在看来应该是那时结的缘。
“后来是太监把你送回去的,所以你娘亲不知道我们见过是正常的。”裴牧曜道。
宋絮清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就想着为何我并未有过这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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