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了消息再抬头,发现身前人没动,仍旧顶着那副倔强的脸望着他。
手机在手心里震个不停,李延时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他妈袁娅打来的。
垂眸,按了接听键,手机往耳边放的同时,李延时用书脊的顶部抵了下闻声的额头,
轻声:“上去吧。”
说完李延时侧身,低头听电话。
闻声目光在男生身上落了落,房间安静,听筒那端的人语调又高。
说的话零星地落进了她耳朵里。
女声尖锐,是在骂李延时。
无意听别人的隐私。
闻声收了视线,迟疑了两秒,转身上了楼。
待身后的脚步声逐渐听不见,李延时才出声打断那端长达二十几秒的叱骂。
李延时脚尖抵了下鞋柜,淡声:“您当年不经商去学播音主持应该也很有前途,骂了二十句,没听你喘气。”
“这肺活量实在了不起。”李延时道。
“李延时!!”袁娅在那侧喊出来。
李延时把手机拿远了些,避免耳膜被刺穿。
袁娅深吸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在曹林家?”袁娅问,“刚在跟谁说话?”
李延时随口乱扯:“曹林家的宠物。”
袁娅撑着额头,顺口问:“什么宠物?”
闻声的那几本笔记已经被李延时放在了身边的椅子上。
他左手肘撑在鞋柜的最上面,斜靠着,右手抛了抛手里的钥匙。
顺着袁娅的话想了下。
闻声这人有点像......
“雪貂。”李延时回。
刚盖上盖子的火药桶瞬间又被点着:“你一天到晚能不能说个正经话??有在家里养雪貂的吗?!!”
“有啊。”李延时漫不经心,“曹林。”
还在二楼卧室打电话的曹林闷声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猛按了两下床头的开关,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那端袁娅被堵得声音一滞,差点把手机捏碎。
她语气烦躁地开口:“你什么时候能把成绩提上去?去了美国那边的学校……”
“我不去。”李延时打断她,“我成绩不好,跟不上。”
“跟不上你不知道好好学?!”袁娅声音又提了个八度,“上高中净知道玩了!我当时让你上二高真是上错了,就应该让你去上你心心念念的那个附中!!”
“你也知道让我上错了?”李延时冷笑,“这学校不是当时您费劲……”
李延时往后,靠坐在柜子上:“算了,您高兴就好。”
“我高兴??”袁娅喊道,“我能高兴吗?!!你什么时候能听点话!”
李延时笑了。
默了两秒,嘲弄道:“我还不够听话吗?”
听筒传来“嘟嘟——”的忙音,袁娅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是李延时把电话挂了。
电话挂断,李延时拎着包上楼,挑了间卧室。
洗完澡,毛巾揉着发顶从房间里出来时,正撞上打完电话摸过来找他的曹林。
曹林正光着膀子往身上套衣服。
白花花的肚皮,晃得人眼睛疼。
李延时扬手遮了下,蹬在他腿上:“家里还有人,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有谁,赵姨他们?又不是外人,小时候还给我换过尿裤......”
话没说完,被李延时又踹了一脚。
曹林反应过来:“哦哦哦,闻声啊。”
“从回来进屋就没见她出来过,估计学习呢吧。”曹林把衣服拽好,说正事,“有两个哥们儿找我,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李延时揉头发的手一顿。
曹林一点头:“那哥们儿喊我去他家打游戏,五黑,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了。”
说着曹林又接了个电话,一面往急匆匆楼梯口走,一面交代:“赵姨孙子生病,刚去医院了,今天就你和闻声在家。”
“曹林!”李延时在后面扬声叫他。
曹林摆摆手,着急忙慌地往楼下跑:“我刚跟闻声说过了,让她有什么事儿找你。”
说完,“砰”一声甩上了门。
防盗门抖了两下身体,撞进木质门框里。
“曹林出去了?”闻声从右侧的房间走出来。
女生身上还是过来时那套衣服。
李延时头发湿着,发尾的水顺着后颈滴进脖子里。
他把毛巾重新盖上头顶,擦了擦:“你房间有浴室,洗澡的话用那个。”
闻声点点头,又问他:“这里有没有皮筋?”
写作业时头发总往前飘,她想扎起来。
李延时把毛巾拿下来,目光在闻声披着的头发上落了落。
就一个独子的家,哪有这种东西。
“没有。”李延时把腕上的手环摘了,抛给她,“用这个吧。”
闻声接住,低头看了看。
一指宽的橡胶手环,墨绿色,外侧用白色的印刷字体印了篮球队的名字。
闻声两只手的食指勾在手环的两侧,往外扯了扯,试弹度。
“能用吗?”李延时问她。
他不懂女生这些小玩意儿,只是觉得橡胶的东西好歹有些弹性,能试试。
闻声把头发拢起来,用李延时那根手环挽了一下,扎起来;“可以。”
李延时点头,毛巾往肩膀上一搭,伸手推开自己那屋的门,进去之前又回头问闻声:“谢礼想到没有?”
“谢礼?”闻声正在拢脑后的碎发。
李延时撑着门框,不打算放过她:“刚在楼下说的,你说想好了给我。”
闻声皱眉纠正:“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
“你想要什么?”她问。
“随便吧。”李延时脚下趿拉着拖鞋,关门时随便挥了挥手,道,“锦旗也行。”
闻声:.........
没见过借人留宿要锦旗的。
第二天早上起床,闻声接到了闻清鸿的电话。
闻清鸿说一个远方长辈昨天晚上突发疾病住了院,他搭今早的汽车已经回了老家,要下午才能回来。
闻声昨天出来得急,没带钥匙,只能曹林家呆到下午再走。
快到中午,李延时敲了闻声的门。
“想吃什么?”男生扬了下下手机,“打电话喊人做了送来。”
闻声摇摇头:“我不饿。”
李延时挡住眼看要重新关上的门。
“不饿也吃点。”
李延时这人强势惯了,自然对闻声也这样。
门被李延时一手撑住,合不上。
闻声也只能手搭在门把上,站着。
“这个。”闻声摘了脑后马尾上的手环,递过去。
李延时接住,没抬头,还在翻厨师那边发过来的清单:“不用了?”
“嗯。”闻声点点头。
“昨晚睡得好吗?”
“好。”
“想吃什么?”
“随便。”
“那有没有忌口,或者偏好?喜欢甜的、酸的、还是辣的?”
“都行。”
李延时撑着门框的手扬了扬,把闻声这门再度打开了点,抬头看过来:“你能不能多说两个字。”
闻声琢磨了一下。
“你决定吧。”
“.........”
李延时被气笑了。
闻声住的卧室就在李延时的斜对面,靠近走廊尽头。
正午的阳光从二楼连接一楼的通体大玻璃窗洒进来,落在两人脚下。
为棕红色的木质地板染了光泽。
李延时收回撑着门的手,改用脚顶着。
半转身子抱了臂,靠在闻声的卧室门框上。
挡住从走廊上投进来的阳光。
因为骤然缩短的距离,闻声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但男生像是没意识到这点,靠得自在。
他弹了下舌,接上刚刚的话:“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除了“随便”,“都行”说点别的。
但很显然,闻声没听懂李延时的意思。
她搭在门把上的手,食指微蜷。
腹诽明明自己已经按李延时的要求多说两个字了,他怎么还不满意?
但毕竟现在是“寄人篱下”,“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她还是懂。
经过三秒的“深思熟虑”,闻声换了个话题——按李延时的“指令”说点别的。
“下个月学校运动会,咱班的项目还没报齐,你报一个吧。”
班里年年运动会报不齐,王建国一个头两个大。
今年把任务下发给各个班委,让他们动员大家报名。
闻声手上被分的两个项目,还没一个人报。
李延时眼神一顿,没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这儿:“报什么?”
“男子1500米。”闻声面无表情。
“你想跑死我?”李延时轻呵。
闻声解释:“没人报。”
“没人报你让我报??”
“就是没人报才让你报的,”闻声莫名其妙,“其它都报满了,你想报也报不了。”
女生眼神清明,眼睛里是实打实的疑问。
李延时脚下换了重心,冷着脸:“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报了?”
“没说过。”闻声答。
李延时来劲:“那你让我报什么破1500米?你一学委还管文体工作??”
闻声抬了抬眼,不懂李延时为什么忽然扬高了半个声调。
好端端的生什么气??
这么想着,闻声也有点不大高兴:“是你让我换个话题的。”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换话题了??”
闻声眼睛瞪大了点,觉得李延时不可理喻:“你说让我说点别的!”
“............”
突然搭上的频道,避免了眼看就要到来的战争。
李延时闭上眼睛,按了下眉心。
合着突然跳话题是因为这个。
这边李延时明白了,但闻声还没反应过来。
她还沉浸在“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李延时却一言不合要生气”的情景里。
闻声手抠着门把。
没忍住,侧开眼,咕哝了一句:“怎么这么难伺候。”
李延时:.........
什么叫难伺候?
她自己理解有问题,说别人难伺候??
李延时刚压下去的脾气,因为裹着空调凉气的这句话又抬了头。
他捏了下鼻骨,无语:“你一直爱这么跟人说话吗?”
牛头不对马嘴,把人气死。
“爱怎么说话?”闻声说,“我不爱说话。”
“那你‘叭叭叭’跟我说这么多??”李延时又来气。
闻声陈述事实:“是你敲门找我的。”
“.........”
李延时咽了口气,不想吵架。
不过照目前这个情况看,吵起架来气死的也只能是他。
李延时忍住气,一字一句,解释:“我找你是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我说不饿,你非让吃,我说随便,你又不满意。”闻声是真的不明白,“你让多说两个字也说了,让换话题也换了,怎么还生气?”
李延时的表情卡了一下。
逻辑上好像也没什么错,但怎么就听着这么不对劲?
“.........”
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对视了两秒。
走廊的木质地板因为热胀冷缩,“咔”得响了一声。
李延时在这诡异的声音里,黑着脸,强忍着把后槽牙磨碎的冲动。
“我没生气。”他说。
“但也不高兴。”李延时补充。
“.........”
闻声是直,不是傻逼。
脸黑成炭块了,恨不得身后支个板子能看到脑袋顶冒的烟,说自己没生气?
为了让这公子哥冷静下来,闻声破例站在他的角度“善解人意”了一下——
“算了,你不愿意跑也没什么,跑不下来你说就行了,”闻声舔了舔唇,平静道,“谁也不会逼你报名,我只是问问......”
闻声话音没落,不知道这句话又戳到对面少爷的哪个痛处,李延时扬手磕了磕门框,语气阴冷。
“你说清楚,什么叫跑不下来?”
闻声木楞:“你跑得下来?”
李延时哼笑:“跑得下来。”
“那你为什么不报名?”闻声疑问。
“.........”
得,话题又他妈的绕回来了。
头顶的钟第二次“嘀——”了一声整点报时,李延时磨了下牙,指指闻声的手机。
“报,你现在给体委打电话,说我不仅要报1500,还要报3000。”
闻声怔了怔,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还要报三千吗?”
她在王建国的授意下,和体育委员一起动员那么久,但很可惜,这两个项目连有人问都没人问过。
现在有人毛遂自荐,闻声当然惊讶。
“两个吗?”闻声确定着,“运动会只有两天,一天一个项目,两天也要跑4500,身体如果不好......”
闻声还记得王建国让他们动员同学报名时说的话。
量力而行,身体最重要。
闻声话未说完,李延时再次冷笑打断:“都报。”
说谁身体不好??
他身体好得一批。
两人互相盯着对方,谁也不肯在这个时候说软话,落下风。
一分钟后——
闻声点头:“好。”
反正跑死的也不是她。
“你等下。”
音落,闻声折回房间拿东西。
半分钟后,闻声回来,把一张有些硬的A4打印纸塞到了李延时手里。
李延时捏着那纸的边缘,抖了抖。
纸张震荡着空气,发出“哗啦”两声。
对着光,李延时视线落在这纸上——
用黑色签字笔画的巨大倒三角占据着整张纸,“极其朴素”地写了五个字——谢谢李延时。
“李延时”的“延”第一遍貌似还写错了,用小刀刮了一下,重新写的。
那字的周围留了些被刮过后产生的毛边。
“你的锦旗。”闻声解释。
“.........”
李延时半扬着的眼角抽了一下。
这他妈要是不听解释,还以为画的是个墓碑。
李延时把那纸又抖了抖,刚想问谁家锦旗是黑白的,又听闻声说。
“红笔没水了。”闻声看着他,十二万分的真诚,“对不起。”
“.........”
怎么办,人家抢先一步道了歉,你还能生气?
李延时轻吸了一口气,像有团沾了水的棉花被塞在胸口,堵得要死。
曹林他爸喜欢玩儿古董,二楼墙上挂的钟不知道是在哪个拍卖会上收的。
陈旧的棕色木质外壳,最顶端的暗格打开,有一只镂空的木鸟。
此时,那木鸟再次探出头叫了一声,第三次中午十二点的整点报时。
李延时在这古老的“布谷”声里接起电话。
曹林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那面传出来:“少爷,中午准备吃什么?”
“不吃。”李延时回。
曹林一愣,大喇喇地问道:“怎么说?”
李延时看着闻声一声冷笑:“我准备饿死。”
闻声:............
神经病。
闻声是真的不饿,至于李延时到底饿不饿她就不知道了。
反正下午两点多她从楼上下来时,那大少爷看上去不像是吃了饭的样子。
仰躺在客厅中央的长沙发上,两腿交叠,搭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
腿上摊了书,右手转着笔。
转两下,在书上写两个字,接着再转几下。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中间有个折角,折角的位置有一平方米的平台。
闻声就站在这小平台上,突然良心发现了两秒。
“你真的没吃饭吗?”闻声扬声问楼下的人。
李延时头都没抬,维持转笔的姿势:“没。”
“你怎么不吃饭?”
“不是说了我准备饿死。”
“.........”
真的有毛病。
她就不该多这句嘴。
下午两点半,算算时间,闻清鸿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闻声在手机上查了下距离,这边离她家不过六七公里,坐公交应该也不算远。
李延时昨天晚上熬到凌晨三点,把闻声借他的笔记粗略地看了看。
数理化三科翻得都差不多了,生物没来得及看,只翻了两页。
“你的笔记再借我看看。”李延时抬头,看到穿戴整齐背着包下楼的闻声,“要走?”
闻声绕到鞋柜前,去找自己昨天换下来的鞋子,闻言“嗯”了一声,承认。
她不是爱麻烦人的人,借住一晚已经很不好意思,哪能一直赖着不走。
李延时把腿从茶几上拿下来,低头又去翻笔记:“急吗,不急的话等会送你。”
闻声换好鞋,转身往客厅中央走,找钥匙。
昨天过来顺手放一楼了。
“不用了。”闻声拒绝。
西侧一整面是大落地玻璃窗。
没拉帘子,阳光从外面斜撒进来,把整个客厅照得亮堂。
男生转着的笔敲在本子上,发出闷响。
李延时勾着纸张的边缘,往后翻了一页,没抬头:“怎么走?坐公交?”
“嗯。”
李延时又往后翻了一页:“去吧,这附近最近的公交站要走两公里。”
闻声弯腰拿钥匙的动作滞住。
沉默两秒,她干巴巴地喃了句:“怎么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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