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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嫁给病秧子(花笙弥)


那是,就你那扯谎水平,想要假装被骗到了都很难啊。
林之南倒是无所谓,这时一个大太监匆匆忙忙从门外跑进来,一边往里扑一边惊慌喊:“殿下!您怎么了殿下?”
说着就直接扑到了小太子身上,扯着他来回转。
林之南都给看呆了,小太子急急忙忙挣脱,面红耳赤,“陈公公你做什么呀?”
陈公公一把鼻涕一把泪:“小翠儿急急忙忙来取紫金膏,不是您伤着了么?”
“这些该死的奴才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回去我就都给发落了!”
他气愤地指着屋里的太监丫鬟们,小太监小丫鬟们一个个惶恐不已统统跪下认错。
“不是我,我没伤!”
小太子无奈,指了指单手托腮看好戏的林之南,“是这位小道长,刚刚帮我捉雪团儿的时候被抓伤了。”
他又对屋里那些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陈公公这才抚着胸口松了气:“原来是这样,可吓死老奴了。”
说着打眼瞧了瞧林之南,脸上闪过狐疑:“这小道长看得眼生啊,老奴陪皇后娘娘来过好几次,没见过你,不知小道长道号为何?”
“我是新来的,”
林之南也不站起来,笑眯眯回答,“还没皈依呢。”
“没皈依?”
陈公公警惕更甚,走近林之南,“那你是如何能遇见太子殿下的?竟还让殿下带你入得后院……”
哟,警惕心还挺高的。不愧是宫里来的大太监。
“陈公公,是我找雪团儿不小心跑到外头去才遇着他的,”
小太子见他还要盘问,急急过来挡在中间,“我让人去取的紫金膏呢?”
虽有小太子亲自解释,陈公公显然还是颇有顾忌,他不情不愿地从怀里取出一罐膏药,又斜眼看林之南:“这紫金膏乃是张太医花费数月专为太子殿下调配,用料珍贵,给一个小孩儿用是否太暴殄天物了?”
确实,林之南看了一眼手背上的血痕,再磨叽一会儿估计都愈合了。
小太子直接拿走了陈公公手里的膏药:“药本就是为治病救人所用,只要用得其所用得对症,就是合适的,哪儿来的暴殄天物之说。”
说着走到林之南旁边,拧开药罐,拉过她的手就作势要给她上药。
林之南还没做反应,陈公公又开始嚎了:“让太子殿下亲自上药,这小道士也不怕折寿!”说着还瞪了林之南一眼。
满脸无辜的林之南挑了下眉。
“陈公公你说什么胡话呢。”
小太子无语地看他,“涂个药而已我还是会的。”
他又看林之南:“你别介意。”
林之南趁着小太子没注意,朝没胡子可吹却瞪着眼的陈公公暗暗飞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陈公公看到了,抖着手指她,小太子正好抬头,林之南立刻乖顺状伸出手。
小太子取了膏药小心翼翼地给她涂了,小小一道快愈合的血痕,他涂得仔细认真,涂完药还轻轻吹了吹,从林之南的角度看过去,就看到他垂着视线,长长的眼睫也垂着,很是精致。
她手痒,就很想去碰碰那几根睫毛,不过余光瞄到陈公公在旁虎视眈眈,林之南只好撇撇嘴把手背到了身后。
小太子抬眸看她,关心问:“疼吗?”
林之南纯良地摇头。
陈公公又挤上来:“既然这位小道长已经上完药了,也该走了吧?想来今日沐清观事务繁忙,殿下,咱们也不好一直留着人家的。”
小太子“啊”了一声,扭头看林之南。
林之南看陈公公那一脸“赶紧识相点快走”的表情,想了想,笑起来:“我不是正式弟子,没有任务的,不妨事。”
小太子立刻高兴了,陈公公脸黑了。
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成功地登堂入室了,要就这么走了,这一个多月不就白等了么?
得再想点别的办法拖延一下时间,赖到皇后娘娘过来才行。
林之南忽然揉揉肚子,真诚地望小太子:“殿下,请问有吃的么,我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有的,你等等,陈公公,你去把多出来那些米糕拿来吧。”
小太子吩咐,陈公公一副要快吃人的表情忿忿地去了。
陈公公一走,屋里没人说话,一下就安静了,林之南清了清嗓子,正思考要说点什么,小太子却先给她倒了杯茶。
“你嗓子不舒服吗?”
他关切地问,“多喝点儿热水会好许多。”
哟,还挺细心。
林之南道了声谢,接了茶杯润嗓子,喝完放下杯子才道:“这个熏香味道,闻得难受。”
小太子望向案台,有点无奈:“这是母后特意让人给我调配的,去哪儿都得备着,说是对我的病有好处……初初闻着确实熏人,待久了也习惯了。”
“你若不喜欢,我叫人先把它熄了。”
他说着就起身要过去,林之南赶紧拉住他。
“不必。”
见他望过来,林之南揉揉鼻子,“现在我闻着倒也还好。”
毕竟身体重要。
小太子立刻笑了,他又从旁边抱了猫来:“雪团儿,来,你还须给小道长道个歉!”
他抓着它两条前腿并拢冲林之南打了个揖,小猫不满挣扎扭动,小太子就教训它,“不可失礼,是小道长救了你,不然你就要喂山里的野兽了!”
小猫显然听不进去,耳朵后压,朝着林之南直哈气。
林之南就眯着眼睛跟它对瞪,不一会儿,小猫眼神挪开,耳朵更加塌下去,气焰也没了,蓬松的长毛尾巴在桌上一扫,仿佛要捡回最后一点尊严,喵呜一声跳下了桌子。
小太子在旁边看得稀奇:“雪团儿平日里很温顺亲人的,今儿个不知是怎么了。”
林之南想了想:“不怪它,我确实一直不怎么招小动物喜欢。”
从前就连平南王府后院马厩里最温驯的马,见了她都要甩蹄子。
不过经过她长期死皮赖脸软磨硬泡软硬兼施霸王硬上弓,她连她爹那匹出了名坏脾气的赛龙雀都给训得服服帖帖的了。
“可你人很好啊。”
小太子折腾半天,终于又坐回圆桌边上,双手托脸嘟囔了一句。
林之南瞧了瞧他,忽然问了一句:“你平时是不是都没人陪着玩?”
不然怎么遇着她就一直积极讨好生怕她就走了,完全不像个高高在上的小储君。
小太子被戳中心事,眼睛快速眨了两下,耳尖又红了。
就在这时,陈公公带着点心气呼呼地回来了,进门就跟小太子道:“殿下,老奴已知会了娘娘,娘娘说一会儿就要过来瞧瞧这位小道长。”
陈公公最后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放下点心的时候,还顺道狠狠剜了林之南一眼,一副你等着瞧的样子。
林之南却很想给这位陈公公比个大拇指。
好助攻!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别怕,母后脾气很好的,”
小太子倒是没在意那些,只把点心往林之南面前推了推,“你尝尝这个,是宫里厨子专为祈福准备的。”
林之南看了看,那是盘看着很普通的米糕。
她其实并不饿,应该说,自从离开南境之后,她就再没有感觉到过饥饿了。
但是为了找补之前的借口,她还是拿了一块。
一口咬下去,软糯香甜,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她怔了怔,看向手中糕点。
“好吃吗?”
小太子托着脸笑眯眯问。
林之南又咬了一口,点头:“好吃。”
“我让厨子在里头加了桂花蜜,是从前南境运来的,我尝过,很甜的。”
小太子晃着腿,继续道,“母后说今日要来给南儿他们祈福点灯,我就带了这些糕点,平南王写来的书信里经常提到,南儿喜欢吃各种甜甜的糕点。”
林之南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她吃完了手里的米糕,在陈公公愤怒的视线中又拿了一块。
“对了,你不是小道长,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子问。
林之南一边慢慢吃,一边有些出神,过了会儿吃掉了第二块米糕,才说:“姜南。”
小太子放下撑脸的手,歪头看她:“南境的南吗?”
林之南看着他,点头。
“和我的南儿一样!”
小太子很高兴。
林之南端了茶杯漱口,又看了眼那盘米糕。
熟悉的反胃呕吐感并没有出现,相反,她竟然久违地产生了想要再吃点的想法。
适可而止吧,看看陈公公的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林之南放下杯子,顺口问了一句:“南儿是谁?”
“你不知道吗?她是平南王府的南阳小郡主,”
小太子撑着脸说,“因为出生在南境,所以以南字命名。”
哦,这个倒是真的。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以南字命名,还有她娘亲的原因在。
林之南现在的化名姜南,也是用了她娘亲的姓。
“她还是我的未婚妻,可我从未见过她,”
小太子继续说着,“不过平南王经常写信给母后,告诉我们好多关于南儿的事。”
林之南扭头去看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那不靠谱的爹都说她什么了?
“平南王信上说,南儿她小小年纪骑马就可厉害了,连南境最坏脾气的马都能降服,还拉得动弓箭,骑射功夫也好,喜欢吃甜甜的糕点,就是不太喜欢看书习字,经常挨夫子罚。”
林之南无奈。
厚脸皮如她,此刻也稍微感到有点脸热了。
她端着茶杯继续喝茶,眼角余光偷瞟着旁边的小少年。
小太子没察觉她异样,继续说道:“母后从小就告诉我说,南儿会是我未来的妻子,她生在南境长在南境,性子和上京城里的姑娘都不同,以后她来了上京城,肯定会很不习惯,我一定得好好待她。”
“我就想,那是自然的,等她来了上京城里,我就带她去吃上京城里最好吃的点心,她不喜欢看书,我也一定不勉强,我还要给她养些猫儿狗儿,再给她挑几匹顶好的马,让她能骑着去郊外踏青游玩,绝不拘着她。”
“然后我就每天等啊等,想着能不能快点长大,她快点来。”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这个一直看起来很开朗的小少年叹了口气,趴到了桌上,用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带着些许低落的声音,很轻地呢喃了一句:“也不知她走的时候,疼不疼。”

她在心底默默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一口喝干了杯里的茶水。
但莫名的还是有点口干舌燥,于是她又倒了一杯水,抬头之际忽的对上了小太子身后正用仿佛看杀父仇人般的目光看她的陈公公。
林之南:“……”
喂,不要搞得好像是她把小太子弄抑郁的好么?
呃等等,好像还真是她。
林之南挠挠脸,琢磨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这位小小年纪就死了老婆……哦,是死了未婚妻的小少年。
左右看看,最后她从盘子里拿了块米糕递到他面前。
“你想干什么!?”
陈公公激动得仿佛她递过去的不是米糕而是匕首一样。
小太子看着那米糕愣了愣,然后仰脸看她:“太医说我需少吃糕饼之类的吃食,平日里母后他们都不让我吃的。”
这么惨?
林之南问:“一口也不行?”
小太子又看了看那米糕,似乎颇有些犹豫,但他眼神往后头瞟了瞟盯得紧紧的陈公公。
哦,懂了。
林之南突然扭脸一指门外:“是皇后娘娘!”
陈公公一惊,转身就是拜倒:“娘娘千岁!”
林之南一把把米糕塞到了小太子嘴里。
“唔!”
小太子眼睛刷得睁大,林之南赶紧给他使眼色,他反应过来,双手捂住嘴巴快速咀嚼。
与此同时,陈公公困惑地抬起头,却发现面前哪儿有什么皇后娘娘,只有雪团儿蹲在门槛上正在舔毛呢。
知道自己被戏弄了,陈公公大怒,扭头指林之南:“你大胆!竟敢谎称娘娘来了!”
小太子正咽下嘴里最后一点米糕,陈公公惊骇地看向小太子,小太子仰起脸,很诚恳地看他。
陈公公:“……”
陈公公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憋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最后一拍大腿,嚎着要去给娘娘告状就泪奔了出去。
小太子挽留的手停在半空,最后讪讪收回,转脸对上林之南戏谑的目光,耳尖又红了。
清了清嗓子,他用手掩着嘴,小小声道:“真好吃。”
说完,露出个腼腆的笑容。
林之南也忍不住笑了。
这回离得近,她发现这小孩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上竟然有一个小酒窝,衬着白嫩嫩的脸,跟个面人儿似的。
就在感慨间,外头匆匆跑来个小丫鬟:“殿下,时辰到了,娘娘在前头催呢!”
小太子一惊,猛地跳起来整理衣袍头冠:“糟了,差点误了时辰。”
他扭头对林之南道:“你在这儿等我,等仪典结束我就回来。”
顿了顿,他又笑弯了眼睛放轻声音加了一句:“给你带别的点心吃!”
林之南笑眯眯冲他摆摆手,小太子拎着衣摆就急匆匆地走了。
屋里顿时只剩下了一人一猫,林之南被那香炉里的熏香熏得有些头脑发胀,胸闷气短,于是准备到外头去透透气,刚迈出门槛,先前离开的陈公公就领着几个禁卫军打扮的人进来了。
“金大人,就是这个小子,十分的可疑!”
陈公公指着林之南,尖声道,“你们把他抓起来好好审审,咱家绝不可能看走眼!”
被陈公公生拉硬拽过来的是今日负责保护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安全的禁卫军副将金陵,他虽才二十出头,但出身名门,且武艺极好,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可谓前途无量。
陈公公请他来的时候说是有可疑之人企图对太子不利,于是金陵就当真以为事态严重,急匆匆就赶来了,结果他顺着陈公公指的望过去,看到的却只是个才到他腰那么高的小孩儿。
小孩瘦瘦小小的,穿着不合身又宽大的道袍站在风里,整个儿的就像根竹竿套了件麻袋,随时都能飞走的样子,且头发枯黄,脸颊瘦尖凹陷,衬得一双乌黑的眼睛在脸上大得都有点渗人,简直像具包了层皮的小骷髅。
他要是过去戳一指头,这小骷髅估计都能当场散架。
这样的孩子他见过不少,流民巷子、乞丐窝,到处都是这样的小乞儿。
沐清观观主善名在外,这孩子估计是最近刚被收留在观里的,却也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这位惯会鸡蛋里挑骨头的陈公公,真是倒霉。
“陈公公,这只是个小孩儿,”
他一手搭在腰间,转脸去看陈公公,“是这沐清观的小道士吧?”
“小孩怎么了?就是小孩儿才更要提防!谁会注意到小孩子!”
陈公公声音更尖细了,“这小子刻意接近太子殿下,寻常小孩儿哪来的这个胆子!?我告诉你们,太子殿下要有个闪失,我跟你们没完!!”
金陵闻言,摸了摸下巴:“你这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
他于是走向林之南,朝她抬了抬下巴:“小道士,你怎么说?”
怎么说?
林之南此刻唯一的想法是,这陈公公果然跟她八字犯冲。
找谁来不好,偏找了这人。
眼前这年轻的小将军,二十出头,挺拔英武,剑眉星目,长得颇为俊俏,勾着一边嘴角笑时还有些痞气。
林之南颇为眼熟。
她扯了扯嘴角,低下头,暗道倒霉。
金陵见着林之南低头不吭声,以为她被吓着了,便缓了语气:“你也瞧见了,那位公公不打算饶你,你要再不吭声,咱们就得换个地方喝茶聊天儿了。”
林之南低着头疯狂思考对策,心中却觉得无比烦躁。
“且慢!”
正这时,院门口一道身影飞快跑了进来,林之南愣了愣,抬头却见是小道士天成。
天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绷着个脸挡在林之南身前,朝金陵与陈公公他们行了个礼,然后才道:“小师弟顽劣,若有得罪的地方,天成在此代他向诸位赔个不是,他绝非有意与诸位发生冲突,还请诸位包涵。”
“天成小师父,你莫要替那小子找托词了,咱家都问清楚了,这小子是一个月前才来的这里,至今未曾皈依,”
陈公公对着天成语气好了不少,“他都不算是沐清观的道士,更不是你师弟,你何须替他道歉。”
“咱们也不难为一个小孩儿,就想请他过去聊聊,问问清楚他的出身由来,若当真没什么问题,咱家亲自跟这孩子赔罪如何?”
陈公公这一番说完,天成却是无法再说什么了,他转头看向林之南。
林之南知道回避不了了,便从天成身后出来,走前两步道:“师兄,你不需为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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