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如若今日相伴之人依旧是楚怀安,她也断不会心血来潮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来。
许是这少年的眼波流转,太过暧昧蛊惑了,傅云琅也是觉得脸上发烧。
她本能的后退想跑,刚好聂扶摇二人取了尉迟澍的换洗衣裳和洗漱用的温水回来。
“殿……下?”
两人一脚跨进门来,也都齐齐愣住,想要再退出去。
傅云琅顿时头皮一紧。
本以为这场面被人撞见已然足够尴尬,却不想,趁她僵硬愣神的间隙,尉迟澍却不依不饶的突然凑上来,与她在花园里对他做的事如出一辙,飞快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
只是相较于她给他的那个,他是实实在在亲在了她的唇上,真实又刻意,叫人想要忽略都难。
傅云琅虽是背对着门口,顷刻之间也只觉得整张脸像是烧着了,僵硬立在原地,完全动不了了。
尉迟澍却笑眯眯没事人似的已经重新退开,一边解下大氅,一边踱步回床边:“都进来吧。”
他的语气已经一扫之前阴霾,轻快又洒脱,仿佛前面的插曲完全不曾发生过。
立在门口的聂扶摇两人也都脸通红,垂眸敛目轻手轻脚的快步进来,行过傅云琅身侧时,却又忍不住偷眼瞄她。
傅云琅无地自容,又无处可躲。
她抬眸去看将她陷入尴尬境地的罪魁祸首,这才发现他宽下外袍后里面贴身穿的里衣胸前竟又是洒了大片黑血。
之前她离开前,分明就给他换过一次衣裳了,果然他是醒来时又呕了毒血。
毒入心脉肺腑,即使后来用了解药,只怕后续也得仔细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清除余毒恢复过来。
傅云琅便也顾不上与他置气,上前帮着他重新洗漱更衣。
尉迟澍爬起来这一番折腾,其实已然体力透支,亏得他还有闲情逸致逗她玩,之后他便又蔫蔫儿的躺回了床上。
随后大夫过来重新诊脉并且查看他的伤势,果然他体内依旧还有余毒,但是不致命了,众人不再有心理负担,后续继续着手给他调清毒调养的方子。
尉迟澍再次睡过去之后,傅云琅连着熬了三日未合眼,也是支撑到极致,就也回了欧阳方安排给她的院子休息。
这一觉,她直睡到次日黄昏。
爬起来,聂扶摇替她给伤口换了药,洗漱过后她就又去了尉迟澍那。
彼时,尉迟澍人也醒着的,只还在床上休养。
门口的侍卫面露难色想拦她:“太子殿下与指挥使大人还有霍将军在议事……”
傅云琅懂分寸,微微颔首便要回去。
不想,为了给病人透气,这门房没关,尉迟澍看见了她,扬声道:“你进来吧。”
傅云琅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欧阳方与霍将军看她的眼神都有不同程度的古怪,原来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氛围,瞬间冷凝下来。
“我就是过来看看殿下的伤势今日可有反复,看您气色尚可……”
傅云琅大概能猜到他们是在商议什么,不是军事就是国事,甚至可能还与大楚方面或者荀氏父子有关,按照惯例,后宅女子本就不该掺合这样的场合,何况她还是楚国人,就更该避嫌了。
傅云琅只想说明来意然后离开,尉迟澍却拍拍身边的位置:“来!”
但她依旧强装镇定;“殿下还未用晚膳吧?想吃些什么, 我去准备。”
尉迟澍却道:“先坐吧,再说两句话,一会儿一起用膳。”
傅云琅突然就疑心是不是襄州城方面的荀氏已经有了什么异动, 甚至忐忑尉迟澍别是心血来潮想借题发挥的整她, 或者要求她当众表态的。
他这态度,已然不容拒绝。
傅云琅只得走过去, 挨在他身边坐下。
欧阳方看她一眼就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那位霍将军倒是张了张嘴,似是想要劝谏,后来看欧阳方都没多言,他也只得舌头底下拐了个弯:“殿下今日也甚是劳累了, 要么先歇息, 容后……”
他们要商谈正事,傅云琅在这, 怎么看都不妥。
尉迟澍却没事人似的, 甚至怕傅云琅干坐着拘谨,他顺手将床头小几上放着的果盘端过来赛她手里:“先吃点垫垫肚子。”
欧阳方面色冷硬,毫无表情。
霍将军则是控制不住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他们的太子殿下却丝毫不以为耻,后又继续方才的话题道:“就照方才所言, 孟国和泰泽两边集中兵力围剿,能拿到他们勾结朝中加害本宫的实证最好,即使寻不到铁证……这些年里边境这些部族小国也过于放纵他们, 倒是叫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了,趁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二, 杀鸡儆猴也是好的。”
两国中间这片地带之所以一直未曾被瓜分纳入大国版图, 一来是各国都有内忧,难以分出精力扩张边境, 二来则是这一带不仅地势复杂,并且聚居的外族大多野性难驯,收编进来也不好约束治理,反而极有可能引狼入室,圈进自家门里一个大麻烦,第三……
则是中间拿着他们做阻隔缓冲,就省了两个大国之间的直接冲突。
虽说就目前来说两国相处是和睦的,可一旦边境直接接壤,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因为种种原因起冲突了。
“是。探子已经陆续探听了消息回来,那两个弹丸小国自知惹祸上身正在惶惶之中,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傅云琅一个女眷,又是太子内眷,霍将军不好盯着她瞧,依旧是心里别扭,忍不住又拿眼角余光偷瞄了眼。
傅云琅心中也并不比他轻松,索性装成乖顺柔弱的样子,尉迟澍让她吃,她就埋头慢慢剥着葡萄吃。
尉迟澍则是光明正大垂眸盯着身侧傅云琅吃葡萄,一边分了心思出来,颔首道:“可以先放出风声出,造势一波,打乱他们君臣一心的局面,毕竟那些山野之地,地势对他们有利,易守难攻。”
若是叫他们的子民知道这即将到来的灭国之祸是当权者为一己之私招惹来的,一旦激起民愤,他们的防御就会先从内部瓦解。
“是!”
霍将军应诺。
尉迟澍摆摆手:“那就去忙吧。”
霍将军原也是待不下去的,领命立刻起身告辞。
待他走后,尉迟澍才又转眸看向了欧阳方:“本宫遇袭受伤的消息不必继续封锁,散出风声去,将我的伤势夸大的越严重越好。若是霍骢搜不到朝中勾结外族的铁证,那就等拿到他们的印鉴国玺你自行造一份出来。”
傅云琅原是安静本分的不打算掺合他的朝政,闻言,却是诧异的心头一凛,猛然抬头。
欧阳方素来冷静的面庞之上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他倒并非吃惊于尉迟澍如此胆大妄为的行事,毕竟他出身皇家,面对步步危机的残酷争斗,不择手段总好过妇人之仁。
欧阳方真正介意的是他会将这等重大之事闲聊一般当着傅云琅的面说。
欧阳方一时迟疑未答。
尉迟澍冲他挑了挑眉,等他回话。
欧阳方察觉失态,于是才又连忙收摄心神:“谨遵太子殿下吩咐。”
正事谈完,尉迟澍一瞬间就完全松懈下来,打了个呵欠,背后有伤不能大动,就扭动脖子舒活了下筋骨:“既然是重伤,那就暂不回京在此多留几日,也叫皇都之中那些做贼心虚之人多惶恐煎熬几日吧。”
“是。”
欧阳方再度应诺。
他原还想追究大楚方面和尉迟澍重伤之间的牵扯,因着傅云琅在场,便将这话茬又吞了回去,起身告退。
傅云琅是生熬着等他走了,才匆忙回眸对上尉迟澍的视线:“你真要将那晚遇袭的黑锅扣到那两个小国头上?”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扣到他朝中居心叵测之人头上。
尉迟澍用没受伤的那边肩头靠着迎枕,态度却没几分认真,他迎着她的视线,反问:“那要不然呢?我讲出实情,咱们去找那位荀世子算账?”
傅云琅被他一噎,瞬间灭了声息。
尉迟澍倒像是无所谓的模样,依旧我行我素:“因势利导,适当周旋嘛……即使我供出荀氏父子的阴谋,一时也奈何不得他们,至于咱们朝中……即使我不多加一桩罪名予他们,他们也依旧与我不死不休的,且这也不算完全的栽赃,勾结外族,设伏暗袭,本也就都是他们做的事情不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傅云琅心里有数,他之所以暂不针对荀氏父子,这其中多多少少有她的原因。
可是他都“体贴的”不提了,她自然也不会不识趣。
本来还想问他朝中究竟是何人这般丧心病狂,甘冒奇险截杀储君,但是转念想到另一件事,她表情就越发严肃起来,再次抬眸看向他:“年关将近,照你的计划,是打算在此处拖过这个年去吗?”
“做戏嘛……”尉迟澍耸耸肩。
傅云琅迟疑:“这个新年你不打算回皇都陪伴皇帝陛下一起过吗?毕竟……你离朝十年了,团聚在即,如此行事他老人家不会失望吗?”
她是没有父母亲人的,所以没有什么特殊的归属感,在哪里生活或者在哪里过节都一样。
可是,尉迟澍与她不一样的。
尉迟澍愣了愣,显然未曾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的父皇,真的好多年没见了,他甚至想象不到对方现在的模样,这一路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情绪,方才傅云琅不说,他也没觉得,此刻心中倒是有了那么一丝丝的起伏波动。
欧阳方说,他父皇可能熬不了多久了。
原来是离开的太久,他在潜意识里已经不会过多考虑挂念与父皇有关之事了吗?
心中有了一瞬间的懊恼,也迷茫。
傅云琅扯了扯他袖子:“真的不用在年关之前赶回去吗?”
她可当真是个体贴周到的好姑娘!
尉迟澍刚刚出走的思绪再度被拉回,表情依旧闲适没什么正经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想叫我赶回去?”
傅云琅一时也说不好。
她不知道他朝中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当真强敌在前机不可失,那自然还是永绝后患要紧,可如果单从私人感情上来讲……
她觉得他该回去的。
前世里虽然那时尉迟澍自帝京走后就是永别,可她还记得那个传言,大魏皇帝是在尉迟澍遭遇不测之后急怒攻心而暴毙的。
传闻中他的身体又一直不太好,她是不太希望尉迟澍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的。
她纠结着咬了下嘴唇,还在斟酌。
尉迟澍突然问道:“葡萄甜吗?”
“啊?”话题转换的猝不及防,傅云琅怔愣着下意识垂眸去看放在膝上的果盘,然后迅速做出反应,将果盘捧给他:“你要吃吗?”
少年眼底眸光流转,盯着那盘晶晶剔透颗颗圆润的葡萄。
下一刻,他伸出手来,却没去取盘子里的葡萄,而是顺势一把捉住了傅云琅手腕。
傅云琅下意识稳住双手的力道,尽力托住果盘。
只微微一个晃神,面前少年的面孔已经无限放大。
他的唇贴上来。
傅云琅愕然对上他含着璀璨笑意的那双眸子,反应过来想要退开却已经来不及。
他一只大掌扣到她脑后,带着她轻巧的微微一个侧身就将她抵在了旁侧床柱上。
不再是头天夜里戏谑匆忙的碰触,他带着前所未有的求知欲,一点一点循序渐进的品尝探索,搜掠那枚小小的水果在她唇齿间留下的滋味儿。
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甜腻果香的滋味儿在他唇舌间散开,这体验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趣味美妙。
傅云琅双手呆滞捧着那个果盘,已然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呼吸。
少年弥漫在她领域里的气息也是和缓而甜蜜的,仿佛尝试探索嬉闹的成分居多,并没有携裹太多□□的占有,直到她将自己憋得脸面通红,他方才心满意足笑着又在她鼻尖上啄了一下。
“喘气!”他轻拍了下她的脑袋,饱含着笑意的嗓音冲撞进耳膜。
傅云琅双瞳重新聚焦,再次撞见他眼底泛滥到灼人的光亮。
他重新退回去,靠在迎枕上。
傅云琅感觉到了被人调戏的冒犯,捧着果盘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发抖,直想将这盘葡萄都怼他脸上去泄愤。
然则她手指微动,尉迟澍却就势扯过一粒葡萄丢进嘴里吃了。
吃过之后,他又望向她,意有所指:“甜的。”
他咂咂嘴:“你要不要再尝尝?”
傅云琅视线落在他因为某些原因而变得格外水润红艳的唇上,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脑中过了一下方才唇舌纠缠的回忆……
她脑中这时才后知后觉嗡的一声,仓促回头去瞄门口。
好在虽然房门依旧没有全关,但是欧阳方走后羽林卫就跟着撤到了院子外面值守,否则她可能真就再也没脸见人了。
重新收回视线时,尉迟澍已经又摘下一粒葡萄,细细剥掉外皮,刚好递到她唇边。
傅云琅皱着眉头,下意识抿紧了唇。
他却仍是一脸愉悦的模样,哄道:“还你的,真挺甜的。”
女人要跟男人比脸皮,比无耻看,天生就没有胜算,傅云琅只得勉为其难闷声含了那粒汁水丰盈的葡萄去,唇似是触到了尉迟澍的指尖,她才刚又要觉得难为情,就看对方已经若无其事将那根手指凑近唇边吮去多余的汁水。
傅云琅怕极了他再来逗她,忙不迭就将果盘放回小几上,并且刻意推离了手边远远的。
而事实证明她纯粹是多心,尉迟澍并没有纠缠不放,拿帕子擦了手就老实乖巧的又靠回枕头上。
但他明显心情愉悦,又偏着脑袋冲她笑,顺带着喊了朔风。
片刻之后朔风从院子进来,傅云琅觉得自己脸上还在烧,并且控制不太好表情,唯恐他再误会,就刻意背对着他。
尉迟澍看在眼里,并没有戳穿她,只吩咐朔风:“你去跟欧阳方说一声,叫他跟大夫协调一下,本宫这伤若是没什么大碍了就收拾回京吧。”
朔风并未多想,应诺出去。
傅云琅诧异抬眸看向他。
尉迟澍眨眨眼,笑容里莫名透着几分乖巧:“听你的,我们回京,陪父皇一起过年。”
彼时,襄州城。
荀氏父子冷战已到第三日,荀越这几天一直待在帐篷里,见不到人。
荀宗平原还想端为人父的架子,也忍着不主动去寻他,可是荀越耐得住性子,他却不能,尤其是在他后知后觉发现荀越的亲卫戚枫居然已经整整三日不见了踪影。
戚枫离营那日,军营的各个出入要道都被荀越的人掌控,他的人在毫无防备之下全被隔离,是以根本不曾注意到戚枫独自出营。
而荀宗平一直熬着在等,是因为他得了消息,那日在尉迟澍出城之前派人回了帝京送他的手书给承德帝,综合目前的种种迹象他几乎可以笃定尉迟澍送回去的应该是和最终敲定婚事有关的文书之类。
不管他后续是还要姜沅芷这个嫡出公主一并过去全了颜面,还是就打算拿傅云琅充数,总归他既然默许带了傅云琅离开楚国去大魏,至少说明他要定傅云琅是他的人了。
而中间拖延的这几日,就算荀越再反应过来想去追回尉迟澍的文书,也来不及,这就可以确保断了自家儿子对傅云琅那个丫头的指望了。
这日估算着荀越已然无法回头,他才又拉下脸面,主动找来荀越帐中。
荀越整整四日不眠不休,也差不多粒米未进,一脸的胡子拉碴,但是很奇怪,荀宗平看到儿子这副德性却未从对方身上感知到颓废的气息。
他反而像是一柄已然出窍的古剑,看似沉敛,实则锋芒毕露。
荀越坐在火盆前,手里拿着一支箭矢,是之前钟参将用剩的。
他反复观摩着那枚闪着幽幽蓝光的箭头,眼底神情冷硬又阴郁。
荀宗平依旧看见他便来气,进门就劈头盖脸的质问:“你打算怎么办?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咱们现在与朝廷,与大魏结下都是血海深仇,带着全家一起无为等死吗?”
荀越低着头,脸上冷硬的表情并无丝毫波澜。
他没看自己的父亲,只是无所谓的嗤笑一声:“还能怎么办?既然不想等死,那便……反了吧。”
荀宗平瞳孔剧烈一缩, 右手背到身后,手指无声的根根攥紧。
他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说得轻巧,这等时机之下……一切还不成熟, 要不是你败事有余……”
“你不想背这个乱臣贼子的骂名, 那就我来背好了。”荀越语气波澜不惊打断他的话。
他抬头神色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同样针锋相对望定了自己的父亲:“你交出军权退下来, 安居后宅, 对外就说我忤逆犯上将你软禁,夺了你的兵权地位。所有的事,我来替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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