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微红的楚虞渐渐往后退,犹豫许久决定就当今日没有来过,否则一旦推门进去,便是一场腥风暴雨。
她不想再搅进一池乱水中,只想安心过着眼下安稳平静的日子。
楚虞正欲离开,忽然一股力气重重地从她背后推过去,毫无防备的她瞬间向前跌倒,撞开掩好的门,整个人重重砸进屋子摔到地上。
屋内两人尖叫起来,在看清楚虞的面容时立刻住嘴,转而浮现惊愕之色。
楚虞被地上的尘土呛得直咳嗽,平复后气呼呼地回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敢推她?
赵大娘,白氏的心腹。
果真是个忠仆,白氏落魄至此,还不忘当她的狗腿!
“怎么是你?你跟踪我?”楚宝珍反应过来,神色紧张道,“你想干嘛?”
“我可没特意跟踪你,是你形迹鬼鬼祟祟,我好奇才跟过来的。”楚虞不急不忙地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云淡风轻道,“放心,我就当今天没有来过,也没有听到你们的聊天。”
“你还听到我们的聊天!”白氏怒不可遏,“你……我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你想干嘛?我是安南王妃,你若对我不敬,怕是你这颗脑袋留不住了!”
白氏阴测测地笑了笑:“我也要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我有今日与你脱不了干系。”
“冤有头债有主,你自己作恶多端与我何干。”
楚虞被她毛骨悚然的笑容吓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加上屋子密不透风,一股子霉味,越发觉得不安,小声嘟囔了几句准备要离开,赵大娘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住,粗壮的身躯像石像一般不可撼动。
“你们……别太过分,我都说了我今日就当一切没看见!”楚虞虚张声势道,心里却害怕地打起了鼓。
“母亲,放了大姐姐吧,她也没做什么。”
楚宝珍小声劝道,却被白氏狠狠瞪了一眼,叱责道:“妇人之仁!”
接着她一个眼神,赵大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一块带着迷香的帕子捂上了楚虞的口鼻,她奋力挣扎几下,不敌迷香倒在了地上。
白氏颤抖地走近,望着那张姣好的面容咬牙切齿:“凭什么你过得越来越好,竟当上了安南王妃,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要让你成为最下贱的女人。”
“母亲你想做什么?万一被安南王发现……我们得罪不起啊。”
楚宝珍慌张地拉着白氏的袖子询问,自从母亲生病软禁后越来越癫狂,行事也更疯狂,她真的害怕母亲会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万一被发现,她也会完蛋的。
“你慌什么?”白氏厉声斥责后又轻蔑一笑,抚上楚宝珍的面颊蛊惑道,“你不是囊中羞涩,没有私产吗?若楚虞死了,按照我朝律法王府必须归还她的嫁妆回娘家,届时她的财产都会分给你和光安的……你不想要吗?”
楚宝珍沉默了,为了送走母亲,她补贴了一大笔银钱,按府里的月例,她何年马月才能存上一笔私产,而且她已到了出阁的年纪,母亲助力不上,父亲重男轻女,想必给她的嫁妆也是寥寥无几,没有得体的嫁妆,即使未来夫家不计较,她有何脸面站稳脚跟。
“母亲,不如将大姐姐关起来,永远不许出去,留她一条性命吧……毕竟都是父亲的女儿。”
“笑话,你们不是一个肚子出来的,还真当起姐妹?此事你别管了,就当不知情。”
白氏的目光冰冷而陌生,楚宝珍不敢再求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大娘将楚虞扛走,随后消失在门外。
楚虞晕晕乎乎的睁开眼,只觉得脑袋快要裂开,又疼又涨十分难受。
她还未看清自己所处何地,便被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吸引,转眸一圈,前方站着几个浓妆淡抹的女子。
为首的那个手持团扇,穿金戴银,年龄稍长,左右两旁的女子一个着绿衣,一个着粉衣,皆容颜靓丽,年纪较轻。
她打量的同时,这几个女子也朝她看去,楚虞逐渐清醒,看清屋内华丽又俗气的装饰后,面露警惕:“你们是谁?我怎么在这?”
“这儿是男人快活的地方。”年长的女子轻笑一声,楚虞瞬间面白如纸,她接着又道,“你母亲将你卖给我们,你就别想再逃出这里,春香楼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插翅难飞。你就省了寻死觅活那套,否则少不了皮肉苦。”
“你们大胆,可知我是谁?我是安南王妃,快放了我!”楚虞惊恐不安道,却见面对女子大笑出声,将自己的话当成了笑话,又解释道,“你们不相信?这样你们拿着这块月牙璞玉去安南王府,便能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噗嗤!”粉衣女子掩面一笑,调侃道,“孙掌事,看来这姑娘母亲说得没错,脑子坏掉了有妄想症,天天妄想自己是王妃。啧啧啧,长得倒是我见犹怜,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若是不来我们这十有八九打发给个贩夫走卒,一辈子劳心劳力,在我们这金尊玉贵,享不尽的福。”
“呸!管你们这是享福还是受苦,我劝你们赶紧去安南王府打听一下,快快放了我。”
楚虞大致了解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吓得后背发冷,连腿都忍不住抖起来。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即使你是王妃,进了我这里,王府还能放了我吗?既然我难逃一责,何不如将错就错,让你永远困在这里。”摇着团扇的孟掌事说完便朝一旁的两人使了个眼神,随后准备离去,楚虞看出她是几人中有些地位的,便不管不顾冲过来扯住她的裙角不放。
“她们卖了我多少钱,我出双倍,十倍,一百倍,只要你能放了我!”
似笑非笑的孟掌事挑起她的下巴打量片刻,红唇轻启:“钱倒是没多少,但是我想看到你困在这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样子。”
将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人慢慢摧毁,是多么畅快的一件事啊。
第111章 “既然你学不进去,那便挂牌揽客吧。”
楚虞听到她杀人诛心的话还未反应过来, 门就啪地一声重重合上,接着传来她用力捶打门框的声音。
听着里面苦苦的哀求声,门外的孟掌事无比畅快, 艳红的唇宛如毒蛇的信子一般。
“孟掌事,这丫头看来是个烈性子, 万一弄出人命……”另一个女子略有顾虑。
“烈性子?皮鞭, 巴掌,铁钉……我就不信她能一一受过还不屈服, 若是打死了就埋在我的院子里当花肥吧。”她轻蔑一笑,悠悠走下台阶,思绪却渐渐飞到十年前她刚来春香楼的时候。
当时哥哥无钱娶妻,母亲将她以五两银子卖给了这里的掌事,她也像这个丫头一样抵死不从,可掌事命人剥了自己的衣服在冰天雪地罚跪,不给饭吃,又时不时皮鞭问候, 她的自尊,希望,一切的可能死于那个冬天。
十年过去了,她也成了下一任掌事,可她却想将她受的苦让所有的女子统统受一遍。
楚虞疯狂地拍打门框,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手心也因拍打而变得红肿, 惊恐逐渐占据她的心头。
她绝不能被困在这里,无论如何也要逃出去。
她有姑母, 有父亲, 还有逐渐爱上的夫婿, 她还想过上年少憧憬的举案齐眉的日子,她不想困在这里。
楚虞哭喊着,直到喉咙嘶哑也无人理会,她渐渐绝望,伤心地瘫坐在地上无声哭泣,泪珠如掉线的珍珠一般。
她失踪了,孟元明会找她吗?他会不会找不到便放弃了?
爹爹呢,他会担心吗?应该不会吧。
姑母呢,她应该伤心欲绝,可惜自己再也不能见她了。
楚虞哽咽地捂着胸口,只觉得此处被剜了一块。
“我不能困在这里……我不信我的运气这么差……”楚虞闭眼抹干泪,再次睁眼打量四周,视线渐渐模糊。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楚虞以为今日的经历是一场梦,可惜睁开眼还是困在这里。
她从地上爬起,坐到桌前斟茶解渴,情绪也渐渐冷静,开始思考如何离开。
“吱呀——”
门突然被推开,刚刚嘲笑楚虞的粉衣女子摇曳着走进屋内,见她情绪平复后诧异地啧啧几声,揶揄道:“哎呦,来这里的女子总要哭上个几天几夜,你倒是很想得开,想通啦?”
楚虞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咬牙道:“既然母亲不要我,我一个人也无处可去,不如留在这里讨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哎呦,好妹妹,你想得没错。”粉衣女子欢喜地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夸赞道,“人生在世,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什么名声贞洁尊严都是次要的,虽然天下女子看不起我们,可她们的日子哪有我们过得舒坦,春香楼的姑娘个个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哼?花言巧语。
楚虞暗暗翻了个白眼,随后故作疑惑道:“春香楼是妓院?”
“嗯……我们卖艺不卖身,来我这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才不像凡夫俗子那般没见过女人似的。”粉衣女子话音一转,暧昧道,“客人和我们喝酒谈心,谈诗论词,聊着聊着自然惺惺相惜,一夜的露水情缘也算不上什么。与她们作一日夫妻,银子便源源不断的进到自己的腰包,有何不可……”
楚虞:“……”
哪门子的卖艺不卖身,是高价卖身才对!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认真学习琴棋画,我不想卖身……你们不会勉强吧。”
粉衣女子幽幽一笑:“我们不会,客人说不准。”
楚虞:“!”
楚虞崩溃地接受了自己困于烟花巷柳的事实,若是可以重来,她定不会放过白氏,当真是恶毒至极。
为了少吃些苦,她乖巧的服软,让春香楼的人以为她认命了不再反抗,于是让两位名叫大乔小乔的美女前来调/教她,楚虞看到来人才发现正是她被卖到这里第一日见到的两位红衣和绿衣女子。
“既然来了春香楼,就要守春香楼的规矩。”身着红衣的大乔扭了扭腰肢,涂着丹蔻的玉指抬起楚虞下巴,轻笑道,“妹妹可有才艺?”
有才艺也不能说,她得韬光养晦,不露锋芒。
“嗯……我可以一顿吃三碗饭,逛街能走三四个时辰……”
大乔:“……”
“认真的吗?”
楚虞沉默,低下头不知要不要承认。
“不会琴棋书画没关系,三顿鞭子打下去便能无师自通。”一旁的小乔神色冷漠,眉眼间皆是不耐烦。
“三鞭子?”楚虞身子抖了抖,连忙赔笑,“我吃软不吃硬,千万不要打我,我学习能力很强的,刚刚是和你们开个玩笑,哈哈哈,不好笑吗?”
“这样的玩笑不要开了,会被误会的。”大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别和我们耍心眼,你玩不过我们。”
这里的女子迎来送往,个个都是人堆里的人精,楚虞和她们斗智斗勇很快败下阵来,只能偃旗息鼓,故作老实本分地学习琴棋书画,只是表现得笨拙一些。
学琴,琴弦被弹断,学棋,屡屡悔棋,更别提诗书了。
大乔小乔拿她没办法,毕竟她学得比其他人快,虽然屡屡犯错,倒也无可厚非,于是对她的看管也逐渐松懈,可以让她独自在春香楼的后宅走动。
这日,她抱着琴从大乔屋内离开,敷衍过关后松了口气在院中踱步,这后宅高墙厚瓦,无数个与她同样遭遇的女子都关在这里,认命的大多能偶尔走出屋子,抵死不从的只会关在屋子受尽刑罚。
楚虞望着几位擦肩而过的女子,皆面如死灰,形容枯槁,在最有朝气的年纪毫无生机。
怎么办?她待在这里十多日想不出任何逃出这里的方法。
外面的人会有人找她吗?
她叹了口气,垂眸看着脚下沉思,蓦然一阵嘈杂声传来,转头看去,几个护卫将一个瘦弱的少女拖过来,将她绑在了院中的树上,少女面颊流血,低着头一动不动。
院子的女子纷纷被吸引,皆惶恐不安地看过去,被她的惨相吓到。
“大家看着,这蹄子屡教不改,掌事下令将她关在这里一天一夜,你们若是有异心,便和她一样。”说完为首的护卫三两下剥了她御寒的外袍只留一件贴身里衣。
这冰天雪地里,正常人穿着厚袄待在外面一会儿就冻得手脚冰冷,何况没有外袍在这三天三夜?
“大哥,天这么冷,她待在这里会冻死的。”
楚虞小心翼翼走上前想要替少女求情,却见护卫满不在乎,“死了就死了,她不听话,春香楼不要这样的人。”,说完领着众人离开,临走丢下一句让她赶紧认错,否则别想离开。
寒风冷冽,宛如冰刃,被绑着的女子不停的颤抖,眼中的泪无声无息地淌着。
楚虞不忍,脱下身上的袄衣盖在她身上,劝道:“小妹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赶紧认个好,活着再慢慢想办法出去。”
“出去?我还能出去吗?”少女痛苦地摇头,“我只是上一趟街,就被卖到了这里,即使我能出去,表哥也不会要我了。”
“不会的,你才是最无辜的人,谁也不会怪你,你难道不想再见你表哥一面吗?别放弃,咱们一起想办法。我若能出去一定会带上你。”
楚虞握着她的手安慰,少女抬头看了她一眼,面如死灰,“你又没有三头六臂,怎么能逃出这里,别妄想了,拿回你的衣服,别管我了。”
“你……你怎么油盐不进呢!人可以病死老死,为何要自己作死?你太愚蠢了!”
少女不再理会,默默将头转了过去,楚虞被冷风冻得瑟瑟发抖,只能逃出屋中取暖,一炷香后,她抱着茶壶出门准备给她喂口热茶取暖,却发现少女的身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而她也没了呼吸。
楚虞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打湿了她的裙角。
雪花一片片落下,将她的鬓发和眼睫打湿,眼角的湿意不知是泪还是雪化成的水。
她怔了许久,直到手脚凉得没有知觉,鞋袜都已湿透,才缓缓起身朝屋内走去。
接下来的日子,楚虞也变得沉默,大乔小乔替她授课却发现她频频走神。
“既然你学不进去,那便挂牌揽客吧。”
大乔眉头蹙起,不悦道。
“揽客?我还未准备好……”楚虞神色一沉,嗫嚅道。
“春香楼的女子又不是都天赋异禀,哪能样样精通?你学成这般已无可厚非。”
“我想精益求精……”
“大可不必,你又不是考状元。”大乔嗤笑一声,无聊地理了理鬓发,“等你挂牌揽客便有客人的赏金,是你一辈子未见过的钱,别再优柔寡断了,你进了春香楼还想保持清白?别妄想了。”
去他的赏银,她拥有的钱不计其数。
楚虞蹙眉,她知道任何的语言都改变不了大乔小乔的决定,便干脆一声不吭,以沉默来抗拒。
“既然你不说话便当你同意了,明日好好休息,后日一晚便来前院挂牌!”
说完门啪得一声被合上,楚虞瞬间没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她难道要真的葬送在这鬼地方?
凭什么?她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落得这个下场。
楚虞拔下发簪,面露苦色,难道她也要像那个姑娘一样,以死解脱,保持清白。
她害怕。
蓦然间,脑海浮现孟元明的脸,楚虞握紧簪子,心有不舍。
袁姐姐说过人要为自己而活,当时她落入山贼手中便没有让自己以死保持清白,孟元明是她的兄长,他一定也是这般想的。
还有姨母,她若听到自己的死讯定心痛难忍。
为了所有关心自己的人,她得想想办法。
第112章 她还有好多话要和孟元明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自己命丧于此。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楚虞一改之前的消极懈怠,变得十分主动,主动得让大乔小乔以为她中了邪。
“我想开了, 反正要揽客,与其惹得客人不高兴掌事有意见, 不如主动一些, 挣点银子实际些。”
“识时务者为俊杰,算你是个明白人。”
楚虞双眸垂下, 故作羞涩:“那今晚是客人挑我,还是我挑客人。”
“当然是客人挑你,不过你放心,来春香楼的客人大都出自高门贵府,既温柔又阔绰,十分好相与。”大乔拍拍她的肩得意道,“不管你以前叫什么,以后你便叫木香, 去厢房歇着吧,待会传召你时便出来。”
她说的厢房便是春香楼女子揽客的屋子,楚虞一早就被带出了后院,安置在春香楼三楼的一间雅座,屋内摆着琴棋书画,迎合客人的附庸风雅。
楚虞乖巧地点点头, 转身的瞬间面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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