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 她只能寄托希望在来这的客人身上。
既然他们非富即贵,想必曾和官宦之家打过交道, 只要他们愿意帮自己递个口信, 那自己离开这里便大有希望。
所以今晚不管是谁挑中了她, 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答应。
夜幕逐渐降临,春香楼点起了各式各样的蜡烛和灯笼,悬挂在楼内各个角落,散发着醉生梦死的气息。
楚虞焦躁不安地等候着,听着屋外的戏谑声不绝于耳,心中焦躁不安。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大乔摇着团扇走进,“出来吧,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来的客人很是尊贵。”
这么快。
楚虞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跟着她出门。
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无数穿着华贵的男子拥着美人穿梭其中。
楚虞不敢多看,低着头跟着大乔走入一间格外华丽的屋子。
待她走进,才发现里面已有数十位容颜姣好的女子齐齐站着,目光直视对面的屏风,楚虞循着目光看去,看到屏风那侧站着一个瘦削的人影,想必就是今晚的贵客。
“公子,人都到齐了。”大乔讨好道,屏风内的人影动了动,往外走去。
楚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待那人走出屏风,她激动地差点叫出声。
是孟元明!
他来救自己了!
多日的惊恐和不安瞬间消散,只剩满腹委屈。
她好想就此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一场。
孟元明看到她逐渐泛红的脸,默默转过头,他怕多看一眼便忍不住抱紧她。
“公子?你怎么了?初来春香楼的姑娘都在这了。”
孟元明定了定心神,悄悄递给楚虞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故作轻佻地围着这些女子打量一圈,停在了楚虞面前。
“这位姑娘好生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楚虞鼻头一酸,微微低下头。
大乔还以为她是害羞,悄悄捏了捏她的后背,陪笑道:“公子有眼光,木香是新来的姑娘中最标致的,就是胆子小会害羞,望你多包容。”
“自当,我有很多话要和木香姑娘说。”孟元明挑眉道,大乔知意,忙带着其他人退下。
门被合上,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楚虞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直接朝他扑过去。
“对不起,我来迟了。”
这十几日,他找遍城中所有的酒楼赌场,客栈茶馆,差不多将梧州城翻了一遍,却久久不见楚虞的影子。
没想到她竟然流落在这种地方,他恨不得将幕后凶手碎尸万段。
“快带我出去,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
楚虞哽咽,在这的十多日,她寝食难安,快要崩溃,无数个夜晚想起那个大雪中冻死的少女,她快要坚持不住了,还好他来了。
“别怕,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孟元明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感觉着她真实的热度,唯恐一个松手让她再次消失。
短暂的拥抱,孟元明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接着从角落拿出一套崭新的衣服递给她,楚虞打开一看,是套男子的衣饰。
面对她的不解,孟元明环住她的双肩严肃道:“我长话短说,春香楼不是一般的姬馆,它背后有个位高权重的靠山,所以进来的女子都很难逃出去,为了避免麻烦,你需得乔装一下。”
“怪不得这里的掌事十分猖狂,视人命如草芥,可我逃出来了,其他女子怎么办?”
“我已搜集部分罪证,等我们出去再上奏朝廷,那些女子会获救的,别担心。”
安慰完楚虞,他便将她推进屏风,催促着换衣服。
片刻后,一个翩翩公子从屏风内走出。
孟元明含笑地打量她片刻,随后用簪子替她束起长发。
“待会低着头跟着我,别人说什么都不要抬头,一切有我。”
楚虞捂着怦怦跳的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孟元明推开了紧闭的门,屋外的嬉笑歌舞声像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席卷了两人。
越是嘈杂,楚虞越是害怕,她惶恐地低着头躲在孟元明身后,被他巨大的影子包裹着,仿佛能有片刻安全感。
孟元明潇洒地展开折扇,嘴角挂上风流的笑容,不慌不忙地朝楼下走去,时而朝这个掌事微笑,朝那个美人抛媚眼,安安全全地走到出口。
他正松了口气,忽然肩上被拍了一下,他身子一僵,回头看见大乔诧异的目光。
“公子,你可看到木香了?她怎么不在屋内。”她焦急道,眼神落到了低头的楚虞身上。
孟元明立刻上前挡住她的视线,摇着折扇漫不经心道:“她说了要去更衣,想必还未回来吧,你急什么,她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飞出去,我正有急事,还不让开?”
“公子说的是,得罪了。”大乔陪笑道,恭敬退至一旁,孟元明领着楚虞大摇大摆离开,大乔看着低头走路的楚虞,逐渐起了疑心。
那背影怎么和木香有几分相似?两人身量也差不多。
“公子且慢!”
孟元明面色一沉,随后慵懒笑道:“看来今日是走不了了,也罢,我就在这等木香姑娘回来。”,说完他重重一推楚虞,将她推出门外,“回府和老爷夫人说一声,就说今日琐事缠身,晚些回府了。”
楚虞嗯了一声,随后慌不择路地逃出门外,大乔还想上前看个清楚,被孟元明用扇子拦下。
“本公子都留下了,还不让人上好酒?”
大乔只能讪讪收回目光,陪笑着引路,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楚虞毅然决然地逃出春香楼,一直跑得精疲力竭才敢停下,她躲在树后打量四周,原来这春香楼处于城郊,以古树遮挡,来这的客人都是乘坐马车出行,十分隐秘。
怪不得那个掌事说所有的女子来了这便出不去。
光是这迷宫一样的地形就让人手足无措,何况没有马车只凭两条腿逃跑,怕是她还未找到路就被抓回去了。
楚虞暗暗庆幸,靠在树上小歇了片刻,许久后还未看到孟元明的身影,不由得开始担心。
他不会被扣下吧?
这春香楼背后有靠山,怕是胆大妄连他也不放在眼里,万一把他抓去当伶人那可如何是好?
听说梧州城的贵公子最近好男风,会不会……
她正胡思乱想时,突然肩膀被重重一拍,她吓得尖叫时,被及时捂住口鼻。
“你像呆头鹅一样蹲在这里干嘛?”
“唔……是你啊。”楚虞看清来人是孟元明,激动地抱紧他,“我看你一直不出来,我担心死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这不是出来了吗?”孟元明说完拉起她,沿着小道跑过去,“我们的马车就停在前面的岔路口,跑过这段路我们就安全了。”
“太好了!”楚虞的一颗心终于安稳停在胸腔里,“对了,她们是怎么放你出来的。”
“我带了迷药,给她用了一点,差不多这个点该醒了。”
“什么?”楚虞怒道,“那你怎么不给她多用点。”
孟元明顿了顿,说道:“这个药有个副作用,用多了会毁容,春香楼的女子以色侍人,还是别了吧。”
楚虞沉默,忍不住朝他多看了一眼。
他这般高高在上的人,能设身处地替这些卑微的女子着想,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楚虞的心一点点沉沦,他为自己的付出一幕幕浮上脑海,心里的丝丝芥蒂全部烟消云散。
“小心!”
突然孟元明一声高呼,将楚虞扑倒在地,一支长箭与他们擦身而过。
接着更多的箭像暴雨一般飞来,孟元明从袖中掏出匕首相挡,朝楚虞喊道:“躲起来!”
“那你小心。”
虽然自己担心他,可手无寸铁的自己若是暴露在外,更会让他分心。
楚虞忧心忡忡地躲进了密林,透过缝隙看去,只见四面八方突然冲出来无数的黑衣刺客,皆掩面持剑朝他刺过去。
这春香楼什么来头,竟然养了这么多刺客为他们卖命!
孟元明啊孟元明,刚刚还为你的善举感动,可好心没好报,春香楼的人是要治你于死地!
双拳难敌四手,虽然无数刺客倒地,可孟元明也渐渐体力不支,躲避的十分吃力。
楚虞咬唇不敢发出声音,眼泪簌簌直流。
老天爷,求你再怜悯自己一次,让孟元明全身而退,哪怕一命换一命。
她还有好多话要和孟元明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自己命丧于此。
第113章 孟元明也许,可能,大概,就是袁姐姐。
许是老天开眼, 围剿的刺客一一被孟元明解决,但他也负伤倒地。
楚虞奋力跑过去,没有留意到脚下的路, 连接摔了无数跟头,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痛, 她只想紧紧抱住孟元明, 瞧一瞧他身上有没有伤。
“让我看看。”
她哭着抱住孟元明,双手抚过他的身子, 不一会被血染红。
“你受伤了……”她哭得不知所措。
“皮外伤而已,你哭什么。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守寡的。”孟元明笑着打趣,勉强地起身,“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嗯,等我们回去,我想办法掀了春香楼, 管他背后有什么靠山,天王老子都不行。”
敢伤她的男人,活腻了。
“先不能回王府!这些刺客不是春香楼派来的。”
楚虞脚步一顿,神色慌张:“你的意思是……”
“安南太妃?”
孟元明沉默,无声胜有声。
“她疯了吗?”楚虞抓狂道,随后嗫嚅道, “那去楚府, 去我家。”
“不行。”他虚弱地摇了摇头,视线越发晕眩, “她定埋伏了刺客在你家的路上。”
想来也是, 安南太妃既然决定下死手, 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匿他们的地方。
他们必须逃到一个安南太妃想不到的地方。
“有了!我们去国公府,找傅雅如!她看在表哥的份上肯定不会弃我们不顾。”
任安南太妃只手通天,她也不敢找国公府的麻烦。
“还是王妃聪明。”
孟元明微笑道,脚步一晃整个人载到了地上。
“孟元明!你醒醒——”
看着他陷入昏迷,楚虞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虽然没了刺客,可春香楼的人保不准会追来,她正欲哭无泪时,看来对面一位老伯赶着一辆驴车驶来,楚虞立刻冲上前拦下……
她跟着好心的老伯离开了是非之地,楚虞松了口气,可看到依旧昏迷的孟元明,她心如刀割。
面对老伯的询问,楚虞正犹豫如何解释,瞥见自己穿的衣裳,立刻回道:“我们兄弟二人从南方来此投奔亲戚,半路上遇见了山贼,侥幸逃脱,可兄长保护我还是受了伤,希望老伯能收留我片刻,银子分文不少。”
山野村民,淳朴至极,一听到楚虞这般的遭遇,立刻大骂山贼不得好死,又安慰楚虞大可放心修养,不会收一文钱。
楚虞悬着的心松了松,可望着昏迷的孟元明再次心乱如麻。
也不知他的伤势如何,山野间能否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
带着许许多多的担心,楚虞跟着老伯回到了山脚下的村落,简单地安置后,她就出门替孟元明找大夫。
“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不碍事。”
“太好了,多谢大夫。”
不幸中的万幸。
楚虞拿出银锭子交给大夫,可把他吓坏了。
“这么多钱,使不得使不得!”
他从少年医人到白发苍苍,出诊一次也不过几文钱,这枚银锭子比他一年的诊费都多。
“大夫,银子请收下,麻烦您老人家再帮我一件忙。”说着她拿出早已写好的信交给他,“我有个远亲在城中的国公府做管事,劳烦你交给门房,让他来接我。”
她不敢直接说认识国公府的千金,怕吓坏大夫,只能委婉地找了个借口,送走了大夫后,她回到床榻前,寸步不离地守着孟元明,等他醒来。
“你一定要快点醒来,别丢下我一个人,其实……我对你的喜欢不比你对我的少……只是我害怕,害怕你的喜欢很短暂……”
楚虞紧紧握着他的手,想到他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满身是伤,不禁万分愧疚。
只要他醒来,自己就立刻告诉他,她很喜欢很喜欢他,哪怕他以后不喜欢自己,变心了,移情别恋了,她都不在乎。
楚虞失落地抹泪,听到老伯慌慌忙忙跑来的声音。
“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伙人在村里挨家挨户的搜查,凶神恶煞的,说要找一个男人和女人,天杀的。”
“什么?”
不知这伙人是安南太妃派来的,还是春香楼派的,总归是冲着自己和孟元明来的。
可自己没有武术功夫,孟元明也受伤不醒,就算现在逃跑,也跑不了多远。
这可如何是好。
楚虞急得团团转,蓦然瞥见屋内的铜镜,看到自己扮成男子的模样,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老伯,请问你家中是否有女人的衣裳,宽大一些的。”
“我夫人年轻时的衣裳都留着,她人高马大的,衣裳也比一般女子都大。”
“太好了,麻烦老伯帮我找一套出来,我替我哥哥换上,我怕那伙人是追杀我们的山贼,我想乔装一下瞒过他们。”
这样,他们两人还是一男一女,可却是换了性别的一男一女,若不是近亲之人,旁人定不会觉察出。
楚虞松了口气,转眸看向昏迷的孟元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还好他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一定会气死。
他堂堂王爷,竟然着女装,扮成女子,想想就滑稽。
不过,穿裙子的孟元明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她倒是很好奇。
心里的紧张不再,取而代之地好奇和戏谑。
等到老伯送来裙子,她迫不及待地关上门扒开孟元明的衣服。
“哇……”里衣敞开露出孟元明精瘦的腰身和结实的胸膛,肌肉分明,泛着古铜色的光。楚虞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戳上去,四处戳戳戳!
好硬的腱子肉,真想摸一摸。
楚虞脸一红,随后想着自己是他的王妃,摸一摸也不算耍流氓,便大着胆子将掌心覆上去。
手感真好,趁他没有醒多摸几下。
她暗暗窃喜,忽然想起了自己脱他衣服的原因,连忙神色一沉,懊悔不已:“差点把正事忘了!美色误人啊。”
想着,她轻手轻脚地脱下他身上的衣服,一边念念有词:“不是我要占你便宜,是为了救你,你也别生气我自作主张替你穿裙子,活命要紧!”
楚虞小脸通红地替他脱完,又拿起裙子替他穿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替他穿好,然后靠在椅子上呼呼喘气。
“真累!看着精瘦却像堵墙一样,累死我了。”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从袖中掏出一根簪子准备替他搞个简单的发髻,梳理完后她蓦然感到一丝不对劲,怎么穿女装的孟元明格外脸熟,好似在哪见过?
楚虞眉头蹙起,颤着手抚上孟元明的脸左看右看,越发觉得梳着发髻的他越来越像一个人——袁姐姐?
难道因为他们是龙凤双胎,所以着女装的孟元明和袁姐姐几乎一模一样?
她恍然出神,依稀记得在柳州时,姨母身边的一位婆婆的龙凤胎都在将军府任职,她见过几次,虽然相似也不至于一模一样。
楚虞拧眉,对着他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越发觉得眼前之人就是袁姐姐。
打量间她又再次注意到孟元明手背的痣,和袁姐姐长的地方也是一模一样。
还有他们几乎一样平坦的月凶,同样的身高,一样的喜好……
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中。
孟元明也许,可能,大概,就是袁姐姐。
虽然她不愿相信,可这么多的巧合,她不得不怀疑。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和袁姐姐的一切过往都是假的,孟元明和她说的话也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好可怕,真的会是自己揣测的那样吗?
楚虞茫然地望着床上沉睡的脸,心里越来越不安。
她沉思地入神,忽而听到屋外叮叮当当的嘈杂声,想必是那群人来此搜寻自己了。
楚虞立刻稳定心神,替孟元明掖好被子后又理了理自己的衣着,确定两人没有露出破绽,方开门相迎。
冲进屋内的这伙人,先是粗鲁的四处搜查一番,任何能藏人的地方都不放过,就连床底都用刀挥了挥,看得楚虞胆战心惊。
见屋内确实没有藏人,为首的那人才从怀里掏出两幅画像,对着楚虞和孟元明仔细打量。
楚虞心猛然一沉,暗暗庆幸他们两人一个女扮男装,一个男扮女装,饶是这伙人火眼金睛也察觉不出,否则凭他们手中的画像,今日是如何也逃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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