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孟元明痛苦地握紧了拳头,极力保持镇定。
楚虞也满眼悲切地望着远处,呢喃道:“侧妃和她的孩子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任由王妃一直欺负吗?”
“尊卑有别,这是自然。王妃生下的嫡子不知为何先天弱症,自小体弱多病,缠绵病榻,不是长寿之相,而侧妃的庶子却身体康健,王爷十分偏爱,并对他悉心教导。可庶子的偏爱越多,王妃对他们母子的厌恶就越多,恨不得立刻铲除这对眼中钉。终有一日,王妃买通术士,诬陷庶子命格与王爷相克,迫使王爷将七岁的他送至边境,自此他再未见过父母,只在生辰那日能得到一封家书。”
楚虞沉默,想到自己从小没有母亲,不由得担心起故事中的这个孩子,即使有不好的预感,可她还是忍不住询问:“后来呢?”
孟元明长舒一口气,冷声道:“没过两年,庶子便听到了生母病死的消息,他痛哭许久,想要回到生母面前见她最后一面,可王妃三令五申让他不得踏出边境一步。庶子只恨自己弱小,又念着微薄的父子情分,终究忍了下来,也许是因果报应,王妃的嫡子因先天弱症不治身亡。嫡母恨他入骨,这些年暗中派了许多刺客前往边境,好在庶子从小谨慎,这才艰难活下来。”
“王爷只剩一个孩子,难道他就不管不顾吗?”楚虞咬牙切齿,为故事中的庶子打抱不平。
“那王爷早就油尽灯枯,许多事有心无力,许是念着父子一场,他临终前写下诏书,命人送往边境让这位多年未见的儿子回到家族继续宗庙,可庶子还未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就听到他身亡的消息,他奋力赶回家中,却一路刀枪剑戟不断,以至于王爷下葬,他都未回到王府。”
“那他岂不是连父亲和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是啊,他都已记不清父母的相貌了….....”
沉默了半晌,楚虞揉了揉眼睛伤感道:“你这样的故事我不喜欢,听着心里难受,人生已多艰苦,我只想听些圆满美好的故事,让心里甜甜的。”
孟元明黯淡一笑,经历了生离死别,那些美好的故事宛如水月镜花,只会让人觉得虚无缥缈,不切实际。
“袁姐姐,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不要这样悲戚戚的。”楚虞晃着腿,支着头望着他。
“没有了,我只会这个故事,你还是看你的画本子吧。”孟元明将视线转到五颜六色的画本子上,也莫名奇怪自己为何将这个故事告诉她,明显山猪吃不了细糠。
楚虞不悦,才讲了一个故事就想打发她?那可太便宜了。
“袁姐姐不想讲故事,那咱们聊聊天吧。”
“请便!”孟元明冷冷应下,自己走到书架上准备找些书籍打发时间,望着一架子花花绿绿的画本子,他艰难地从中找出一本棋谱,心里更是无语,沈翀自己博览群书,怎么不对这个表妹严加管教,反而放纵她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个兄长,十分失职。
“袁姐姐你喜欢吃什么点心?”
“山楂糕。”幼时他每每生病,食欲不振,母亲便亲手做这道点心哄他吃下开胃。
“那你喜欢什么茶?”
“白茶。”
“喜欢什么菜?”
“清淡的即可…....你问这个干嘛?”孟元明啪地合上棋谱,转身打量一脸殷勤的楚虞,这丫头一向没安好心,莫非又想使什么坏点子?
“我是关心你呀!咱们相识一场,这不是应该的吗?前些日子我还给你送过木瓜牛乳羹想让你…....当然你过敏不能喝….....”
听到木瓜二字,他一阵沉默,只觉得周身起了一地鸡皮疙瘩。
屋内顿时陷入短暂的沉寂,可没多久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闯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喊道:“你又怎么受伤了?我娘说的你好像快不行了,我来看看——”
沈鸿看到屋内端坐的孟元明正冷冷看着自己,立刻闭嘴,脑海浮现上次落水的狼狈模样,顿时面露愠容,咬牙道:“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来这干什么?”
“是我让袁姐姐陪我说说话的。”楚虞连忙解释,生怕沈鸿这个一根筋阴阳怪气吵起来,“袁姐姐你也累了吧,今日回去休息,不劳你陪我了。”
“好。”
孟元明径直往外走,连一丝多余的眼神都不留给沈鸿,仿佛当他是空气一般,气得沈鸿盯着她的背影原地跺脚。
“你怎么让她过来陪你,看她一天天绷着脸,难道不想朝她脸上挥几拳吗?”
“成大事者要能忍气吞声!我对她的讨厌不比你少!”楚虞安慰怒火中烧的沈鸿,十分理解一枝花有多招人讨厌。
“罢了,小爷不和她一般计较!”沈鸿自我安抚后,长腿一垮往塌上一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然后慵懒地抬起眼皮望着床上的楚虞,似笑非笑,“你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我娘说的还以为你不行了,都说祸害留千年,你也不像阎王爷看上的人呐。”
“乌鸦嘴,本姑娘福大命大,能活到九十九!”楚虞冷哼,随后想起了什么,连忙朝他急吼吼地喊,“快去书案前给我拿笔纸!快点,我有急事!”
“我又不是大哥,何必在我面前拖着病体舞文弄墨,你不觉得做作吗?”
“舞你个头,快给我拿来,我有急事!快去。”
楚虞急得捶床,沈鸿啧啧啧叫了几声,慢悠悠地走到书案前抓了几张纸抽了一支笔,扔给她:“喏,才女,写吧。”
“神经病。”
楚虞瞪他一眼,随后低头开始面色严肃地写起来,沈鸿好奇地探头看过去,百思不解:“山楂糕?白茶?你写食谱呢?”
“我才不像你,满脑子都是吃吃吃!还食谱?”楚虞翻了个白眼,将宣纸折好塞入信封,随后命令道,“你今日让人将这封信送到太守府的许颂清公子,务必亲手交到他手中。”
沈鸿打量她少有的严肃神情,将信翻来覆去掂量着,面色迷茫地呢喃:“这是新式的情信?你移情别恋啦?这么快?”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楚虞恼火地将枕头砸在他身上,愤愤道,“我对大表哥的情意天地可鉴,除非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才不会变心呢。”
第28章 强行撮合
许颂清正在家中伤春悲秋, 蓦然收到了楚虞雪中送炭般的金科玉律追女宝典,宛如绝症之人被神医一针起死回生,当下挥毫泼墨地书信一封, 告知楚虞自己万般感谢,定要好好抓紧这次机会, 不让人生徒留遗憾。
楚虞躺在床上看着来信, 嘴角欣慰地上扬,她就不相信自己屡屡给一枝花和许颂清创造机会, 还打动不了一枝花的心。
这日,孟元明照旧给楚虞喂了早膳,读了一本狐妖和道士的胡扯画本子,楚虞感叹着天气不错,非要闹着出门透气。
拗不过她,孟元明扶着一瘸一拐的楚虞往院子里走。
“看来你腿伤恢复得不错,想必再过几日就能行走自如了。”
“还不是多亏了袁姐姐这些日子的悉心照顾和陪伴,我要好好感谢你。”
“不必了。”孟元明提高了声音, 回想自己这几日低声下气被她使唤的情景,无名之火便蓦然生起。
他虽没有双亲疼爱长大,可也是金尊玉贵处处被人侍候,如今被一个姑娘呼来唤去,简直…....简直是奇耻大辱。
且看在她是沈翀妹妹的份上,忍了。
“袁姐姐, 我有些累了, 咱们坐下休息片刻吧。”楚虞指向不远处的凉亭,随后撒娇道, “我脚痛了, 不想走了….....”
她这几日来, 每次央求自己抱她,便开始摆出这副模样。
孟元明深呼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凉亭。
“袁姐姐,虽然你是个女子,可身子远比一般男子身强力壮,也不知是不是乡野的水土养人。”
孟元明将她放置在石凳上,随后站在一旁不愿搭话,神色透着浅浅的不耐烦。
这丫头长得粉雕玉琢,可一张嘴就是明里暗里地嘲讽,阴阳怪气得很。
“袁姐姐,这样的天气不冷不热,十分适合郊游,不知你们农家女子是不是也喜欢在村头结伴出游?对了,你们是不是要干什么农活呀?可否出来听听,我十分好奇!你放过牛吗?”
“你怎么说出这么多话?不觉得口渴吗?”孟元明不满地挠了挠耳朵,嫌弃地转身看她,“我去给你倒点茶水。”
他本想趁机清净片刻,却被楚虞再次拦下。
“我不渴,我想听你说说怎么放牛。”
孟元明:“….....”
他如何知道?他又没有放过牛!
“放牛有什么好听的,不如我给你讲讲战场上捕获细作如何用刑,你听过军中七十二道刑法吗?每一道都能让人痛得死去活来!”
他垂下眼眸,压低声音,语气透着几分阴沉。
楚虞登时面色一暗,带着惊恐地连连摇头:“这个算了…....我不爱听。”
“哦。”孟元明故作失望地点头,双眼浮现一抹笑意。
到底年纪小,不经吓。
楚虞郁闷地咬了咬唇,一股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感觉,正想着如何再找到话题压他一头,就看到碧珠匆匆忙忙地跑来,她顿时面色一喜,暗道盟友来得正是时候。
“姑娘,太守府的许公子知道您受了伤,特意上门探望。”
此话一出,楚虞喜笑颜开,孟元明则面色阴沉地盯着她,见她粉唇一张一合,说道:“许公子有心了,快快请进来。”
….....
“听闻楚姑娘受了伤,在下特意叨扰上门探望一番。”许颂清朝楚虞打招呼,可一双丹凤眼却紧紧盯着一旁双手抱拳黑着脸的孟元明,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还来不及收回就被转眸的孟元明尽收眼底,他瞥见这深情的目光,顿时神色变得嫌弃,往后退了两步冷笑,“既然知道自己叨扰,就赶紧放下东西让她休息。”
“我........我….....”许颂清委屈地张唇,自诩文采斐然的他此刻竟找不出任何辩解的话,活像个呆子。
“别我了,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走,将军府的门你又不是不知道!”
孟元明步步紧逼,楚虞见许颂清落了下风,立刻仗义开口:“许公子今日特意来探望我,还带了这么多好东西,哪能不喝口茶就走?快快坐下,来人上茶!”
楚虞拍了拍石桌,许颂清面色稍稍缓和,瞥了一眼孟元明见他没有反应,便微笑着坐下。
“不知这食盒里面装的是什么点心,闻着好香啊。”楚虞做作地张大双眼,一副好奇模样。
许颂清连忙打开食盒,余光却打量一旁侧身的孟元明,高声介绍道:“这是明月楼大厨亲手做的山楂糕,还有今年刚进的白茶,其余是几道时下最流行的糕点,甜而不腻,十分开胃。”
孟元明身子一滞,面有诧异转过身,只见楚虞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随后惊讶道:“哎呀,这些都是袁姐姐爱吃的呢,许公子倒是和袁姐姐口味一致,果真有缘分。”
孟元明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冷笑,怪不得前几日她追问自己的喜好,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好,很好!
“嗯,这山楂糕软糯爽口,好吃得很。”楚虞舔舔嘴角,露出满意神色,随后乖巧地拿着一块递给孟元明,殷勤笑道,“袁姐姐尝尝,你不是爱吃吗?”
“不饿。”
“呃,尝尝嘛。”楚虞低声请求,一旁的许颂清也是一脸期盼,这让孟元明更加如鲠在喉,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这么好吃,那你自己慢慢吃,全吃完,别浪费!”孟元明朝她冷笑,随后转身离去,许颂清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袖子想要解释,却被他一记白眼惊得松开手。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他丝毫不领情,三两步离开了园子,楚虞手一颤,精致的山楂糕掉落在地。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袁姑娘倒真心如磐石,纹丝不动,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唐突了。”
许颂清握紧拳头,苍白的面容浮现一抹惨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与往日光鲜亮丽的声名煊赫的翩翩公子相去甚远。
楚虞很想安慰他莫要泄气,可想到一枝花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石头心肠,鼓励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后许颂清黯然离去。
楚虞十分受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却在拐角处看到一枝花双手抱胸靠在栏杆旁,挑眉看着她许久才冷冷开口:“山楂糕吃完了?许公子竟不送你回屋,枉你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你——你好狠的心,许公子对你视若珍宝,你怎么对他一而再再而三视而不见…....”
“怎么?你让我如何?”孟元明冷笑一声,朝她逼近,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居高临下道,“让我和他终成眷属,给你和沈翀让路?”
“你——”小心思被戳破后,楚虞登时红了脸,她生气地瞪了许久,还是心虚地低下头,嘴硬道,“你胡说八道,我只是感动许公子对你的用心,不忍心你错过良缘,你不领情就算了!”
楚虞心虚地说完,来不及理会孟元明的眼神便慌慌张张地转身想跑,此刻竟忘了腿伤的存在,仓皇之下踩到了石子上,疼得尖叫着往前扑去,电光石火间,孟元明手疾眼快地将她环住,顿时一股绵软的手感闪电般袭上他的心海,将他惊得惶然无措,惊恐万分地松开双手,接着便听到一阵巨响和嚎叫。
“姓袁的,你干什么松开我!”楚虞从尘土中抬起头,含恨地瞪他,咬牙道,“你刚刚明明抱住了我!你是不是因为许颂清的事故意打击报复我!你真无耻!”
“不是的……我……”
孟元明怔怔地盯着自己伸在半空的手心,平淡的面色惶然无措,尴尬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可恶……”楚虞龇牙咧嘴地哀号,对于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
“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孟元明自知有愧,又见她着实摔得不轻,忧心忡忡地蹲下身询问,想要扶起她又怕惹得她更疼,进退两难地陪着她。
“能怎么样?你摔一次试试!疼死我了,你简直是来克我的……”楚虞怨念地瞪着他,愤愤大喊,“还不背我回屋,让我在这躺多久?”
“好,我背你回去。”
孟元明听着她喋喋不休地抱怨,小心将她扶起,楚虞像是报复似的,狠狠地跳上他的背,想要给他重重一击,见孟元明冷哼一声,并无异常,便挖苦道:“看不出来你倒是身强力壮,比男人还要健硕!”
不理会她的嘲讽,孟元明小心地背着她前往春水苑,行至半道上,就听到背上的人忽然喜出望外的大喊:“表哥!”,他抬头看去,见沈翀正从不远处赶来。
“表哥,你何时回府的?”楚虞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大表哥,随即也不喊这里疼哪里疼,直接手脚麻利地跳下孟元明的背,一瘸一拐地向沈翀跑去,那矫健的步伐,笔挺的身板,真是丝毫看不出刚刚重重摔过。
沈翀还未理清他们两人为何如此亲密,便被飞奔而来的楚虞扑来紧紧抱住自己,她登时软了语气,换上可怜巴巴的表情抬头道:“表哥,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了?庙会那日袁姐姐非要出门,谁想我差点被莲花楼砸中,若不是上天怜悯,你怕是再也看不到我了!”
啧啧啧,这丫头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简直可以登台唱戏了,刚刚还对自己恶语相向,此刻见了沈翀便低眉婉转,孟元明只觉得心口窝火,可又不知道为何。
“我听母亲说了,但我瞧着你行动自如,哪有如此严重。”
“啊?”楚虞立刻面色一白,抚着额头装出晕眩状,有气无力靠在他怀中,“刚刚着急见表哥,竟忘了腿伤……现在才觉得痛入骨髓,怕是不能走了,表哥快抱我回屋,我好晕……”
沈翀蹙眉打量她片刻,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叹了口气将她抱起,转身往春水苑走去。
达到了目的,楚虞神色得意,又见此次表哥连句话都没有和姓袁的说,便更加嘚瑟朝远处的孟元明挑眉微笑,难掩嚣张。
孟元明:“……”
他怔怔看着离去的两人,莫名觉得心口有些闷,还有些燥。
第29章 幸灾乐祸
孟元明心绪不宁地回到竹清轩, 随手从书架上抽开几本书卷,可怎么看也看不进,他心烦地合上书籍, 闷闷走向床榻倒下,双手相叠枕在头上, 朝着头顶绣着祥云的纱帐发呆, 不知不觉间刚刚的场景渐渐浮现在眼前。
手心的触感消散去,羞耻和诡异的情绪缠绕着自己, 孟元明剧烈地喘了口气,朝案几上盛满水的铜盆一头栽进,半晌后猛然抬头,溅起一身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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