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小春裙摆微乱。
她一心二用,想象着改变叶行的精神图景。
是有作用的,尤其是叶行兴奋的时候,她甚至不需要消耗太多的精力,就能轻而易举改变他图景里的景象。
但为什么阮卓的不可以呢。
她从叶行的精神图景里退出来,感受着口袋里小狼的重量,除非本人愿意,否则别的哨兵和外人是看不见他的精神体的。
小春问系统:“阮卓离我的距离有多远?”
“算了。”系统还来不及回答,她就出言阻止:“总归就在这附近就是了。”
她刚才和叶行在一起的时候,居然从心里升起一股愧疚和背叛感,不是对叶行的,而是对阮卓的。
是因为他们之间那种奇妙的命运的联系吗。
她扔下身后看上去稍显凄惨的试验品叶行,推门离开。
却在门边看到两个意料之外的身影,是安槐和林翘。
她扯着安槐的衣摆想拉住他,却只能看着那篇布料从手心滑走。
安槐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他嘴唇上被自己咬出来一排牙印,看向小春一脸祈求:“我也可以啊,小春,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你不要去找他。”
见她的目光从林翘身上划过,他急忙拽着她的手解释:“是她老是跟着我的,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上次的实践课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甚至连屏障都没有打开,导致林翘和他都拿了零分。
“你不要丢下我。”他嗓音里带着哭腔。
澹台小春看着满脸紧张,不住往里面张望的林翘,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是叶行安排的。
叶行还真是物尽其用。
林翘的剧情前期,就是因为被叶行盯上,导致本就不太好过的学校生活,变得更艰难。
她对他们这些纠葛都没有兴趣。
她现在急着找到阮卓,她刚刚有了一个想法,急于试试有没有用。
把被安槐抓住的那只手抽出来,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前面是一条岔路,看着逐渐西斜的太阳,她闭上双眼。
命定之人什么的,找到阮卓就交给命运的指引吧。
她被微风推着走,不知道在第几分钟,系统提醒她:“小心,前面是台阶。”
小春没有理会,一脚踏了出去,于是撞进一个陌生的怀抱,她听见他腕上手串互相撞击的声音。
阮卓对她伸出双手,手腕上的穗子扫过她的脸颊。
他紧紧的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说:“太狡猾了。”
阮卓的声音闷闷的,她的手环上他的腰,打趣道:“不是要和我保持距离,多活两年?”
他的腰好细。
“太嫉妒了,忘记了。”他说。
差点就要冲出去杀掉那个占据她的人了。
但是要忍耐,他的人生就是充满忍耐和克制的,没有办法。
如果她喜欢呢?她要是喜欢叶行呢。
她和自己在一起没有未来的,如果顺应心中的感情,就这样不管不顾的结合,那她岂不是成了第二个母亲?
阮卓说服不了自己迈出那一步。
他松开手,又想逃跑。
明明已经快要克制不住了,却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克制,要离开。
死亡只是早晚的,多活两年少活两年,于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只是害怕,如果他的命定之人像母亲一样,失去所爱之人在世间踽踽独行,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就算没有命定这一层缘故,哨兵和向导的链结,代表了双方愿意交托生命。
任何一方死亡,都会导致另一个人的精神图景崩塌。
期间要承受的痛苦不言而喻。
她只来得及抓住他的小拇指,看着他秀美精致的侧脸,这么一看更像了。
住在城堡里随时都会被恶龙掳走的公主,时刻都精神紧绷,准备逃跑。
她捏着他的小指不放,问:“那么我有幸去参观参观你长大的城堡吗,公主殿下。”
她打定了主意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说:
从阮卓的精神图景就能大约推断, 他是真的住在那种类似城堡的建筑里。
但实际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眼前的场景过于梦幻了点。
柔和的淡蓝色尖顶,整座城堡都围满了绿色的爬藤, 在阮卓图景里见到的那座灰塔, 被品种多样的蔷薇和月季环绕着爬满。
庭院里观赏用的灌木被修剪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形状。
院子里有一颗枝干蜿蜒的大树, 树根那里有几簇颜色鲜艳的毒蘑菇。
见她的目光在那里停留得有些久,阮卓很浅的笑了一下, 说:“那些是陶瓷做的, 兔子洞里怎么少得了毒蘑菇。”
阮家城堡的大门也显得童稚又浮夸,门边立着一米多高,穿着风衣的兔子陶偶, 手上提着煤油灯。
金属门环上坐着一只花仙子, 玻璃做成的翅膀, 闪着微弱的光。
据阮卓介绍, 这些都是他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做的,她看见那只花仙子的手臂上有一个小凹陷,是一枚小小的指印。
那应该是阮卓的。
阮卓母亲死后, 他的监护权被移交到舅舅手上,为了他的安全和精神稳定, 阮卓本人被送进塔里。
舅舅接收了那些为了阮卓而存在的实验室,维持它们的运转。
他们并没有从大门进去, 她捏着他的小指, 被他带着从侧后方的一扇低矮的小木门进去。
这扇门只比大门口那只兔子高一点,两人委委屈屈的弯着腰进去。
“这可真是……”小春看着面前的景象, 忍不住叹出声:“我以为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结果是胡桃夹子吗?”
空无一人的房间内部, 壁炉正在燃烧, 火星子在交叉堆放的木柴上跳跃,色彩鲜艳,等比例放大的胡桃夹子立在角落。
她看见墙壁上挂着许多阮卓小时候的照片,有几张的背景是在这个房间,里面的陈列摆设和现在分毫不差。
就连沙发扶手上搭着的羊毛垫子,摆放的角落都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虽然没看见佣人的影子,但这里应该是有数量相当庞大的团队专门打理,才能保持得和他记忆中完全一样。
“我以为这是架空世界。”她问系统。
系统:“半架空吧,你能在这看见这么多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搞不好还能看到熟悉的文学巨著什么的。”
她看着墙上的照片出神。
阮卓小时候看起来非常阳光又外向,就连沮丧的时候都带着勃勃生机。
还有几张是他蓄着及肩长发,穿着蓬蓬的小洋裙,被打扮成小女孩的样子。
“别看。”阮卓耳尖泛红,把手伸到她眼前,遮住她的视线。
“你小时候很漂亮。”她看见壁炉上面的宝石托盘上,放着几个小姑娘用的发圈,有樱桃的,还有点缀着钻石的发夹。
旁边的落地衣架上挂着条宽大的羊绒披肩,这条披肩随他母亲出镜的频次很高。
阮卓的母亲看起来是个明艳温柔的大美人。
“你们俩的眼型很像。”
“真的吗?”他平复了心情,放下遮住她目光的手,凑近前去看。
他已经忘记母亲平时是什么样子了,深深镌刻在记忆中,被他铭记的是她崩塌的精神图景,和她略带惊恐的眼神,以及最后的日子里,她苍白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小春退后几步,仔细端详着照片上的大美人和站在面前的阮卓:“你完全继承了她所有的优点呢。”
阮卓倒没有什么外人不能提起他母亲的禁忌,他看上去甚至还挺开心的。
佣人们和平时接触的人,都会尽量避开他的这些“伤心往事”,就连舅舅缅怀母亲的时候也会特地避开他。
母亲去世后,像这样随意而温柔的回忆起那些关于她的过往,这还是第一次。
“咦。”她撑在身后柜子上的手,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
小春有些好奇的看着身后的五斗柜,阮卓眼神一亮,说:“差点忘记这个了。”
他走到柜子侧面,五指伸得笔直,像刀一样倾斜着落下,在她惊奇的眼神中斩下柜子的一角。
阮卓把它一分为二,把其中一半塞进她嘴里。
她看见他嘴里那块顶起他的颊肉,舌尖一舔,是略带苦味的香浓滋味。
一点点甜。
是黑巧克力,她想起之前在他图景里被他们分食掉的那把短剑,她眼睛微微瞪大,看着旁边的家具,不会这里还有什么神奇的巧克力制品吧?
“没有了。”阮卓摊开双手。
这个斗柜里面装了小型冷冻装置,当初制作的时候除了食用巧克力还加了一些别的东西,才能在这种温暖的环境中保持造型。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空气中传来木头燃烧时的油脂香气。
他带着她穿过这个略显梦幻的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
左手边第一间的卧室门半开着,看装饰应该是女主人的房间,再往里面走一点,那间房里面放满了玻璃柜子。
里面温度很低,大大小小的玻璃柜子里放的全是各式儿童家具。
“巧克力……?”
阮卓点头,他长眉舒展,暖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眉间那些倦怠变得朦胧:“我小时候总吵着要一间糖果屋,这些都是我母亲还在时找人做的,也有一部分是亲戚送来的。”
那时候这些散发着甜蜜香气的家具都摆在他的玩具房里,母亲半夜忙完了常常要进他房间看一眼,看看他是不是乖乖的躺在床上。
“她总怕我偷偷爬起来去偷吃巧克力。”
阮卓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过那些旋转楼梯,来到他小时候无忧无虑生活的高塔。
床幔从墙顶落下,洁白的白色帐幔在堆在床脚,描金纹饰的窗户,用透明丝线挂在半空中,好像在迎风飞翔的魔毯。
他的童年一定无忧无虑,又快乐美好。
这座城堡里,她眼神所至的每一个角落,无一不是精心布置,蕴含着他的亲人的巧思。
所有的一切都透露出他是一个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他曾经拥有非常非常多的爱。
阮卓,是在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在锦绣堆里的。
他拉着她席地坐下,他转过身,半个身子都趴在地上,把手伸进床底摸索,好像在寻找什么。
好半天他才摸到一个浅色木盒。
阮卓把盒子放到盘腿而坐的小春面前:“打开看看。”
木盒里是一只巧夺天工的宝石蜘蛛,大块闪着光华的绿宝石构成它的身体和腹部,八条节肢由钻石镶嵌而成,每条腿中间贯穿前后的绿宝石和它的身体交相辉映。
看起来非常灵巧,拿起来的时候它的腿甚至还在颤动。
四岁的时候他迷上了观察昆虫,常常拿着捕虫网在庭院后面的树林里疯狂捕捉各种昆虫。
甲壳虫、泥鳅,还有蚂蚱,但是这些都比不上他在灌木丛里找到的小蜘蛛,他把它装在漂亮的黄铜首饰盒里,不顾家人的阻拦要带着它睡。
他要把它养大,长大了送给喜欢的女孩。
母亲一边笑一边揉肚子,她蹲下来摸着他的头,说女孩子可不会喜欢这种东西啊。
几天后他的蜘蛛不知所踪,但是不久之后舅舅送来了这只宝石蜘蛛,他们说这才是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宝石蛛的腹部可以打开,他在里面留了小纸条。
具体是什么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困惑又激动的心情,困惑于女孩子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石头。
激动的是他把秘密留在这里,十几年后将会由某个女孩子打开。
小春看见宝石蛛脑袋上有一个凸起,按下去的时候一个白色的东西从它的肚子里面掉出来,落在地毯上。
她把卷起来的小纸条展开。
阮卓也忍不住凑过去看。
半个指节长的小小纸条里写着——喜欢你。
四岁的阮卓还不太会写字,喜字的上半部分冲出纸条,欢写成了唤,还残留着涂改的痕迹。
三个字歪歪扭扭的大字,快溢出来了。
“真好啊。”阮卓说:“还以为不会有送出去的那一天呢。”
被母亲和舅舅注视着,涂涂改改写下的这份心意,被完好的保存了下来,穿越时空来到他命定之人的面前。
阮卓忍不住喟叹。
真好啊。
她是不一样的。
在杀了那么多向导以后,在他的精神图景排斥这些向导的接触之后,他没想到还能有一天能和自己命中注定的向导坐在一起。
这颗星球上有多少人呢,在那之中成为哨兵和向导的几率是多少。
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命定之人的概率又是多少。
他从来不觉得父母的爱情是悲剧,有哨兵八十岁才遇见他的命定之人,他垂垂老矣的时候,她才刚踏入高中,青春年少。
也有人到死都没遇见对方。
他的父母是幸运的,带着一点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些能将对方燃烧殆尽的热烈渴望,将这份需要付出生命的感情彻底点燃。
阮卓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带着克制又温柔的力道。
被他杀的那些人的面目已经模糊了,她们是否带着真心接近他呢,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些或许是带着爱慕之情来的吧。
不管成功或者失败,阮家都会拿出巨额的金钱和想象不到的好处。
但是没人成功。
不是没有人想用感情攻略他,把精神安抚先抛到一边,但是那点黑夜中犹如萤火的感情怎么能照亮他被灰雾爬满的天空。
阮卓是父母亲的珍宝,用爱和生命浇灌成长的小花。
要有多少的爱才能打动他呢,阮卓想,没有那么多爱,那深沉的恨意也可以的吧?但就是感受不到。
连恨都少得可怜。
但是在命运的牵引下,她出现了,他感受不到她对自己有多少爱,汹涌而矛盾的恨意倒是能感觉到。
“怎么这样看着我?”她戳戳宝石蛛打开的肚子,疑惑的看着他。
“没什么。”他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揉了揉眼眶:“就是你太亮了,稍微有点刺眼。”
没有颜色的灰色世界,她亮得像黑暗海域里的灯塔。
“哈?”小春不明所以,她放下那只宝石蛛,发现木盒的缎面下还有一层,里面是张旧照片。
年幼的阮卓从照片边缘探出半个身子,手上拿着根燃烧的仙女棒,抿着唇笑得很克制。
从他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他觉醒后拍的。
照片右下角用彩色油笔画了颗爱心。
“你喜欢这个?”
阮卓捏着照片的一角,仔细回忆:“应该吧?记不太清了。”
“记忆里我应该更喜欢大烟花?”他有些不确定。
过节的时候他应该很热衷于放烟火这种活动,觉醒后就再也没放过了。
烟火对他来说太刺激了,尖锐的升空声和过于刺激的视觉感受。
仙女棒是他母亲拿来哄他开心的,滋滋炸开的白光还是会让他觉得刺激,他很久才能拿到一根,每次都会很珍惜的点燃。
他带着她走到露台。
从这里望过去是巨大的月亮,和银辉下水晶一样的静谧湖泊。
这是他精神图景中铁灰色场景,他想再看一次的景象。
露台的高柜里放着满满一盒仙女棒,粗略一看,可能有几百根吧,这是他母亲死前留下的。
她把火机攥在手心,问他:“还点得燃吗?”
“不一定。”他说:“毕竟已经十几年了。”
他吹着眼皮,长睫微颤,而且他已经长大了,不会再盼望它燃烧时的样子了。
啪的一声,小春将火打着,她尝试着点了一根,于是那东西就发出滋滋的响声,冒着白烟开始噼啪的烧了起来。
阮卓的眼睛下意识的瞪大。
时隔多年,又看见了,这种伶仃细弱的烟火的颜色。
闻到了那种硝石燃烧的味道。
“还是喜欢的吧。”小春含笑看着他,她摸着砰砰跳个不停的心口,说:“想要再看一次的那份心情,传达到了我这里哦。”
他的喜欢,她感受到了。
阮卓看着他的笑脸,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情,他有些紧张,他看见微风吹过,塔楼下的湖泊被吹起一片涟漪。
这座美丽的庄园外缠绕着的巨量鲜花,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簌簌的响声。
她把他想再看一次的东西拿了一把在手上,几乎掏空了盒子的一半。
火苗在火机的出气口跳跃着。
阮卓下意识的向前一步,他想抓住她,却只来得及看见她极速下坠的身影。
她向后倒去,越过拦在后腰处的栏杆,银色的花火伴随着大量的白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着她的坠落,这白烟越拖越长。
她高举着手臂,举着手中那一束于夜空中骤然亮起的那一团银色。
阮卓的手只捞到一团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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