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忽然有人贴在侍女的耳边轻声道, 侍女被惊得猛地抬起头, 见到来人后惊慌站起身来,解释道:“绿袖姐姐,我只是闭了闭眼,我没有偷懒,我只是、只是……”
即便这般境况下, 声音也压得低极了, 生怕惊扰了榻上的人。
“嘘,别吵醒了殿下”, 绿袖亦是被侍女这反应惊了一跳,立刻做了一个小声点的动作, 两人齐齐噤声。她看一眼少女依旧沉睡的样子, 这才松了口气,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我知晓你守了好几日了, 快歇息去吧。”
见绿袖并无责怪的意思,侍女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也转头望着榻上的少女,见她苍白羸弱的面色, 叹道:“殿下已经昏迷了半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绿袖并不作答, 轻轻拍了拍侍女的肩,“此事不是你我二人可以置喙的,快去歇息吧,这儿有我守着呢。”
两人顾着低声说话,谁也没注意到少女放在薄被上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夜已过半,澄心殿中。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速度极快地靠近了来,原本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尤为引人注目,可此时此刻这脚步声混杂在殿内的一片嘈杂中,倒并不起眼。
寝殿内原本六神无主的侍从们一见来人,顿时心下大定,一一俯身下来行礼。
男人来的匆忙,雪白中衣外只潦草罩了一件黑色长袍,原本不形于色的面庞上是难以掩饰的紧张,可若仔细再瞧,就能发现有一丝的忐忑正藏于双眸之下。
他也不顾跪了一殿的人,只疾步越过屏风,朝着内殿走去。
才一步入内殿,迎面便撞见了少女眼角处晶莹的泪,男人只觉心脏陡然一缩,心头那些如同荒草丛生一般的念头瞬间消失殆尽,什么也顾不得了,只快步上前,一把就将苏萤搂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低低的哄着:“别怕、别怕,没事了。有我在,没事的。”
才不过短短半月,少女就瘦了许多,男人摸着她背脊上愈发清晰明显的骨头,心疼得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将人搂得更紧了,在苏萤的耳侧低喃:“乖——你乖……”
苏萤伸出双手,紧紧的回抱住祁越,恨不得整个人都躲进他怀中,声音中又是埋怨又是撒娇:“你怎么才来啊?”她顿了顿,又重复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啊,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啊?”
话语入耳,男人浑身就是一僵,紧接着便是一叠声的道歉,胡乱做着保证,说着再也不会离开她、不会让她一人身陷险境的话。
苏萤抬起头来,亮晶晶的双眼从极近的距离凝在男人的双眸之中,满心满眼都只有他。
“我也再也不想同你分开……”
男人先是一愣,而后巨大的狂喜如同不由分说的海啸,瞬间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其中。他轻抬手掌,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按在少女的脸侧,轻轻的来回摩挲,动作之间是难以言喻的温柔。
可那犹如上好白玉一般的手背上却是青筋密布,诚实的将主人内心竭力克制一一传达。
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番,男人只觉嗓子发紧,他依旧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事情,声音中带了些许身处梦境一般的不真实,“是我的错,我应该寸步不离守着你才是”,大手往下,指节不由分说的扣住少女的下颌,让她扬起来脸,只能看着自己。
男人声音更低了一些,薄唇翕动,说着一些旁人听不清地、让人脸热的情话。
原本在殿内的侍从见着这一幕,立刻垂下头,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最后一人出去时,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只见两人紧紧相拥着,像是此生此世任谁也无法将他们分离。他心头暗松了一口气,想来这乌云惨淡了许久的澄心殿终于能迎来雨过天晴了。
好半晌之后,苏萤才挣了挣,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仰起头看着祁越的脸,笑眯眯道:“我全都想起来了。”
一句说得没头没尾的话。
男人眉眼深刻,狭长双眸中尽是难以置信的喜悦和点滴疑惑,他低低“嗯”了一声,犹豫了一番,还是问道:“想起了什么?”话才一出口,他又补充道:“你身体还未康复,不宜思虑太多,知道吗?这些日子就好生将身体养好……”
絮絮叨叨的模样,和他从前的寡言全然不同,若是让相识的人见了,估计会惊掉下巴。
苏萤倒是对这关怀很是受用,她捶了一下祁越的胸口,杏眼之中尽是星星点点的的欢喜之意,嗔道:“你还在装……我都知道啦,那一次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男人微微一愣,一时间犹疑着没有回答。
苏萤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觉身上忽然一寒,立时打了一个喷嚏。男人便也来不及思索苏萤方才的话,眼风一扫就看见少女露在薄被外的一双玉足。
粉嫩的足尖,再往上则是线条美好的足弓,收尾在伶仃纤细的脚踝上。被这般眼神直直的盯着,苏萤心头涌现出些许的羞涩,正瑟缩着想要收回被下,就见男人忽然探手将她的双足握住,直接纳入了胸膛处的衣襟之中。
滚烫的体温熨烫着微凉的肌肤,温暖从脚底不讲道理的逐渐传来,逐渐让周身也变得暖和了起来。苏萤看着男人眉间微微起伏的褶皱,有些发愣。
男人却没发现少女的异样,只一心一意担忧着苏萤的身体:“夜间寒凉,怎可不穿……”他一边说着,视线一边从少女的双足上收回,却猛地触上了苏萤通红的脸颊。
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他原本正在沐浴,听到苏萤清醒的消息这才匆匆赶来。太过匆忙之下,根本来不及整理妥当,只来得及在中衣之外披上了一件外袍。
如今好了,仅仅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他几乎能感受到少女的脚趾忽然间蜷了蜷,仿若蝴蝶拂翅一般的力道落在他的腹部……
微乎其乎、轻的不能再清,却惹得他瞬间崩紧了腹部。
也不知是他的这一变化被苏萤察觉到了,亦或只是巧合,他只觉那惹人心痒的动静又一次传来……
仿佛有一处无形的锁,忽然间被这动静打开了一般,男人立刻别开了头,忍耐着让自己不去想那处的触感,他死死的咬住后槽牙,竭力的克制,脸侧的肌肉都绷紧了。
待忍过了那一阵悸动、察觉到心跳平息了些许之后,他才暗暗的吐出一口气,双眼仍旧不敢看向苏萤,只肯望着蹋边矮几上的一只茶盏,像是对这只茶碗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一般。
“如何,暖和些——”男人低低的声音猛地顿住,他漂亮至极的眼睛忍不住错愕的睁大了。
“你的脸……好红啊”,少女的声音在极其近的距离响起,软软的声音拂动着炙热的气息,轻送入男人的耳中。
可苏萤尚在病中,就连身体也依旧是虚弱,说出的话又怎可能有这般热度?
男人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几番克制,还是道:“你身体受魔气所侵,虽然现在已经被洗涤殆尽,但仍旧残余了些许在灵脉中,不可妄动——”他抬起眼来,飞快的扫过少女的脸庞,可仅仅那一瞬间,便可叫人毫不错漏他眸中那几近决堤的理智。
仿若一座原本固若金汤却已濒临倒塌的大坝,正在苦苦的抵挡身后汹涌不息的潮水。
苏萤却偏要做压倒堤岸的那最后一捧浪潮,她弯了眼,拖长了音调,将祁越未尽的话补充完整,“不可妄动什么呀?”
气息更加的近了,近的仿佛已经毫无阻隔,恍惚之中竟然像是紧紧贴在他耳边一般。
“——你是说,妄动欲.念吗?”说完这话,少女便笑出声来,她忍不住起了促狭的心思,又继续补充道:“可我并未妄动……嘻嘻,妄动欲……唔……”
太过肆意了,实在是自找教训,男人在心头模模糊糊的想。
未尽的话语被人吞进了口中。
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伤还未痊愈就敢如此……
男人一手捧住少女的脸颊,一手控在少女的脑后,是霸道至极的掌控,是再难节制的情难自禁,是他盼了不知多少年的美梦。
是他余生唯一的愿望。
冰封寒冷的躯体终于再次有暖流淌过,洗尽一切沉疴伤痛。他无比的确信,这才是他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才是拂去尘埃之后的珍宝。
两人之间微微分开了些许距离,男人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模样,拇指轻轻抚过掌下已然红肿滚烫的唇,喃喃道:“别再丢下我。”
苏萤的眼中还尽是润泽的水光,是仍旧朦朦胧胧未回神的模样,又如何能回答祁越的问题呢?
“重复”,没能等到回应,男人克制住心底的焦躁,面上的神情阴暗莫辨。他轻轻抵住苏萤的额头,声音轻的宛如诱哄蛊惑一般,“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苏萤终于慢慢从方才的亲.吻中回过神来,她看着祁越此时此刻的模样,心头终于清明了几分。
是了,两人之间已然蹉跎了太久太久。不过是一个她早已在心底给出的承诺而已,现在说出来又有何妨?
她收了笑意,眼中满满的都是郑重。就这般直直的望向祁越的双眼,丝毫闪躲也无,淡淡的金色浮现在她双眸之中——那是龙族用生命立下誓言时才会有的反应。
说出口的话像是有了实质的重量一般,她道:“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永远。”
男人的双眸之中瞬间涌现出巨大的喜悦,他猛地攥紧了少女的手,力气大到几乎勒痛了苏萤的手,可苏萤就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依旧望着祁越。
“别骗我!”男人倏地将苏萤拥入怀中,语气中一时之间竟带上了不可错辨的惶惶。他害怕,他害怕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幻梦一场,等到明日清晨一切便又会重归于旧。
他还是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挣扎。
苏萤的头倚在祁越的肩上,她有些错愕祁越的反应。为何她已经如此立誓了,可依旧能感觉到祁越身上传来的担忧害怕。
她蹭了蹭祁越的颈侧,是安抚的意思,“怎么会?刚刚你不也听到了吗?我说啦,我们、我和你,再也不会分开了,无论发生什么事。”
“无论发生什么。”
少女极有耐心的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男人就如同一头被逐渐安抚下来的猛兽,终于逐渐的收起了利爪、放软了脊背。
他安心了下来。
人现如今就在他的怀中,永不分离的誓言也立下了,他还在担忧什么呢?兴许只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竟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他暗暗的吐出一口气,坐直了身体,看着苏萤道:“你——”他望着少女亮晶晶的、带着揶揄的双眼,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为情起来。
“你早些休息。”他本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翻来覆去也只能说出这几个字罢了。
苏萤倒也不敢再逗他,怕将他彻底惹怒了,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今日能见到祁越这番难为情的模样,她已经很开心了。
男人站起身来,在原地踌躇片刻,仍是道:“我先走了”,可离开的话说出了口,他整个人却没有丁点动作,依旧牢牢的站在榻沿。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还是苏萤没忍住,先笑出声来,她跪立起身靠近了祁越,笑眯眯的在他唇上又印上了一个吻,“你也是,早些休息。”
男人抿了抿唇,这才觉得心头那股子奇奇怪怪的情绪淡了些许,他轻咳了一声,又做出那副端肃模样,终于站起身来。若不是他绯红的耳垂和布满春意的双眸,这模样想必会让人更信服一点。
看着祁越依依不舍的走至屏风处,苏萤心头也生出来了些许不舍,她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开了口,“明日你早些来。”
男人回过身来,点了点头。
于是苏萤也笑了,她道:“今夜好梦呀——”
男人的嘴角绽出一丝温柔至极的笑意来,其中的柔情几乎能融化极北冻土。
“——祁越”,苏萤叫出了男人的名字。
可这两字甫一出口,她就见男人面上的笑意猛然僵住,整个人竟像是魔怔了一般。
苏萤有些奇怪,“怎么了?你——”
“你叫我……什么?”男人遽然开了口,短促的句子像是拼了命从喉咙中挤出来一般。
“祁越啊……你,你怎么了?”苏萤看见男人的面色陡然变得苍白可怖起来,仿佛有数不尽的绝望和悲伤从他的身体之中倾泻而出,几乎要将他击倒。
苏萤被吓到了,她立刻就下榻,想要扶住祁越。可祁越却朝她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没事”,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又强调道:“我没事。”
可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的逞强,他现如今的模样,便像是一个已经濒临破碎的玉器、却依旧在死撑一般。任谁再轻轻一触,他就会完完整整的破碎了。
“痊愈的可能并不……”
大夫一边哆哆嗦嗦的将话说完,一边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深深的伏了下去, 一点儿眼风也不敢朝上方的萧郁扫去。
自家少主子与雷泽山二殿下的婚事已然昭告天下,他自然知晓。澄心殿中住的那位金尊玉贵的主子便是雷泽山的二殿下一事, 他当然也再清楚不过。
这近一月以来,自家主子对二殿下有多上心, 再没有人比他这个大夫更感同身受的了。今夜二殿下终于清醒, 本该是件天大的喜事,他这个大夫也算是能松一口气,可谁知道……
想到此处,大夫又忍不住擦了擦额角淌下的冷汗,二殿下对自家主子那副信赖欢喜的模样本该他们一干人等乐见的, 可是二殿下口口声声唤着的, 那分明是岐山公子的名字!
这可如何是好?!
殿内许久也再无动静,静得就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就在大夫的心弦几乎崩到极致之时,一声“退下”才从上首落下。
澄心殿前, 萧郁才步入殿中, 就望见苏萤只笼着一件长袍,正坐在一方椅子上, 苦哈哈的看着绿袖捧来的黑乎乎的药。
她一听见推门声响起,立刻就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快步走至萧郁身前,口中嘟囔着:“我真的不想吃那个药嘛, 光是闻着都能苦成这般,如果当真要喝, 那我还不如——还不如直接啃黄连来得痛快!”
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这面上的神情,端的是十足的理直气壮、恣意娇蛮。仿佛这百年岁月中的一切痛楚都从未发生过,毁去龙筋的那一剑也并未刺出。
也许从那时到现在,不过只过了一眨眼的时间,她依旧是那夜从天而降的少女,带着漫不经心的笃定。
见来人半点反应也无,苏萤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分,“我真的不想喝嘛,你闻闻、你闻闻,药苦成这般还能叫药吗?不喝是痛死、喝了是哭死,又有什么分别?”
可男人还是不开口,只是垂头望着她。那一双漂亮地不得了的眼眸中涌动着叫她看不清楚、猜不明白的感情。
实在太过浓烈,便是单单是被这双眼瞧着,也能让她心下升腾起不忍与难过来。
苏萤被看得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心下犹犹豫豫之间,倒是难得开始反省起自己来。
若是自己身体康健,又何须吃药呢?且不说寻这些药材要费的心思,仅是让祁越为着自己的身体担心烦忧,就已经是她的千不该万不该了。
一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泄气,可虽然明白了自己这般的确有些任性,苏萤瞥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药碗,原本软下去的心肠又硬起了一分。她别别扭扭的退让道,“好吧好吧,你别这样看着我了。我吃药还不成吗?只要你让他们给我备一碟甜枣,我就——我就喝!”
她做出大义凛然的模样,眼角却偷偷在看着祈越,心里想着自己已经退让到如此地步了,这人总该有些动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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