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用劲,将人拉近,又将下巴搭在男人的肩上,“你陪我一起嘛,我一个人好无聊的。”
一边说着还百无聊赖的用脚尖划着水玩,惹得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朝着岸边波动而去。
搅乱的潭水之下,却见几不可察的一丝丝黑气正深藏其下,而众多的黑气在潭底汇聚成一股,从水底蜿蜒而上,湮没进萧郁的身体之中。
扣在少女腰后的手指捏紧又松开,反复了数次,萧郁才终于开口。
“好。”
苏萤略有些惊讶,其实这话不过是她随意说出口,照这几日间男人对她始终保持距离的态度来看,她本以为自己肯定是会被拒绝的,哪里能想到竟然能得到这一个答案。
她笑眯眯攀住男人的肩膀:“真的吗?”
萧郁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探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声音低的像是在呓语,“当真,你想让我陪一个时辰、十个时辰,一生一世我都愿意。”
少女嘴角的笑容扩大,她扯了一把男人的发,嘟囔道:“一生一世啊,那我得好生考量一番才行。”
话音才落,那一股股的黑气猛地颤了颤,竟开始扭曲溃散了起来,萧郁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苏萤却丝毫也未曾察觉,她拖长了音调,只道:“毕竟一生这般长,若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不会的!”萧郁猛地开口,急促的打断了苏萤的话。
那声音之下是全然的绝望、后悔,好似一只硬生生被拔掉翅膀的蝶,痛到几乎不能自已。
苏萤被男人的反应吓了一跳,她急急的抬起头来,捧住男人的脸,“怎么了?”
可男人却死死的闭紧了双眼,不肯与她对视,口中还在连声的道“不会的”,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
“祁越?”
“祁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我当然会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再不会有旁人……”
可哪里知道,她说出这话之后,男人的脸色愈发的惨白,一抹鲜血顺着男人的嘴角缓缓的滴落。
第56章
苏萤的心脏骤然重重漏了一拍,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一转,苏萤的指腹就不由拒绝地扣在男人的脉搏处,就连视线也死死地盯在那处, 不肯错漏一分的异样。
脉搏一深一浅、既厚重又绵长,是再康健不过的模样, 可还未等她再细细分辨,整个人就被男人稳稳托住, 在水中转了一个圈。
两人之间的位置瞬间掉了个个, 苏萤的脊背抵在池壁上,身前则是男人高大的身影。
“做什么?”萧郁半垂着眼。
苏萤哪里肯让?整个人挣扎着靠近了,探手又要再去把脉,却被男人一把捉住,反扣了手腕压在头顶。
“什么做什么?!你流血了你知道吗?松开, 让我瞧瞧怎么了?”苏萤的声音颇有些气急败坏, 气他这毫不在意的模样,又心疼他的身体。
萧郁牢牢的看住她, 听她唤自己“祁越”,又听她细细絮叨她的担心, 只觉一颗心像是裹着糖衣在滚油中反复煎熬。
可他甘之如饴, 甚至只恨时间不能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少时之后,他才轻轻一笑, 若无其事的抬手擦去那道血迹,“怎么?就许你逗我,不许我逗你了?”
苏萤整个人一哽,她又扭动手腕, 可双手却似陷入牢不可破的镣铐中,分毫不动。她干脆放弃了挣扎, 只道:“那你让我把把脉。”
萧郁紧紧地迫着少女,整个人欺近了些许,平铺直叙一般道:“担心我?”
声音再是平淡不过,就像是在说着今日吃了些什么、天气又如何之类的话。
苏萤有些愣,她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出任何问题,可近在咫尺的那双眸子却又分明透露着截然相反的期待。她犹疑了一下,到底还是道:“我不担心你还能担心谁?你可是——”
“嘘……”萧郁开了口,打断了少女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
苏萤便噤了声。
“不要叫那个名字……你是担心我,对不对?”
她看他缀着湿意的眉,看他被泉水洗涤得愈发剔透浓烈的双眸。苏萤的心跳忽然之间有些加快,整个人也开始发起热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敢再直视眼前的人,只能心慌意乱的别开眼去。
苏萤心头已经信了七八分,可嘴上还是不肯认输,“我当然担心你啦!更何况如果你当真没事,怎么不肯让我把脉?”
男人露出满意的神色,又靠得更近了一些:“怎么?是不信我?”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来示意,“那便让萤萤放心。”
苏萤在那青筋分明的手腕上落下一眼,贝齿咬在下唇上,淡粉色的唇肉陷下去一块:“我只是担心你,怎么又说上了信不信的话?”
萧郁一愣,心头原本如同苦酒一般的酸涩忽而浓稠、忽而浅淡。与这相同的话他从前便听过无数次,那时有多甜此刻便有多痛苦。
苏萤将头埋在男人的肩头,“只要你当真无事就好。”
萧郁静静的看着怀里的人,脑海之中却又浮现出大夫那几句挥之不去的话,原本早已下定的决心又陷入了剧烈的摇摆之中。
他想,或许这样过上一辈子也并非什么不可能之事,毕竟大夫也说了苏萤记忆恢复之时遥遥无期,她既然将自己认作了祈越,那自己就假扮上祈越,扮上一年、十年、千年,又有什么不可以?
毕竟——
毕竟——
他死死的闭上眼,脑中忽而又响起一道声音:
“只要你当真无事就好。”
“我当然担心你啦!”
——依赖地、喜悦地、幸福地。
飞鸟忽而振翅高飞,羽翼拂动树梢,扫落数片火红的枫叶。
萧郁被惊醒一般睁开了眼,抬手轻轻的摩挲着少女被潭水浸湿的黑发,开口道:“一月之后就是你我的大婚,你愿意……”他停了一下,声音转而艰涩:“萤萤愿意嫁我吗?”
原本褪去的热度又开始沿着脖颈攀沿而上,苏萤说着“你在说什么啊”,手臂却更用力的攀住男人的后颈,嘟囔着说起了旁事:“礼成之后,我想要住在雷泽山呢,好不好?兄长长年不在,爹爹一个人在山中寂寞。”
“那我呢?”
苏萤想了想,新婚夫妻便分居两地,仿佛是有些不妥,可是她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来,便犹犹豫豫着不肯开口。
萧郁便笑道:“那看来只有我入赘雷泽了。”
男人的声音在苏萤的耳侧响起,那般好听的声音说着这样羞人的话,赧得苏萤又往男人怀中缩了缩,恨不得整个人都躲起来一般。
她整张脸都贴在男人的胸膛上,就爱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
每一声都在说着爱。
她倒是也不推辞,只是还记得问上一句:“那伯父他……”
“他整日都在后山,守着我娘留下的柿子树呢,没人烦他,他反倒乐得逍遥自在。”
“那便好”,最后一块大石终于消失,苏萤瞬间松了一口气。
清心潭又陷入了安静之中,原本溃乱四散的黑气又开始有条不紊的朝着萧郁体内汇聚。他抬手将少女耳畔的乱发整理好,时辰原本已经到了,是时候该回澄心殿去了,可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黄昏之际,谭底的黑气已经消失殆尽,萧郁才终于不得不开口:“明日我要出门一趟,你一个人乖乖的,药好好喝下,清心潭也一定要泡够时辰,知道吗?”
苏萤的手掌撑在男人的胸膛,明晃晃的察觉到男人心跳由快至慢的变化。她有些许疑惑,亦敏锐地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纵使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她反正就是知道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她本能的不想离开男人,便开始撒娇:“我不管,你要是不在,那我不吃药也不泡这破潭子。”
萧郁被这一叠声话背后的依赖和喜爱几乎冲昏了头脑,原本思量妥当的事被苏萤这番话挤占的没有丝毫的立锥之地,只一连声的答应,什么保证都愿意做、什么事都肯答应。
也不知废了多少功夫,才将怀里的人哄得舒心满意,不追究他方才的失言。
月已当空,皎洁又无暇。
萧郁将苏萤抱出清心潭,立刻伸手取来屏风上的干布巾来,将人笼住,又转身拿来锦帕,细细的将人额头、腮边的水温柔擦拭干净。
正犹豫着是否要施法直接回澄心殿,可萧郁心下却又极舍不得今夜,还在两难之间,一只手就扯着干布巾抵在了他脸上。
“笨呐你,光顾着我,就不顾着自己了。”苏萤见着男人抬起头来望着自己,指尖用力的摁了下去,眼看着在那张俊脸上戳出了一个红色的浅坑才罢休。
萧郁道:“我无事,左右有灵力傍身,纵使……”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少女的声音脆生生的,“难道有了灵力就不会痛、不会难受了吗?”布巾重重的擦过他的下颌,“再如何想要恢复如初,也无法弥补曾经伤过、痛过的事了。”
她越说越气,不知名的怒火混杂着委屈从心底而生,哧啦一声,瞬间就烧到了天灵盖。苏萤自己都不明白这股气愤为何来得如此奇怪。
想不清楚干脆不想了,她又要继续朝着男人的脖颈擦去,却被一把箍紧了手腕——
“真的没办法了?”
没办法什么?
苏萤微蹙了眉头,她一心只急着将水擦干,只分出半分心神去思考男人问的是什么。等想通了男人问的是什么问题,她就更生气了。
已经说得这般清楚明了了,这人还如此冥顽不灵。
她干脆将布巾一扔,水也不擦了,掷地有声:“对、是、没错,就是没办法了!”
气哼哼的声音落了地,一时间竟没有人再接话,深潭之侧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久到苏萤从理直气壮到心生忐忑,正犹疑着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重了,毕竟祁越也是担心自己才——
男人的声音终于低低地响起,“我知晓了。”
苏萤一哽,还要再说,一个吻却轻轻的落在她眉间,将她未出口的话噎了回去。
同那一夜她刚苏醒时的亲吻不同,那天夜里的吻是侵占的,是甚至带了些许野蛮的滚烫,可现在的亲吻却温柔的不可思议。
她脑子有些发晕,脑子里只剩下了硕大的三个字,“美男计!”
都是美男计!
可这最后一点警觉也被这无比温柔的轻吻拂去,如同镜花水月,再无半分痕迹。
萧郁叫了一声苏萤的名字,道:“明日午时我便回,你要乖。”
苏萤迷迷糊糊的,还没能从方才的温柔小意中回神,好半晌才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接道:“要去哪里?”
她克制着脸庞的热度,让视线再度落在眼前男人的脸上。他那双眸子向来是最最吸引她的,单单只是望着,就能让她心生欢喜。
男人笑了笑,却不直言,只是道去处理些许筹备婚礼的事。话说到这里,苏萤便不好意思再问了,只得点点头,又说一些“要早早回来”的撒娇的话。
自然得到男人肯定的答复。
萧郁将苏萤送回的等心殿前,却并不陪她入内。这般温柔甜蜜的夜,苏萤根本不舍得同祁越分开,她抬起头看着男人,脚尖一点就想凑近了去偷个香,却被男人一把摁住了。
“快些回去休息。”
苏萤撇撇嘴,大言不惭的嘟囔着些“今夜就放过你”之类的话,恋恋不舍的转身入了殿。直到她迈入殿内十几步之后,她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萧郁竟然并未离开,只兀自站在大殿门口。
银白色的月光自他身后落下,将男人周身都氤氲成一片模糊的轮廓,恍惚之间竟让原本高大的身影显出三分孤零零的萧索将死之气。
苏萤的脚步瞬间一停,下一刻脚尖的方向就朝着门口调转而去,却被男人瞧见了,朝她做了一个手势后,再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只留下苏萤一人怔怔的站在原处。
她为什么会有一种错觉,方才那一面就是二人的诀别?
到了第二日的傍晚,苏萤都再没有见到他。
她坐在澄心殿大门前,双手抱住膝头,看着远处的夕阳,问绿袖:“你家主子到底去了哪里?”
殿下在这处坐了整整一日,哪里都不愿去,只一心等着萧郁。绿袖看看她的侧脸,哪里敢答,只推说不知。
苏萤便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今夜便让他跪算盘吧。”
绿袖扭曲着脸,没有做声。
她正闹着绿袖呢,不远处却传来了兵戈剑戟之声。
苏萤神色一凛,立刻站起身来,右手同时一推,猛地就将绿袖推入殿中,“不许出来”,她一甩袖,沉重的殿门“吱呀”合上,只能见绿袖扑来时的满脸焦急消失在门缝中。
苏萤朝着吵闹之处飞速行去,脑中也转的飞快,谁会这般没脑子来此处撒野,这里可是……
这里可是……
这里是何处?
苏萤脑中一片空白,她只下意识的认为旁人绝不敢擅闯此地,可到底为何不敢、此处又唤做什么,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是哪里?
是谁告诉她的?
她还要再继续想,可脑中却仿佛被一根钢钉狠狠扎下、又肆意搅动,痛得她哀哀低叫一声,瞬间就从半空踉跄落地。
这到底是哪里?她为什么想不起来?
“萤萤——”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男声,那般的熟悉,像是要震醒她的神魂。
苏萤猛的抬起头来,只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人见她呆呆的毫无反应,又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是难掩的忧心模样:“萤萤,哪里伤着了?”
苏萤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地开口问:“你,你是……你是……谁?”
陌生男人的神情有一刹那空白,紧接着便是各式情绪翻滚,控着她双肩的手指微微发着抖,他道:“祁越,我是祈越啊!”
细风卷着枫叶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萤抬起双眸,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看着更远处一身黑衣的另一沉默男人,问道:“你是祁越,那他呢?”
祈越甚至不必朝身后看去,他心头恨意大盛,手掌一翻,长剑便现。他整个人挡在苏萤身前,是保护的姿态,喝问道:“萧郁!你对她,做了什么?!”
苏萤无意识的重复这两个字……
萧郁是谁?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萧郁……
翻滚不休的记忆如同飓风,在她脑内扫荡肆虐。数不清的回忆如同刀枪剑戟般一一复苏,不顾她的死活。
萧郁沉默的看着少女,看那双清澈的眼,从迷茫痛苦,再到平静冷漠,快得仿佛只过了一眨眼的时间。
落日西沉,消失的愈发的快。
绚丽的火烧云将一切都镀上了金灿灿的色彩。
他怔怔地想,如果能够重来一次……
如果一切可以再次重来……
白驹过隙, 转眼已是半年后。
这六个月的时间,三界发生了许多大事, 其中两件最为让人津津乐道。
首先便是雷泽与无妄山那轰动一时的婚事忽然取消,据小道消息称竟还是无妄山提出的解除婚约;其二的主角仍是无妄山, 它原本风头正劲、隐隐有压过天界岐山一势, 最近缺忽然遣散众多弟子侍从、宣布封山,全然让人猜不透。
这两件事甚嚣尘上整整半年之久,直到最近传出雷泽要同岐山联姻一事之后,才被人暗暗压下,逐渐不再被谈起。
无妄山、澄心殿。
绿袖步入殿内, 鞋底踩在厚厚的纯白狼毛软毯上, 一丝声响也无。
正是盛夏的天气,整座山中却寂静无声, 就连枝头也只剩下零星一两只蝉,偶尔有气无力的嘶鸣两声, 不显热闹, 反衬得愈加寂寥。
澄心殿所有的窗门都紧闭着,殿内的正中央却还燃着一方火炉, 将整座宫殿都烘得闷热不已。绿袖不过才入内这么一小会,后背就被汗水打湿了。
可此时斜躺在榻上的人却丝毫也不觉得热的模样,身披着厚重的雪白狐裘,额间却不见一滴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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