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季青珣被打得头歪向一边,扭回来时也不见生气,“我知道了……”
紧接着他又说:“你捅我那一刀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要怎么算计我我不管,但我们要跟从前一样,住在一起,睡在一起,不然我就把你关起来,你死了我陪你死。”
滴水穿石,他一定能让阿萝回心转意,顺道再逼走那狗屁的上官峤。
李持月不愿意,但是眼前实在是一团乱麻。
她只能拿出缓兵之计:“我没法马上答应你,再给我几日考虑一下。”
他竟然也答应了。
李持月以为话说到这儿,季青珣该走了,可是他却要在这儿睡下,不管李持月愿不愿意。
重新又将她安置好,先前说了不管她,季青珣还是要看一下腿上到底如何了。
“止疼的药,吃了。”他塞过来一颗药。
看李持月吃完了药,他把那三个头颅从窗户扔了出去,洗干净了手,又熟门熟路地点了春燳香驱散屋子里的血腥味。
等换了寝衣,李持月才看到他身上裹着重重的纱布,微微透出血。
回想昨夜,到底是那么大的血洞,不死也够他吃足苦头了。
要是她现在叫人进来护驾,是不是真的能杀了季青珣呢?不过先死的只怕会是她。
“睡吧。”
季青珣掀被和她躺到一起,自顾自地把人搂近,在额间落下一吻。
卧房里又响起了轻快柔缓的小调。
李持月被季青珣揽着, 额头贴着他的下巴,听他把秋祝先前哼的小调原模原样地哼了出来。
季青珣的嗓音一直很好听,这首小调让他哼出来别有韵味。
李持月却一脸的苦大仇深, 眯着眼睛在想对策。
跟季青珣斗,是一件很费神的事。
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睫毛一直在扫着季青珣。
他被扫得轻笑, 也知道阿萝在盘算什么。
“睡不着咱们就说说话吧。”季青珣像是又变回了一个正常人,温柔更胜以往。
李持月毫不客气:“你闭嘴我就能睡了。”
他不觉得跟自己躺在这儿有关系, 大手揉了揉怀里柔软的身子, 高挺的鼻尖蹭在乌发上,
“分明是在宫里睡饱了,刚刚不是还要秋祝哄着吗?”
李持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你说杀了韦家人就能告诉本宫的事,是什么?”
她一直觉得季青珣要告诉她的事, 是有关前世他能登位的秘密。
或许还不止于此。
谁料说起这个, 他半阖下眼眸:“你已经错过了机会,不配再知道了。”
李持月哑然, 看来季青珣对于她下杀手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但这也不奇怪。
不说就算了, 李持月只是开门见山地警告他:“不管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这皇位都是李家的。”
“此间乐,不思蜀。你让我一辈子这么抱着你, 皇帝没什么好做的。”说完了还她脸侧香了一口。
话一句比一句漂亮。
李持月白眼一翻,转了身闭眼睡觉,顺便再刻薄他一句:“你热死了,躲远一点。”
他偏就越凑越近了, 阿萝不说话就换他来,季青珣跟她咬耳朵:“你真这么想杀了我呀?”
轻松得像在闲叙的语气, 不像正紧人说话的样子。
李持月快被他烦死了,“拿把刀子来,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还真就殷勤地把匕首递给了她,“要杀的话,我告诉你一个绝妙的法子。”
季青珣握着她的手,她则握着匕首,刀柄上的宝石硌在掌心。
李持月呆了呆,不由自主地问:“什么法子?”
季青珣笑吟吟的,眼尾带上了绮丽的魅色,“让我再到你身体里去,那儿很暖,会一直裹着我,你再喊得快乐一点,那时候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知道要睡你,
你还有力气的话,大可以一刀杀我,阿萝,让我死在最快乐的时候,好不好?”
季青珣循循善诱,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在耳下一遍遍动情地吻。
李持月还真就被蛊惑了,摩挲着刀柄。
她知道那时候的季青珣是什么样子。
不顾一切,起初还有心思顾着她,小心温柔,到了后面只会为了纾放而单调地往复,在出来之前,他是什么都不会管,李持月说什么他都会点头应是,但就是不会挪开。
要是她真的愿意让季青珣碰,等他沉浸在……
不可能!
李持月摇了摇头,差点被这个人带偏了!
这混蛋就是想哄骗她,想占她的便宜。
到后面只怕是自己被压制得死死的,想杀了他都做不到。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阳谋!
李持月咬着牙嘲讽道:“都这样了,你还在想那档子事,跟外头的野狗有什么区别?”
季青珣还正经反驳了,“有区别,我这儿是只认你的。”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痴恋,手也熟门熟路地讨好她。
“刚刚踹我踹疼了,该我伺候你的。”
李持月又一个巴掌给他打老实了,“季青珣,再耸那蠢东西也没用,再动就把你切了。”她无比认真。
“不可以,”季青珣笑着摇头,还凑近来问,“我们的孩子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生?”
季青珣可还记得,昨夜她从山庄离去前,亲口同他许过诺的,他不接受缓兵之计的说法,抬手要去摸她衣带。
李持月面无表情地说:“你想要?已经死了,去地府找吧。”她不也是从地府爬回来的鬼吗?
季青珣眼瞳一震,拉她衣带的手攥成了拳头。
他已经能猜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李持月也后知后觉她说了什么。
屋内翠烟袅袅,星火漏残,方才私语只余寂静,什么妖娆念头都散尽了。
沉默了良久,他问道:“我们真的有过一个孩子,对吗?”微颤的声线不知在害怕什么。
话说出来像挖心一样痛,李持月缓缓转头看向他。
怎么季青珣眼里也尽是不可言说的哀伤呢?好似在说:他们两个都不配做人父母。
他们本该好好养育那个孩子。
李持月被这个眼神刺痛到了,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她一字一句:“你没有资格来问我!”
说完李持月埋住脸,她不想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止不住落下的眼泪。
干脆连哭声也不再压抑,任凭自己哭个痛快。
当初她为了那个孩子,放弃了自尊自傲,一路想去找他,给孩子谋求一条活路,却听到那样的话……
孩子没了,做阿娘的最难受。
哀戚的哭声一下一下,狠狠凿在了季青珣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问真的是他害死的吗,又想安慰她别再哭了。
可再是能言善道,在丧子的爱侣面前,季青珣也再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陪她流泪。
怪他为什么偏要提孩子的事呢。
季青珣没有前世的记忆,对那孩子的存在只觉得空茫,可是阿萝的痛苦清晰地告诉他,她有多在乎那个孩子。
他应该也是期盼的,可让季青珣痛苦的是,他对前世一无所知,都是从只言片语里猜测出的一点模糊的事。
难道他真的会狠心到害死了他和阿萝的孩子吗?
不得而知,也再不敢问她,季青珣只能抱紧脆弱的人,一遍遍跟她说“对不起。”
李持月哭了小半个时辰,终究是慢慢停了下来。
她现在心情跌到了谷底,整个人都无比沉郁,连一句话都不想和季青珣说,转身推开他的手。
季青珣本想坚持,可一见她面色,只能不情不愿地撤了手。
李持月得了自由,转身挪到床榻上最远的地方合上了眼睛。
身后的人将被子窸窸窣窣地都往她这边掖,似是起身下床去了,她也不理会。
可闭上了眼睛不代表就睡着了,她的心绪因为季青珣说的话涌起了波澜。
李持月不是没有想过,她都复活了,那肚子里的孩子还能再回来吗?
今生若从头再来,她委身给季青珣再有了身孕,孩子还会是原来那一个吗?
李持月在心里摇头。
她赌出来的结果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证实。
终究是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不愿意孩子再有一个这样的阿爹!
一想到这个,眼泪便汹涌。
季青珣换了安神香,坐在脚踏上,听着她的声音从啜泣到变得安静,在天将放光的时候终于睡着了。
裹在被子里的阿萝看过去小小一团,季青珣枕在床边张望她,就这么枯坐了一夜。
带给她那么多痛苦,还要勉强在一起吗?
若是阿萝能失忆就好了,忘掉前世的过往,他们再重来一次……
李持月睡醒的时候,屋里已经不见了季青珣的身影。
若不是地毯上的几处血迹,她还以为昨夜的一切都是梦。
招了秋祝来问,她也不知道季青珣什么时候走的,但是尹成也消失了,只有敬大夫一个人在。
“本宫不缺医正,把人打出去。”李持月早就想教训他了,“还有这满屋的东西,都给本宫丢出去。”
“是。”
秋祝出去了一趟,回来还跟了一个春信。
主院是都是进进出出搬东西的下人,李持月就挪到明堂去了。
春信是被派去当打手,把敬大夫赶了出去的,现在自然要来讲给公主听。
春信把那老头从一脸自信到不敢置信的表情描述得绘声绘色的,
“那老头还觉得自己是公主多大的恩人呢,还扬言要往公主府的水井里下泻药,哼,蹬鼻子上脸的,也不看看他主子有多烦人,趁早一块儿死了,省得公主心烦。”
李持月心情低落,听着也没多少笑颜色,只勉强扯起唇角。
用过了早饭,她就琢磨起正事来了。
现在知情回来了,她当然想直接发通缉令给季青珣,但是他所说的公主府的把柄,李持月又不能不忌惮。
季青珣绝不是好对付的人,一不小心就会两败俱伤……
但她李持月难道还能由着他拿捏一辈子?
李持月咬着唇沉思,她得查清楚公主府到底有何隐患,再找一个替死鬼……
而且这府里还有暗道,势必不能再住下去了,她又不缺宅子,如今正好借着养伤的由头,住皇宫,住行宫,乐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季青珣爱钻地道就让他钻,但是想凭此拿捏她,做梦!
眼前别的虽还不好下手,但来年的会试就在眼前了,决计不能让他过去了。
季青珣要是会试出事了,不肯接受,闹出事来,李持月也会果断让他变成一只过街老鼠。
眼前对付季青珣,还需要更多的耐心。
想通这一茬,李持月平和了许多。
午后她又让人去把陈汲苏赛找到府上来,说清了自己昨日的想法,并请他们做第三试的考官。
陈汲倒没有什么意见,他心境平和,公主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
苏赛却说:“草民不考会试了,就想考这第三试,努力谋一个流外官的职位。”
莫说李持月,就是陈汲都看向他,带着不解,哪有人不争取科举坦途,反而是去当一个流外官的?
苏赛下一句说得更清楚:“草民想去司农寺,做一名仓监!”
见他眼神明亮坚定,显然不是一时意气或怯懦会试,而是想清楚了,李持月也不劝他,
“哪能是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本宫这儿还有第三试呢,过了再论。”
“那我一定能过!”苏赛一拍胸脯。
李持月将卷子拍给陈汲一人,“这件事可就交给你了。”她也想看看陈汲到底有没有长进。
“是,草民一定竭尽所能。”陈汲扫了一眼卷子,莞尔一笑。
这次的考试可说正中苏赛的软肋,他这牛脾气不改,想过第三试绝不简单。
陈汲这段时期想了很多,更是多番跟上官老师请教,如今为人越发沉稳了。
他做事之前必考虑得周全,当下就跟李持月请了几个帮手,带着人回学钧书院组织考试去了。
苏赛来了一趟,连卷子都没有机会看到,也跟着走了。
等二人离开,李持月还是没有安心休息养伤的意思,让人备好了鸾驾进宫。
皇帝知道李持月的来意后,皱眉问:“这是上官峤昨日跟你说的?”
皇帝是让上官峤去探病的,他要是拿这些烦心事去打扰妹妹休息,就该吃教训。
李持月当然不能承认,其实是她昨日睡醒之后又问了一次上官峤何时离京。
上官峤已经打算在十日后的大朝会上请告皇帝重审当年安琥边军失玉案。
她却觉得不必如此大张旗鼓的,引人注意,不如自己私下跟皇帝提,他悄悄去边关,自己再派护卫跟着,如此也不会引起涉案官员的注意,对他下手。
上官峤也赞成了这个办法。
李持月本想过几日再说,但因季青珣言语威胁,她想着不如早将人送离明都,更担心自己拖得太晚,到时明都争斗太多,不能分心帮忙,这才提前和皇帝提起了这件事。
见皇帝问她,李持月摆手否认:“那倒不是,安琥边军可能有冤之事老师早已同我提过,
我进宫来是因近来想重修公主府,所以想求阿兄准予去枫林行宫养伤。”
枫林行宫总不能有什么暗道让季青珣进去了。
皇帝问:“为何突然想重修宅子?”
“受伤心情不好,住腻了。”李持月就是任性。
这也合理,皇帝点头,“如今下雪,枫林行宫那边景色独美,你爱住多久就住吧,只记得除夕的时候回宫来就是。”
“阿兄对我最好了!”她黏糊糊地去摇皇帝手臂。
“那重查旧案的事呢……”李持月可不会含糊过去。
皇帝拿不定主意:“秦如玉虽已不在朝中,当年到底得兄长器重……”
“既然是老师举证的,阿兄不如就悄悄派他去查,到时若无事也不妨碍什么,若真有其事,明制朝遗留下的错,在阿兄的英明治下得以翻案,边镇将士和百姓定赞阿兄英明!”
这倒也是,反正派人去查一下而已。
“那就派上官峤去吧,没查眉目之前,这件事就不必外传了。”他说着让殿中监去拟了手谕。
李持月计谋得逞,也就不再说起这事,而且专心拍她阿兄马屁去了。
等出了紫宸殿,李持月故意让人将舆车停在了御史台去吏部的必经之路上。
好像心有灵犀一般,没过多久,上官峤就从御史台出来,要往吏部去领鱼符。
“呀——”
在他经过时,李持月一下从车里冒出来,想要吓上官峤一跳。
上官峤呆愣了一下,和她对视着,眼睛一眨巴,抚着胸口:“呀!吓死臣了。”没有一点感情起伏。
李持月气得打了他一拳。
犯小脾气也可爱,要不是还在车道上,上官峤真的想把她的脸揉了又揉。
上官峤忍住心尖躁动,问:“为何这么早就去跟圣人提这件事?”
“担心我之后太忙了帮不上你,雪天往北走,连除夕都不能过了,你会不会怪我?”她枕着窗棂歪头。
上官峤摇头:“其实我一个人也能办到,你忙自己的事就已经很累了。”
他想抬手又不得不克制,李持月好像看穿了,拉起他的手,将脸搁在他掌心,“本公主权势熏天,想宠幸你不行吗?况且先前你不也在帮我吗。”
话说得骄傲,人却猫儿一般蹭他。
上官峤笑容里溢满了温柔,他觉得被“宠幸”这件事很新鲜,好像确实可以这么用,
“那这宠幸是单单臣有,还是别的人也有?”
“不好说,本宫也很宠解意的。”
旁边的解意听了,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上官峤也不吃醋,他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圣人下令搜查令狐楚府邸之事,我也没有放过,找出了他在济芳坊的一处私宅,想来会有收获,你放心,太子是绝不能逃过的。”
李持月点头,她现在就想多看他一会儿。
虽然舍不得,但是说了几句话后,他还是得先走了:“臣该去吏部了。”
短时间内不能再见,李持月舍不得,抓紧了他的手。
上官峤觉察有异,回握住:“公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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