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做的很好。”
把软倒的人抱进怀里,季青珣摸了摸李持月的脑袋,细心地擦去她额头的细汗。
“玉佩。”她手一伸,只在意这个。
难得的一点愉悦就让她挥散了,季青珣下撇的眼尾,让李持月恍然间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少装模作样的,给我!”她恶声恶气地。
季青珣有心疾要她治愈:“你说点好话,我就给你。”
李持月索性伸手在他腰上摸,丝毫没有忌讳,一心要把上官峤玉佩找出来,结果季青珣藏得死死的。
“找出来也算你的本事。”
劲腰上两只小手乱爬,找得季青珣心猿意马,可李持月一无所获。
蹀躞上只挂着一枚旧年她送他的玉佩,种水澄澈通透,阿萝说像他的眼睛一样,季青珣很喜欢,从不离身。
李持月气坏了,扯下他腰间的那一枚,用力掷了出去。
玉石砸在地上是突兀的一声,又骨碌碌滚了一会儿,消失在地毯边缘。
季青珣看了过去,没有再动。
李持月还被他抱在怀里,清晰地察觉到季青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
她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不过那玉佩砸了也好,反正都是她给的东西,季青珣都不配留着!
“谁,谁让你不把玉佩还我的。”她指责道。
他不回头,把一个玉佩塞她手里,闷闷地说:“还你。”
算季青珣还讲信用,真的就还给了她,李持月见玉佩完好无损,连忙藏了起来,可季青珣从头到尾都没有再低头看她。
他只是凝望着那个方向,安静得出奇。
然后季青珣松开抱着她的手臂,转身朝砸玉佩的方向走去,将玉佩捡了起来。
莹润的玉石里多了一条裂缝。
他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他也跟这块玉佩一样,被阿萝弃如敝屣了。
季青珣心痛却不肯示弱,将玉佩藏进怀里,冷嘲一声:“让你睹物思人,上官峤的小心思还真是不少。”
李持月将心中那点不自在挥散,不理会他,跳着脚回到了榻上,“没事你就走吧。”
他按着心口起身,有纤长的眼睫湿湿贴在了眼眶外。
走到她的榻前,半跪下问:“阿萝,不管前世我做了什么,那都是我不知道的事,这辈子做的,我也被你教训过了,现在我不想什么帝位了,只想帮你,你能别这么对我吗?”
姿态仍旧低下,声音里全是委屈和难过。
所以前世的错能拿来责怪今生毫不知情的他吗?
季青珣知道背着她谋朝篡位是错,已经回头是岸,自己还应该苛责吗?
李持月不想和他去辩这些道理,在她眼中,季青珣极端危险。
她不会跟他就信任与否的问题周旋,以免落进又一个圈套里。
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人解决掉。
她捧起他的脸,细细端详起来,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可怜。
被看的人眼尾泛起薄红,见她越凑越近,以为阿萝要吻过来,眼眸半阖,粉而润的薄唇抿了一下。
结果她掐住了脸颊,季青珣的唇被迫嘟起,清冷浓艳的风情一扫,变得形容呆傻。
“好啊,我原谅你,但你也知道我已有了新欢,勉强我宠幸你也是一件错事,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说罢她松手,拿毯子盖住自己,只留一个背给他。
季青珣静了一会儿,“可你应该知道,若是我不爱你,就能心无挂碍地把你杀了。”
他说出这句狠话的时候,眼睛也是红红的,一点不像威胁人的样子。
李持月也不想利用他所谓的爱,毫不怯懦地说道:“我就在这儿,你想杀就动手吧,反贼!”
说完这句啊,她只听到坐地的声音。
最终还是季青珣去了降旗,无奈说道:“你手里一定有拴着我的绳子。”
李持月闭目不语,还是季青珣自己把心情调转过来了,捏着她凹下的腰肢:“还不能睡。”
“又干什么呀?”李持月咕哝着,扯毯子盖住了头。
他在腰上随意地捏了捏:“你的腿气血不畅,敬大夫教我怎么按穴位,你得起来。”
她猛地坐起来:“一定要按吗?不按就好不了了”
季青珣没被吓住,而是无比认真:“别人是不会坏,但之前你又踢又踹的,伤得严重,不按不行。”
“喏——”她把伤腿撩了出来,睡都睡过了,她懒得在意这点接触。
季青珣盘坐在美人榻的榻尾,将她细白伶仃的小腿上端在手上,卷起了裤腿。
手滑下握住她的足弓,端正纤柔如玉削,五跟脚趾圆润赛雪,脚底又透着淡粉。
李持月对他的接触太熟悉了,以至于被握着足,也不会有多不自在,懒得管他。
季青珣赏玩了片刻,才照敬大夫教的,按到她足底的穴道上。
“啊——”李持月捂住嘴,“怎么这么痛?”
“你当我在同你开玩笑吗?”
“停停停!”如非必要,李持月一点苦都不想吃。
“别闹,你真想”
“啊!停下,季青珣,本宫剐了你。”
“好好好,咬住这个,不要喊!嘶——”
秋祝的手按在门上,听到里面的声响,脑子陷入了斗争,到底要不要进去?
可要是不进去,公主被欺负坏了怎么办,可是要是进去撞见……
她一咬牙,敲了敲门,“公主,奴婢进来了。”
没人回答,似乎没有听见。
秋祝忐忑地推开门,李持月不时发出惨叫声,待看美人榻上的情形时,秋祝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公主扭得毯子都掉到榻下去了,但季青珣还安坐在榻尾,被咬的是他的手臂。
只是按腿而已啊,秋祝又转头出去了。
“看,果然叫人误会了吧。”季青珣拍了一下她的软臀。
李持月瞪眼哼了一声,牙关收紧,季青珣眉毛都没跳一下。
但李持月怎么叫痛,脚怎么也抢不回来,被牢牢握在季青珣的手里,什么狠话都说完了,他一定要按敬大夫教的,结结实实地按完。
松了手,李持月也喊累了,趴在被子里,噙着痛出了眼泪喘气。
季青珣抚着她的背,“别哭得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你从前都不会这样对我……李持月张了张嘴,想这么说,但是又意识到不对,闭了嘴。
“之后也要多按,阿萝没准还能长高呢。”季青珣不知道她心里那点想法。
李持月只剩一个字:“滚。”
季青珣却突然说道:“我带你去送上官峤可好?”
“你说什么?”李持月没有反应过来,被他凑过来亲掉了眼泪。
已是隆冬,大雪埋住了道路,李持月披着带兜帽的貂裘,只一张脸露在外边,清超拔俗,不染纤尘。
这样的雪天枫林行宫行不得马车,为了见上官峤一面,李持月让季青珣背着自己下山。
“现在到山脚下去,没准正好看到上官峤经过。”
“没准?”她不乐意了。
“到了,就在这儿等着吧。”季青珣在一个坡上将人放下,下面就是官道。
李持月翘首等着,“人不会已经走过了吧?”
季青珣抱臂远望,不再说话。
说要带她来送上官峤,是季青珣突然生出的念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这儿了。
原来他能做的、让她开心的事,就只剩这一点儿了。
待会儿他最好聋了瞎了,什么都不知道。
李持月见季青珣垂头,没有说话的意思,有些捉摸不出这人在想什么。
等了一会儿,官道上就出现了一驾马车。
李持月认出了跟随的护卫正是公主府的人,抬手挥了挥。
有随从看到了坡上一直往这边瞧的人,往马车里说了一句话。
上官峤掀开车帘露出了一张脸来,马车也停住了。
见到毛茸茸的公主,上官峤的笑意还没有绽开,紧接着就看到了季青珣。
季青珣就规矩地立在李持月背后,没有言语,只是做足了占据的姿态。
上官峤也早就清楚公主为何让自己提早去边关。
上官峤下了马车, 李持月却没有上前。
她就这么远远地冲他摇着手,手里还举着他给的那枚家传玉佩。
上官峤看得见她的笑颜,那绝不是抗拒的意思。
她愿意的。
温暖和满足溢满心间。
至于季青珣, 就是一块儿狗皮膏药而已,诡计多端, 他出现在这儿,不过又一次挑拨离间。
自己最该做的就是信任公主。
所以上官峤面容平和了下来, 朝李持月挥了挥手, 喊道:“等我回来!”
晴天下的雪地将上官峤的脸映衬出明朗的颜色,叫人心动。
李持月见上官峤全然没有阴霾,就知道他信任自己,那点和季青珣一同出现,担心他会不高兴的不安被抚平。
她笑着将手拢在嘴边, 喊道:“我等你回来——”
两个人隔着这么远互相招着手。
季青珣的目光比雪还凉, 眼前这么真挚的感情,他曾经也拥有过。
喉间哽咽, 说不清的难过涌上心头。
最终上官峤回到马车上,一行人继续向前。
等那队伍消失在官道上再也看不见了, 季青珣才不咸不淡道:“公主不上去道别?此前山高水远, 出了什么意外都是说不准的。”
“没什么好说的,他要是死了, 不管是不是与你有关,本宫都算到你身上。”
季青珣抱臂不愉:“你这意思,我还得保住他一路上不出事?”
李持月不置可否,季青珣想跟她重修旧好是不可能的, 但他不肯放弃,自己为何不利用一番呢。
送完人, 李持月就要回枫林行宫去了,见他不背自己,就招手示意知情过来。
季青珣把人挡了,哄骗她:“你若是给我一点好脸,我未必容不下那上官峤。”
李持月有些新奇:“哦,你当真愿意和他一起侍奉本宫?”
季青珣绷住了面皮,反正上官峤已经走了,他说“是”,现在吃到甜头的就是自己。
“是。”
李持月凑近他,在他耳边问:“那来日我们三人一道……他来做的时候,十一郎你可愿在旁边好好伺候着?”
“你!”
季青珣藉由她的话想到那个场面,胸膛急速起伏,差点走火入魔。
他的不情愿还有隐隐按捺的杀气连知情都看出来了,立刻警惕起来,担心他会对公主动手。
李持月见他真气到了,双手一摊,火上浇油:“就是你愿意,可本宫却不舍得委屈了他,也不想委屈自己。”
季青珣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沉可怕,猛地攫住她的手:“既然都下山了,我陪你来这儿送别情郎,你就陪我去一趟红叶寺罢。”
“不……”
李持月话还没说完,季青珣抱起她就跑,她惊叫了一声,忙抱住他的脖子。
后面知情怔愣了一下,赶忙带人追了上来。
等李持月镇定了下来,也不害怕,反而笑道:“季青珣,你怎么装都不会装?”
“住口!”他偏头咬了她一口,“我不想那事,你也不许再想。”
李持月还要再气他,却被堵住了嘴。
季青珣威胁她:“再说我们红叶寺也不去了,我带你躲到深山里去,喂你吃了药,你会什么都不记得,咱们就一辈子待着深山里,谁也找不着。
现在是大雪天哪儿都去不了,到时只能成日躺在被窝里,你想下也下不去,过不了多久你就要怀上孩子,我出去打猎了,你只能大着肚子在家中,盼着我早点回来……”
李持月听得呆住了,寒意慢慢爬上了她的脊背。
她揪紧了季青珣的袖子:“你真有那种药吗?”
季青珣赶路,不答她。
可李持月真的怕这个,要是她真的把一切都忘了,身边没有人能告诉她真相,岂不是真的要像季青珣说的那样,变成关在屋子、没有半点反抗的行尸走肉?
甚至连寻死怕是都不知道,只听他说是她的夫君,怕是就愚蠢地相信了。
“到底是不是!”她着急了。
“阿萝,我不会一错再错的,但我不想离开你,你也别逼我了好不好?”季青珣见她真的害怕,安慰她自己不会那样做。
可李持月是万不敢相信他的。
回去她就要把“季青珣说的都是假话,跑到明都去!”还有自己的身份纹在身上!
一定不能让季青珣得逞!
想通这条,李持月闭了嘴,把头扭到一边去。
季青珣以为她是服软了,问道:“先前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如今你考虑得如何?”
他到现在才问,未必不清楚自己的卑鄙。
“阿萝,你该知道,我能从一个巨大的阻碍变成你的帮手,更不会使别的什么阴私手段,我们好好的,你万事尽可以安心。”
李持月心有后怕,只能敷衍他:“你说如何,就如何吧。”
虽然不情愿,但也算是同意了。
季青珣如愿以偿,鼻尖在她脸颊亲昵地蹭蹭:“我不会让阿萝后悔了。”
虽是雪路,季青珣抱着她仍旧走得轻快,在官道上走了一会儿,就见到一驾马车。
季青珣对上官峤的行程了如指掌,手下自然在附近。
知情带着人也紧追了上来,李持月阻止了他拔剑,派了一人回行宫送信,剩下的人跟着马车,往红叶寺去。
东宫里冷寂一片。
太子遭圣人责罚,在寝殿中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已一月有余,宫中上下事务都是太子詹事在打理。
在外头看来太子妃有孕,也在东宫陪着太子,实则她在自己的寝宫中已经忧心了一个月了。
当初为了逃避圣人责难,太子让她假孕,说西宫里的一个良娣也有了身孕,到时将孩子换给她,万事他都会安排好。
太子妃战战兢兢,但为了助夫君逃脱严惩,不得不听从。
圣人也的确是看在她腹中皇孙的面上,才对太子从轻处置,可之后太子又嘱咐她将罪责推给公主……
如今她的夫君身陷险境,只有她能救,太子妃不得下定决心。
可是人人都知道她现在怀有“身孕”,圣人也不会同意她冒雪登上枫林行宫。
她只能派人盯着枫林行宫的动静,等着李持月下山的一天。
等了许久,盯着那山上的人终于递回来消息:“公主下山了,正在去红叶寺的路上。”
太子妃激动地站起了身来,说出早已萦绕在心头多时的说辞:“本宫正要为腹中孩儿祈福,走吧,去红叶寺。”
她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不能放过。
马车上的李持月不知道有人正为她而来,只是徒劳地挣了挣身子。
“你抱够了没有?”
“没有……”季青珣像从前一样,从背后抱着她,脑袋也枕着,让李持月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
李持月抬手后伸,拧着他的脸:“你这一个月就是去弄那种让人失忆的药去了?”
她对这茬耿耿于怀。
“只是和你一般,养伤。”
这人果然不老实,李持月不信他会乖乖待着。
季青珣反问:“临近年关,公主府上将地都敲碎了,又是为何?”
“住腻了而已。”
季青珣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算计呢,二人眼神一对,彼此都是满腹的算计。
这一个月里,李持月因为去了枫林行宫,明面上已经将公主府的事都交给一个叫周成照管。
周绍是工部侍郎,公主府翻修之事也能跟他请教一二,派来监工的周成就是他的侄儿。
如今太子势颓,公主的威望更重以往,周绍摇摆之心暂时沉甸了下来,用心讨公主的欢心
这次公主府整修,周绍以为自己得了公主器重,对于这个差事可说是求之不得的,整修上的事可以说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
李持月乐见其成,当了一个甩手掌柜,甚至故意让他多接触些公主府的内务,到时连着安琥边军的案子一起,让他倒个大霉。
“那药长什么样的?”她转身抱住了季青珣的腰,说话的时候鼻尖蹭上他的,亲昵得很。
季青珣不说话,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似无意识地说:“我也得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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