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来的两个小侍不知为何主子刚踏进去几步就出来了,他们看着走在前头的主子,也不明白他为何就飘忽了起来。
走在前头的红衣男子忽然停住,看了看天边渐落的夕阳,忽地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是勉强,是无力,是自嘲,还是释然?
或许都有。
顾西凛笑自己对容貌自信过头,也笑自己到底小瞧了大燕的女帝,也笑自己从不相信女人的真心,如今却摆在他的眼前。
她不喜欢自己却又把自己纳入宫中,沈望抒做了那样的事,她却还能和他言笑晏晏。
他还能不明白么?
自己只不过是她用来刺激沈望抒的男人罢了。
顾西凛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的愈加嘲讽,自己这张脸确实很好用啊……
绝色美人,宠冠后宫。
他本以为虽然自己是虚情假意,但她起码是真的,就算这样过一生似乎也很事不错,可是现在…都是假的,没有一个是真的。
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他又要什么意义呢?
顾西凛那双迷人的眼眸变得迷茫,自己不是只是为了钱吗?自己不是只是为了借助她的势力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颇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连拥有的宠爱都是虚假的。
顾西凛倏然想起了他的娘亲。
他的母亲是加华楼国边境的燕女,因生的美貌被巡游的国王父亲看上,可他的娘一直对他的父亲不温不火,以至于她在后宫一直是个品级较低的妃嫔。
顾西凛也曾听父皇怨母亲没有一点温情,对他毫不上心,母亲对此的回复是他也不曾真正对她上过心。
那个时候他还小,也不懂,再后来,十二岁那年,母亲去世了。
临终前她拉着他的手,用一句话解释了她这一生与国王的关系:“凛儿……他没有真心,所以也注定换不来我的真心。”
所以他没有真心,也换不来陛下的真心是么?
顾西凛想了很多,踏入凤鸣宫的一刹那,他又想到:
沈望抒如果答应和她在一起了,他会失宠吗?
他会被彻底遗忘吧?
或者……沈家把他也卖了,他也被打入冷宫?
凤栖宫洗浴完的沈望抒安静在坐在镜前梳理着绞干的乌发,脑中回想着陆溪乔的说辞,眸光越发沉寂。
即使那是个梦中之人,他也不愿意做他的替身。
他沈望抒就是沈望抒……
陷入沉思的男人未曾注意到镜中又来了一道身影,陆溪乔把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肩上,叹息道:“望抒,你不要胡思乱想……”
经过那般缠绵,那些倾诉衷肠的话语,她如何察觉不到他的心结?她再不敢随意称呼他的字。
虽然她确定沈望抒就是裴洛书,但她也意识到自己做的确实不对,即使是一个灵魂,经历不同,性格和为人处世也会有些差别。
他值得被尊重,被完全地重新爱一次。
“我没有,陛下……”
他拉下肩膀上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掌中回答,可是他下垂的眸子已经说明了什么。
陆溪乔无奈只能蹲下身捧住他的脸认真道:“朕,不,是我,我从现在起,忘掉梦中的一切,现在只有望抒,好不好?你不是洛书,你只是望抒。”
女帝放弃高高在上的姿态,蹲在地上哄他,沈望抒即使没几分相信,唇角也忍不住勾了勾。
见男人有了笑颜,陆溪乔才提起了另一件事,她既是已经废黜了沈望抒的太卿之位,便也不必要再恢复了,顺势洗掉这层身份才是。
“朕知望抒不愿困在内宫,不如去天鹤寺内修行四十九天再还俗,就此洗去前尘,重新恢复沈家公子的身份。”
到时候她便向沈家下聘,自大燕门迎娶他为凤君,凤君位同女帝,与女帝同掌天下,尤其历代女帝孕中,皆是凤君临朝,这样便不负他胸中才华抱负。
手上捧着的脸颊上下移动,显然是沈望抒点头,陆溪乔对此也是莞尔一笑,却不知男人心中的想法与她相去甚远。
第27章 女帝的侍君27
前脚贤太卿被废的消息刚传出,后脚又遣去天鹤寺内带发修行四十九天,理由也是冠冕堂皇。
先皇品性至善至纯,定是见不得及冠少年因她蹉跎于深宫,加之从未侍寝,也算清白之身,特遣去天鹤寺内为先帝祈福也修己身,还俗后便算洗去前尘了。
若是前头众人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么后面这招目的太明显了。带发修行四十九天,再回宫摇身一变,那就不是贤太卿而是贤卿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沈家。
入寺修行先拜别父母斩断前缘,沈望抒也不例外,只是回到沈家,也再难如同以前一般了。
看着孩子周身阴郁环绕,不复从前的淡然从容,做父母的心都跟着难受了起来。
接头人被逮捕,沈家父母还不知道沈望抒的真实想法,此时见他如此不愉快,便咬牙道:
“研之,你若是实在不愿,为父便舍了那祖宗传下来的免死金牌,也要把你要回来。”
闻言,沈望抒不感动是假的x,可是想起了之前他们帮的倒忙也是真的。
“父亲,母亲,我想说,以后请务必不要掺和我和陛下之间的事情了。”
他这话一出,三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看着父母依旧不甚理解的目光,沈望抒干脆道:“我给陛下用药的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
三人皆是一惊,沈母立刻担忧道:“所以你才被废掉了太卿的位份?陛下是准备找沈家的麻烦?”
“只要你没事,一切都还好办。”沈家大爷道。
“陛下对你的惩罚就这么轻松?”还是沈家二爷抓住了重点。
对此,沈望抒难过地笑出了声,笑了一会儿才道:“陛下…喜欢我…自然就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
自古以来,“受宠”的人不都是如此么?
可他的笑根本不是能叫人放心的笑,隐隐地,三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妙之处。
果然,下一秒,他们的孩子就直截了当地承认道:“研之对陛下也生了情意,所以…以后研之和陛下之间的事情还请三位父母不要掺和了。”
哐当一下,沈氏夫妇三人的心一下子就坠了下来,他们都不是愚笨之人,若是他们的孩子之前就对陛下心生爱慕,那他们做的这一切不都是在帮倒忙么?
“对,所以你们就不要再掺和了……不管是叶思枕还是顾贵卿……”
一想到顾西凛是自己的父母一手送到她身边的,沈望抒就难以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
这次的事让他太过伤心,但若说怨怼,沈望抒最怨的是自己,父母一心为他谋划,甚至不顾触怒凤颜,那药方若是他心中坚定,执意不用,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到底,还是自己的错。
所以就让这一切结束好了。
“好,好……”
沈母僵硬地应答道,她真的没想过是这种情况啊……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中时,那在下首的人动了,沈望抒双手敛起衣袍下摆跪在了父母的面前,双手平放在前方,额头结结实实地触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父母大人在上,研之即将遁入空门,从此以后望父母大人照顾好自己,长乐平安,也愿弟妹身体康健,荣耀门楣,研之就此拜别父母,勿念。”
三个头磕了下去,沈望抒起身,深深地看了眼这三位伴他长大的长辈,便利落转身,任沈父,沈母如何呼唤也没有回头。
陆溪乔兴致勃勃地宣召了礼部尚书前来商讨事宜,礼部尚书是一位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还未等她行礼,陆溪乔便直接挥手免除了。
“今日召你前来,是为了朕成婚之事。”
第一句就给这女尚书给干懵了,成婚?什么时候人选已经定下了?她这个礼部尚书这么不知道?
“请问陛下,这凤君的人选是哪家公子?”
自己三儿一女未曾嫁娶,若是知道凤君人选,那便看看这公子家可还有弟妹可与自己孩儿相配。
谁料女帝竟笑而不语,只道:“你尽快准备就是了,在一个半月内务必准备好提亲的聘礼。”
凤帝娶亲纳吉,非同小可,这一个半月已然是有些紧迫了。
礼部尚书也不敢多问,只得应诺,退去。
待礼部尚书退出书房,停滞在侧门处的叶思枕才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他神色如常,未有变化,只是那茶碟放到桌子上的声音较往日里大了些。
陆溪乔批阅奏折的手一顿,微微侧首等着少年说话,叶思枕没敢抬眸,只瘪着嘴道:“陛下对沈公子真是喜爱非常……”
就是不说,他也知那聘礼是给谁的。
听着少年醋意横生的话,陆溪乔没有回答他,而是扬声对着门外唤道:“云欢,月愉。”
两位举止有礼的侍女趋步走了进来,俯身行礼。
“从今以后,你们便跟在我身边伺候朕吧。”对身边的少年只字不提。
少女点头谢恩又退了出去,愣怔良久的少年才猛然跪地,声线颤抖道:“陛下,您是不要我了吗?”
陆溪乔侧首低头,左手落到了他的头顶顺着到了少年的脸颊,然后一把抬起了他的下颌。
“你觉得呢?你是对朕的决议不满?还是对……沈望抒不满?”
“没有!”
叶思枕立刻否认,他怎么敢不满,他只是有点吃醋而已。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陛下,更配不上那凤君的宝座,但人都是有私欲的,他从来不能免俗。
“那你为什么要替沈家做哪些事呢?朕可缺你的银子花了?”
陆溪乔的语气平常,平常到似乎在叙述一件小事,可是落到叶思枕的耳朵里,直接叫他软下了脊梁。
虽是沈望抒出宫后,他已经有了预感,但没想到这么快。
沈望抒真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是我的错,任凭陛下责罚。”
少年不再狡辩,顺从地伏下身体。
他知道,陛下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轻拿轻放了。
叶思枕等待属于他的惩罚,是杖责还是鞭打?他都能接受,只要,只要不把他赶走就好,可是偏偏等待他的,就是他最害怕的那一样。
“嗯,你以后就在外殿伺候吧,不必到朕身边来了。”
这个惩罚,很轻,也很重,压在了少年的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良久,少年才颤抖着身子从地上爬起,他不敢求饶,也不能求饶,他僵硬地走到了门外,再回首。
这五丈的距离……他还回得去吗?
陆溪乔没有送别沈望抒,她被沈望抒以一封书信留下了脚步。
想着不过是四十九天,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更何况只是不到两个月而已。
但她自然是不会冷落了他,每三日便写一封信于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身边发生的事情。
而他也是每封信必回,只是似乎随着深入学习佛法,日渐忙碌,书信的字数越来越少了。
除此之外,陆溪乔的生活越发平淡了起来,她试图把注意力转到顾西凛的身上,不过他最近的状态也很是奇怪,对她愈发敷衍了起来。
他们的关系竟然越处越像朋友,若是有空便手谈一局,赏花逗猫,大橘留在了凤鸣宫,现在已近是顾西凛的爱宠。
晚上也是大被同眠,竟是连房事都歇了。
陆溪乔看着那停滞在上的爱欲值暗叹了口气,走肾这条路果然还是没有走心涨的快。
不过已经连续三次没有做点什么了,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陆溪乔伸手摸向了旁边的男人,刚触顾西凛结实的臂膀,就听旁边的男人低声抱歉:
“陛下,臣最近有些不适…要不改日吧?”
昏暗的室内,这声音格外明显。
“不适?哪里不适?”
陆溪乔关心道,她好像也没看出他哪里不舒服啊?
“臣的心情有些不愉。”
原来是心里不适。
那就算了吧,陆溪乔表示理解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却又在即将彻底离开之时被另一只大手捉住了。
“陛下若是想的话,那臣尽力……”
陆溪乔又不是饥-渴得不行,自然不会勉强顾西凛,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说说为什么心情不愉?嗯?”
深夜畅谈,应当也能增进感情。
沈望抒离开后,陛下每来一次凤鸣宫,顾西凛就愈加感受到其中的差别。
就比如刚刚的求欢,若是向喜欢的人求欢失败又怎会不娇嗔讨饶几句?她的表现太平淡了,平淡到向他求欢只是个应该走的步骤,至于有没有结果,不重要。
这样的认识叫顾西凛如何还能有心思?
他睁开了紧闭的眼睛,转向了身侧的女帝,声音中带着一丝怀念:“臣想家了。”
没等陆溪乔回答,他继续幽幽诉说,陆溪乔也仿佛跟随着他的声音来到了那个小部落。
“……阿叔阿婶照顾了臣三年,即使他们穷得没几口饭吃,也要把最好的留给我…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过的很艰难,但也很美好……”
顾西凛不知不觉地就用起了那最朴素的自称,声音也没了刻意的诱惑,清朗了许多:
“我会和阿叔阿婶的孩子们一起追逐打闹,水草茂盛的时候呢,我们一起下河洗澡,等到干旱的时候,我们又一起躺在枯树的枝丫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但是部落里的阿叔阿婶们身子都不大利索……孩子们都太小……”
“所以,你就去千红万艳上工挣钱了?”
女帝的声音来带着打趣和戏谑,没有一点嘲笑的意思,顾西凛的心也涌出一丝暖意,顿时轻松了不少。
“是啊,十几岁就进了千红万艳,被当做预备花魁培养。”
“贵卿真是不容易,不过看贵卿的样貌父母有一方应当不是大燕人吧。”
虽然这些陆溪乔早就知晓了,但还是要借此过个明路。
“嗯。”顾西凛应答了一声,“我的父亲是加华楼国人,母亲是燕人。”
说起这个,陆溪乔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日加华楼国的使臣来了x,明日朕要设宴培元殿,贵卿也随朕一起出席。”
男人唇角淡淡的笑意一凝,“臣不胜荣幸。”
出席宴会又如何,他父亲在位时,他尚且还是个边缘王子,更别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孩子?
可当第二日顾西凛盛装出席培元殿,坐在凤座旁边与陆溪乔一起接受使臣的朝拜,使臣抬头与他对视后,他便知道使臣认出了自己。
因为那个使臣不是别人,而是幼时在王宫书院的教习先生,负责教导他们这十几个王子的老师,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使臣阮志明的目光顿时亮了三分,这大燕的贵卿不是自己国家的王子么?十二王子竟然还活着!还成了大燕女帝后宫的高位侍君!
不过到底做了使臣,阮志明虽然激动,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当大燕女帝问起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时,他躬身回答道:
“前些年的六亲王谋害先王,篡夺王位,如今先王胞弟已经拨乱反正,重振朝纲,特来告知周围各国,当然也带来了我加华楼国的特产……”
这个消息陆溪乔作为皇帝,自有消息早先知道了一月,但顾西凛本就无甚势力,现在有困于深宫,现在乍闻,手中的就被直接落到了桌子上,哐当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顾西凛立刻就要起身谢罪,可陆溪乔先他一步,按住了他的手。
“不过是一杯酒,无事。”
女帝的声音温柔,显然是对男人宠爱备至,这让使臣的心更热了些,打算宴会结束就去和王子相认,到时候加华楼国可就与燕国联姻了呀。
阮志明按捺下激动的心,宴会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他再一抬头,发现上首的座位上已经没了人。
罢了罢了,他摸着有些不清醒的脑子道,反正明日还有机会。
而顾西凛这边思索了一个宴会的时间还是打算和女帝直接摊牌。
与其等着沈家把他卖了或者使臣直接指认,他还不如自己的承认,或许还能有个好结果。
实际上沈望抒确实也在回家的那日嘱咐父母要好好查一查顾西凛的身份,毕竟能拿出这种秘药的人不像是普通人,况且他的长相就很有故事。
“所以你其实是加华楼国的王子?”
陆溪乔佯作惊讶,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男子。
“……对。”
“那你进宫的目的是?”
“为了钱,臣要供养臣的部落村民,当年因为他们,臣才能从宫乱中逃出来。”
顾西凛垂首应答,是个帝王都不允许侍君是因为这样的目的入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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