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日常(笑月亮)

鸡腿？百里羲看向桑梨的嘴唇。
正当桑梨要放下车帘时，百里羲唤道：“桑梨。”
“还有其他事吗？”桑梨把食盒放在车厢内的案上，歪头。
百里羲盯着她油乎乎的嘴巴，扬眉笑了笑：“擦擦吧，你的嘴巴，吃个鸡腿怎么一点都不斯文，跟个花猫似的。”
话音甫落，桑梨赶紧把自己的帕子掏出来。
“喏。”百里羲抻手，手心放置一块叠好的白色方巾。
暂时没摸到自己的帕子，桑梨遂毫不犹豫顺过来擦自己嘴上沾到的油渍，脸微微发红。
百里羲失笑。
桑梨恼声：“不许再看，给我忘记。”
言休，桑梨放下帘子，又补充一句：“要你管？”
百里羲心情不错，低低哼了一声。
车厢里，寿安道：“太子殿下送的？”
魏蝉和寿安都听到桑梨和百里羲的对话。
桑梨：“嗯。”
魏蝉面色羞赧。
“为何啊？”寿安不解。
桑梨：“往后再告诉你了，现在这是秘密。”
寿安咬牙。
桑梨：“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心意，那肯定不能浪费，婵儿，要来消灭掉它吗？”
魏蝉点头。
桑梨：“这么好的机会，还有一个东西必不可少。”
寿安好奇道：“什么东西？”
桑梨道：“噔噔噔，当然是瓜子了！”
三人在车里吃得撑撑的，下车时都是一起扶着走的。
到了围场，大军驻扎，宣帝带着人去往行宫，夜里召开夜宴。
筵席上，桑梨一面吃着香喷喷的羊肉，一面给身边的魏蝉夹菜。
对于这种宴会，魏蝉本不欲来，可皇命当前，她必须得来，幸好有桑梨陪她，也没其他人上来搭话，这让魏蝉松一口气。
魏蝉一边吃东西，一边偷偷用余光去瞥前方端坐的太子，她能感觉到太子时不时会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认识到这一点，魏蝉高兴又害羞。
桑梨在一旁看得是津津有味，莫名也磕到了。
桑梨和魏蝉并不知晓，上首宣帝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二人，宣帝不时点头，甚是欣慰。
次日，天高云淡，春猎开始。
概因眼盲，魏蝉并未参加，来到围场外后就留在营帐里，安安静静做个小娘子。
桑梨和寿安结伴去林子里狩猎。
桑宝贴心地为桑梨牵来一匹漂亮油亮的棕红色骏马，桑梨很是满意，面带笑容和桑宝告别。
桑宝作为禁卫，要去守卫巡视，确保安全。
围猎场有专门为女子安排的北林，里面的鸟禽野兽皆没什么攻击力。
狩猎开始前，百里羲骑着马过来，留下一句微微别扭的“小心”就扬长而去。
临走前，还把想要和她们一起进北林的百里彦给擒走了。
百里彦：不！
桑梨：“？”
等疑惑渐去，桑梨觉着挺新奇的，百里羲今儿是吃错药了？竟然关心她？是好意还是恶意？
算了，不想了，到时辰了。
桑梨和寿安进了围猎场，稍微仰头，可见天空翱翔的猎鹰，还能听到远处林子传来的猎犬吠声和各种杂闹声。
由此可见，春猎气氛浓郁。
相比远处林子的喧哗热烈，北林显得更加静谧。
没过多久，桑梨和寿安便发现一只窜过的兔子，二人追上去，拉弓射箭。
结果这只兔子被后方射过来的一只箭射中了。
桑梨和寿安回头，见到马背上的乐嘉。
乐嘉挑衅似的仰头，“哎呀，不好意思，这只兔子是我的了。”
语气尖辣辣的。
寿安很气，桑梨制止了她，“这里头猎物多的事，没必要计较啦，继续找其他的，说不定有更好的呢。”
然而，接下来乐嘉好似一个跟屁虫，紧紧尾随二人，二人眼前出现什么猎物，她都要抢一番。
不过好在乐嘉出箭慢，自然没抢过桑梨和寿安。
寿安憋了一肚子气，桑梨小声：“稍安勿躁。”
桑梨冲寿安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小声同她讨论阴谋。
听完桑梨的安排，寿安越来越敬佩桑梨。
不久，在二人合计下，乐嘉被她们带到一处地方，受到恶果，她“惊扰”到树上吊挂的蜂窝，被一群蜜蜂盯上。
乐嘉登时被吓得落荒而逃，蜜蜂紧追不舍。
桑梨和寿安则下马不动，顺利过关。
目睹乐嘉狼狈不堪的样子，桑梨和寿安都笑起来，先前的气销声匿迹。
寿安得色：“我看到蜜蜂蛰她的脸了，这下她可‘毁容’了。”
桑梨嫣然一笑：“虽然只是蜜蜂，但被蛰住的地方估计要一阵才会好转。”
没有乐嘉这个讨厌鬼，二人狩猎顺遂不少。
又前行了一会儿，出现一条小溪流，桑梨和寿安下马去小溪流边洗洗手和沾了污渍的群裾，顺道歇息。
不巧的是，寿安步伐没稳，稍微在溪流里栽了一下，下裙湿了大半，桑梨让她回去换裙子，寿安依依不舍折返，留下桑梨一个人。
桑梨没有压力，打算继续前进，看看有没有山鸡，等她捉到三只就回去了。
想到这，桑梨口齿生津，炖鸡汤，烧鸡，叫花鸡......
各种山鸡的花式做法在桑梨脑海中盘旋。
出神之间，有人唤起桑梨的名字。
桑梨扭头：“百里羲？”

百里羲袍裾翩翩，高踞马背上，面带浅笑, 脸部轮廓格外柔和。
不枉费他找了这么久，路中遇到折返的寿安, 从寿安口中得知桑梨所在, 这便立即找过来了。
这么算来, 他和桑梨或许是真有缘分。
百里羲耳尖攀上绯色，稍稍避开桑梨的目光。
马下, 是牵着缰绳的桑梨, 穿着胡服, 冲淡少女三分柔美，尽显干练和英气, 一点都不好惹。
“你怎么会在这里？”桑梨惊讶道。
百里羲下马，十分顺畅地编借口：“百里彦跑过来这边, 我来找他。”
“哦。”桑梨顿了下，“那找到没？”
百里羲：“毫无踪影。”
桑梨幸灾乐祸：“那你慢慢找吧。”
“这么无情？不帮我？”
桑梨摆手, 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切, 我才不要帮你咧。”
百里羲摊手, 无奈道：“没想到人美心善的桑娘子竟然会拒绝我。”
桑梨笑了笑, “不要道德绑架我，你抬举我也没用。”
“那谈条件吧, 你要如何才能帮我？”
桑梨刚要拒绝，猛然记起自己的晚膳, 便道：“你知道这里哪里有山鸡吗？我一直没看到。”
“我熟悉这里, 带你去找。”
桑梨明白百里羲不会骗她，欣然与百里羲前往。
果不其然, 百里羲带着桑梨到北林灌木丛密集的地方，在这里看到好几只肥嘟嘟的山鸡。
桑梨大饱眼福，搓了搓小手。
百里羲目及桑梨凶神恶煞的馋虫样子，粲然一笑，怎么看怎么合心意。
原来桑梨是个好吃鬼，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不对，往昔便有迹可循了，只是当时他没太注意而已。
在二人齐心合力下，得到六只山鸡，每人分别射中三只，百里羲把自己射中的都送给桑梨。
桑梨毫无压力地收下。
“多谢百里世子了。”
“等等。”百里羲说完，便往草丛里走，桑梨看到他在草丛里走走停停，逐渐深入，最后弯下腰，似乎在掏什么。
未久，百里羲转身回来，手里按着三个白生生的蛋，外壳干净透亮，没有沾一点儿污渍，瞧着是被人用巾帕擦拭干净了。
桑梨瞪大眼睛：“野鸡蛋！”额外收获。
百里羲：“给你。”
桑梨笑得合不拢嘴，不由多瞅百里羲几眼，眼神平和，有几分好意。
“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我只是在想今天你是吃了什么好东西，竟然这么好。”
“我一向人品优良。”
桑梨嗤之以鼻，小心翼翼用帕子包起蛋，忽而她看到什么，朝百里羲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拂掉他衣袍上的草屑。
“有草屑。”桑梨解释道。
须臾，头顶传来百里羲闷闷的嗓音：“嗯。”
只要桑梨抬头，马上就可以看到百里羲此时的脸，颧骨浸红。
“走了，现在该去找你弟了。”桑梨转身，把蛋放在马背上挂着的布袋里。
百里羲盯着桑梨的背影，心潮澎拜。
在这段日子里，百里羲苦心埋在话本书海里，然而他本人并未实际得到什么传承，权衡利弊后，百里羲决定顺自己的想法来。
百里羲试着润物细无声地来靠近桑梨。
此地唯余他与桑梨。
桑梨的影子渐行渐远。
百里羲脑海中猝然跑过话本里的一幕情节，是个书生鼓起勇气对心仪的姑娘告白。
同时百里彦让他主动的声音响起。
可能是被百里彦洗脑了，又或许是被刺激到了，百里羲想，磨磨叽叽什么，这不像他。
故而，情窦初开的百里羲决定勇敢，直接向桑梨表明心迹。
虽然他不知道桑梨会如何，可能免不了一顿嘲笑。
“桑梨，等等。”
桑梨扭头：“嗯？”
百里羲纠结了一番，张了张口，面色严肃又浮出不正常的羞红：“桑梨，咳，我有件事要同你讲。”
“何事？”
周围安静，唯有清风，百里羲走进桑梨。
约莫是一缕烟散尽的工夫，桑梨与百里羲的距离不过一尺，二人对视，宽阔的环境犹似逼仄起来，天地只剩下桑梨与百里羲。
气氛似乎有些暧昧。
百里羲瞳仁灿烂，目光炽热，神情像是在憋着什么，又似要爆发出什么。
桑梨的第六感一突，她后退，故作镇定道：“干嘛？”
百里羲深吸一口气，下意识道：“你别跑。”
桑梨：“我跑什么，你在说什么呢。”
百里羲：“成。”
“你听我说，不要走神。”
百里羲的郑重叫桑梨误以为有大事发生，古怪感消弭，桑梨狐疑道：“你不会要告诉我什么惊天大秘密吧？”然后趁机害死她？
“不是。”
百里羲强调：“是关于我和你的事。”
桑梨：“你和我？什么事？”
百里羲张口。
“先别说话。”桑梨制止百里羲。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百里羲憋着一口气：“没有。”
“嘘。”
桑梨回头，眼睛在树下扫来扫去，片刻后，她低头，从草地里捧起一只幼鸟。
“是小鸟。”她转身，把幼小的雀鸟给百里羲看。
“你瞧。”桑梨手心小鸟仰起看不到的脖子，张开喙叫着。
百里羲扶额，心中滋味万千，还真是......
桑梨仰头望着绿树，端详枝叶上的阴影，“估计是上面的鸟巢里掉出来的，幸好命大，没死。”
“我好像和它有缘分。”
“你要养？”百里羲问。
桑梨眼睛亮晶晶的，明显是想养。
百里羲想了想道：“想养就养。”
桑梨踟蹰道：“我记得它是......吃虫子的。”
百里羲：“吃虫子怎么了？”
桑梨：“不养了，百里羲，我们得帮它。”
百里羲微笑：“好。”
桑梨：“你看到上面哪里有麻雀巢吗？”
百里羲：“我看看。”
不多时，百里羲道：“找到了。”
桑梨目视百里羲：“你会不会爬树？”
百里羲：“会。”
“给你，就拜托百里世子了，小鸟多可怜啊。”桑梨道。
于是，百里羲爬上树，把小鸟送了回去。
“里面还有几只小鸟？”桑梨在下面大声道。
百里羲数了下：“有五只。”
桑梨开心道：“兄妹团聚了。”
百里羲低头，透过几片树叶与下面的桑梨视线交汇，也笑了笑。
下来时，百里羲照旧踩着树杈下来，许是力道不轻，树干颤了颤。
等百里羲下来，桑梨正要说话，骤然看到树上掉下来一只黑褐色的虫子。
“啊——”桑梨尖叫，慌神间下意识扑进百里羲怀里。
“啊啊啊，它好像掉在我背上了，快把它弄走！”桑梨死死抱住百里羲，头抵在百里羲胸膛，还一个劲地钻。
百里羲始料不及，被桑梨抱了一个满怀，他浑身僵硬，且被桑梨搂得感到窒息，胸口也被桑梨的头顶磨得疼痛。
“啊啊啊，弄走了没？”
百里羲看了又看，没从桑梨的背上看到什么虫子，但他还是伸手做了拂去的动作，继而咳了两声，拍了拍桑梨的背。
百里羲端正腔调，温声道：“没事了，桑梨，它已经不见了。”
说罢，百里羲眼尾上挑，心尖冒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喜悦。
桑梨小声：“真的？”
百里羲：“嗯，千真万确。”
桑梨这才慢吞吞从百里羲怀中出来，警惕地查看四周后，缓缓松了口气。
饶是如此，桑梨依旧一阵恶寒，一想到虫子在她背上，她就发抖，嘴巴紧闭。
同时，二人都被方才的情况弄得有点懵，有些许不自在和无声无息的害羞。
桑梨和百里羲都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百里羲觉出桑梨不适，率先打破沉默：“你背上没有虫子。”
“真的？”
“真的。”
桑梨爽利了，僵硬的身体慢慢好转，“吓死我了。”
“没想到你会怕虫子？”百里羲冷不丁道。
桑梨佯作冷静：“怎......么，不可以吗？我一个小娘子当然怕虫子了。”
百里羲音色略扬：“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桑梨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人无完人。”
百里羲笑：“嗯，好了，没事了。”
闻声，桑梨忽然记起自己刚刚被虫子吓到抱住了百里羲。
“对了，刚才，多谢了。”桑梨嗔了百里羲一眼，眸光水汪，含娇带怯。
百里羲被她的眼神弄得眸子出花，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幸好他及时稳住声音：“小事，无足挂齿。”
话音一落，再次陷入沉寂中。
散去的暧昧回归，在两人周身徘徊。
桑梨没由来回想起适才百里羲带给她的感觉，结实坚硬，很有安全感。
百里羲不仅人长得俊，身量也挺拔......
念及此，桑梨微微红了脸，似乎头一回觉得百里羲是个少年郎。
心跳不太受控制，好奇怪。
桑梨感受不规矩的心跳，莫名其妙没胆子去直视百里羲了。
百里羲的心脏同样不平静，如擂鼓般。
“还找百里彦吗？”桑梨垂首。
“不管他了。”百里羲红着脸，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夜里，桑梨、桑宝、百里羲、百里彦、魏蝉、寿安、太子以及五皇子聚在一起。
少年少女们分坐在火堆旁，窃窃私语。
本来是没有这么多人的，只有几个姑娘家和桑宝，桑梨让桑宝烤鸡，结果百里彦看到她们，就把百里羲叫过来，随后太子和五皇子也过来了。
由于太子和五皇子都没什么架子，平易近人，加上有百里彦在其中活络气氛，倒是不显尴尬。
因为桑宝烤鸡的技艺不熟练，百里羲便自告奋勇烤鸡，百里彦、桑宝、五皇子给他打下手。
关于此事，桑梨委实惊讶了一回，百里羲还有这等手艺，她可要好生瞧瞧。
百里羲也没有让桑梨失望。
当尝到百里羲烤好的山鸡，桑梨就对百里羲刮目相看了。
桑梨由衷道：“你还挺厉害的。”
百里羲谦虚道：“谬赞，在边疆时学过一点。”
两人视线相撞，旋即眼睛像是被什么都系蛰到，双双移开。
火堆荜拨一声，不知名的火花在飞溅，引发炽热。
其他人也对百里羲的手艺赞不绝口。
百里彦眼睛蓄泪：“太好吃了。”若不是桑梨，他指不定到天荒地老才能尝到百里羲的手艺。
桑宝默默吃。
魏蝉点头，分给她的是都切好块的鸡肉。
太子不动声色注视魏蝉，“确实不错。”
五皇子一边吃酒，一边大笑：“百里当真是深藏不露啊，哈哈，今儿是什么好日子。”
寿安眼睛很亮：“好吃！”
百里彦：“哥，这么好的气氛，少不了好故事，你快来说说你在边疆事遇到过的奇事。”
闻言，桑梨跟着张耳倾听，“快说快说。”
百里羲：“真要听？”
桑梨、寿安以及百里彦点头如捣蒜。
太子：“百里，本宫也甚有兴致，不妨说来听听。”
五皇子：“百里，磨叽什么呢，赶紧讲。”
魏蝉也洗耳恭听。
百里羲：“那行，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虽是这样说，但百里羲叙述的精彩故事却被众人的心神都给吸引住了。
神秘的沙漠、危险的商道......
月色如水，几个少年少女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三日后, 春猎顺利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