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说要不咱两悄悄的回趟家?”这回家取了钱,才能继续玩嘛。
“不成不成,若是被村里人看到,不好交差,等些日子再回。”
“可是咱两手头没钱了。”田贵苦着脸。
“这不还有几钱银嘛,走,去赌坊,运气背了这么几日,也是该时来运转的时候了!”
两人兴致勃勃而去,事实却和他们相反,兄弟两人不仅没靠着仅剩的银子翻身,反而输得个底朝天,便是连身上的棉袄都脱下给人换了十几文钱败在了赌桌上。
“二位,可还要继续?”
衣裳卖了,田荣冻得直打摆子,“不来了不来了,这兜里实在没银子了。”
“这说得什么话,如今风靡惠安县女眷的眼影生意不就是你家的?二位爷就差睡在金银山上了,哪里会缺钱?”
“眼影生意?什么是眼影?”田荣和田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他家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买卖了?他兄弟二人咋不知道?
“二位爷不知道?”
两人点点头,田荣脑子活些,立马拱手问眼前的伙计,“我兄弟二人离家已有一个多月,家中之事不太清楚,还请小哥解惑。”
赌坊伙计这便将眼影买卖的价钱和受城中女眷喜爱的程度给二人说了。
“哥,咱们要不还是回家一趟?半夜回去,村里人都睡了,定不会有人发现咱两。”
田荣原不打算回村的,自家逃徭役这事被发现了有多严重他知道。
但是村里人睡得早,他兄弟二人半夜偏偏回了,问清楚情况,再拿了钱回县城,应该无碍。
“成,那咱们今夜就回去。”
赌坊伙计目送田家兄弟两出了门直至见不着身影,这才也转身去了后门。
“你说的事,办完了,说好的银子拿来!”
后门外站了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汉子,听了他这话,忙拿出了一两银子放在伙计手里,“多谢小哥!”
“几句话的事,往后要有这种好事,记得还来找我。”
第83章
黑炭夫妻送来的炭很好用, 燃烧的时间长,还不起烟,李檀昙拿了树枝拨弄这炭盆里烧得红红的炭,一边听着榔头在耳边叽叽喳喳说起他白日和村里孩子去山上撵兔子的趣事。
“你是不知道那兔子又肥又大, 后头还跟着两只小兔呢!要不是我前头的虎子挡着我, 我早撵着那三只兔子了!”
香秀香月一脸崇拜的看着榔头,真诚发问, “二哥, 我们明日可不可以也同你们一道去抓兔子呀?”
榔头瞅了眼两个妹妹坐在凳子上都不挨地的腿,万分嫌弃,“你两腿这么短, 跑太慢了,才不带你们!”
榔头话刚落,就挨了他奶一记眼刀。
“好好说话”
“哦。”
“你们跑得慢, 带了你们上山会丢, 所以你两还是待家里玩过家家吧!”榔头好声好气的又说了一遍。
李檀昙轻轻敲了下榔头摇头晃脑的头, 上山撵兔子, 下河滑冰, 这孩子这些日子快野上了天, 是得拘拘性子了。
“后院书房已经理出来, 明日你两不许再出去玩闹, 早早的起来把搬了家里的桌子去和许先生念书。”
“这么快就收拾好了?”秤砣榔头二脸震惊,读书写字这事的反抗不过了,他们不过想在书房收拾出来前玩个尽兴, 没想到这么快!
“奶, 虎子大石他们日日跑上山玩,能不能让他们也一起来咱家读书?”
榔头抱着有难同当的心态对他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不好过, 村里的孩子们也别想好过!
崔氏听了这话气够呛,就他大方。
“你管天管地咋管这么宽?徐娘子是你奶花了银子请来的,做什么要让别人平白占便宜?赶紧睡觉去!”
让全村的孩子一起来读书?
李檀昙不是没有产生过这个想法,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放五只羊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林家如今有这个条件,若是能帮帮村里的孩子也算是行善积德了,反正给他们这个机会,学多学少就全看个人了。
但如今课室设在工坊,村里的孩子进进出出始终不太方便,等明年春天吧,家里的院子这般破烂肯定要推到重建的,到时候依着自家院子重新建一个课室,再放口让村里孩子过来上课。
白送的始终不值钱,她想要帮帮村里这群孩子,就是不知村里有多少父母领情了。
“这事明年再说,你现在先去睡觉。”
得了自家奶奶认真的回复,榔头立马神气了起来,他甩开崔氏的手,蹬蹬蹬跑到李檀昙面前,不依不饶的追问,“奶,为何啊!不可以现在就让他们来吗?”
有了村里的玩伴陪着,读书写字一事好像也没那么难捱了。
这事榔头既然问了,李檀昙就不想敷衍他,“首先第一个,如今的课室设在工坊,工坊产的眼影是咱家安身立命之本,若现在让村里的孩子过来,人多眼杂,难免不会出岔子。”
“第二,如今教授你们的是徐先生,加了人总要徐先生松口,许娘子今日和你二婶在工坊那头住,奶还未问过她的意思自不好自己做决定。”
“第三,让你村里的玩伴来咱家读书认字,总要得他们大人的同意,这并不是你奶一句话同意就可以的,这世间之事桩桩件件都是相连的,做事前要多想多思,理清其中关键,考虑完后果才可为,你可听懂了?”
榔头点头又摇头,好似懂了,又好似没懂。
“这话你先记着,现在不懂,往后总有懂的一日,现在先去睡觉。”
李檀昙刚打发完几个孩子睡觉,院子的大门就被拍响。
白家一家是听了林更有让他们来结钱的信来的,想着林家今日招工事忙,特选了晚上的时间上门。
来人是白家的当家人白天佑、妻子白黄氏和他家的大儿子,大湾沟姓黄的妇人不少,村民们便在前头加了夫家姓已做区分。
“林二婶还没睡呀,我家这么晚上门真是打搅了!”
“没呢,快进来烤烤火。”
待坐定寒暄几句后,李檀昙便从怀里拿了账本出来,“我家上个月收了你家木盒八百个,月直到月□□收木盒一千,按照咱们先前定好的,一个木盒一文钱,上个月已提前给了二百五十文做定金,如今共需补一千五百五十五文,你们合计一下可是这个数?”
一开始林家同白家谈的是第一月要五百个木盒,后面每个月要一千个木盒,预定木盒的数量是完全和胭脂红预定的眼影数量保持一致的,只是后头又加了改良后的眼影,木盒的数量这才又增加了许多。
“没错没错,共一两银子五钱银子零五文。”白天佑每每做完盒子都要在心理合计赚得的价钱,如今李氏报的数和他算了无数便的价钱一模一样。
“我家老三几日预定的四张桌子多少银子?趁着今日有空,便也一起结了吧。”
“桌子贵些,一张给一钱银子就成。”
是个公道价钱,李檀昙拿了钥匙递给杏花,“杏花,去我屋,开了箱子,取了银子给你白叔。”
白家三人脸上的喜色都快掩不住了,只是李檀昙接下来的话却如一盆带了冰的冷水,彻底将三人浇醒。
“他白叔白婶可记得缔约之时说过的话?”
“我林家要的木盒是给了样式让白叔照着模样打的,若我没记错当时老身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再为第二家打这个式样的木盒,和对每月提供了多少数量木盒保密的。”
“劳您二位看看,这木盒可是出自白叔之手?”木盒这东西,好仿的很,顺便来个木匠就能做出个一模一样的来。
但不论别个怎么仿,这里面绝对不包括白家。
话都说到这了,白铭恩赶紧解释,“林二婶,这是个误会,是村长来我家看了屋子里的木盒,说要拿几个回去给家里孩子玩,实在是没拦住。”
“除了木盒,其他可还说了什么?”
“没说,真的没说!每月的数量我一个字都没往外提。”
“怎能让客人顺便动家里的东西呢,这次便罢了,下次......”
李檀昙轻笑一声,“白叔也应知,这木盒好做,便是请了村外的木匠,想必看在钱的面子上,他很乐意守口如瓶和看好自家客人的手。”
一个没有契约精神的人,何来下次?
“肯定的肯定的!”
白家高高兴兴来结钱,又受了一顿敲打,满脸热气的接了钱,正要归家时却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发生什么事了?出去看看!”
林更有今日得了他娘的话就往县里赶,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到位,说句话的事,有的人愿意去做。
他已经打听过了,田家两兄弟这些日子输得不少,怕是没有自家的煽风点火,这两人很快也忍不住回村了,自家的做法不过是往前推了两人一把罢了。
这个田家真是胆大包天,连衙门指派下来的徭役都敢逃,敢偷自家的方子,不将这两人没去服徭役的事闹得满村皆知他不信林!
林更有边想边将帽子拉低,又将身子往棉服里缩了缩。
今年这天真冷,穿了两件厚厚的衣裳还是觉得寒风从四面八方袭来。
“艳秋,你要不先回去?这会天还早着,你陪我在这等也是白等。”
谢氏才不理他,她非得亲手抓住偷自家方子的田贼才解恨!
林更有还想再全,天寒地冻的,不好好在家,和他在这挨什么冻?他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胳膊一疼,她媳妇紧紧的抓着他是手,压低了声音让他看桥上。
“当家的,你看那是不是有人影?”
“好像真有!,躲好了,确定是田家人咱们再出去。”
田荣和田贵其实天黑之前就到了大湾沟村外,只是那会怕遇见村里人,便没敢回家,两人寻了个山坳,直躲到村里人熄了灯才敢进村。
两人做贼心虚,就是眼前看不见光亮,也不敢点火把照明。天黑路滑,摸黑赶路的结果就是两人一步一跟斗,原就被冻木的身子,再狠狠摔在地上,整个人更懵了。
“哎哟!”田贵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再次狠狠的摔在地上。
“哥,拉我一把。”
田荣自己走得也够呛呢,但又不能真不管田贵,只得抹黑颤颤巍巍的去扶,他恼怒的低声呵斥,“快到家了,你小声些,别发出声音引来了人!”
田荣扶着田贵正要借力起来时,后背突然撞来一重物,还没完全起身的兄弟两被那重物一撞,吧唧又倒回了地上。
到此那物还不甘心,竟又来回滚了两下,直把兄弟两压在地上无法起身才尽心,也是这会兄弟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撞自己的东西是个人。
“艳秋,叫!”林更有用尽了全身力气钳制住两人,喘着粗气催促躲在暗处的谢氏。
谢氏连滚带爬的从藏身的暗处跑到路上,然后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村子里进贼人了!”
“快来人啊!村子里进贼了!”
谢氏觉得这样喊效果不好,她匆匆扔下一句‘当家的,看住了!’就深一脚浅一脚跑去村里挨家挨户敲门,边敲还要边喊村里进贼了。
田荣田贵绝望的听着女人尖利的声音喊醒了一户又一户的人家,他二人心急如焚,想逃,但却掀不开压在身上的男人。
在谢氏的喊叫下,原本睡下的村民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村子里进贼可是大事,若是普通贼人便罢了,就怕来的是躲在在那深山中的山匪。
之前就听过那山上的山匪冬日没了活命的粮食, 便会下山来了村里抢掠, 那些山匪最是心狠手辣,不仅抢粮抢银, 更是会狠心杀害村民性命。
村人胡乱的披了衣裳, 慌忙的从自家院子中随意拿了锄头镰刀等便冲出了门。
田向贤原本已经睡下,被声音吵醒,他有些不耐烦。
“老大, 外头发生啥事了?咋这么吵?”
“说是村子里进了贼人?”
田向贤拧眉,村子里别进了山匪,“贼人?你等我穿衣裳一道去看看。”
村子进了贼, 可不是件小事, 他这个村长不能不管。
田荣田贵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心里急得跟有只兔子在蹦跶似的, 他们得赶紧逃, 若是被村民们堵住, 就难收场了。
人在陷入绝境时的力量总是惊人的, 林更有钳制两人也越来越困难。
田荣咬牙, 用力一挣,总算是挣脱了背上的男人。
林家,他记住了!
天黑他看不见, 但他耳朵可不聋, 刚刚说话的分明是林家三房的林更有和谢氏。
田荣爬得离林更有远了些站起身来,趁着林更有还扑在地上压, 着田贵的时候,田荣使力一脚向林更有踢去,“日、你娘的,多管闲事!”
林更有早有防备,他灵活的往旁一躲,双手用力一扳,田贵就挡在了身前,田荣的一脚全踢在了田贵身上。
田贵疼得嗷嗷直叫,“嗷!哥,是我,别踢别踢!”
一招不成,田荣还有二招,他扯着林更有的手,想将他从田贵身上扯下去,村里人已经醒来,若真被堵着,那可真是坏了大事!
他边拉边吼地上的田贵,“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跑?”
田贵刚刚捱了一脚,身上又跟膏药似的挂了一个人,别说跑了,他连身子都站不起来。
三人正挣扎着,李檀昙带着林家人和白家人赶到。
白天佑见那贼人想跑,赶紧招呼儿子过去帮忙,有了两人的加入总算是没让人逃脱。
村里人陆陆续续举着火把赶到,“贼人呢?可抓住了?”
“多亏了林家老三和白家老大,这两个黑心的刚刚还想跑呢,幸好被控制住了。”
熊熊燃烧的火光下是村民们一张张愤怒的脸,杀千刀的贼人,一年到头就得那么点粮食,自己吃还不够,哪里还有被人偷的?还好今日捉住了,不然若偷到自家头上去,非得气死不可。
“快去找村长,这丧良心的贼人,就该送去官府挨板子,下大牢!”
田荣田贵自知跑不脱,怕被人出来,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去,也幸好刚刚挣脱时,扯掉了头发,散乱的头发挡住脸,火光又暗,村民们暂时认不出来。
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被村民发现自家没去服役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万事就只能等爹过来了。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村民们自动让出一条道。
林更有感觉被自己抓住的田贵身上一颤。
这时候知道怕了?晚了!
“怎么回事?”
“村长,咱们村进了贼,现在抓住了两个,不晓得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田向贤看向那所谓的贼人,身形微胖,身上的衣裳衣料不错,只是这么冷的天,这两人竟没穿棉服。
这两人,一个被林更有反手拧住胳膊趴在雪地里,一个被白天佑和白家大儿子一人抱腿一人抱手控制住,那贼人除了脖子还能做些无谓的挣扎,其他的地方没一个位置能动。
两人许也知道偷鸡摸狗之事丢人,一个把头埋进雪地里,一个扭了头,并不让乡亲们看清他们的脸。
不过这两人身形怎么有些眼熟?
火光太暗,田向贤想要仔细看,却看不太真切,他忽略掉心头是怪异感,扬声问。
”你们是何人?深夜来我大湾沟做什么?可还有同伙?”
自家老爹的问话,田荣田贵自然是没法回答的。
他们哪是什么贼人?村子的村民家家穷得叮当响,又有哪家值得他们兄弟去偷的?
村民们见两人不说话,不耐烦的催促道,
“说啊!”
“敢来偷不敢说话?”
在村民们的声讨中,兄弟两越发沉默。
他们爹怎地还没把他们认出来,想办法把他们两个解救出去?再晚这些穷酸户可就发现他们的身份了!
李檀昙给林更有使一个眼神,林更有微微一点头,然后扯着田贵的头发,用蛮力将他的脸从雪地里拔出来。
“倒让我来看看你这两个小贼多厚的脸皮,才能来村里偷盗东西!”
这姓田都不是好东西,老的想偷自家的方子,先前害得娘受伤,小的整日看人都用鼻孔看人,高傲的很,同是庄户人家,也不知在傲什么。
他早看不惯这家人,如今落在他手里,当然不会让他们好看!
那贼人的脸一露出来村民们就惊了,“田贵?”
“他怎么在这?这会他不是应该和村里的男人们在服役吗?”
“是啊是啊!他怎么在这?”
林更有也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来,但手上的力气却是半点没送,还暗暗又使了两分劲将人往雪地里送了送。
“田三哥,怎么是你?你和田二哥不是和大家一起去服徭役了吗,怎么这会悄咪,咪的回了村,我前几日路过县城赌坊时好似就看见了你两,当时我还不敢认呢!原来真是你两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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