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她们低着头,一路走一路不自在, 特别是张氏, 她总觉得周遭那些客人在看自己。
好在医馆小童定的雅间就在二楼楼梯口处, 路程不远, 直到进了雅间, 珠帘放下, 身上那股如影随形的视线消失, 两人才稍微送了口气。
“周掌柜的店中有事, 许是得晚来一刻钟,咱们先吃些茶点等上一等周掌柜。”
李檀昙没意见,全凭张铭恩安排, 几人没等太久, 很快雅间门口就传来了拨弄珠帘的声音,几人寻声望去看过去, 果然看见胭脂红的掌柜站在门口。
来人脚方踏进雅间,就边抱拳边大笑,“张掌柜今日好兴质!平日里见不着面的大忙人竟有空请我老周喝茶,真真是荣幸至极!”
见人来了张铭恩忙起身相迎,李檀昙见状也站起身来。
“周掌柜愿意赏光才是张某之幸!”
二人寒暄着进了雅间,周掌柜眼一扫便注意到同样站起迎接自己的三位寒酸妇人。
周兴看着李檀昙的脸觉得甚是眼熟,胭脂红前日也去了个衣着寒酸的老妇,当时自己怕这老妇引得店中女眷的反感,就让丫头将人劝了出去。当时他只随意瞟了一眼,并未注意其长相,这会瞧着这老妇人倒是和前日那位有些相像。
他不动声色的问,“这三位是?”
“这位是李老夫人,后头二位是林二夫人和林小姐。”
李檀昙穿越这么久,倒是第一次得这么郑重的介绍,她也不懂这会的人之间是怎么相互行李问好的,只点点了头笑道,“老身是大湾沟的李檀昙,这是我那媳妇和女儿,今日得见周掌柜真是高兴得紧!”
周兴今日脸上倒是没像之前前日李檀昙去店里买胭脂似的那般露出鄙夷的神色来,甚至友好的笑着给三人点头问好。
时下人们谈事都讲究个委婉,少有一坐下就直奔主题的,李檀昙和这位周掌柜实在不太熟,她两若是谈也只能讨论,先敬罗衣后敬人把拐弯把身着寒酸的顾客敢出门一事是否合理。
这实在不符合现在谈合作的场景。
眼前的人再倨傲再看不起人也是甲方爸爸,为了小钱钱,放下身段,在一些不触及底线的事情上讨好甲方爸爸是很有必要的。
张铭恩和周掌柜边喝茶边聊些街上的趣事,在张氏和杏花逐渐听入迷时,周兴突然将目光锁定在张氏身上。
“这位嫂子装扮倒是雅致得很,不知用的哪家胭脂,颜色才这般研丽多彩?”周兴管着周家惠安城大大小小的胭脂铺,一眼就看出来张氏脸上的胭脂不同于寻常,这胭脂色彩艳丽,所化妆容也奇特,他从未见过。
张氏看眼婆婆,低声答,“这非胭脂,名为眼影,也不是从胭脂铺买得,是我家婆婆亲手做的。”
周兴听完这话将目光转向李檀昙赞道, “婶子好巧的心思,老夫开着胭脂铺几十年,却不知还有这般精妙的装扮之法。”
李檀昙和张铭恩带了张氏过来就是寻了让周兴先看看眼影成果的意思,这会见他主动询问,张铭恩也赶紧接茬。
“实不相瞒,李婶子乃是张某远房亲戚,家中虽贫苦些,但好在婶子手巧心灵,常能做些新奇玩意,这次做出的这胭脂色美,最是适合女子装扮,便想来县中卖些银两,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苦于没有门路,这才找到张某跟前来。”
“张某一大男人那懂得女儿家的胭脂水粉,这才想请周兄来掌掌眼。”
周兴抚了抚自己的胡子,点了点头,他接到张铭恩的请帖时心中还嘀咕,他和张铭恩交情浅浅,今日怎会突然请自己喝茶,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婶子可带了那叫眼影之物?”
李檀昙拿出她早就备好的木盒,推到周兴面前,“掌柜的请瞧。”
周兴接过,只见简陋的木盒中装了红黄粉蓝绿的胭脂,轻轻用手一摸,触感细腻嫩滑,留在手指上的胭脂也色彩鲜艳。
周兴和胭脂水粉打交道十几年,一眼便能看出眼前胭脂的品质,“红飞翠舞,流光溢彩,只是可惜这粉质粗了些,李老夫人想以何种价卖这胭脂?”
可算谈到了正点,李檀昙兴奋起来,“老身这几种卖法,就是不知道周掌柜中意那种?”
“李老夫人自管说来,说完老夫才能做决议不是?”
既是专门来谈生意,李檀昙和张铭恩自是提前商议好了,这会只见张铭恩微微颔首,医馆小董就将抱着的纸笔铺在桌子上。
“这第一种卖法嘛,便如周掌柜如今所见的一般,一盒颜色一个价钱的卖,一个要价二钱银子。”
李檀昙说完又执笔在雪白的纸上画了一个大框,大框里边又框小框,“另一种卖法则是制一个如这般的盒子,多种颜色套着卖。”
李檀昙心中肯定是倾向第二种卖法的,现代女孩化妆包中谁没有几块中看不重用,买回家吃灰的眼影呢?李檀昙这次所做的眼影中,一开始可能不显,但时间长了蓝绿色市场注定不如其他暖色调,若是拼盘,将其放在毕竟流行的颜色中,这两种颜色的销量也能上去些。
“这两种有何不同?”
“不同自是有的,单卖的灵活,拼盘将颜色配好省了客人配色的功夫,最重要的是!”
李檀昙一个大喘气倒是引得雅间里所有人都跟着她屏住呼吸,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最重要的是能赚更多钱!”跟商人说什么用户体验感都是虚的,说得再天花乱坠最能打动他还是银钱二字,再说她总不能说最重要的是她要防范于未然先处理冷门颜色吧。
“那这拼盘胭脂又是何价?”
“老身预备先卖四色、六色、八色三种,分别各卖七钱、一两银一钱、一两五钱一盘。”
周兴听完并未说话,只是又捻了捻手指头,感觉到手指传来滑腻的触感,才抬起头看向侃侃而谈的李檀昙,“老夫人做的这胭脂确实新奇,但毕竟是新品,卖这般高的价钱怕是不合适。”
周兴的眼神有着和他整个人故作友好相反的冷漠和压迫,脸上虽在笑着,但总能让觉得毛骨悚然。
这就是李檀昙为什么非要拉张铭恩搭伙的原因,古代这权势能压死人的地界,若不是张铭恩做在一旁,依照周兴这表里不一的性子这会她们娘三部一定被押在哪间小黑屋拷打问方子呢!
当然这全是她的臆想,不过财帛动人心,古往今来劫财杀人的事哪朝哪代都不会少,林家出身低贱没有靠山在这个朝代就是原罪,就是人人可欺的软柿子。
“周掌柜经营胭脂铺十年的行家,这眼影能不能火爆心中自是有一杆秤,若是周掌柜的嫌贵,老身卖去别处就是了。”
李檀昙说完在桌下轻轻踢了一脚张铭恩,这黑脸她做了,白脸该上场了。
她的胭脂自然不是非得卖给胭脂红不可,但是几经比较李檀昙和张铭恩都觉得胭脂红是最好的卖家,一是胭脂红在胭脂水粉这块势大,惠安城只是胭脂红其中一个分铺子,它的总部设在京城,和胭脂红合作是最快将眼影带去天盛朝各个城池的最好方法。
这传播量广了,自家的生意自然也差不了。
再一个大店铺资金量充足,她和张铭恩可是打算办工坊的,小铺子根本难以吃下这么多的货量。
“周兄勿脑,我这婶子乡下人家,说话最是直心肠,她心中最是仰慕胭脂红,来时的路上还说了若是自己做的胭脂能进了胭脂红,那才叫真的面上有光!”
周兴爽朗一笑,又恢复了先前和善的样子,“老夫人性子是个爽利性子!张贤弟,不是老兄不给面子,实在是这价钱实在太贵,若是花这么多银子买了货卖不出去,这,这,这不就砸在我手中了嘛!主家是要怪罪的啊!”
一盒眼影两钱银子的价钱本就偏高,是两人专门喊高了给周兴讲价的,这会自然不能让周兴因为价钱退步。
“我与周兄也算多年交情,婶子,今日便看在贤侄的薄面,给周兄便宜些价钱?”
李檀昙看了一眼周兴,装作不情愿却又为难的样子问,“那周掌柜觉得何种价钱合适?”
“单盒每盒五十文,四色一钱五十文,六色二钱五十文,八色三钱五十文。”
好家伙,对半砍不够,还要齐腰来一刀!
“这价钱还不够老身的本钱,看来周掌柜是无意这门买卖!惠安城中胭脂铺海了去,老身就不耽搁周掌柜的时间!”
周兴只见他话刚落,那老妇人拉了媳妇和女儿,一袖子将桌上的木盒扫进衣兜里就要走。
“夫人且慢,万事可商量,何必这般冲动!”周兴对这妇人拿出的彩色胭脂确实很有兴趣,见她要走,赶忙阻止。
李檀昙也就拿乔,有人拦自然也就停下往外走的脚步。
在一通折腾下,不论是李檀昙还是周兴两人都累了,最后定下单个一钱银子一个,四色三钱银子,六色五钱银子,八色七钱银子的价钱来。
周兴心中还是有些顾虑,第一批订单只敢单个,四色、六色、八色的各定了一百过,放在店铺里试卖过后才愿意正式签订契约。
李檀昙对此表示理解,但同时她对自家的产品也有信心,胭脂红的订单她拿定了。
第60章
周兴定的各一百盒眼影要求李檀昙在五日后供货, 因为是第一次试卖,不知客人喜好,便各色颜色都要了些。
李檀昙在心中估摸了一番自家人的产量,然后点头答应了周兴的要求。
“事既已谈妥, 周某铺子里还有要事, 便先失陪了,改日再请二位喝茶!”
“周兄慢走!”
“周掌柜慢走!”
李檀昙和张铭恩送完周兴后回到茶室。
“如今买卖已谈成八成, 剩下两成还得劳婶子多费心神了。”
“这是老身应当做的, 只是这做眼影的材料,还得掌柜费心今日让医馆的小哥备了,待会回家时便可直接带走, 这样也可早些开工不会耽误了工时。”
“婶子说得有理,婶子尽可告知张某需要何种药材,张某这就回去让人备着, 婶子归家之时来取就是了。”
给张铭恩说完需要的材料后, 李檀昙就带着两个媳妇上了街。
李檀昙提议, “今儿是个好日子, 咱们买些好吃的庆祝庆祝。”
张氏和杏花在茶楼时全程旁听, 早被一盒眼影一钱银子的高价砸晕, 这会听婆婆/老娘的提议也不觉得是在浪费银子了。
两人心中都明白, 眼影的试卖要是反响好, 自家立马便能和那胭脂铺的周掌柜结契,到时候工坊开起来,赚的银钱有多少两人这会根本没法想象, 现在若不是在大街上, 两人兴奋得能跳起来!
“今日多亏了娘才谈成了这么一宗大买卖,是该吃些好的热闹热闹!”
张氏差点喜极而泣, 当初她嫁给当家时,娘家姐妹和亲戚嘴上不说,心中却都觉得自己是跳了火坑,嫁到林家一开始确实过得更泡在苦水中似的,但谁也没想到,林家竟然起来了,不仅有卖药材和做饼的买卖,如今眼看着竟是要开工坊了。
“娘你真厉害,我进哪青山啥?的时候腿都在发抖,那种地儿,往常咱们这种庄户人家,不说进了,敢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杏花刚刚还怕,这会却后知后觉兴奋了起来。
李檀昙笑笑,安慰道,“第一次进去脚抖,往后多进一次就习惯了!”
“多亏了娘厉害!”杏花这倒不是在拍马屁,她是真心觉得自家老娘厉害。
“行了,别贫嘴了,咱们先去买东西。”
“娘,是要去买肉吗?”即使现在家中做着卖饼的生意,谢氏夫妻二人每日都会往家买肉,但林家一家老小除了李檀昙和秤砣榔头都知道这是做买卖赚钱要用的,并不吵着要吃肉,所以说起好吃的,杏花第一反应便是买肉。
“天越来越冷,先前做的被子这会盖着还是有些薄了,再说家里人的冬天要穿的棉服还没做,咱们先去布庄再买些棉花和扯布。”
“隆冬已至,正是吃羊肉锅子的时候,待会买了猪肉再看看有没有卖羊肉的,咱们买些回去洗干净和萝卜煨了晚上吃锅子。”
还要去粮店称些白米,面食和米饭比起来其实李檀昙更爱吃米饭些,只是之前家中没有,自己想吃也没得选。
这次家中有了钱,媳妇和女儿也不在耳朵边叭叭说些省钱的话,李檀昙买得格外尽兴。
棉花要买得足足的,冬日天冷,每人房中要再添一床被子,另外还要扯布给每人做两身新衣裳,一声颜色鲜亮的出门见客穿,一身耐脏的在家穿。
买完衣裳再去杂货铺子买些透亮防风的窗户纸,林家的窗户还是去岁冬天来临前糊的,一年时间过去早就破破烂烂再难挡风。李檀昙有次无聊的时候曾学着电视剧里那般食指舔了口水,捅破窗户纸假装在偷瞧主人家秘密。
李檀昙发誓她做这一行为的时候真的真的只是脑子一热,童心一发,脑子没管住手捅了下窗户纸,捅的还是她自己屋的!
偏生她运气不好,这行为被榔头看个正着,当时她和榔头的身份仿佛倒了个个,榔头看她的表情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
李檀昙好在老脸够厚,当时才没红脸,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事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自那天以后,她的窗户靠下的地方总会莫名出现一些小洞洞,晚上风从哪些洞里吹进来,差点没冻死她这把老骨头。
罪魁祸首是谁不言而喻,李檀昙承认,做为没做好榜样,再教训榔头时是有些心虚的,所以她是让的林更生揍的榔头。
从杂货铺出来,三人又去了肉铺买了羊肉,李檀昙见今日的猪肉还算新鲜,多买了些猪肉,另还买了两只猪脚,一副下水。
卤猪蹄和卤肥肠,她真的馋很久了。
大头买完,三人又逛了一圈集市,零零碎碎的又买了些,给家里孩子带的糕点、糖人、糖葫芦、花生瓜子等零嘴儿,直到三人手里拿不下李檀昙才停下步伐。
“先去码头把东西放好,等老三他们收摊后,再赶牛车去医馆拉做眼影的药材。”
李檀昙三人来到码头的摊子前,却见谢氏苦着张脸,嘴撅的都能挂油瓶。
李檀昙将东西放在牛车上,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
“娘,码头上今日又开了两家煎饼果子,当家的去买了尝过,味道虽不如咱家,但比那张家味道要好上许多,而且价钱也便宜,今日咱家生意少了许多!”
林更有和谢氏每日来码头摆摊,生意好的时候每日能卖出上百个煎饼果子,赚得多的时候一日□□钱银的收入是有的,可是这会受那三家抢生意的影响,饼摊一日能卖出去的饼越来越少,今日太阳都快落山了,也才赚了四钱多银子。
防止别人跟风的事,李檀昙也没办法,毕竟赚钱的买卖谁不想要,林家的摊子生意好自然会受到他人的觊觎,仿造品出现是迟早的事。
“咱家饼子的做法不难,难的是酱料,但遇到有心的,多买几个回家,再专研些日子便能学个七八分,防别人学咱家是防不住的。”
“娘,连你也没办法吗?”谢氏脸更苦了些,连家中最有主意的婆婆都拿这些学人精没办法,那自家摊子的买卖还怎么救回来。
其实将摊子生意抢救回来的主意不是没有,码头上的人不是爱学嘛,那只要自家上新的速度足够快,让别人跟不上,顾客就还是会被牢牢抓在手里。
但李檀昙并不想再继续码头摆摊这门买卖了,吃食买卖是赚钱,但太累人了。
为着这个摊子,全家人从必须从前一晚上就要开始做各种准备,磨面,洗肉,切菜。待第二日天不亮,谢氏就要起床腌肉调酱料,然后夫妻两再冒着寒风从大湾沟赶着车去县里码头卖。
谢氏这些时日以来脸都被吹裂了,林更有更是因为要赶车,还没到真正冷的时候,手脚就先生了冻疮。
来县里摆摊卖饼在李檀昙的规划里本就不是长久买卖,只做没钱时的过渡,这会谈下了胭脂红的买卖,自是不需再来县里受累,再说煎饼果子如今在码头也算不得新奇,那这累,在李檀昙看来就更没必要了。
不过这摊子毕竟是张氏夫妻二人在经营,想不想继续还是得听二人的意见。
果然,谢氏听见婆婆不仅没法子将那些学人精赶出码头,竟想直接关了自己的买卖,立马就炸了毛。
“娘,饼摊怎么能关了呢?便是如今赚得不多,一日也四五钱银子呢!”
“娘的意思并不是要关饼摊,只是每日卖饼劳累,且如今收益大不如前,码头上如今的煎饼果子是只有三家,但照如今的趋势,往后会有四家五家六家,到时候许是能赚一两钱银都是困难,倒不如这会将摊子让给别人,你二人随我回家做眼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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