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句,又有些懊恼地继续嘀咕着:“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明明她从他身上说不出任何一点能让她心动的点,可她就是想见他,想听听他的声音,闻闻他身上的味道。
然后,靠的再再再近一些。
闻女士看到闻喜纠结成一团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我们阿喜情窦初开是这个样子啊……”
被自家母亲白白拿来打趣的闻喜脸莫名一红,下意识反驳:“我才没有!我就是…我就是……”
她梗着脖子,还在硬扳扯一个理由来:“对他有一点点好感而已。”
闻安然看出闻喜的嘴硬,也没拆戳她,就顺着意思附和了一声,但言语里还透着明晃晃的笑意。
“行,闻女士相信你。”
闻喜听出她话里的敷衍,涨着粉色的小脸,半天傲娇的拉不下面子来,轻轻哼出一声来。
过会儿,她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偏头问闻安然:“对了,手术日期定下了吗?”
闻安然柔缓的面容一怔,随后她听见自己只僵硬了一瞬,就很快恢复过来平日里温和无常的声调。
“快了,只不过前段时间检查出来,你还有些贫血,还不能过早进行手术,需要再等些几天。”
闻喜“啊”了一声,忍不住叹了一声,眉心蹙了起来:“是我最近压力有些大,所以导致身体扛不住了吗?”
闻安然笑了一下,语气未变:“我看有这方面的关系。”
听到她这样说,闻喜的小脸一瞬间垮了下来,进行自我反省:“那看来以后我晚上得再早点睡一些。”
她说完这里,仰起脸,冲着闻安然说话的方向,笑了一下:“是因为快手术的缘故,所以这段时间来的都比较早吗?”
之前闻女士经常忙到深夜才会急急赶来医院,可这段时间,她来的很早,几乎是下午的时候就可以过来一直陪着她。
闻安然盯着她平静的面容,瞳孔缩动了下,心颤了颤,最后还是抿了抿唇,压下眼底涌上来的难抑情绪和嘴角的苦涩,慢慢低应了一声。
因为她将自己异样的情绪掩盖的很好,闻喜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虽说是准备画沈从越,可最后也没有把他画完,只草草画了几下,感觉不怎么对,就将画布取下来卷了起来,准备放起来。
闻安然问她为什么突然不画了。
闻喜几乎想都没想就回答说:“画哪有真人好,就算画得再怎么好,那也比不上现实生活中的他,将他画在这上面。”
她顿了顿,很是随意地笑了一声,但话底下透出几分认真。
“我做不到。”
油画本身就是一件极具赋有浪漫与理想的事物,可她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梵高画满他的全身。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沈从越只要单单走到她的面前,他已经将这份浪漫演绎到了艺术的尽头。
安静地伫立在画板前方,她身形停顿了许久,最后想起什么,慢慢吁出一口气,重新抽了一张画布挂在那上面,然后左手端起调色盘,右手抬起了画笔。
而沈从越在安顿好沈妈之后,就赶着深夜回去睡觉。
从浴室冲完澡出来,他一边拿着毛巾搓着凌乱纯黑的短发,然后摸起了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在屏幕上很是熟练地一划一点,然后音乐软件里那个唯一的歌单就开始逐一放开了音乐。
都是闻喜喜欢的五月天的音乐。
他今天先听的是五月天和别人合唱的一首很甜的歌《私奔到月球》,
这首歌他不是第一次听,
闻喜唱过这首歌。
那天正值下午,阳光正好,透过窗户倾洒进病房里面,那时候他刚洗完水果从外面进来,就听到躺在床上的他妈对着坐在床边陪她说话的闻喜说,想听她唱唱歌。
瞧着沈阿姨心情还不错,闻喜挑着下巴耐心想了一会儿,最后为了应景,她就选了这首节奏很欢快的歌曲。
许是气氛正好,她当时就抵着床边,身子懒散下来,把又细又软的腰靠后了过去,压在白色的床垫一角,使得凹陷下去一部分。
不过闻喜她浑然不知,屈着两条腿坐在椅子上,然后摇头晃脑地在那儿,唇角处弯着大大的笑容,就开始边笑边唱。
女孩的声音本就发甜,唱起这种歌来很是轻松软甜,再加上她很容易沉浸在歌里,唱的时候不自主地溢出点笑意。
“这一刻,不再问为什么,不再去猜测人和人,心和心,有什么不同。”
她的声音又甜又脆,连带着沈妈的情绪也带动了起来,笑的合不拢嘴,一直在夸她唱的真好听。
见到这一幕,神情内敛的沈从越也忍不住扯了扯唇角,眉眼多了几分发散的笑意,想从过道走过去,把洗好的水果放下去,但途径会擦过闻喜的身子。
为了不打扰到这两人,他还特意将步伐放轻了些,试图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而闻喜在刚唱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将音调稍稍拔高了些,然后紧接着,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正在靠近,她倏地弯唇笑了一下,将一直屈着的腿明目张胆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在他垂眼看她的时候,她仰起头,唇角勾着不动,而伸出了一只手斜斜地抵在额头处,然后对着他的方向划了出去,唇角的弧度不断加深,嘴上还在欢腾地唱着词儿。
“一二三,牵着手,四五六,抬起头,七八九,让我们私奔到月球……”
在他目光聚焦在她的脸上时,她正好唱在了“让我们私奔到月球”那一句,女孩的声音甜糯轻快,再加上她仰头一直对着他的这个方向。
一时间,沈从越心思飘动了下,有一种她是在把这句话唱给他听的错觉。
不知觉的,等反应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还凝聚在她的脸上,而她早已唱完扭过头去,只留给他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他目光沉静安和地看着她,任凭胸腔里那一向平稳的心率逐渐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等收拾好以后,他就要关掉音乐的时候,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上好像因为他经常听五月天的音乐,所以给他推送了一条消息。
上面写的是五月天开了巡回演唱会,将会在宜城的七月份时候举办一次。
他沉静的目光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后,后粗粝的指腹落在上面,平缓而又从容地将那条消息划了出去。
等躺在床上,白天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不可避免的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再次袭涌入他的脑海中。
可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脑海里最后重复播放的,不是那一声声嘶声力竭的质问和哭喊,而是闻喜脸上还挂着泪痕,但还是语气坚定地对他说着“英雄主义不死,理想主义不灭。”
他屈起了放在枕头上的两条胳膊,然后将头放在了上面,平静如深潭的一双黑眸,无声地看着上方洁白的天花板。
脑海中她的话不断在他眼前重现,不知过了多久,他稍稍紧绷着的唇角一点一点松懈开来,纯黑无垠的瞳仁里逐渐溢出几分明显的笑意和动容。
“还真有点法子……”
第二天,几乎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闻喜忽然一改平常,没有赖床,很快就从床上起来,收拾好之后,先按部就班地进行了每天的康健训练,然后在训练结束后就回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后出了病房。
削瘦的脊背贴着病房门口的白墙,手好像攥着什么捆在背后,然后直挺挺地就安静地站在那里,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等沈从越提着早饭从走廊那边走过来时,她整个人立刻就紧绷了起来,头朝那边偏了偏,小巧挺翘的鼻尖动了下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等到那股子味道离她的距离越来也近时,没等看见她站在这里的沈从越开口说话时,她就对着他,嗓音甜脆脆地对他喊了一声。
“早上好。”
虽然不知道她今天又在弄哪出,沈从越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配合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嗓音偏淡地应了一声,神色自若地对她说了一声。
“早上好。”
闻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她忍不住抬起手,摸索着拉上他的衣角,轻轻拽了拽,示意他离她近点。
沈从越垂下眼皮,瞥了眼她扯着自己短袖下摆的那只手,离他放在身侧的手距离只差几毫米,然后也没拒绝,顺着闻喜手上的劲儿,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闻喜唇角弯起,她抬起手飞快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应当是在确认他的位置和高度,然后倏地踮起脚尖,仰着脸去靠近他的肩颈处,湿热的气息一时间全都喷洒在了他的颈间。
沈从越提着早餐袋子的手不自知地攥了起来。
她将声音压低了一些,然后小心翼翼对他说:“你先进去给伯母放早饭,等完事了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闻喜很是果决地摇头:“不行。”
说完这两个字,她顿时像想起什么,提醒他:“不要让伯母知道你又出来见我。”
他忍不住掀起眼, 目光在她的脸上定格了几秒后,然后点头应了一声, 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准备去推他母亲的病房门。
结果就在转头的间隙,听到了闻喜自言自语的嘀咕声:“怎么这么高……踮起脚好像也够不到啊……”
沈从越神情一动, 随后平薄的唇角莫名含上了几分笑意。
等进了病房里面,他将早饭摆好放在上面, 然后就拉过椅子在旁边一直看着。
沈妈坐在床上, 拿着勺子舀着碗里的汤,迟迟没有进口。
沈从越拧眉, 看向她:“不喜欢这个味儿的汤?”
沈妈摇了摇头,将勺子搁下,看了他一眼, 语气怪异:“你一直盯着我看, 那个眼神, 就恨不得让我赶紧把碗也喝进去,搞得我都有些没胃口了。”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反问出声:“那我背过身去?”
沈妈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说完这话,还真正儿八经地搬过椅子背过了身, 留给她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高瘦的上半身。
他那穿着黑色长裤的腿一条有些懒散地屈在椅子下, 另一条平放了出来, 然后抱住肩, 闲闲散散地靠在椅背上,背对着病床上的母亲, 还不忘继续提醒她。
“是,汤自然得赶着热的时候喝,所以可以的话尽量喝快点,但不要噎着。”
说完后,他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走道最后的门那边,喉结滚动了下。
等沈妈喝完之后,他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动作利索地将桌子收拾完,最后站在床边提着垃圾袋,对沈妈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出去扔垃圾。”
沈妈靠在床上,没什么兴致地应了一声,直到听到房门被听见的声音,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地穿上拖鞋然后小步跑到门口,挨着门上的那一个小窗口朝外面看。
然后就看到她那本该去楼下扔垃圾袋的儿子,现在正站在对面的病房门口,微垂着头,神色认真地听着面前的女孩讲话。
沈妈忍不住笑了一下,一副不出她所料的样子,低声说了一句“这小子……”
真是的,又不是不让他谈恋爱。
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就看见他在那儿装着冷静,估计那颗心早就跑外面闻喜那丫头身上去了。
听到沈从越出来的动静,原本觉得还需要等一会儿的闻喜脸上忍不住闪过惊诧,有些意外地对他说了一句怎么这么快。
沈从越面不改色:“她吃的挺快。”
闻喜不疑有他,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对,你本来做的饭就很好吃。”
本想着蒙混过关,却忽然得到一句由衷的夸赞的沈从越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他低头看向闻喜,继续之前没有说完的话题。
“刚刚你想对我说什么?”
闻喜唇角往深弯了弯,她仰起脸,嗓音干净真挚地对他说:“不是想,是做。”
沈从越沉默了一瞬,然后挑着沉黑的眉,咬着字,将她的话带着头和尾又重新在薄冽的唇间滚了一遍。
“你想对我做,什么?”
闻喜嘴角盈盈的笑意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倏地一僵,原本白净的小脸顿时腾地升起两团粉色的云雾来。
半晌,她才顶着一张脸,憋出几分解释:“是这个,但又不是这个意思。”
“我今天是要带你去做一件事情。”
怕越说越混作一团,乱的不成个样子,她干脆朝他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仰起脸,神色自然而又诚恳地对他轻轻说道。
“沈从越,我们去找宋梦瑶,好不好?”
他原本嘴角溢出的笑意往回敛了几分,寂黑的双眼静静落在她的身上。
闻喜:“你知道宋孟瑶在哪里,对不对?可是你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去看过她。”
她说完这一句,忍不住用力抿了一下唇角,然后伸出手,小小软软的手心搭在了他宽厚的手臂上,慢慢合拢。
沈从越垂下眼,目光从他牵着她的手定格了几秒后,又回到她白净的脸上,还有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的强压淡定自若的模样。
他的确知道宋孟瑶被葬在了哪里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说好了一起往前走,那我拉着你走出这第一步。”
她握住他的手,神色专注地看着他,声音温缓坚定:“沈从越,去看看她吧。”
他动了动喉结,深沉的目光迟迟没有在她的脸上移开,几分钟后,他低头轻笑了一声,从唇间语速极低地喃出一句话。
“闻喜,你还真会踩着我的心走。”
他说的有些低,闻喜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让他答应,没有注意到他具体说了什么,很快就掠过了她的耳边,但残留的舒缓松懈语气让她立刻就反应过来,然后期期盼盼看向沈从越。
“沈从越,你答应了是吗?”
他抬起手,忍不住在她光滑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说:“答应也没用,你马上就要进行手术了,应该知道现在你不能随便离开医院……”
话还没说完,原本干燥温热的手心,忽然钻进来一个小小软软的手,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的指间,与他的手牢牢扣住。
沈从越低头看去,是一只白白软软的手,将葱白纤细的手指迂曲回手心里,蜷成一个小小的团,窝在他温厚的手心里。
就在刚才,闻喜不由分说地牵住了他的手。
两个发热的手心紧紧相贴住,不知是谁的手已经有了隐隐的湿润。可她依旧牵他牵的很紧。
闻喜梗着脖子,强压下那点因为加快的心跳声而带来的不镇静,深呼了几口气,就想着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可没有走出去,因为沈从越没有动。她也没有放弃,而是抬头望他,神色很是专注。
“那天我唱的私奔到月球好听吗?”
“好听。”
看到闻喜脸上因为他这一句话而露出愉悦舒心的笑容,沈从越就知道她,那天那句歌词是故意唱给他听的。
闻喜掀着唇角,清了清嗓子,然后态度端正道:“正因为不能出去,所以我更愿意称这次的外出为一次浪漫的出逃计划。”
她的语气很是正经,但神情很是放松,弯着唇正对向他,毫不遮掩她脸上明媚的笑意。
她歪了歪头,声音如银铃清响落地,为这次的出逃计划正式取了名:“就叫月球出逃计划,怎么样?”
可能艺术家骨子里就喜欢这些看起来又刺激又浪漫的东西,谈起这些,她嘴角的笑意怎么压也压不住。
他没有说话,任由她不时冒出点奇思妙想,但从她嘴里面说出来,一点也不突兀。
月球出逃计划。
沈从越无声轻笑了一声。
怕他还是不答应,闻喜板着脸,挑起一侧细长的眉梢,又对着他略带些挑衅地补了一句:“还是说,你怕带我出去,保护不了我?”
沈从越自然不吃她这一套激将法,但看到她这般故作的小表情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见她半天也不妥协的样子,沈从越也不会强扭她的想法,只叮嘱了她一声,宋孟瑶的墓离这儿有些远,可能回来的比较晚,最好给闻女士留个消息。
虽说是什么出逃,但沈从越知道,闻喜不会让闻安然太过担心。
见他终于答应,闻喜立刻松出一口气,压着语气中的雀跃飞快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来病房里,准备给闻女士留下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