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
姜之煦最后握住了于似的手臂,有那么点祈求之意,“我送你。”
于似婉拒了他的好意。
五月的温度应该是不低了。
但于似深夜站在云水榭的小区门口,整个身心都是凉了。
她像个胆小鬼一样,懦弱的从姜之煦的家里逃了出来。
是她根本就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去质问姜之煦什么,好像撕开了那层伪装,她真实的自己也会从中暴露出来——
她就是个自私的、裹着别人的身份贪婪的汲取姜之煦的爱。
于似叫了辆车,浑浑噩噩的回了之前的出租屋。
出租屋已经好久没住了,她只换了套新的床铺被罩,倒头便强迫自己睡了。
第二天醒来,精神并不算好,红肿着的眼睛眼皮外翻,褶皱出的痕迹形成了多眼皮。
公司她也不想去了,直接发邮件递交了辞呈。也没在乎什么实习生必须要提前三天辞职的公司规定。
出租屋里空荡荡的。
她以前也是这般住着,也没觉出来有这么空,可现在,房子里的每一处,都好似残留着姜之煦的气息与痕迹。
那天,于似在出租屋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下午,就那么一直坐着发呆,放空自己的大脑,不受控的去想和姜之煦在一起的日子。
卧室的床上,小厨房里,客厅的沙发上,哪哪好似都有他的身影。
她记得来生理期的时候,姜之煦会帮她揉小腹,揉着揉着会占她的便宜,摸向了别处;脚伤那阵子,茶几旁的小地毯上,姜之煦曾压着她亲吻,差点擦.枪走火。
直到都分手离开了,她才发现自己会这么的怀念、那么的舍不得。贪恋姜之煦的拥抱,他的吻、他的一切。
就连这座城市,都仿佛充斥着姜之煦的气息,让她触景生情。
大学班级的微信群及宿舍群里,近期都在讨论着结婚的婚期。是她大学的室友要结婚了,在几天后,地点在苏市。
于似原本就是要去的。
只不过趁着这次的突发状况要提前了而已。
她现在的状态很差,急需换一个环境释放调节心情。当天傍晚,于似就买了回苏市的机票。
临上飞机前,将静音的手机调成了消息免打扰。
于似是在晚上的时候到达的苏市,叫车直接去了父亲后来买了的那幢小洋别墅。
这这幢别墅她也只是在大学的时候住的多,现在空着,更显得孤寂。提前喊了保洁阿姨先去打扫,于似到了后,直接入住。
临后的两天,苏市的天气都不算太好,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下雨,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她想出去散散心都没这个机会。
只躺在偌大的别墅里,看了两天的电影来麻痹自己。
第三天,天气放了晴。
于似去参加了室友的婚礼,是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举办的,排场很大,来的亲朋好友人数也多。
新娘更忙,根本没时间招待他们这些大学同学,只碰了面,简单的寒暄几句。
室友的人缘比较好,当初班上的学生大部分都来了,于似看着都眼熟,但基本都记不清名字。
她坐的那一桌,从头到尾,也只跟当初的室友比较熟悉。也有男生女生站出来cue她的,于似也只是礼貌的微笑,打招呼。
寒暄过后,话题便就落到了新郎新娘的身上。
室友和她对象是爱情长跑。他们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之后也从没分开过。
人潮喧闹,周围的人叽叽喳喳。
即使好多人脱离开校园挺长时间了,但回过头来想一想,他们最怀念的还是校园时光。
话题自然而然的过渡,同学们都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学生时代的青葱岁月,那些青春懵懂、情窦初开,必不可少的就谈及到了暗恋这个问题。
于似觉得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学生时代都特别平淡,平淡到都激不起一点波澜。那些谈论着学暗恋着的话题,总是话多,言辞间的幻想与青涩,苦闷与哀伤,好似也鼓动着于似带入了进去。
听的多了,也就无可避免的想到了姜之煦。
他的算是哪种呢?
是暗恋,还是明恋呢。
也会是像同学们说的那样,会有欢喜和苦闷的吧,要不然他也不会意难平到念念不忘那么多年的。
本来参加婚礼是来放松心情的,这中途简单的同学聚会令于似的心情又苦恼了起来。
下午离开时室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骤雨如丝,很快的打湿了地面,湿漉漉的淌着水渍。
南方进入夏天的季节多雨,细雨中的风都是偏凉的。婉拒了过来搭讪的大学男同学要主动送她回家的请求,于似拢了下自己的外套,从包里拿出了出门时装的雨伞。
细柄的雨伞才被撑起,身后有人喊她——
“于似?”
于似循声望去,隔着伞沿,她看见是她高中的同桌,李琳走过来。
上次的偶遇后这次于似一眼就认出了。
在对方那捎带了一点尴尬及不可思议视线下,甚至在下一秒就即将要说出‘你不会又不记得我了吧’这种话的情况下,于似及时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李琳满意的点头,也还是调侃了句:“还以为你又忘了呢。好巧啊,居然在这儿碰见你。”
“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吗?”
“嗯,”于似收起伞,点头,“新娘是我大学同学。”
“新郎是我表弟,他们在苏市办一场婚礼,回头还得在我们老家办一场。”远在外地碰见熟人李琳还是很开心的,“咱们也是太有缘了,在苏市竟然也能碰到。”
她转头看了眼廊沿下的雨,开口:“还下着雨呢,你着急要走吗,不急的话进来坐坐,等雨停了再走?”
于似确实没什么急事。
也便跟着李琳进了酒店大厅,大厅里有不少人,有被雨困住的,有刚参加完婚礼出来的。
李琳还有新郎这边的一众亲戚都住在这个酒店,她出来送人正好就碰见了即将要离开的于似,现在纯粹着想偷闲和于似叙叙旧。
两人在大厅里侧找了个沙发坐下,李琳问:“我记得你老家就是苏市是吧。”
“嗯。”
“你着急回帝都么?”
“怎么了?”于似看她。
“我请了几天假,想在苏市玩几天,不知道去哪玩,”李琳微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着你要不着急回去也不忙有时间,介不介意带我转转。”
于似沉吟数秒,回:“可以啊。”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也…不太想回帝都。
正好有个人陪她,权当是散心了。
见于似答应,李琳短暂的开心了一瞬,想起什么来,又揶揄着说:“我老公和孩子可都在帝都呢,是就你自己吗?也没见你男朋友没跟你一块来?别到时候咱们俩一块玩儿着,你男朋友 突然找过来,平白喂我吃狗粮啊,”
于似眼底的温度淡了下些。
很快的垂下眼皮,倒也没瞒着,轻轻的弯了下唇角,淡淡说:“不会找过来,我们分了。”
“啊?!”
李琳显然是被这个答案惊到了,“分了?什么时候的事?不是…我上次见你们俩不是挺好的么。”
“对不起啊,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李琳惊异的同时又有些愧疚,温声安慰于似:“你也别太难过了。是闹别扭了吗?情侣间闹别扭也在所难免,如果不是道德方面的问题不至于动不动就提分手,太伤感情了那样。”
上次短短见了一面于似的男友,反正她是觉得对方挺不错的,也为此刻的于似惋惜。
话里的劝导意味也就多了些,“有问题就交流沟通解决,哎现在的大部分情侣都不懂得交流,导致好多都因误会分手的。毕竟你们认识了那么多年,能走到一起也不容易,说分手就分手太可惜了。”
“你刚刚说什么?”
于似原本低垂着脑袋,强压着心口因为再次提起这件事而泛滥的苦涩情绪,李琳的话她听的也没那么认真,但过耳的话被大脑一筛选,便比较出了不同。
“嗯?”自己的碎碎念被打断,李琳反应了一下,“什么?”
于似抬眸看她,微润的眼底泛着细微的红,但态度执拗而强硬:“你说…我们认识那么多年?”
“不是吗?”李琳眨眨眼,“你们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吗?”
无声吞咽泄露了于似此刻的紧张,她缓慢的摇了下头,“我没懂…”
李琳也懵了,喃喃说:“不认识吗?你高中的时候不认识他?那他怎么会认识你?我以为你们相互认识的…”
于似:“?”
于似的眉心无意识的蹙起,随着李琳一句一句的抛出来,心跳陡然加快。
于似觉得好像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被自己忽略了,那灵光一闪的念头太快,她有些没抓住。便下意识抓住了李琳的手臂,绷着的声音微颤:“…什么意思?”
李琳见于似着急,也有些着急了,她沉默着组织下语言,才开口:“就我们上次见面,我不是说看你男朋友看着很眼熟么,我觉得我应该是在哪见过的。后来偶然看到了他在一个什么财经报道的身影,我就搜了下他的百度百科,看到了他老早以前的照片…”
“我想起来,我确实是见过他的,在咱们高考完的那个暑假里,他突然就找到我,他好像知道我是你同桌,问你去哪了,我以为你们相熟,我就告诉她你回苏市了,我本来还想告诉你一声,但那段时间联系不上你,我就给忘了。”
“所以我才以为你们很早就认识的…”
于似怔怔的听着,目光空洞。
那些话在她脑海盘旋着,一遍遍的从耳膜穿过,数不清多少次数。那些字眼一个个的蹦过,触及着她的神经为之敏感。
李琳一直关注着于似。
见她眼眶一瞬间的红了上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
担心道:“你没事吧似似?”
于似眨了下眼,压抑着眼底泛滥上来的情绪,声线颤而哑,却极力维持着镇定,“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在苏市玩了。”
“我有急事,要回帝都。”
临走前,于似跟李琳道了谢。
于似撑着伞没入细雨中。
针尖似的雨随风飘摇进伞帘下,刺着她的肌肤,又打湿了她的裙摆。风雨打在她身上的温度是凉的,与内里的那颗灼烫的心脏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踩在浅浅水洼里的脚步越走越快,飞溅的水珠高高跃起,牵连成线,反着光的汇聚成了那一闪而过念头。
有一个她想过,但是从来都没敢承认过的想法渐渐地成了形:
她真的,是姜之煦的白月光。
随着这个想法冒芽破土,冲破笼缚。
那些隐约的念头,势如破竹般,疯狂滋生。
第46章
苏市的雨逐渐转大, 天空被一团乌黑的云层遮蔽着,像是世界末日的笼罩的漩涡,骤雨倾盆覆下, 噼里啪啦的在地上溅起袅袅水雾。
于似坐在机场的休息室。
飞机因苏市及帝都的雨势过大,而延迟飞行。周围人流来往密集, 走走停停,显得一直坐在椅子上的于似而格格不入。
她脑袋有些乱,也有些空。
像是被一团巨大的惊喜砸中了, 灵魂都飘出了身体之外。但那些消息被渐渐地消化之后,‘她是姜之煦的白月光’带给她的不是开心, 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心疼。
心脏冗长而反复的闷疼。
于似自己一个人自导自演的一出可笑的独角戏被推翻, 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重要。她在意的是这出戏之外的另一个人,沉默的爱了她许多年。
同学们口中那不见天日的暗恋是他, 他心底念念不忘的意难平是她。
而她,还给了姜之煦二次伤害。
于似打开手机,关掉了消息免打扰。
在等待手机反应那么两三秒里, 微信、电话里, 不断地有消息蹦进来, 提示音足足响了有半分钟才停息。
通讯录显示了十几条的来电提醒,于似点开微信,99+的消息涌入眼帘,一溜带红点的对话框中独独没有姜之煦的。
他们的消息还停留在好几天前姜之煦出国的时候。
她发给他的那句‘我们谈谈吧’。
于似想起分手那晚的情景。
姜之煦是真的以为她要回苏市发展的吧。此时, 他口中的那句‘是有人比我更合适, 是吗’反复在于似脑中回想, 她当时没细想他的话, 现在思绪从混沌中抽离,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一切都变得明目可见。
于似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
姜之煦是看到她和林靳屿在一块了, 才误会的?
所以,在她确确实实的提出分手后才他没怎么挽留的吧,不然以他气势汹汹追出来质问她的样子又怎么可能会放她走?
理顺了思绪后,于似没有片刻的犹豫便给姜之煦拨了电话过去。
微信电话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电话也因对方已关机没有拨通。
短暂的慌乱后,于似开始翻看其他的消息,试图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汲取着有关姜之煦的消息。
易嘉、林靳屿的消息一律略过。
同事的问候大多是对她突然离职的困惑,但也从叶然发来的消息中提取到了一条:
他已经好几天没去公司了。
是在他从国外回来、在她离职那天没去公司,一同没去的还有姜之煦。
于似继续往下翻。
有姜之涵前天发来两条信息:
【嫂子,你跟我哥怎么了?】
【昨天我哥回家,花姐问他怎么怎么不带你,他也不说话,看起来心情挺差的样子,你们吵架了?】
于似囫囵看过,电话直接拨给了姜之涵。
对方接的很快。
在接听的下一秒,双方几乎是一口同声:
“你哥呢?”
“嫂子,你跟我哥到底怎么了啊?”
于似没应,又重复的问了一句。
姜之涵似乎也很苦恼,“我也不知道我哥去哪了?他电话我没打通,公司好像也没去,那天在家被花姐说了几句他就走了。”
“他住的那找了吗?”于似问。
“我没去…”
于似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昏沉沉的,雨是小了些,淅淅沥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飞机起飞的时间更是没有准确消息。
在她犹豫要不要买高铁票时,机场正好广播她所在那次航班会在七点飞。
临挂断电话前,于似微顿,喊住姜之涵,问:“你知道你哥的画册在哪吗?”
姜之涵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于似抿了下唇,才缓缓的陈述,“画我的那本画册。”
姜之涵“哦”了声。
虽然不明白于似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还是答:“这我还真不知道,家里我肯定没有,或许在他住处?”
挂断电话后,于似又等了一小时,期间给姜之煦拨了不下四五遍电话,都显示对方关机。
晚上七点,于似踏上了回帝都的航班。
到达帝都机场,不过九点。
帝都的雨似乎早就停了,空气中都是潮凉的气息。
她叫了辆车,报了云水榭的位置。
找不到姜之煦,那只能在他的住处蹲守,他总不可能不会回家的。
夜晚帝都的光景在窗前飞速略过,不是高峰期的街道一路畅通。再次回到这座城市,心情与前几天相比是天差地别的状态。
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一遍。
再次踏足到这座房子时,于似没由来得一阵紧张。幻想着再次见到姜之煦,她要以什么样的口吻娓娓道来。
但当指尖触在指纹解锁,‘叮’的一声门开后,房子里黑黢黢、静悄悄的,显然是没有人回来过的迹象。
于似那颗悬高的心突然闷闷的砸落下来。
她换上拖鞋往里走。
经过卧室,床上的被子胡乱堆放着,两个枕头摆放的也并没有那么整齐,床头柜上有喝过的水杯。
证明着房子的主人确实回来过。
于似没多逗留,转身去了书房。
姜之煦的书房她来的次数不算多。
仅有的几次都是论文上的问题,她过来修改,也只是规规矩矩的坐在桌面前,倒腾自己的事。
从没有乱翻过什么。
姜之涵说画册或许在这里。
那么最有可能得位置,她猜应该是在书房。
视线在书房整体的布局上寸寸略过。后面的书架有两个,书不算多,但也塞了各式各样的书籍。目光带过书桌,在往下的位置,挨着书桌最近的书柜下端,排列着两个抽屉。
其中靠上的抽屉插着一把钥匙,抽屉没关紧,留了一道缝隙,应该是近期打开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