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床头柜上放着她的手机,应该是姜之煦给她拿过来的。她按下电源键,14:49。屏幕的菜单栏上显示了有两个未接来电和几条微信消息。
那两条未接来电是于盛明打来的,在上午。
于似清了下嗓,抿了口姜之煦给她准备的放在床头柜的水,这才给于盛明回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爸?”
“很忙吗,似似?”
父女俩异口同声。
于似尴尬的咳一声,没应。
于盛明率先开口:“似似,你前两天回家里来了?”
“啊?”
于似反应了一下,回:“住了两天,现在回帝都了。”
“哦,我说呢,家里打扫的这么干净,我看了眼监控,原来是你回来了。”
“爸,你回国了?”
于似豁然睁大了眼。
“嗯,”于盛明语气里带了笑意,“本来想跟你说一声的,但那天太晚了。你要忙就不用回来了,爸过几天去帝都看你。”
于似有点懵,想到现在她跟姜之煦住一块,还没反应过来,就草草的应下了。
微信的消息不少,她切去微信。
先点开了顶上林靳屿的消息。
【忙到没时间回消息】
【还说等嘉嘉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呢,那顿饭我们俩都吃完了,你还不回消息?】
以上两条发送的时间是昨天晚上。
于似继续往下滑。
【我晚上的飞机回苏市,你确定不要一起出来聚一聚,吃个饭?】
【对了,你男朋友要有时间捎带上他一起吧】
【还不回消息?】
这三条是中午发来的。
于似揉了揉发烫的脸,打字回复。
【好。】
【你几点的飞机,晚饭约一下?】
【我把我对象拉上。】
等接到林靳屿的消息后,于似随意套了件衣服,趿拉着拖鞋往外跑,在外间都没找到姜之煦,她跑向书房。
果然看到了他,在处理文件。
几天没去公司,堆积的文件成山。
中午姜之煦让林帆跑了一趟,将一些重要文件带过来一些。那小子贼头贼脑的,看见门口玄关的女士鞋子就看着他止不住的揶揄着乐。
见于似推门进来,姜之煦从文件中抬头,“醒了,饿了没?”
他接住跑过来的于似,“厨房里有熬的粥,先喝点垫垫。”
于似摇摇头,显然是有更重要的话要说,她声音放慢了些:“阿煦,靳屿哥说想见你,他晚上回苏市,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她还是看的出来的,林靳屿和易嘉说是要想一起吃饭,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谁?”姜之煦凝眸看过来。
眉眼间的温度显然是淡了些。
于似以为他还因为那事有阴影,声调不自觉小得多:“…林靳屿。”
于似去厨房里盛粥,抱着碗在室内来回走动,小口小口的吃着。期间,她看见姜之煦一脸严肃的从书房出来,头也不回的进了卧室,几个瞬息间又关门进了浴室。
等她吃完粥,姜之煦已经洗完了澡出来,在吹头发。于似没说什么,也进了浴室。
她出来后,姜之煦还没换衣服,正站在镜子前,摆弄着他那一头蓬松柔软的头发,似乎正在摆着发型,见于似出来,他又进了浴室,拿了发胶出来。
于似边换衣服,边看姜之煦对着自己的头发喷发胶,定发型。
“……”
他那认真的姿态,不知道还以为他要去约会呢。
姜之煦跟她约会的时候,也许都不见的有这么认真吧。于似想。
于似换完衣服开始化妆,姜之煦也定好了发型,很像是随意抓的,但偏偏又特别好看。他没有梳往常上班时的那种背头,而是三七侧分的背头,浅露出了一侧饱满的额头,眉眼冷淡,却平添了几分少年感。
于似基本上不画浓妆,她底子好,皮肤也白,十几分钟便搞定了。
而那一头,姜之煦还在找衣服。
衣柜里成批成批的西服,休闲装也有,和于似出门也不乏和穿和她搭配的休闲装,但他今天似乎没有要穿的意思。
于似坐回床上等姜之煦在衣帽间换衣服。
姜之煦也很快出来,换了身板板正正的西装。黑色衬衫搭配同色系的领带,衣领抵到喉结下方,布料匀称的贴敷到身上,扣子也系的一丝不苟。
他在于似跟前转了半身,问:“这套好看吗?”
于似摸着下巴,认真点评,“你是去见朋友吃饭,不是去公司,没必要穿的这么正式,可以随意一点。领带可以不要了。”
姜之煦点了下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去,转身又回了衣帽间。
片刻后,姜之煦再次出来。
这身西装外套的颜色偏浅了些,衬衫也变成了白色,“这身呢,白色衬衫。”
于似回了个消息,下意识抬头看他,“好看,这身也可以。”
须臾后,姜之煦第三次出来。
此时的于似已经躺在了床上,晃着手,在玩手机。他在于似跟前转了一大圈,“这套呢?”
于似侧着脑袋,视线偏着,不正。
回道:“好看。”
离开前,姜之煦多看了于似几眼。
再一次的从衣帽间出来,姜之煦已经站到了床边,俯视着他躺在床上的于似,“这身呢?”
于似头也没抬,视线偏移了一下。
“嗯…可以。”
“……”
姜之煦抿着唇,眉心稍蹙起来。
“似似,”他喊她,语气有点委屈,“你都没看。”
“是不是得到我后就不在乎了?这才过了一夜就对我这么敷衍…”
“……”
于似眉心一跳,木目光投过去。
你这是什么茶言茶语。
她还不敢反驳,不敢催让他快点,生怕姜之煦那颗玻璃心再次碎给她看。只能不停地表她的真诚:“真的,都好看,特别帅!”
这不是假话,的确是特别帅。
主要是那几套确实都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
于似嘴上附和着,内心却在哀嚎。
谁懂啊!出门前难道不应该是男朋友等女朋友天经地义的么,为什么她和姜之煦反过来了。
换了有六七次,于似后面都不敢怠慢了,认真点评,认真夸,认真吹彩虹屁。
最后,姜之煦换回了第一套的那身西装,也终于是满意了。
当于似看到的时候,拳头都硬了。
临出门前,于似还是出手把他的领带扯了,又垫脚将他衣领上开了两颗扣子,稍微摆了下领口的位置和敞着的方位,微拢起来的锁骨若隐若现,旁边还有她昨晚嘬出来的浅浅咬痕。
暧昧而性感。
于似伸手,欲盖弥彰的隔着衬衫布料按了下那个位置,也由此掩得更严实了些。
做完这一切后,她下意识抬眼看,姜之煦正垂着眼看她。
两人视线相触,都不约而同的很默契的笑了。
于似几步想要撤了。
却被姜之煦搂住了腰,压近,两人的距离由此也更近了些,于似猛的不受控制的往前,唇畔轻擦了下对方的衣领,印了点点痕迹。
好在姜之煦穿的是黑衬衫,看不出来。
“喜欢我这样?”
于似打他落在自己后腰的手背,没好气说:“我更喜欢你不穿。好了别闹了,一会儿晚了。”
姜之煦松了手,没再玩闹。
不过,西装确实是男人最好的医美。她领着这样的男朋友出门的确很有脸面。
吃饭的地点是姜之煦订的。
是一家装修的很国风的高档餐厅,一种低调的奢华,墙壁上挂的画、遮挡的屏风、前台摆着的瓷器,处处装修的小细节都透露着古风那劲儿。
姜之煦这里耽搁了时间,路上又堵车,所以两人是最后到的。
姜之煦牵着于似进门。
视线几步偏移,先落到了包厢内那个男人身上。男人短暂的讶异过后,面上挂着温润的笑,眼睛眯起来时能让人放下任何防备的心理。他的着装就是很普通的休闲,也更随意,就好像对他来说真的就是一场朋友的会面。
姜之煦回身关门,唇角的弧度由此抿平了些。
于似已经先他一步走了过去,和易嘉、林靳屿打招呼。林靳屿拉开旁边的椅子,很自然的接过于似的包放在椅子上。
姜之煦瞥了眼,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他抿着唇走近,在于似拉他时重新扬了些笑意。
于似在旁边一一给他介绍。
易嘉笑得很是开心,朝于似挤眉弄眼的,她大方的伸手,“姜总,久仰久仰。”
姜之煦回握了下,短暂抽离。
“久仰。”
除了几个月前那晚的酒吧匆匆一面,这确实是两人的正式见面,听闻对方的名字与事迹还都是从于似的口中。
林靳屿往前迈了两步,同样笑着朝姜之煦伸手,“林靳屿。”
在他话落的那个瞬间,姜之煦不由得挺直了些脊背,目光垂视下去,由此对比下来,他发现自己比林靳屿高出了不少,勉强挽回了些信心。他伸手回握住对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道,微笑的开口:“姜之煦。”
他说完,停顿了那么两秒钟,像是故意强调般又像是忘了说才想起来,出声补充了句:“于似的男朋友。”
细听之下,他后一句的声线要高。
也像是一种炫耀,语调间似乎也更是着重强调了‘男朋友’那三个字。
这才只是简短的一个碰面,一个自我介绍,就颇有种剑拔弩张、宣示主权的意思。
在座的几人又都不是傻子, 当然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于似觉得不好意思,扯了下姜之煦垂在下方的手。知道他误会过她和林靳屿,但他也没必要这样。
林靳屿扬了下眉。
神态不变, 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
几人落了座,有穿着旗袍的服务员拿菜单进来。姜之煦很有东道主的意识将菜单递给了林靳屿和易嘉。
易嘉翻看着菜单上叫的很有国风的菜名, 如果不看图片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菜,“似似,沾了你的光了, 能来这么高档的餐厅吃饭。”
“可不是,”林靳屿接话, 却是对易嘉说的, “上次问她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她来了句跟她差不多, 你看看这叫差不多吗,平时咱们哪吃得起这种餐厅。”
一句话一下子把于似和姜之煦的身份地位拉开了,不单指工作方面, 身份悬殊及所接触的物质层面都是天堑的一道沟壑。
“确实差不多。”姜之煦插话进来, 端的是态度从容, “我的就是她的,没什么不一样。”
指尖轻触着木质桌面,富有节奏的敲着,姜之煦沉吟两秒, 再度开口:“如果靳屿哥喜欢吃的话, 可以常来帝都, 我请。”
明明还比别人还大了一岁, 这一声哥却是跟着于似喊的。
林靳屿多看他两眼。
姜之煦目光沉静的与之对视。
于似夹在两人中间,人都木了。
姜之煦有点不同寻常的情绪也就算了, 怎么林靳屿也有意拿话刺他啊。
短暂的交锋并没有令气氛太凝滞。
点了几道菜,姜之煦又把菜单给于似,两人看同一本,又添了几道菜。
等待上菜的时间里,易嘉好像提前和林靳屿商量过似的,提的话题净是些敏感的。
开口便问于似:“你那次说的是不是真的嘛?前两天我跟靳屿哥吃饭还说到这事,这杀千刀竟然想拐走你。”
于似:“什么?”
易嘉:“打电话那次,你说想和靳屿哥回苏市工作。”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全汇聚到了于似身上。即使她都已经和姜之煦解释清楚了,那人的视线还是灼灼的盯视着她。
“哟!”林靳屿含着笑扬起了声调,瞥了眼姜之煦,“真想跟我回苏市?”
“舍得下你男朋跟他异地恋?”
于似还没来得及开口,姜之煦已经接过了话茬,笑容得体,不紧不慢的回:“似似如果真的想回苏市,我也只能将姜氏做大做强,往长三角那一带发展了。”
两人视线相触,有无声的电流在四周爆破。明明两个人都在笑着,但偏偏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易嘉在对面看戏看得起劲。
于似抹了把额角不存在的汗,弱弱的开口调和:“玩笑话,没想回苏市…”
之后的饭局还算和谐。
没有姜之煦和林靳屿面上刀锋相交的试探与互刺,但也把姜之煦刺激的够呛。
他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每一个话题或梗都了熟于心,不用多开口解释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这是姜之煦插不进话心梗的原因,还是每次于似低头与他小声解释着。
这顿饭吃的差不多了,姜之煦起身去洗手间,顺便把账结了。
包厢里都剩下了熟人,林靳屿放松了神态,“似似,你男朋友脸色不太好哇。对我敌意似乎还挺大的,不会是吃我醋了吧哈哈哈…”
于似蹙起眉,没好气的埋怨:“你还说,净拿话激他,他对你有敌意不是正常的么。”
“妈呀那个醋味从你们一进门我就闻到了,”易嘉也没心没肺的笑,学着姜之煦自我介绍时的动作和口吻开口,模范的有模有样,“姜之煦,于似的男朋友。”
“玛德当时要给我笑死了,憋笑太难了。”易嘉揉着自己笑酸的脸,跟于似说:“你们家姜总也太可爱了吧。”
林靳屿适当的甩了下手,“劲儿还挺大,当时给我手都握疼了。”
易嘉拍着桌子嘎嘎乐,指着林靳屿,“你还好意思说,看人家吃醋你怎么就这么得意,太狗了。”
林靳屿:“哈哈哈哈…”
“……”
于似面无表情的盯着一唱一和的这俩人。
等两人笑够了。
三人收拾了东西往外走,林靳屿先她俩一步出了门,往厕所方向去。
姜之煦从隔间里出来,脸色不太好看。冰凉的水抚慰过长指,他直起腰背,从镜子底下的凹槽抽出两张纸巾,细细的擦拭着指缝。
里侧的隔间传来关门的动静,紧接着脚步声缓缓响起。
姜之煦目光瞥过眼前的镜子,见林靳屿从里间出来,旁若无人的站到了他身旁的那个水池位,双手探到水龙头下,受到感应立马有水流出来。
静谧的氛围莫名的诡异起来。
双方都没了在包厢时的故作出的那份言笑晏晏。
林靳屿就在对方不太友善的盯视下缓缓的开了口:“我跟似似没什么,你放心。”
姜之煦极轻的皱了下眉。
“嗯,她跟我说过。”
毕竟是他误会了好几年的情敌,即使是说明白了,他也一时难以放下那份敌意。况且,这人也难免不会对于似生出些别的心思。
林靳屿知道他一时难以放下成见。
他擦干手指,站到姜之煦对面,直接坦明:“我见过你。”
“几年前,在苏市。”
姜之煦掀了下眼皮,抬眸看去。
林靳屿并没有因为矮他几公分而处于弱势或低人一等,相反更加坦然,挑眉道:“聊聊?”
临厕所这边有一条直接通往后院停车场的廊道,一般客人是不会往这边走的,都是餐厅的工作人员来往进出。
姜之煦和林靳屿掩着门先后出去。
快要临近饭点,后院前前后后基本要停满了车,天边霞光映射过来,刺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林靳屿先选了一个背光的位置。
继续之前在洗手间的话题:“你当年是去找似似的吧。”
姜之煦目光瞥过去,没否认。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误会我跟似似了吧。”林靳屿啧了声。本来他当时没往那放面想,今天骤一看到姜之煦及他的反应,略一琢磨就反应了过来。
真是罪过。
“不知道她跟你说过没有。”
林靳屿没了在包厢里说话时的温润模样,“那年她奶奶去世了。”
姜之煦骤然蹙起眉。
微抿着的唇角无声的抿直了些。
于似几乎没有和他谈及过她的家庭的情况。当初在她同桌的指引下去苏市也缘由不清,只是以他的‘眼见为实 ’误会了她和林靳屿。
仅有的几次触及到她家人层面,是于似第一次喝醉那晚,情绪不太好。如今细想之下,她当时好像说了‘想奶奶了’,她那晚说得话都是因为家人而泛滥出的情绪。他当时没多想,后来更是因为她的那个吻乱了阵脚。
还有一次是项目组聚会,她偶然遇见了她的母亲。他当时的身份不方便掺和,只隐约记得于似似乎挺冷漠的,她母亲身后的男人和孩子应该不算是于似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