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祂于千万年孤寂冷情之中,诞生的一缕接近于人的思绪,但即便是心魔,祂也什么都不知,瞥见世人只能笨拙学习,寻觅到挚友,也只知不顾一切地倒转轮回去寻,祂的心性是那样脱离一个真正的神祗仙君,才会被天道蒙蔽,落入它的陷阱之中找不到任何出路,可祂的心性也是那样单纯,祂没有伤害任何人。
清河的供奉若断了,清河仙君会亡,神也会亡,神陨落之后,这个世界也不会再处在神的庇佑之下,天道轻易便可毁了此界。
祂不是有意的,祂只是为了延续神的存在被迫做了那些事,可众生却将这一切都怪在心魔的身上。
晋起也没来得及看那心魔一眼,他甚至来不及和祂说上一句话,祂就被迫与真身一起,为使天道陨落身死道消于万事万物之中,祂让他如何能接受?
晋起此时此刻也只有和程云一样的咬牙切齿:“凭什么!你明明都承认了是你道心不稳,是你脱离俗世太久,是你需要这么一个仙君的分魂,才让祂来到这个世上,可你想让祂死时,祂就需听你的话去死?!祂能做什么?祂唯一做的只是找到燕无争和盛梳而已,祂只是想和此界的普通人一样有两三个同道之人,祂做错了什么?!”
有人将他拉开,他却语气更加激烈:“祂在天道算计下杀了临渊的时候你没有出手,误会燕无争和盛梳的时候没有出手,甚至为与天道周旋倒转好几世时你没有出手,需要祂死时你便醒了是吗?你沉睡时灵力是何人给予你,祂为什么这么多年修为都没有寸进.......”
沈扶闻:“祂只是一缕残魂。”
晋起声音更高:“祂不是!”他死死咬着牙关,眼尾渗出血:“祂明明不是。”
其他人拦不住他了,晋起挣扎着向前:“祂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你明明知道,你知道......”声音哆嗦的人试图要沈扶闻给一个交代:“如果祂不是有人的情绪怎么会特意保护临渊,怎么会那样执着地去找燕无争和盛梳,祂怎么会费尽心思地保护临渊,祂还听你的话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从古至今只有心魔妄图取代本体的,从未有心魔放弃一切随本体魂飞魄散的,本体要与天地抗争的时候那明明是一个好机会,本体那样虚弱,心魔被燕无争护下了,只要找好时机,神为什么不能变成沈扶闻,沈扶闻为什么不能变成神?
那一日他们看到祂的白发在黑与白之间挣扎,也分明不是沈扶闻要登神,是沈扶闻与神在交替出现。
祂明明差一点就成功了。如果不是为了燕无争和盛梳,祂是不会放弃的。可神也照样骗了燕无争去死。
“你这个骗子......”
沈扶闻神情没有任何波动,晋起讨厌祂这个样子,自从见过少年沈扶闻后就越发讨厌,可却没有办法叫祂冰冷的瞳孔带上一丝人性:“祂与我一体,任何选择都是祂自愿的。”沈扶闻在心底补了一句,也是马甲自愿的。
晋起松开手退后几步。“祂不会再醒来了?”
沈扶闻淡淡看他一眼,原本想说从未沉睡过,又谈何醒来,但想想祂也是沉睡过的,便换了个说法:“生死之事,谋定在天。”
“临渊之死非我所愿,你们带他走吧。”
秘境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程悦伸手想去拉临渊时,没有拉住,整个秘境就如同雪崩一样倾倒下来,最后只有一方小小的莲花池,从虚天妄地中撑起,里头探出的两三支荷花,似有灵性般倒扣在众人头顶。
程悦下意识抬头,只见荷花池外,一片天翻地覆,荷花池中,微风习习,唯有悬浮着的八鞘心,法相齐全,八条触手轻轻地挥舞着。
她下意识伸出手,感觉那法相轻轻地凝实,如同莲子一般,落在荷花层层花瓣中央。
预备对众人动手的合欢宗修士脸色一变,被远远掀开。
尘埃之中,和文皓挥出一道音波,瞳眸之中满是戾气,应沧澜剑气也陡然暴涨:“先解决首恶!”
为首的女修喝一声:“春风伞!”
程悦几人便觉头疼欲裂,不知不觉中毒雾已漫入鼻腔,紧接着身体一软:“师妹!”“程道友!”
雁禾于雾气弥漫中扶住斗笠,看见沈望等人不甘心地因为程悦等人受胁迫,放下法器,而为首的女修对自己拱手:“宗主。”
雁禾一挥手,雾气弥散开,眼前山峰陡然裂出深谷,陆裳手指下意识收紧,等意识到自己神情不对才收回,敛眸低目。
雁禾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们,挥开入宗之路,才问:“合欢宗?”
被合欢宗抓住的修士在阵法中对雁禾怒目而视,似乎是在说她装什么装,她若是没有记忆,会不知道合欢宗入口唯有本宗之人能开,又能在他们明明将阵法设下拦住她时远隔万里而来,配合合欢宗将他们引入陷阱之中?雁禾无法解释这是剧情的影响而非她和本体愿意,不过,秘境已经走过了,她的剧情也确实是时候该处理了。
秘境中解释还是略有些牵强。
合欢宗众人也是惊疑不定,略沉默后,才缀在雁禾身后。
雁禾却忽然顿住脚步,侧眸,在程悦法器保护之中的八鞘心就忽然飞出,惹得众人色变,他们对雁禾的态度在怀疑与信任之间切换,已经根本无法客观判断雁禾到底处于什么状态之中,又是否是合欢宗冤孽的主导者,可雁禾只是轻轻托着那颗八鞘心,片刻后,谷外灵植开始疯狂生长。
须知这里几乎没有别的门派,便是因为除了清音宗可利用音律使灵植停止蔓延,合欢宗可用毒使花草枯萎外,其他宗门都对这些灵植束手无策。
这些灵植并非可以随意采集之物,即便是神农谷也需小心斟酌,这也是这里会有凡人冒险采摘灵植的原因:灵植感觉不到凡人的恶意和太强的目的性,有时会给予他们一些回馈。而采云和她妹妹便是靠着这些度日。
如今它们却在女修面前俯首帖耳,甚至主动地散出点点灵力,使那八鞘心中的神魂甚至更加凝实了些。
雁禾做完这一切:“走吧。”
裂谷探出一条路,本该因为各种毒丹雾气,贫瘠可怖,寸草不生,但他们踏足时已经是绿茵遍地,雁禾还放下了斗笠上的纱幔,似乎不欲像以前一般,在合欢宗弟子面前逞宗主的威风,只是道:“遮蔽术法耗费精力。”
陆裳神魂一震,而后几乎跪下来,她比谁都更明白若是被雁禾发现背叛会是什么结局,女修却只是轻轻侧头,陆裳要跪时,只看见透明纱幔在自己面前微晃,在夜色下宛若月面下泛着银光的涟漪,而后她就被扶住。
比谁都更似神仙琼玉,却也比谁都更蛇蝎心肠的女子言语低缓:“往后可不必如此。”
说罢,她甚至不用施法,周遭灵植就像是明白,以后它们再也不必装作萎靡的模样,就可舒展枝叶,尽情吸收阳光雨露般开始疯长,而那些看似猖獗的毒雾也在一瞬间散去。沈望震撼。他明白相比雁禾的灵力,自己更应该震惊于,陆裳不过区区金丹修为,却可以以一己之力让在场如此多修士以为,合欢宗仍然是毒雾弥漫,寸草不生,可他的目光却止不住地悬停在那些疯长的草木之上。
灵植无灵智,却在某种意义上更自然地倾向于天地亲和之人,也就是说,灵植只会在修仙界生长,它们是不会亲近魔的。
但雁禾虽是魔,有魔血脉,却依然能和临渊一样,半点不受这血脉限制......难道她真的和那秘境中仙人看到的一样,只是有苦衷,才创立的邪宗吗。可是即便如此,合欢宗又害了多少人。
雁禾带人踏入了合欢宗。世人皆以为合欢宗身为邪宗,必然与魔界一般四处凌乱,阴邪之气蔓生,但实际上,合欢宗与他们所见其他宗门并无什么不同,除却女童多了些之外,其他都与普通宗门无异。只是这种复杂心绪在发现心法之中夹杂的大多是双修心法之中,变成了厌恶。
女修淡淡敛眸。
陆裳再度跪下,这次她没有被拦住:“宗主恕罪。”她声音紧绷,意识到雁禾即便被封印数年,也不是好欺骗之人,她一直心比桀纣,洞察非常,自己以为小心应对,却实在是看轻了她了:“宗门因一直筹备着将宗主从封印中救出,而疏忽于新弟子的管教,如今这些心法多为入门,也是因,宗门之前因营救宗主死伤颇多......”
有女弟子厉声:“你们也是女子,竟生得如此狠毒心肠,看看她们才多少年华,便要被你们逼去修习这种邪恶心法还送死?!对外还妄称你们收留无处可归的贫寒弟子,实际却从良善人家劫掠了不知多少女童,这便是你们所谓的收留?!”
“师姐何必与他们废话,合欢宗心肠歹毒,早有定论,从前不过是仙门漠视加之无法摸到他们宗门内部,才轻轻放过,如今得见他们手段,即便拼死也该叫这宗门不复于世!”否则还不知有多少孩童沦落到被他们当做垫脚石之下场!
群情如此激愤,合欢宗修士却一脸讥讽,雁禾也不为所动。合欢宗内部情况,她不是没有耳闻,正因为如此,她让学习心法的弟子都停下,摘下斗笠。
灵植已跟随她脚步蔓生到万剑门内部,但内里一片繁盛,所教心法却如此邪恶腐朽,众人正厌恶,却觉耳边一阵凤凰啼叫,百花盛开,紧接着清风刮过,那些邪恶心法在他们心中留下的影响,仿佛无影无踪了,他们对淫邪功法盲目的追求,也仿佛从不存在过。
陆裳嘴唇微动,下意识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女修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说:“当时立宗时,我记得宗门门训,是弟子都需修炼无情道法。”
陆裳嘴唇微张:“的确如此。”合欢宗多为双修功法,但也有攻击法器,陆裳便是一条长鞭,她此刻正握着,努力定神:“无情道法,均是按照当日宗主挑出的心法典籍,加以精炼而成。”而那心法,是面前这女修,从韶光破获的秘境传承中抢夺而出,按理不该有这么多不被修仙界接纳的邪戾内容。
可修仙界都认可约摸是修士心境引起了传承变化,因而韶光拿到的都是清音宗上品的心法典籍,雁禾拿到的却是为祸天下的邪恶功法,成了合欢宗立宗的基础。
雁禾却闭了闭眼。
程悦最早见雁禾,她对雁禾其实并无那些偏见,也深知雁禾与那称神的神祗更为相似,其实鲜少有情绪波动,更会对情绪波动剧烈的人用缚情,可如今却有这样动作,声音虽未有情绪起伏,但已经是罕见了:“我还记得,让你收留那些女童。”
陆裳也回答了,不过是难以启齿,她和合欢宗众人,以及其他修士一样,都知这不过是借口:“是。”
雁禾静默良久,忽而轻声:“她们在哪?”
陆裳色变,其他人也怒不可遏,有修士几乎要冲破结界,厉声质问她如今没有被其他大能察看,便要本性毕露利用那些女童做些什么了吗?陆裳则是担心自己做了什么,已被这宗主完全看穿了,因而咬牙还想跪下,雁禾的声音淡漠:“在哪?”
陆裳原本不是软骨头的人,若是,也不敢在偌大一个合欢宗中阳奉阴违,但第一声时她尚且可以思绪转圜试图寻找破局之法圆过去,但听闻这句时,却仿佛受到了此间最磅礴灵力的压制,控制不住地五体投地而后嘶哑着声音回答:“在宗门大阵中。”
说完,陆裳用力闭眼,腿一软,心里竟满是悲凉,合欢宗修士中也有几个变色,然而是被察觉过来的同门押住,也跪也不肯跪,显然与陆裳是同谋。
雁禾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一行人便到了宗门大阵中。该说不说,陆裳很聪明,合欢宗的隐匿与宗门大阵息息相关,雁禾若想让合欢宗继续存在下去,就必然不会轻易动这阵法,而陆裳虽然不知雁禾是如何察觉新弟子中有一批被藏在了这里,却能发现雁禾目的很明确,几乎是一落地便寻到了阵法而后解除。
再进去,里面的弟子熙熙攘攘,神色茫然,分明一个个如白纸一般,哪真的沾染了邪气,修习了一些被修仙界所不齿的邪恶心法?
应沧澜快速地探查一边:都是剑修和音修。并非他们说的邪修修士。
陆裳闭眼。
雁禾却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震怒,甚至于那些与陆裳站在一处的反叛修士无论如何也不肯跪,甚至对雁禾这个宗主怒目而视,她也完全没有留意:“修习了你们口中无情道法的修士,有多少?”
陆裳喉间微滚,不肯回答。
雁禾垂眸看她,她才不甘心地咬牙吐露:“除新弟子外,每个人灵台中都有无情道法的残留。”可这道法名为无情,实际上却是叫人采阴补阳,采阳补阴的阴毒心法,比之普通的双修毒辣不知多少倍,她们当时入宗时是被蒙蔽,如今得掌大权,怎么忍心叫那些幼童走上和她们一样的路!
如今被揭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陆裳心中总有不祥预感,只觉得雁禾反应太过平常了些。
女修戴上了斗笠,那纱幔微微晃着,银光似乎黯淡了一些,但不损女修气度:“我是问,多少。”
陆裳:“一千三百人。”
雁禾颔首:“好。”
陆裳回答完,有些茫然。什么好?她发现自己这些年非但没有想着如何经营合欢宗与清音宗打擂台,救她这个宗主脱离封印,反而擅作主张,收容了女童却不教她们修习无情道法,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震怒吗?她的目的不是兴师问罪,那是什么?难道是将这些女童也打上无情道法的印记,杀鸡儆猴?
女修咬紧了牙关。若真是这样,她是万死也要阻拦她,叫她一起陪葬的。
合欢宗之外, 发现合欢宗修士动向的清音宗也匆忙来禀报宗主。
为首的女修少宗主林霁手持软鞭,焦急对宗主韶光道:“师姐,我们的人来不及, 让合欢宗将他们掳走了,到现在陆裳那里还没有消息, 是不是......”
韶光才用神识探查过,只是往日那合欢宗处于荒芜之地之中, 有陆裳灵力痕迹,她总能轻易探寻, 虽不能窥到内里, 但也能感觉出来一二分谷中是否平和, 需要清音宗出手相助,但今日却是一反常态, 花枝繁茂, 仿若从未被合欢宗邪宗之气荼毒过也就罢了,陆裳的灵力痕迹竟也被什么包裹。
她久不与雁禾接触, 不知那是与沈扶闻同源的灵力, 轻松地压下了陆裳制造的幻境, 但心里依旧满是不祥预感,蹙眉片刻,下决断道:“联系合欢宗内的弟子,记住, 不要冲动,保全自身最为要紧,确认那些孩子与陆裳她们的安全之后, 再做计议。”
林霁称是,要走时却被韶光喊住, 她凝眸:“你的伤还没好......”
林霁捂住手臂,惨然一笑:“宗主放心。”她神情坚定些:“从前不辨是非,是我受了她蒙蔽,日后我绝不会再这么愚蠢,轻信她人,几乎丢了自己性命。”
想起那一日雁禾被封印,自己被她勾去拦下那一招,她声音犹有些哑:“留着这伤,叫我长长记性也好。”
莫要以为什么人都不会变,也莫要以为,话说得好听便证明雁禾这个大师姐做得称职了,除却将自己与师姐从苦海中救出来一回,日后的每一遭,她都做得极为不称职。不是韶光师姐和自己容不下她,而是雁禾容不下如今不受自己控制的清音宗罢了。
林霁去了,韶光灵力消耗有些严重,撑着桌案起身,才要去调息,便感觉弥海一片震荡。
她脸色一变,过了半晌,还是挥袖去了弥海海底。
这里原来是清音宗的禁地,但自从沧海身陨后,师父云浮已经数年不曾涉足过了。
合欢宗内无风无月,从前像是被白纱罩在底下的绝缘山垣一般,陆裳等人出现后总算有了一点点挣脱出去的希望,她们虽然知道合欢宗不好,但是一处修仙之所,对于一些无家可归命运多舛的女童总是个好地方,她们也能拿到灵石糊口,因而陆裳等人即便某些地方做得不够隐蔽,也有一些修士不敢背叛也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雁禾将此揭发,表面上敢反抗她者寥寥,实际上暗暗捏紧法器的修士亦不在少数,眼见雁禾要动手时便暗地里提防。
谁曾想云开雾散,久不在合欢宗这邪宗地界上现身的月亮以玉盘之姿高悬,紧接着就在他们面前扩大。
他们仿佛置身于月海同辉的世界里,满月与山谷一样大,山谷下的海水逐渐上涨,直到盖过所有人脚踝。他们倏地低头去看,无措地想要退后,只有几人从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猛地抬头,覃清水更是道:“这是那日道心秘境中沈扶闻也有的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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