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身边的少宗主林霁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在韶光的示意下不甘地垂眸。
韶光:“我知道诸位的意思,但是雁禾已非我门派之人,且与清音宗间有血海深仇,诸位虽然已将她封印,但此仇未了,清音宗不会轻易饶恕她,诸位也不必来做这个说客。”
应沧澜心底一沉,看来这位宗主是知道他们与雁禾同乘,也将他们视作一派了。
果然,他们才坐下没多久,韶光就道:“诸位请回吧。”
应沧澜起身:“韶宗主,雁禾是否真的背负因果,还需重新计较......”
韶光微微偏眸:“我与她当年同秘境历练,她打伤我,抢走功法我可以不计较,她背离师父创立的清音宗,另立宗门,我也可以不计较,但应道友,你就是当年主导封印我这位师姐之人,你可以说出,她有苦衷,因果便可一笔勾销这样的话吗?她有苦衷,为何偏创立邪宗,创立后又为何助长他们气焰?”
不等应沧澜答话,宗主便闭上眼:“多说无益,各位请回吧。天道公允与否,我们都与她,不死不休。”
众人离开清音宗时,心情都异常沉重,在山门前发现有百姓哭着将孩子推进那山门,又听旁人说,这是清音宗在救那些被合欢宗残害的幼童,又沉默下来。
沈望原本以为采云已经是药引中年岁较小的了,看到来求清音宗救命的百姓连绵不绝,缓缓地捏紧剑。
第一次觉得,他们当时只是封印了首恶雁禾,而没能剿灭合欢宗,实在是太不应该。
应沧澜也眸光暗沉,等有修士气喘吁吁来告诉他们,沈扶闻与燕无争醒了,他才陡然回神:“你说什么?”
那修士穿着清音宗弟子服饰,上气不接下气道:“是,是真的,盛梳道友传音来说,他们适才醒了,只不过.....只不过......”
有好几个人上前:“只不过什么?!”
那弟子艰难道:“你们还是随我去看看吧。”
应沧澜握紧剑,跟上去,等发觉天色骤暗时,才将隐藏的剑招挥出,那弟子软软跌在地上,没了声息。
周遭的浓黑却仍然粘稠得如有实质一般,化都化不开。
沈望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难看:“我们中计了!”
“此地宗门甚少,也并非魔界与修仙界边缘,恐怕是合欢宗下的毒手。”
“他们为何突然发难?!”
沈望的实力还算不俗,清点了跟着自己来的弟子发现没有少人之后便道:“想必是为祸凡人的秘密被我们发现,又担心我们转告给仙门等,故意出手。”
“清音宗与合欢宗争斗多年,却也没有提醒我们注意提防,想来也没有想到合欢宗如此急切!”
“听说此宗素来擅长制造幻境,我等对他们邪术却不曾了解,未备下解药,这可如何是好?”
一霎时间,众修士都慌了神。
应沧澜想起那修士说的,沈扶闻和燕无争都醒了,脑海中须臾飘过什么,却又没有抓住,只能定神,看向漆黑深夜中:“那是什么?”
黑色退却,露出来却是一片深蓝色的潮汐。沈望因当年缘故对清音宗秘辛了解一些,面露震惊:“这。”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传闻此处,是当年云浮道君囚禁那鲛人的弥海秘境。”
清音宗宗主看中了一只鲛人,并将人抓来,此传闻修仙界人人知之,只是这鲛人怎么了,弥海秘境又为何多年不曾出现,闻者寥寥。
可沈望却是在某一刻心悸一般想起雁禾那类鲛的蓝瞳,瞳孔瞬间放大,难道?!
修仙界只知云浮道君悉心教导雁禾,与她不止是师徒,更是母女相称。
但从来未有人想过,曾经第一宗门的宗主云浮,留下的雁禾,会是她与一个鲛人的孩子。
雁禾作为鲛人血脉,身上却没有魔气,难道也是云浮道君有意遮掩?!
她会为祸修仙界,不止是她本人贪心不足,更是因魔脉作祟吗?
一瞬间,被沈望压下去的天性本恶论又占据了上风。
知道内情的他脑海中一片混沌,其他人虽也震惊,但因没有联想到雁禾,只是神色复杂地望了眼那海面。
应沧澜:“事已至此,恐怕海下便是合欢宗众人隐匿之所。”
说罢投剑入水,直跃而下,其他人对视一眼,也跟上了。
程悦却在拿出法器后,在应沧澜身边道:“你已臻于飞升境,可以得到天道的启示,如今可曾感悟到什么?”
应沧澜宁心静气:“如今还不知合欢宗意欲为何,我也未曾有所感召。”
他看到程悦的视线:“怎么了?”
程悦轻声:“自从与天道对上后,我们可有像从前那般频遇险阻过?”
应沧澜一怔,手指缓缓紧握成拳。
程悦移开视线:“你我历练百经挫折时,还曾调侃过此乃修仙必经之途,遇见妖邪越多,反而越可能得道成仙,可自从燕无争在万剑门被问询后,我们可曾像从前一般,即便是下山采买也能遇见妖物作祟?”
她摇头:“已经很久不曾了。你我都是像燕无争和师妹一样的天命之人,程云道友更是有后期被逆转的孤星命格,哪怕是在命无舛前辈的秘境中,也是师妹拦下了大半劫难。我们虽未做什么,却收获颇多。”
“这不公平。”
应沧澜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哑声:“天道便是想要这样的不公平。”
女修换只手游水向前,应沧澜却接着道:“在幻境中,师兄已预料到结局,沈扶闻也说,即便师兄死在我剑下,天道也不会满意......”
避水诀让他们在水下可以畅说无阻,应沧澜却觉得喉间艰涩,仿佛什么挤在胸口,却无法直抒而出。
这也是天道的阴谋之一。
程悦:“我只想提醒你,凡所闻不可全信。”
合欢宗如果是要动手,等他们被黑暗困住便可于暗处偷袭,可如今却让他们自己向前,恐怕是想让他们自行发现什么,再产生误会。
她不会允许临渊含冤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即便眼前画面是雁禾灭了清音宗满门,她也宁愿再用自己的眼睛再去旁处问,去思考,而非全然相信,记忆就无法篡改,魔种也不可能有一颗佛心。
没过一炷香,海底便到了,他们见到的却并非合欢宗之人,而是如程悦所料,是他们没见过却很熟悉的鲛人。沧海。
他身处雅致安静的水宫之中,却没有传闻鲛人中的凶恶狠戾,只是有着深蓝色的发丝,在身后飘荡,鲛尾表面泛着粼粼的光,瞧着除了鲛尾,与普通修士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容貌生得异常漂亮。
雁禾就在这水底,她显然对这水宫比他们熟悉得多,找个位置坐下,便看着鲛人在拨自己面前的琴。
沈望恍然,云浮道君修笛,雁禾却修琴,却原来是他教的。
沧海的声音也很温柔,像是潺潺流动的小溪,却于海底飘荡柔和得浑然一体,不至于突兀也不至于轻易便被人听见:“你好像有心事。”
他会说修士的语言,一部分是云浮教的,一部分便是为了雁禾学的。
雁禾不说话。
鲛人靠近:“是修炼遇到什么瓶颈了吗?”
雁禾明显不想说:“你的鲛尾......”
她沉默片刻:“我也会生出这样的鲛尾吗?”
修仙界的人来听,恐怕会以为这是畏惧,因为鲛尾是鲛人的特征,生出鲛尾便意味着可能会为此界不容,可沧海却像没有听出来,又或者,雁禾本来也是像他所想的那样,只是单纯询问。
“不会。”
鲛人轻声细语:“云浮好不容易封印住你的魔气,被封印了,鲛尾特征怎么还会跑出来呢?”
他明知道这是修仙界排斥魔族导致的因果,说这话时仍然是温和低声的,仿佛并不介意:“你会和此界其他修士一样,不会有什么不同。”
雁禾安静地看着鲛人,没人能从她眼中看出她在想什么,沧海也没有试图去探看,只是继续接着那曲子弹。
雁禾忽然说:“下月母亲要参加仙门大会,我送你出去。”
鲛人琴音一顿,他只是笑了笑,安静地摇摇头。
雁禾说:“不走你会死。”
他也只是道:“我不走。”却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雁禾眼睫一颤。她素来像是一尊没有情绪的佛像,从前是冰冷唯我独尊,在这海底潋滟的波光中,却显得像是即将飞走的神女:“你知道?”
沧海抱着琴:“我不知道,但她这些年为了阻拦其他人进这里来,耗费太多心神,是应该的。”
他轻轻地说:“鲛人为魔君驱使,伤天害理,偿还因果,也是应该的。”
他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却像是为了等这一刻等了数年之久:“你真的无需在意,鲛人的寿命很长,修士却会有终结。”
他的手按在琴弦上:“总有一方是要先走的。”
雁禾静静地看了鲛人很久,忽然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沧海微笑起来:“等你遇到了就会知道了。”
走的时候雁禾低声:“你真的不走?我只能做这么一个小小的改变。”
她虽然并非真的与他们存在亲缘,剧情中的雁禾也多年没有见过沧海,但她终究是不想沧海作为天道引发清音宗大乱的一个引子而死去,她既然可以藏匿神农谷众人的神魂,自然也可以藏匿沧海的,可是沧海只是说:“我总觉得你好像变了许多,又好像在一个人做些什么。”
他无奈:“如果你觉得解决不了,就去找云浮好不好?她很厉害,总能帮上你。”
雁禾没有理会,拿出琴:“你保重。”
沧海神情微动:“雁禾。”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们是你们的父母,哪怕你做了什么错事......云浮也不会不原谅你。”
人已经走了,鲛人才望着她留下的深海的波澜,轻轻地说:“我也可以替你偿命。”
他不知道,为什么雁禾不亲近他,也不愿意亲近云浮呢?他是魔族,可云浮不是,云浮很好。
她对他们的孩子也很好。
修士却跟着雁禾的视角一路出了弥海,看见她在弥海边望着那皎皎明月,看着沈扶闻不知何时伫立在她身边,见她不语,还递了一轮水镜给她。
那里面是一个女童,爬高去拽风铃,没拽到摔下来了,嚎啕大哭,雁禾却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她说:“怎么这么笨?”
沈扶闻:“他不愿意?”
雁禾收起水镜:“我想遵从他的意愿,但是他说,他和云浮道君是我的父母,不管我做了什么错事,都不会不原谅我。”
两个人对视一眼,巨大的圆月下,这两个人的身影被拉得那么长,沈扶闻却明白她的意思,沉默很久之后淡淡说:“世人眼中的雁禾恶贯满盈,但我知道你不会。”
雁禾:“如果可以,我还是想成为清音宗的宗主,让他们也可以为雁禾骄傲一些。”
不会改变太多剧情,没过多久就要沉睡。她也没有说更多:“来的怎么是你?”
沈扶闻:“燕无争的灵力又溃散了。”
祂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淡淡,仿佛这对他们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可是修士都知,灵力溃散便意味着经脉俱断,若是寻常修士,只会是距离身死不远,所以应沧澜等人都变了脸色。
一直到旭日初升,一直到仙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沈扶闻忽然说:“你突破封印时,我恐怕接近陨落,燕无争和临渊应当也无法再做什么,就交给你了。”
雁禾:“我也会陨落。”
沈扶闻:“至少陨落得要晚一些。”
水镜又亮了,那女童揉着眼睛,八鞘趴在她肩上,触手往水池里伸,等她起身,又手忙脚乱地扒着她缩回她身上,看起来两个都是幼年时期的幼稚鬼,盛梳便揉着章鱼的脑袋,把他的触手扒拉下来,摸摸循循善诱道:“怕水就不要去了,我让师兄或者扶闻去,你可以不用去。”
雁禾见自己实在可爱:“我可以直接把她抢到身边来么?”
沈扶闻看她一眼,雁禾才道:“临渊怕水,逼不得已的时候,用点手段欺骗一下天道罢,别让他想起那些。我沉睡了你们负担也能小些,尤其是你,神身没有塑造好,不必来这一遭。”
和文皓痉挛起来,沈扶闻只是说:“我会尽力。”
祸心幻境是误入幻境的人越想看到什么,便会看到什么。
所以那修士可以轻轻松松用众人都想听到的燕无争沈扶闻苏醒的消息将人骗进来,又会在程悦提醒应沧澜,不要盲目相信幻境放出来的假象之后,轻轻松松给出真正现实的回放。
而这一刻,和文皓只觉得比从前所有时刻都要漫长。
秘湖水漫上来,冥河水先漫过仙人的白发,濡湿祂的手指,才碰到了临渊的衣角。他低头,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扶闻比临渊高得多,可是那天夜里高高在上的仙人,控制着冥河水漫上来的时候,声音却尽可能地放缓,沉静:“临渊。”
祂低着头,白发逶迤在冥河水里,神身好像都在一点一点地化了:“没关系。”
仙人音色仍然渺渺:“只是须臾便可。只要装作无力抵抗就好。”
可是她的马甲里不止是临渊怕水,共情共感,仙君马甲当然也是会感受到临渊马甲的情绪波动的,老实说,这个时候她已经有一点后悔了。
临渊却拽住了沈扶闻衣角,阻止祂让冥河水退回去,沈扶闻眼睫颤了一下,看到自己马甲的心脏的时候,手指当然也无法抑制地颤动一瞬。不论是谁,看到这样的场景可能都无法控制自己不产生波动,但祂只是低头。
祂在想,即便到现在自己可能都没办法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但是祂会选择用这个剧本的原因,大概也是马甲下线后,就无需再考虑别人,只需要自己记得,只需要自己承认,他就是真实存在的。
他不想通过别人的认可来使马甲存在了,她更希望是自己认可。
临渊牙齿开始打架:“好冷。”
沈扶闻安静地握着那颗心,皎皎明月立在冥河水中央,神力也在跟着消融,发丝却依然洁白如雪。
可是祂抬起头的时候,光风霁月,清冷渺远的面容,却一下子沾染上了斑斑血迹,雪白眼睫上,薄唇边,还有侧脸上,都是血迹。
一个仙人立在冥河水上,身影几乎融化,低头望着那颗心,像是第一次误入魔道却不知如何回头的囚徒。
有血从祂指尖滴下来,祂才像是也承受了相同的痛苦,不,千倍万倍一般,站立处的血水都震荡起来,漾出一圈涟漪。
圆月忽然黯淡下来,像是在嘲笑祂。
眼睫被血染红的仙人怔松了好久,才缓缓摊开手指,看到那是一颗大小正常的心脏,而非是八鞘的伴心。
祂几次提醒他不要走神,不要疼得太厉害忘了保护自己,不要忘记离开冥河水,可是看到这颗正常大小的心脏,还是错算了时,雪白衣衫在风中寂静了。
冷风绕过仙人的神魂,让祂面上斑驳的血迹干涸,越发深刻,沈扶闻薄唇微动:“还是失败了啊。”
和文皓忍不住靠近沈扶闻, 等踏进冥河水,才感觉到这水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尸山血海横在冥河之外,神农谷中的秘湖在月色下仍然像光滑的镜面, 如今却反射着一圈圈的血色。
和文皓拼命地伸出手去想碰倒下去的临渊,可惜冥河水的腐蚀性太强, 他还没能向前几步,就被程悦拉住。
她的声音朦胧又断续:“师兄!别去!”
和文皓却甩开她的手, 猛地长笛掷出去!
长笛拦住消散的幻境,震荡一瞬间, 而后连带着他一起, 被什么透明的东西包裹, 带进了无尽的静默之中。
和文皓的头很疼。
他知道这已经是在秘境当中,也知他刚刚看到的不过是秘境幻景, 可他还是想问个清楚, 想知道临渊到底是何结局。
除了蒙蔽天道,沈扶闻难道就没有留别的后手, 临渊难道就只能神魂俱灭?他也难道就真的心甘情愿......
可是在漆黑的大殿中央, 囫囵爬起来看到面前的场景时, 却是手一颤。
漆黑洞窟没有生气,周遭魔音绕梁,虽无魔族,但时刻萦绕着的魔气已将他经脉腐蚀得剧痛无比, 叫他意识到,他此刻所在的地方已在魔界之中。
他怎么会在魔界?难道沈扶闻已预备将临渊的心投入血池之中......音修捂着头,踉跄向前。
却因一道谄媚的声音止住了脚步:“少主, 你看......”
座上的那个影子相当模糊,身量不高, 声音也带着少年的沙哑,但没有稚气,听着本该十分熟悉,在和文皓耳中却无比的陌生:“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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