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一起牵手!
掌柜的也没见过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见小厮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修和那几个修士各牵手过几次,在后面提醒了他一下,然后面上才堆起笑容:“灵石已结清了,修士今日是五位还是......”
盛梳:“五。”
沈扶闻默不作声地上前拿出灵石,看见临渊头上的斗笠歪了一下,还伸手扶了扶。
掌柜眼皮一跳,觉得他们关系更不简单了,措辞反而更谨慎。
“还有上等的天字号厢房。”
他本来是寻思着,这么多人,又是这么复杂的关系,总得在那彼此面前表现一二,不好太节省。
谁料话音刚落,所有人竟然异口同声:“拿地字号便好。”
说完又对视一眼,再度若无其事地分开。
掌柜心中震惊,想法几度变换,面上还是带着笑容:“好。”
小厮也看了他们好几眼。
此刻的五人:没钱搞什么铺张。
人多,一块灵石掰成五瓣花才是真理!
燕无争:待会儿给我牵。
临渊正欲开口,察觉本体想法又闭嘴了。
盛梳:等到了厢房再一起牵。
于是马甲的想法从贴贴,变成了,想去厢房,想一起贴贴。五人同手同脚连小厮的眼神都顾不上了。
五个人,只开一间房,当然很奇怪。
但是,第二天其中两个马甲从地板上爬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分摊到不同马甲身上,也很快便缓解了。反而因节约了颇有些满意。
盛梳还在找自己的手链呢,头发被雁禾马甲心灵手巧地梳成一缕一缕,就回头真情实感地说:“爱你亲爱的。”
燕无争立刻松开手,漆黑双瞳默不作声地盯着本体。
雁禾忍了又忍:剑修要喊什么亲爱的?
第四十五章
住的厢房在江边, 这里本就是人修魔妖混居之处,雁禾推开窗,偶尔能看见保留了一些原型特征的妖物路过。
燕无争的手指修长些, 在给本体编发。
沈扶闻一边认真观摩,一边试图上手, 最后就是燕无争刚把盛梳的发丝梳好,低头的白发仙君就把他们两个头发弄在一起, 分不清了。
燕无争耐心地解开,扎好, 再看, 又一缕被纠缠在沈扶闻手指上了。
燕无争默默地抬头。
沈扶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喜欢一边做事一边走神一边捣乱, 干脆让临渊伸出手按着祂再手贱。
但是盛梳在梳头发的时候祂就靠过去贴贴,盛梳转头的时候祂就靠过去贴贴。
一直挪一直挪, 位置越靠越近后, 盛梳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 啪地把沈扶闻的头发给拆散了。
做完坏事又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 留下沈扶闻试图把头发理清。
燕无争看着一个两个衣冠不整, 独自生闷气。
再手贱,他不弄了!
盛梳真的有点想摆烂。
但雁禾和临渊一个碎碎叨叨,一个严肃着张脸揉自己的本体,盛梳只能含含糊糊, 让沈扶闻贴贴,又规规矩矩地坐在剑修马甲身前,把弄着他腰上的剑穗, 任他给自己梳头发。
听到剑修马甲的心跳,脉搏, 还很好奇:“我们的心跳好像是不同步的诶。”
四个马甲都靠过来了,单看他们互相把手搭在对方手腕上,又侧耳倾听对方心跳的模样,真看不出来这几个人一个是剑道魁首,一个是清河仙君,一个刚卸任魔族少主,一个还是合欢宗被封印了数年的掌门人。
但盛梳转头,就是对燕无争道:“你心跳跳得好快。”
八鞘有三颗心脏,盛梳捏的时候还认真参考过古籍的,但到这种马甲团建的时候,他就有点委屈了,抬头去看雁禾和燕无争。
这两个马甲就安慰似的装作听了听他其他两颗小心脏的样子。
盛梳又想着心跳不一样,是不是可以变成一样的,八鞘有三颗心脏,演挖心的时候是不是少算了一颗,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在五个人的脑海里转了一圈,沈扶闻终于移开目光。
在旁人面前,白发仙君恢复了世人面前的淡然威严,即便是在普通厢房中,也如同高居莲花座登云山之上。
当初祂封登毓秀峰的时候就是如此。毓秀峰作为万剑门立宗之后都无人攀上去的第一峰,多年来一直闲置,直到他们迎回这位仙君,才有人踏破虚空,须臾便至。因而六界无人不知晓沈扶闻的地位,也无人不清楚,白发空眸,便是清河仙君这名号真正归属之人。
那云鹤原本是察觉此处灵力波动甚为温和,下意识想要靠近的,不料一抬眼便被仙人威压震慑住,堂堂高阶灵兽,竟然怔然不敢动弹,直到主人来了,才敢躲在身后瑟瑟发抖。那散修也未料此处一普通厢房,还有这等人居此,再看那白发,以及辽远瞳眸,霎时间心神俱震。
连神魂都被煞到九霄云外,双嘴机械道:“仙君恕罪,我只是偶然来此.......”
回过神已经被压得四肢战栗。
他眼前状似罗盘的东西飞速闪过,还未等他看清,那仙君一句未曾说,便拂袖将他弹出千里之外。他浑身血液倒流,回去之后却将自己见闻偷偷渲染得人尽皆知。
旁人不信那散修的话:“那位是来过六界集市,但怎么会屈居一地字号厢房?”
“他说曾见过罗盘,那位也不是以卦入道啊。”
“你们听去万里海的师兄他们传音回来没?沈扶闻修为逼近化境,竟引得问心三重!”
“......祂说魔军将有动静,修仙界不到如今也是一片安详?”
程云他们本来是在六界集市买了药材,得知此地奇珍异巧更多,能人异士也更多后,想来此地寻寻线索,顺便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破局等。谁料一踏进这地界,便听到他们议论,脸色变了几变,连避让他们这一群人的路人,都不知道这脸色是难看还是不难看。
一行人诡异安静地往前行了半晌,到了凡人拱桥边,晋起忽然说:“他也见了那秘境,不会对盛道友怎么样。”
和文皓冷笑:“盛道友当日选代替临渊的时候也觉得沈扶闻不会对他怎么样,到如今临渊如何了?!”
程悦:“师兄!”
和文皓攥紧长笛,闭了闭眼。自离开秘境后,他闭关数次,都没办法再吹起静心曲,与他结缘的大能说他是心有魔障。是,他生了魔障,可世人心魔皆有解,他这样怨恨沈扶闻,难道杀了便能让临渊死而复生吗?
晋起也不知道和文皓为什么一定这样咄咄逼人,但看他至今还放不开有血痕的长笛,便也转开视线。话痨之人话少了很多,但转眼看去还是第一眼便望见沈扶闻。他目露震惊:“那是不是他?!”
众人霎时间望去。
盛梳还不知道主角团的“想找人必然顺利找到人”BUFF生效了,望见掌心绑着布条的沈扶闻,陷入沉思:“我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会同意这个建议的?”
沈扶闻偏头。
是这样的。被散修发现后,他们关上了窗。六界集市就是这点不好,阵法特殊,很多结界威力都降低甚至失效了,他们又不好暴露身份,不能欣赏过路的妖魔鬼怪,颇有些无聊。于是决定逛街。四个人都想和本体牵手贴贴,于是决定猜拳。
最后,沈扶闻输了,但祂还是倔强地在所有人都和本体出去逛了一圈之后,拉着腰酸腿软的盛梳出来了。并且很贴心矜持地给他们掌心绑上了布条。
沈扶闻握紧本体的手,垂眸看她,洁白睫羽因为伪装,泛着鸦羽般的黑,但仍然不掩此人通身气度。在外游玩,哪怕引人注目盛梳也不喜欢遮盖掉马甲本身的一些特征,毕竟她当初捏马甲就是因为喜欢,有机会炫自然可劲儿炫。看到马甲如芝兰玉树,也很满意。
沈扶闻拿了她喜欢的金钗之后,她便四处看看,寻找休息的地方。
不发一言,沈扶闻便跟了上去,还贴心地给本体戴好斗笠。
垂下来的白色丝绦被风掀起一角,女修看不清神色,但抬头看了眼酒楼牌匾,犹豫一瞬,还是摇摇头。
她想起剑修马甲的剑鞘:“虽然没本命剑了,但还是配剑鞘比较帅的。”将倾叛逃指认燕无争,是剧情里必须发生的事,她倒没有很遗憾,只是觉得燕无争还是带着剑好看。
沈扶闻:“嗯。”
祂也不问,转身就进去了。
程云本来还压着火。他之前还寄希望于沈扶闻看见盛梳为保全他们所做的努力后,迷途知返,对师兄好一些,如今祂和盛梳并肩同游,师兄却不知去了哪,哪怕不知内情,他还是不免怒火中烧,即便应沧澜提醒他平心静气,他也无法放下什么。
应沧澜问:“你生怒,到底是裕恨沈扶闻受天道蒙蔽,对师兄下手,还是恨师兄再也不能回头?”
程云手指攥得越发紧,喉头滚动几番,最后却是道:“你也要护着沈扶闻,是不是?”
应沧澜:“师兄并未怨怪祂。”他这样说是怕程云冲动,可转头,却见程云死死地盯着酒楼一角,转过身的动作也顿住。一席人停在那,看到沈扶闻与燕无争对坐,将世俗喧嚣抛在脑后。程云手指松了松,待应沧澜蹙眉,拦住和文皓及程悦时,说:“我恨师兄本该是那样的。”
他扭头:“他本该与她结伴同游,他本该与她长相厮守。”
走火入魔不知道几次的人低着声音,又沉又哑:“这样的结局有什么不能给他?他有何理由不能站在她身边,不能和沈扶闻一样清誉满天下呢?师兄,你告诉我,是为什么?”应沧澜张嘴。程云冷笑,他本来不是会随意攀扯其他人的性子,但是一路上有人护着沈扶闻,护着临渊,都没人想起师兄,实在叫他窝火。更别提师兄那样牵挂盛梳,沈扶闻却拦着他们见也不让见。
断肠草是谁控制盛梳让师兄服下的?炼化神魂又是谁控制盛梳做的?
祂之后悔改了便能弥补祂之前的罪过吗?祂口口声声要寻他们,为什么却阻隔他们其间,连师兄眼盲,他们进酒楼前,还趁着丝竹间隙侧耳仔细听了听都不知道?
“我知师兄和盛道友将昔日的祂视作同袍,也知无论我做什么也无法阻止师兄被炼化。”
他目露悲怆,是明知事不可为,但仍在藏书阁查了几天几夜才罢休的无力:“可我难道连恨的权利都没有吗?我难道不能怨一怨祂——”
晋起忍了又忍,还未偏头看过去,燕无争就将酒杯放下了。
他气色倒是好不上,身若修竹,注意到孩童因为自己双眸面露好奇,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开,听到系统的疑似声音,面露沉吟。
沈扶闻:“妖生来多闻,不会因此大惊小怪。”祂给他倒酒:“怎么了?”
燕无争摇头,又说:“习惯了。”他们当初捏马甲没成形的时候,也会避着山中精怪。
有梨花飘进来,祂又说:“真不治?”
靠纸鹤靠近,听清的杜无悔之间一颤。
燕无争:“浪费这些心思做什么?反正我也.......”他一顿,到底顾忌着这是在外面,没有将事关灵力修复的事说出来,只是摇头:“让她不必担心。”
沈扶闻:“昨夜她又在和临渊偷偷炼丹。”不料会在沈扶闻口中听到临渊,而非八鞘心三字的和文皓喉骨一颤,竟觉掌心滚烫起来。原来你也知道他是人,并非器物。至于和临渊一起炼丹,他初听也觉心猛地一跳,竟恍惚觉得他还活着,但很快便自嘲明白,这无外乎是拿八鞘心炼丹说事,却不欲叫燕无争和盛梳听了伤心。
沈扶闻,你对你的错不一样遮遮掩掩,不敢面对。
提到临渊,燕无争沉默许多,轻声:“她只是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对他有愧。”否则不会受临渊鞭策半夜加班。
他们几个马甲都分担着本体的情绪,但昨天晚上竟然只有盛梳和临渊醒了,记得炼丹赚钱的事,一时间,两个马甲都有些沉默,这个想要不今天爬起来,那个想其实偷偷懒也没什么关系,两人上工三人轮休,很合理。
这么互相考虑,过了半晌,燕无争顿了顿:“不如让我........”
他话还没说完,女修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镶嵌着朱红宝石的剑鞘,上面还晃着一个颜色鲜亮的剑穗,和之前的一模一样,不过加了些养神的灵植淬炼,显得越发花团锦簇,被递到那剑修面前,竟叫他眼睫颤了颤,燕无争分神去“看”。
其实挑的时候意见已经过了本体和马甲的大脑,但是她还是得意洋洋:“好不好看!”
花里胡哨的纹样不衬剑修的风格,至少他一袭素衣便叫其他人忌惮不肯接近,完全无需这剑鞘威慑。他也应该是不喜欢这风格的,但看不到,还是点头,真心实意道:“好看。”除却经历被揭露,燕无争几次沉默不语外,方恢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这样轻松自在的神色,仿佛如今不过是随同道历练,经过了一座小城,和同袍喝了几盏淡酒。
但他瞳孔被灼烧的伤分明还未好全。
眼前这人或许是剑道魁首,可撇去这身份,也不过是一个少年优渥,宗门中又有师长照拂,一心向道的凡人修士。他当然也有私心。
可是和他的抉择相比,这私心显得那样浅:“给我试试?”
盛梳坐下来:“你的剑带了吗?”
燕无争笑。他没有将倾,但还带着,是把品阶很低的灵剑,连灵智都未开,但仍然被他很完善地保全着,信赖地交出放在桌上:“在这。”盛梳就拿剑鞘去套,边套还边絮絮叨叨,等沈扶闻去接雁禾和临渊,本体代替其他马甲发问了:“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不如把你也炼化了?”
燕无争薄唇微抿。
他神色依然坦然平静,仿佛她问的不过是下个菜上什么,今日心法应该如何理解的小问题。但盛梳盯着他瞧,他居然偏头:“不可以么?”
程云早知道这人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却不知道他已经目睹了临渊的惨烈结局,知道盛梳是和沈扶闻出去游玩,自己却被禁锢在这酒楼里,因为神魂被锁,目不能视而寸步难行,为何还能这么平静。他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被炼化,在他看来居然是盛梳问了,他问不可以么,便可揭过去的事吗?
程云再也忍不住,拔剑便将沈扶闻留下的结界劈开。
主角团身负气运,这结界也形同虚设,天道更是会屏蔽一些关键词,但两个人都是微顿。
迟一点发来消息的沈扶闻:.......
主角团真是神出鬼没。他们才休假一周!
程云不知沈扶闻在想什么,看到祂面色不善地看过来,也无暇顾及了,而是看向燕无争。话未说出口,悲怆情绪已满怀,最后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那句:“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能明知天道是为了折磨你,为了叫你屈服,还劝盛梳,劝沈扶闻将你炼化呢?
这便是你修为一直水涨船高,却不愿意让自己伤口痊愈的原因么?还是你依旧想要一死以全此界平安,这个修仙界凭什么享用你这样换来的平安!
燕无争沉默地握着酒杯,似乎是感觉主角团都到了,神色微动,但脸上依然没有什么多余表情。
覃清水倒是一直想要找到小师妹,可惜之前看着水龙吟走神,想追时盛梳又去买剑鞘了,现在看到她自然不可谓不激动,但是见到她的神情,又是嘴唇微张,口不能言。寒凉在心底一圈圈扩散开,她知道之前的小师妹无知无觉都是因为和天道的博弈,而如今小师妹已经知晓了一切,但是除了故作不知,她还能做什么呢?
看到自己,她也只是移开视线。找不到破解方法,又被迫做了将殉道之人,她不想让燕无争被炼化,那她自己呢?她有考虑过吗?
沈扶闻将她带走,却不限制她自由,她却不来找他们,是为什么?是怕连累他们吗?可天道给她加了那么多枷锁,她又什么时候真的连累过其他人?
水龙吟震动一下,小师妹眼睫也跟着动了动,覃清水更是险些泪如雨下。
盛梳和沈扶闻,燕无争都在。后面还有两个藏起来在思考对策的雁禾临渊。
主角团却有神算阁众人,和方恢杜无悔等。和他们相比,主角团自然是人多势众。可他们面对人更少的盛梳他们,竟然同样一片寂静。不是说不出话,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能说什么?
他们不肯通过他们向仙门求助,便是不愿意连累此界众生,直到现在,修仙界还是一片歌舞升平,除了他们,又有谁知晓此界大祸将临?
天道确实因为盛梳放弃了干涉此界,但它的手拿开了,此界却仍然面对一个死局。燕无争说炼化他,可能是行之有效的方法,但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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