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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她每个马甲都是正道之光(施釉)


那么师兄的神魂又是为何会被融合,师兄的修为又为何每每如同神兽涅槃,可自他损毁丹田浴火重生呢?
人人都道长生求仙,可是这般断骨毁经,修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精进,又被师兄压制到金丹以下,难道是什么乐事。难道一遍遍地毁去自己的丹田,又看天道赐予的磅礴灵力,剑气自经脉涌出,对师兄真的算是一件好事吗?若是如此,他一开始又为何要背弃众人呢。他为何一个人走上这道。
悖逆天下,至死不悔。
应沧澜想,他是悔的。出现在他秘境里的燕无争仍然垂眸没有说一句话,移开了他的手,但应沧澜已明白这悔悟秘境要他知晓的悔悟了。
他若是真的能助师兄,合该和师兄师妹一起去见幼年的沈扶闻,或是在第二世便叫他们能互相相认,但是真的能吗?悔悟秘境能倒转时空,可能叫临渊重生?能叫这过往时日不过是南柯一梦,再睁眼,燕无争仍是人人敬重的剑道大师兄,不论是对谁,谁都心服口服,口称一句师兄早日得道。
燕无争还能得道吗?此界要生,他已注定得不了道了。
方恢其实也入了这个秘境,但他心中情绪太重,反而是被应沧澜裹挟,根本不如主导这秘境的应沧澜自由,可是看到燕无争慢慢地站直,还是想起那日他控诉掌门的那番话,嘴唇挪动颤抖,却说不出话来。他们都知便是从这一日起,燕无争再也无有转圜余地,从前的大师兄粉身碎骨,光风霁月染上魔头声名,魂销骨立也挡不住天下非议。
但即便天下知晓了又怎么样呢。
上首虚影果然淡淡发笑:“你们倒是有些同门情谊,只是燕鸣我问你,今日你可听为师教诲,可愿随为师走?”
燕无争默然,而后垂首拱手。沈扶闻见应沧澜及三两弟子仍有不服,转向掌门等人,又轻声,却如平地起惊雷:“此人不惩,则此界不宁,你等,又愿不愿将他交予我?”
剑修薄唇紧闭,眼睫微垂。他早知道。
方恢有走火入魔之相,是掌门关了他许久才勉强压下,如今又有些入魔,但心魔却怔怔消散了。他其实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这说救燕无争,劝说沈扶闻有其他办法,但就连认出燕无争的沈扶闻都不能阻止他被炼化,就连沈扶闻都找不到其他办法。
他尚且能为了寻师兄师妹花费百年,而他们呢?他们不过是一群金丹期修为的修士,远达不到逆转此界的可能,也不可能堵住修仙界悠悠众口。这秘境里沈扶闻尚且没有把话说明,但他们难道不明白吗?这是威胁,是告诫,是沈扶闻与燕无争两人之间的心知肚明。
燕无争不是惧沈扶闻,是惧自身飞升毁了此界,沈扶闻也不是真的能够令燕无争言听计从,他毕竟是剑道魁首,又是天道属意,有自己的傲气,真正能让燕无争折了一身傲骨,玉碎以成瓦全的,仅仅是因为燕无争肯,是燕无争肯为此界牺牲。但此界绝不会顾念一个燕无争。
后界还可有数人飞升,要为一个燕无争让此界陪葬,凭什么?别说他肯让自己背上千古骂名,哪怕他真的光风霁月,举事公允,也会有人如轮回中那样骂他:你明明可以救他们万人,数万人,数十万人,却偏偏要以一己私欲登仙,凭什么?
他如今做了,他不肯登仙了,但也不会有人夸耀他,即便要说也是嫌他神魂毁得还不够快。
沈扶闻心狠手辣,沈扶闻不折手段,难道此界众人就可问心无愧吗,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燕无争此举,也不是不合情理。只是因为他们不是那个要飞升的人,只是因为他们不是燕无争。
应沧澜动不了了。他虽还有一战之力,但过不了道心动摇这一关,他更拦不下燕无争。
仙君威压又在上,他只能在掌门和关长老无声拱手,表示全凭仙君做主的时候,去看燕无争。
剑修没有抬首,揖着弟子礼,但听到从前的恩师,如今的掌门,都未表态时,神色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怨怼,只是眼睫微微动了动,深潭般的双眼微阖,手指微松。重锤敲在应沧澜心上,直到方恢骤然发难,他才恍然想,他听到师友背弃他,反应竟然是轻松。这般被千人恨万人骂的日子,他在秘境里度过了多少呢?是不是第一次知道他被修仙界献祭的时候,他也茫然失望过,但最后还是踏着斑斑血痕来了。
是不是某一次他被如此背弃,几乎直不起身的时候,他也道心动摇过,想,放弃我的修仙界,我为什么要救呢?
是不是燕无争也可以不去当这个完人,可以不当这个大师兄不要任何人仰慕,只是做一个自在的飞仙而已。他本来也可以问心无愧的。可惜燕无争若是会动摇自己的道心,就不会被沈扶闻要挟住,重来这一世了。
“弟子有错,师尊要罚,我无话可说。”
方恢要动手,杜无悔也要动手,可惜终究是慢了一步,程云再进这秘境的时候,其实也已经因为道心晃荡,觉出这是秘境,觉出今日不论是他,还是应沧澜,方恢,或是杜无悔,都不可能把师兄救出来了,可是他还是拼了命地打出那道剑气,看到燕无争终于逃脱沈扶闻禁锢。
程云执念太深,在这秘境里终归还是让燕无争获了解脱,甚至截杀了沈扶闻。
可燕无争并无快意,他仍然在独步峰上望着那云卷云舒,看着程云坚持不懈地寻找破解之法,甚至劝他干脆登仙。“此界有师兄,不也算是别样延续下去吗?”
应沧澜已出了这秘境,倒佩服程云的果然,他到底还是挂念人世过多,秘境中根本不敢劝燕无争干脆放弃此界,倒是仍然自私自利,满口公道却不肯做这个恶人。程云是如此说了,也是这样做的,有人觉出不寻常,他便冷然绝了这人开口的机会,燕无争想将事情剖白,他也一力阻止,一直到继任大典前一日,燕无争仍然表现得寻常。
程云心底微松,看到他拿着酒,却不喝,低声问:“师兄可是有什么心事?”
燕无争淡淡:“并无。”他放下剑,侧头:“只是沈扶闻并不像你以为的,是那般恶人。”盛梳暗暗地为让马甲死遁,还在为马甲说话的剑修捏了把汗。
程云面色一淡:“祂虽然问心无愧,可对师兄和临渊这般......”程云微微吸了气,转开视线,握紧剑:“我却是不能容他的。”谁也不能令他师兄身死道消,若是此界陨落,那便陨落好了,向来公允的程云,也有偏心到了这种地步的一天。甚至为了此方秘境能顺利让燕无争解脱,秘境里都不曾出现盛梳等其他令他师兄极为在意之人。也没有告知师兄他们是兄弟之事。
程云自己再找也找不到比这更顺利,更能顺理成章登仙的解法了,可是月明星稀的时候,燕无争却望向远处:“我总觉得,这下面,该有一个卦修。”
程云手指微紧,神色也绷着,声音干涩:“师兄应当是记错了。”
燕无争默了默:“我不会记错。”他的声音飘散在风中:“所有的人,我都记得。”程云自知这是师兄想起了第一世的事,呼吸急促,根本说不出话来,但是燕无争只是让他好好练剑,说的话与他在六界集市时,对盛梳说的话并无差别:“此界日久,你不好好修炼,如何有大放异彩之期?”
他还是不肯留。即便此界已经少了许多人,燕无争也无需为千里之外的人担上什么,但只是一个万剑门便可叫他赴汤蹈火。没有作为幼弟的程云,没有成日寻访灵植的师妹,没有生性自傲的师弟,没有感情笃深的道侣,没有悉心照拂的恩师,燕无争也还是那个燕无争。
程云红眼哑声追问:“难道就一定要为了这个天下,难道就一定要牺牲一个燕无争.......”
他还是说:“我终归是要走的。”
程云咬紧牙关:“登仙便可长生无魂灭之日!”
燕无争久久地望着他,半晌才道:“可我道心不存。”他拔出手中的将倾剑,因这世道海晏河清,他已许久没有用裂云,但此刻他对拦着自己去参加继任大典的程云拔出了剑:“无转,你剑道未成。”
他语调平平:“拦不住我。”
程云在这秘境里可谓受了重伤,燕无争本不欲对程云下死手,但他豁出一条性命也要将他拦下,燕无争便动了手,期间修为果然有些压抑不住,暴涨到渡劫期,但很快又恢复至金丹,程云泪如雨下,语调嘶哑,几乎要大声质问,已经修为圆满,为什么一定要耽于此界,他原本也无法面对问心境天下与燕无争择谁的诘问的,可他的心已经偏了,想忤逆天道一回难道不可以吗?
但最后燕无争率先收手,反而受了程云一剑,他握住剑刃,雷霆将至时他要渡劫飞升,却迟迟不见他动用灵力为自己护体。就在风云大作之际,独步峰上的剑修衣袍灌风,一副万海潮升,紫气东来之相,程云甚至能望见通天一途在他身后徐徐展开,燕无争却只是对他说:“若你来日见到一个算卦算不准的卦修。”
他目光轻轻一移,又忽然不再说了。
“罢了。”燕无争一笑:“忘了也好。”
顿悟秘境已在这几人轮番之中将这世间可见的憾恨之景都观遍了,但再见大道将倾,通天登仙之路被阻,无数灵气奔流又逆转,天地间一副毁灭又新生模样的时候,程云又忽而捂着脑袋想起在血牢那一夜,他说:你还觉得为兄会临阵脱逃吗?从知自己飞升之途起,他就没有临阵脱逃过哪一刻。
天地棋盘的试炼到此,众人都有些精疲力竭,心神俱损了,他们本就是经历了心中最悔事的重来,但哪怕做出了选择,事情仍不能有好结果,即便是他们万般在意之人,在这秘境之中还是尝尽苦楚,意志不改,哪怕知道这是秘境,众人也无法不联想到现实。
临渊已死,沈扶闻无可回头,燕无争被炼化,连盛梳也身不由己,他们又能仗着同门之情撑到几时?到时如果真的此界崩塌,他们难道能拦住。
因而覃清水要进秘境的时候程悦还是拉住她的手,虽一句话未说,但还是靠着这个动作将心中之意传达清楚了,她希望覃清水能保持冷静,又或洞悉这秘境破解之法,否则如此过一遭,哪怕只是被这秘境吸收了一些悔恨情绪,日后也恐怕要因此衍生出心魔,再无法前进一步了。
她是知道师姐与盛师妹最亲近的,但被那金光刺痛,还是不免挪动嘴唇。想说师姐想一想临渊,却也说不出口。
她只是想再见一眼那个少年。修仙界联络方便,她所创的传音咒也可无视大能禁锢,但神魂被毁就已经是尸骨无存,她便是想见一眼也不能。扶桑树种子因和八鞘心联结的那短短一瞬,已经发芽了,他若是投胎,也和她储物袋内的那棵扶桑树一样年岁了。
覃清水进了秘境。
盛梳才打起精神,心中暗暗和马甲沟通:破境的关键应该就在师姐身上了。
她原先想不起这天地棋盘是怎么破的,见覃清水是最后过秘境的,才隐约想起来,这天地棋盘便是因他们因程云孤星命格一事,想来着附近求助,才卷进来的。而且这时他们已靠着佛心和佛骨,和圆佛宗搭上线,获无心佛子相助,才堪破此方秘境,覃清水更是得了这方秘境传承。
但命无舛脾性实在算不上太好,眼下肆意编造幻境,已惹了主角团好几人深恨,他们更是因为问心境出现纰漏,未和圆佛宗接触,便被她的仙君马甲带到这里,提前撞上了天地棋盘这个剧情.......盛梳默默,现在着急也来不及了。
师姐如今虽然没有无心佛子帮忙,但破境关键原本在于佛心和佛骨,即便没有佛子帮忙,等等。
盛梳豁然抬起头,果然见众人发现覃清水并未进入悔悟秘境,手心瞬间一紧的同时,也惊愕发现,临渊的神魂残念也被带了进去,并且到了魔界地带。
为了让佛心一事有几分可信,也特地划分了一点纯善的情绪给临渊,造了一颗佛心的盛梳:!!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啊!
之前不能编剧本就算了,这个破镜环节的命无舛是闭眼,不是,就是一无所知的,好不容易轮到我放电影了,你们怎么能提前开场!
盛梳只能先不改原剧情,把这个剧情度过去再说。
覃清水已经到了盛家。
她原本觉得秘境中师妹和临渊同谋神农谷一事没头没尾,修仙界虽然分裂,但魔族要入主此界,便是要给人间带来浩劫,修仙家族虽然有自己的私心,也不至于与魔界勾结,但进入这个秘境才知是为什么。
化作盛梳好友,来盛家做客的覃清水此刻也进入了这个秘境的核心剧情,看到了年轻时的盛天,将同样年岁不大的命无舛灌醉。
盛天调笑道:“如何?这命理棋所生成幻境虽然简单,但也极难通过吧?”
晋起:“命理棋......莫不是天地棋盘的前身?”这传闻他倒是也听说过,法器品质不一,需要进阶也实属寻常,但不管就之前命无舛与另一位大能的冲突,还是就这秘境目前透露的信息看,他们都无法判断天地棋盘之前是不是属于盛家。
命无舛有些醉了:“非也,非也。你这秘境虽然叩问其心,但叩问的是心有私欲之人,像我等。”他很是自得,说的是我等,但其实话语中只指他自己一人而已:“大道直行,怎会被这粗浅秘境迷惑?”
盛天看着他,笑容微淡,语气中亲厚却不变:“道友道心自然是极为纯粹的。”
命无舛不依不饶:“你且说这第一重,问财,我虽然两袖清风,法器不多,但自认为修为精进颇快,即便没有一两等上等法器又如何?大比之上,仍然能傲视群雄......再说第二重,问情,我散修一个,且交友从来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求别人偏我,也不偏旁人,如此公允,何会受阻?再说第三重......”
这命理棋塑造的秘境,竟然一重重被驳斥了,但盛天看着命无舛喝醉,也只是喝了几杯酒,待人完全醉倒,便冷冷道:“来人。”
覃清水立刻闪避,但来的却不是修士,而是在墙壁后出现的深黑的漩涡,将命无舛吸进去之后,便传来耳语,说了些此人根骨极佳什么,便听得盛天道:“就此炼化他的神魂能带来什么?倒不如让他起点别的作用,待他情绪浓烈,再被炼化时,我等神魂也可稳固一些。”
盛天本看着十分温和,如今眼睛微眯,神色间倒带出一丝狠辣,与他们白日所见丝毫不符:“阿锦与我等一样,天生便是孤星命格,但孤星命格我等不必畏惧,她窥探天道,遭受天谴才是件麻烦事,你近来便去周遭打探打探,有没有什么修士多且弱的地方,可叫我等一次性吸收些多的神魂,帮阿锦挨过天谴,她日后修道之途也就顺畅了。”
覃清水心一沉,显然也是想起了神农谷之灾。
但身旁人仍是犹豫:“对聚集修士出手,恐惹得仙门不快。”
盛天皱皱眉,此时倒不见与魔族搭上关系:“这倒也是,你且看看,我之后再做定夺。”
说罢,灯便熄了,但众人已获得线索颇多,首先便是命无舛与盛家确有过节,且盛天还暗算了命无舛,并疑似那时便拥有了天地棋盘前身的命理棋,其二是盛家一直在炼化人的神魂,这点倒和之前对上,不过情绪浓烈的神魂却可带来更多好处,所以命无舛之后应当是受了些折磨,其三,便是那拥有孤星命格和遭受天谴的阿锦。
和文皓神色难看,其实已经是怀疑盛梳了:“我从前便听闻,盛家有一女,如珠似宝,还是卦修。”
晋起沉默片刻:“我也曾听说,卦修窥探天道,会遭受天谴,不过那多时没有节制,才招来灾祸,而且,那秘境中说,和他们一样。”孤星命格本该无亲无朋,虽也有极小概率扭转,但绝不会是如今这般还有一个家族可以依靠,唯一的可能就是盛家有什么改变孤星命格的方法。
程云心中一痛,他自己是孤星命格,自然知晓燕无争为此付出了多大代价,而盛家,却极有可能多人都是此命格,那他们炼化神魂,便是为此吗?既可改写命运,又可抵挡天谴?那神农谷剩下那一百多号人,被藏在万谱图里,究竟是凶多吉少,还是仍然活着......
种种疑问盘踞在众人心头,他们也没有办法帮助覃清水,只能继续看下去。
命无舛果然被抓,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反应过来是盛家暗算,脸色难看,没有想到第二日地牢内便又被关进来两个人,一个人遍体鳞伤,年纪尚小,看不清楚什么模样,另一个却是一个女子,看起来神色肃穆,但服饰乃是修士,且养尊处优,守卫更是十分尊敬,口称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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