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这很难,可他们必须去做。
许国妄图染指东沅非一朝一夕,绝不能让许国踏足东沅,祸害百姓。
“云姨不要怕。”
白卿音柔声安抚,言明厉害:“许帝想要以你做幌子,挑拨西梁军与京墨哥哥为敌。想要西梁军以为只要献出京墨哥哥和云姨便能安定。”
“可他算错了。”白卿音接着道:“他的话会让无数西梁将士明白,他能对许国人下手,便能对东沅人下手。”
“今日傀儡军出战更让西梁军明白,若想要边境安宁,就必须杀死许帝。”
“至于京墨哥哥,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白卿音看着姚氏,保证道。
小姑娘解释的很透彻,姚氏心底担忧也尽数散去。
夜晚,白卿音换上亵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便能看见白日里将士们惨死的场景。
她掀开被褥,燃起蜡烛,靠在床头久久不能睡去。
白鹤延和盛京墨站在门外,忧心忡忡。
他们知道她见了那样的场景,定是无法入睡。
两人手足无措之际,姚氏抱了一床被褥敲开了白卿音房门。
“我知你今夜怕是难以入眠,遂以我来陪陪你。”
白卿音抱着姚氏:“云姨……”
“好孩子,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姚氏握着白卿音的手,坐在她身边。
“早些睡吧!”姚氏安抚道。
姚氏陪了白卿音一夜,白卿音依旧无法入睡,直到天宇破晓,白卿音瞧见晨间第一道亮光才缓缓睡去。
姚氏为她掖好背角,刚要转身离去,却听见白卿音低语:“京墨哥哥,我想去云潭曲社.........”
姚氏心底略有迷茫,不解其意,缓缓踏出房门将此事告知于盛京墨和王爷知晓。
白鹤延听见女儿这时还想要去听曲,气的语无伦次:“小混蛋,这个时候.......”
“义父,您误会了!”盛京墨立刻起身,不让白鹤延指责音音半句不是。
“音音并不喜欢听曲,除却云渟公子的曲调,其他人的唱腔曲调她甚至有些听不懂。”盛京墨轻声解释着。
“那她为何对云潭曲社念念不忘?”白鹤延看着义子,落坐于榻上,低语:“她是西梁郡主,两军交战之际,她说出这样的言论若是让手下将士听见了,便是霍乱军心之言。”
说话得分形势啊!
“义父,音音只是渴望着云潭曲社自由相处的氛围。”盛京墨面对白鹤延,掩去心底的苦涩。
“云潭曲社,并非至亲骨肉,有些甚至是秦老板从街上捡回来的孩子,可秦老板对他们教养极为严厉,那些孩子稳重端正,相亲相爱,若遇外敌更是同仇敌忾。”
说着,盛京墨看了一眼白鹤延,道:“这些年,虽是出了一两个叛逆,其余人却都是好的。”
“音音自幼虽不在义父身边长大,可该有的疼爱陛下未曾吝啬分毫。如今六皇子叛逃,音音心里不痛快。”
白鹤延恍然,而后扭头问道:“你的意思是音音是在为陛下感到疼惜,是吗?”
听着白鹤延酸涩的语气,盛京墨连忙解释道:“陛下疼爱音音,音音疼惜陛下,人之情常罢了!”
想起皇家五子的,白鹤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终是微沉了一口气,道:“知道了,你去告诉音音,战事结束了,回到京城,我亲自带她去看戏。”
盛京墨受了伤,不便行礼,便微微点头示意,而后行小声道:“遵命。”
白鹤延看着姚氏,问道:“盛兄这些年,还是没有回信吗?”
姚氏抬眸看着白鹤延,轻轻摇了摇头,不在说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眼看着京墨就到了议亲的年纪,怎的还没有回信?”白鹤延见姚氏沉寂的眸子,怕惹姚氏伤心,叹了一句,再没有多说什么。
盛京墨最不喜听见父亲的名讳,眸光倏然变得阴暗起来。
白鹤延起身,步至盛京墨眼前:“有些事,莫要看表明,你父亲离开你是另有苦衷。”
“你爹与关鸿铭先生师出同门,师门训示便是不得入朝为官。可你父亲却做了东沅国师,后关先生去世,你父亲说是要将关先生的骨灰送回到师门。”
“他只说此去凶险异常,还说有非完成之事。不知归期何期。”
白鹤延拍了拍义子的肩膀,轻声提醒道:“你父亲是忠善仁厚之人,离开是不得已为之。分别这么多年,焉不知他有多思念妻儿。”
白鹤延语重心长的劝着:“你父亲与你母亲感情深厚..........”
盛京墨开口打断白鹤延的话,道:“义父说这些做什么?”
白鹤延叹气,开口道:“眼下,许国与东沅这一战,避无可避,朝中能够抵挡许国的武将只你我二人,”
“我已命信使快马加鞭去京城传信,相应辎重应当很快便会备齐。”
说着,白鹤延看着盛京墨和姚氏,道:“战事若是传开,盛兄应当会不顾一切前来助阵。”
“若你父亲回来了,还是要给你父亲一个解释的机会。”白鹤延看了一眼母子二人转身,方才转身离去。
姚氏回眸,刚要张口,盛京墨已拂袖而去。
........
白卿音心有郁结,并没休息太久便悠转醒来,稍时洗漱,便上了城楼。
今日本该是新年,可眼前这一片斑驳萧瑟肃杀和无法散去的血腥味,让西梁城也变得死气沉沉。
许国在新年之前发难,便是不想让东沅好过。
她抬手招来士兵,嘱咐了两句方才下了城楼。
盛京墨回到屋子里没有瞧见白卿音,急得慌不择路,疾步而出,想要知道音音的下落。
音音不在屋子里,他害怕她是被歹人掳走,不敢声张,只得加快步伐。
白卿音下了城楼便是纵马回到西梁王府,肚饿难耐的她丢了缰绳便向东厨走去。
她刚要转弯便被抱了满怀:“音音,你去哪儿了?音音......”
他的头颅埋在她嫩滑如玉的脖颈间,气息微颤,搂着她腰间的手臂也抖得厉害。
她抬手抚着他的如墨锻一般的长发:“我没事,只是放心不下,去了城楼一趟。”
“我的本事是你教的,便是对我没有信心,你也要对你自己有信心才是。”白卿音没有瞧见他的脸色,却也知道他是怕极了。
“许国与东沅已起战端,你与父亲定有要事详谈,我便不想打扰你们肚子去城门看看?”
白卿音柔声解释,却见倚在她身上的男人没有半丝松手的意思,便握着她的手,摸向自己的小肚子,道:“我现在有些饿了,你陪我去东厨寻些吃的吧!”
父亲常年住在军营,西梁王府常年无人居住,院子里只有几个打扫的家丁,人手不多,加之父亲不善处理家事,一日三餐都是在军营,东厨怕是荒废了许久。
眼下若是想要找些吃的,怕是只有自给自足了!
盛京墨这才松了手,并没有带她去厨房,而是将她带到自己院子:“莫要想了,东厨已经烂的发霉了。随我去见我母亲,她屋子里为你备了膳食。”
“阿爹这般不中用的吗?”白卿音问着。
青砖墙垣外,枯黄的树下,白鹤延脚下一个踉跄:什么...
盛京墨右手负伤,左手紧紧攥着她的右手:“义父,天生不是治家的料。”
白鹤延被自己义子和女儿这般调侃,脸色一黑。
跟在白鹤延背后的程志焕暗暗发笑,却遭了白鹤延一记眼刀。
程志焕立刻敛去笑容,开口道:“王爷,将军守着郡主,不会有事,我们还是去军营议事吧!”
第208章 为将者,保家卫国,生死何惧?
白卿音用了些许糕点,便闻见了些许血腥味,她怕姚氏见了害怕便急忙应付了两口说是有要事带着盛京墨离开。
白卿音揭下他手臂上的绷带,看着尚未痊愈的伤口渗着血迹,小心翼翼为他上了药,而后才将伤口包扎上:“以后遇事不要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的首要任务便是养好伤。”
少女轻声叮嘱,白衣胜雪,眼眸温和如水,细嫩柔嫩的肌肤纹理清晰可见,看得盛京墨有些发痴。
许久不见盛京墨出声,小姑娘忙问道:“是我弄疼你了吗?”
轻柔回眸,正撞上一双玛瑙般深邃的眸子,眸底隐隐能瞧见一簇火苗。
她立刻松开盛京墨的手,退后几步,小声道:“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盛京墨收回目光,敛去眸底的痴恋,小声道:“军中事务繁忙,定有许多大事要商议,随我去找义父吧!”
“好。”白卿音轻声回着。
她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看着他宽阔的背脊,心底约莫也知道眼前的男人随着自己一天一天长大,他的心思怕是再也遮不住了。
依着他如今霸道的性子,怕是不会等太久。
想着心底竟有些不安和期待。
..........
白鹤延见女儿过来,细心的挪开座位,取来身后的靠垫垫在座椅上,而后起身扶着女儿的手臂,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白卿音坐在父亲身边,小声道:“阿爹,不要小瞧了音音。我吃得了苦。”
通州那般清贫,她也未曾叫过一次屈,生出一丝惧怕。
白鹤延抚了抚女儿的发髻,小声道:“你是我的女儿,不论眼下情景如何,我都要竭尽所能给你做好的。”
白卿音没有回道,只柔柔一笑,温馨如故。
程志焕开口道:“郡主这般娇弱,竟也能上阵杀敌,不愧为王爷和长公主之女。”
“程伯父.....”白卿音刚要回话.
白鹤延却握着女儿的手,笑着道:“本王的女儿自是最优秀的。”
白卿音无语:“阿爹,你含蓄一些.......”
这是夸她呢?还是夸他自己呢?
小姑娘吃瘪的模样,惹得众将士哈哈大笑。
盛京墨步上前,坐到白鹤延身边,及时开口化解小姑娘的尴尬:“义父,眼下不是松懈之时,许帝随时会杀回来,我们还是有做好准备。”
白鹤延握着女儿冻得紫红的小手,轻轻的搓着,为她取暖:“京墨,你可查探到许国大营的情况?”
盛京墨拱手,清冷的眸子拂过一道暗芒,道:“武昭仪被郡主所伤,正在疗伤。历楠睿被我砍伤手臂,一时半会难以痊愈?”
“许帝核算伤亡之后,又悄悄调遣了一路人马,不出三日定会有一场大战。”语落,盛京墨看了一眼白卿音,不愿错过她的点点滴滴,也担心这个消息会吓到她。
虽说来时他们都知道少不得一场大战,却未曾想到会来的如此凶猛,急切。
白鹤延点头,小声道:“应该的,许国自立国便对东沅虎视眈眈,意图吞并东沅。如今他亲自出征,又怎会无功而返?”
白鹤延依旧握着女儿的手,疼惜的问道:“音音,便不应该来西梁,摊上这样的战事,连一个安稳的新年都没有过上。”
“这是我与阿爹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不论遇到任何事,我都不怕。”白卿音并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很是开心:“你我骨肉至亲在一起,定能攻破难关。”
“此战怕是没有个两三年无法结束。”白卿音昂首,凝着父亲生出皱纹的眼角,小声道:“能够陪在父亲身边,音音很是知足。”
她好不容易才将几位皇子关押禁足,无法为祸,正是清除许国的最佳时机。
众人抬眸看着白卿音,惆怅不已:许国与东沅开战,郡主的及笄宴,怕是要成空了!
白鹤延握着女儿的手,以示安慰,而后转身看着坐下众将士,道:“此战,我们与许国是两败俱伤,接下来便是恶战。调集坐下所有兵马,以做二次迎战。”
“现在进入备战时刻,明日郡主会将辎重物资一一发放,你们要看护好自己的东西,不要乱了手脚。”
语落,白鹤延看着眼前众人,道:“此次一战,万不能掉以轻心。”
白卿音缓缓站了起来,道:“我初到西梁便见到诸位将军叔伯。期望诸位将军叔伯固守西梁城,护佑东沅疆土。”
说着,她看着眼前所有人,掷地有声的宣告道:“我已修书一封,将西梁战况告诉与陛下知晓,诸位将军若拿下许国,我会将诸位将军往日之功勋一并上提,让诸位将军叔伯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多谢郡主。”众将军齐齐起身,道谢。
他们都是长公主旧臣,也都知道自己的位置有多惹眼,对于郡主和王爷压下战功不报一事他们也明白,陛下也明白,只是为了不惹人注目。
私底下他们享受的待遇远超于自己现在官爵之位,他们得以安稳,并不在乎官爵之位的提携。
为将者,保家卫国,生死何惧?
..........
白卿音回到西凉王府,便将盛京墨和白鹤延拉进了自己书房,为将士们安排棉衣军服,乃至物资。
冬日凄寒,若是打起来,不知会有多少士兵会行军途中被冻伤乃至被冻死。
许国的那群傀儡人无知无觉毫不畏惧严寒,可西梁军是活生生的人,她竭尽全力也要保护他们。
“阿爹,现下是寒冬,我们坚守城门不出,但对方有溃败之势便以弓箭灭之。”她粗略估计了一番,便开口提议道。
而后,白卿音眸底浮上一丝凉意,手握成拳,定了定心神道:“我有一计,但太过残忍,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看着父亲,眸底却是一丝慌乱。
“但说无妨!”白鹤延坐在女儿对面,开口道:“他们是傀儡不人不鬼,死对他们来说才是解脱。”
白卿音握了握拳,轻看了一眼盛京墨,才开口道:“最了解西梁城的始终是西梁士兵。”
“这几日收拾残骸,不若我们布下陷阱,将那群傀儡除掉。”
白卿音看着两人,清丽的眸子变得愈发坚毅。
“有何良策?”白鹤延与盛京墨目光灼灼。
第209章 二战
白卿音轻咬唇瓣,眸底浮上一丝挣扎,最后才道:“京墨哥哥和父亲都曾说兵不厌诈。”
“眼下还有尸首未曾运回,我们不若悄悄挖掘沟渠,灌入酒槽头.........”
“你想要用火攻,你可知道那有多难,单一个酒槽头是不能成事的。”白鹤延打断了女儿的话。
这样的计谋未免有些阴险毒辣,且难成事。
白卿音害怕父亲看自己,害怕父亲会认为她是心狠手辣,低声自语:“阿爹不懂处理事务,除却军务打战,阿爹有很多事都不知道。”
说着,她抬眸看着父亲,目光澄明清澈,坚毅有神:“我既然提出这样的建议,便是有足够把握成事。”
“我只问阿爹,信不信我?”
白鹤延看着女儿清秀的小脸,竟与她母亲的眉眼重合,他轻轻抬起手,低语道:“你若有把握,便照你的想法去做。”
“女儿不会让父亲失望。”白卿音应着,而后看向盛京墨,道:“京墨哥哥,今夜你先派遣士兵突袭许国粮草大营,只将事情闹大,不要深入大营,扰乱他们的注意力,给我足够的时间安排。”
“好。”盛京墨轻声回着,毫不犹豫。
盛京墨回的毫不犹豫,却叫白卿音有些疑惑:“京墨哥哥,不问我到底想要作甚吗?”
“我相信你。”他回,玛瑙般的眸子荡起阵阵涟漪。
音音的能力,他比谁都清楚,前世宫中兵变,是她力挽狂澜,遂以他相信她,万分相信。
白鹤延见盛京墨这般信任音音,锁起的眉心也缓缓舒展:这样也好,只要京墨能够将音音放在心上,便是最好的结局。
........
盛京墨和白卿音踏入大营,盛京墨召集了手下动作最灵敏一批士兵小声筹谋。
白卿音将程凡叫到自己身前,叮嘱道:“去场中的酒家买来小酒坛盛满火油,另外我还需要一种丝线,你便是将西梁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寻来。”
“是。”程凡从未听见过白卿音这般霸气的宣告,毫不犹豫的回令。
程凡很早便随着父亲在西梁城生活,寻一两样物件也是尤为简单,半天功夫便寻来全部物资。
白卿音带着人将火油装入半大的黄瓷酒坛,而后便等着天黑。
冬日夜晚,天色尤为阴沉,盛京墨受了伤便没有带着人夜袭许国大营,夜袭大营的将军便由程凡带领。盛京墨留在白卿音身边协助他挖掘渠道。
白日里,将士们已在收拾尸体时,白卿音混在士兵中圈了位置,让士兵们熟悉,遂以晚间他们没有点燃火把偷偷地扛着锄头铁锹挖掘。
白卿音怕事情泄露,与盛京墨带着人一起挖掘。
“京墨哥哥,程凡功夫到底如何?此去是否会有危险?”白卿音理好了引火线后,拍了拍手上泥土,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