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刁民,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们当然要下跪!”曹正寅眸光微蔑,厉声呵斥。
见他们几人不跪,曹正寅也不强求,直欲速战速决,道:“本官得知皇粮失踪,连夜彻查。”
“据滕宁太守阮伟丰证词,你一行五人与吴同洲同行,借大雾做掩,偷运皇粮,私下贩卖,罪不容赦。”曹正寅直接宣告。
吴同洲当即反问:“曹大人,你我同殿为臣,无证无据,你怎能空口无凭,无中生有?”
他怎能容忍曹正寅明目张胆栽赃嫁祸?
“人证、物证皆无,你怎能定罪?”唐毅生开口。
曹正寅听见吴同洲为自己申辩,不由皱眉。
这个脑袋一根筋的家伙弄丢了粮草应当直接认罪受罚才是。怎的还开口为自己狡辩起来了。
曹正寅握住惊堂木重重拍在案几上,大喝道:“大胆,弄丢赈灾粮草其罪当诛,你竟敢为自己狡辩,就不怕罪加一等连累家人?”
“来人,打折他们的腿让他们跪下,本官倒要看看他们的骨头硬还是衙役手中的木板硬。”他知道这几个人不会认罪,直接命令下属用刑。
“曹大人,你无凭无据,怎能私刑?”
吴同洲和唐毅生踱步,一前一后将白卿音护在自己身后,道:“曹大人便是你要找替罪羔羊也不该将主意打到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身上。”
“你们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你们死了,这情就过去了。”曹正寅大笑。
证据,何须证据?
升堂只是过场,这几个替罪羔羊必须死。
第78章 我姓白,名卿音
“经本官核查,户部尚书吴同洲、文书唐毅生,刁民白氏贪污陛下亲赐通州灾民的皇粮,罪证确凿,其罪当诛。”
曹正寅宣判:“来人,将一干人等押送菜市口斩首示众。”
粉彩松鼠樱桃图进宫后,陛下派遣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前往通州,他便知道是皇粮丢失的消息泄露,他只能抢在三人抵达通州之前,将罪名嫁祸到吴同洲身上,将此案做成死案。
堂上这几人与吴同洲随行,他们知道粮草是走漕运时被换下的,他们必须死。
七人被押送至法场。
通洲起早的老百姓站在衙门外听见了审讯内容,立刻四下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所有通洲灾民全部聚在法场。
他们手里抄着木棍、铁锹,叫嚷着冤枉,让曹正寅放人。
“吴大人和白姑娘与我们同吃同住,给我们运来被褥衣物,你们凭什么抓他们,放了他们。”
“是你劫走了赈灾的皇粮,想要嫁祸给吴大人,放了他们。”
“洪水过后,疟疾,胃病频发,是白姑娘和唐先生日夜为我们看诊,又运来药材我们才侥幸活下来,你凭什么将他们押上刑场,放了他们。”
“今日,你若是不放了他们,我们就跟你们拼了。”
曹正寅被吵的头疼,惊堂木一拍,大喊道:“你们被他们骗了,他们做这些是欲盖弥彰,掩饰其罪。”
“我们不识字,可我们眼睛不瞎。他们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忙着,为的是我们吃上饭,穿上衣。他们为了我们付出了一切。”严敏抱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喊着。
“放了吴大人。”
“放了白姑娘。”
“放了唐先生。”
曹正寅看着所有人,大声呵斥:“都看清楚了,我身后有两千精兵,若是你们还敢胡说八道,本官便要你们全部陪葬。”
百姓尖叫道:“你今日杀了我们父母官,明日就可以杀我们。”
“他们救了我们,今日便是我们拼个一死救他们。”
里长,村正,书院先生,药铺大夫带着所有人往前冲,没有一人后退。
曹正寅看着身边的将军,命令道:“陈将军,您的人可以动手了。”
“你们找死,本官成全你们。”曹正寅拍案而起:“来人,行刑。”
陈惟直站直了身子,在人群中四下搜索,未曾理会曹正寅。
“姑娘。”燕夫人一听要行刑,再也坚持不住,连忙唤道:“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在等什么!”
吴同洲和唐毅生也急忙看向白卿音,等着白卿音破局。
“都愣着干什么?”曹正寅大喊,催促刽子手:“快行刑。”
白卿音踱步而出,看着曹正寅:“我看谁敢?”
白卿音个头较矮,躲在几个成年人中,毫不起眼,突然出声引得陈惟直侧目。
白卿音一身粗布麻衣,如墨青丝用一支木簪子绾成简单的发髻,面容清秀绝艳,站在人群中姿态从容,仪态优雅。让人不由为之惊叹。
陈惟直在白卿音站出来那一刻,眸光一亮。
曹正寅此时在气头上,放声大骂:“本官为何不敢,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竟敢在本官面前摆谱,本官杀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吗?”白卿音迈步上前。
“大人处决犯人,难道不应该问一问,民女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有何亲人?”白卿音不顾刀剑一步一步向曹正寅走去。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啊?”曹正寅看着绑着双手向自己走来的小姑娘,嗤笑道。
死到临头,摆什么谱?
燕夫人和老刘害怕发生意外,运足内力挣脱绳索,跟了上去,宋宁宋澈紧随其后。
绑着双手的小姑娘看着曹正寅,一字一句的回道:“我姓白,名卿音,世居京城,府苑名为拈花小苑,今年十三岁。”
“咣当。”曹正寅单手撑着案几才没有倒下。
他双手微颤,语无伦次:“你......你.....”
她怎么可能是西梁郡主?
她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她怎么会到通洲呢?
“你是假的,西梁郡主尊贵无比,怎可能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灾难之地。”曹正寅立刻否决她的身份。
“你竟敢冒充皇亲国戚,罪该万死。”曹正寅大脑一片空白,唯一想到的便是躲过这一劫。
杀了她,毁了她的容,埋了她,杀光她身边的人,将这件事情压下去。
就算她真的是西梁郡主,无凭无据,也没有人能动自己丝毫。
白卿音瞧见了她眸底的杀意,笑着反问:“你想要杀我,想要毁尸灭迹,想要遮掩住真相。是吗?”
“通洲一行,首得陛下恩准,我才出发。陛下一直都知道我在通州,你动我一下试一试!”小姑娘一步一步向曹正寅逼近。
两个多月,她等了两个多月,这个祸害百姓、栽赃官员的幕后黑手才走到她面前,今日便是决断之日。
“说,你身后是何人指使?”白卿音看着曹正寅,轻声问道。
曹正寅看着白卿音,他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刽子手,她是来要自己命的。
“唰。”曹正寅转身拔出陈惟直手中的长剑。
长剑出鞘不过两寸,白卿音厉声呵斥道:“你今日若敢动一根汗毛,我父西梁王,舅父嘉宁帝,神策将军盛京墨,会将你五马分尸,将你一家大小斩尽杀绝。”
白卿音看着曹正寅,掷地有声的问道:“你敢动我吗?你动的了我吗?”
通州老百姓看着眼前这一幕,傻了。
这些日子与吴大人一起救助他们的小姑娘,是出生尊贵的西梁郡主,是当今陛下和西梁王的掌中宝。
唐毅生和吴同洲相视,满眼惊骇,不可置信.......
与他们同吃同住,与老百姓一起忍冻挨饿的小姑娘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小郡主?
曹正寅握着陈惟直的长剑,双手发颤,手中长剑重若千斤,怎么也拔不出来。
“曹正寅,你动我一下试试?”白卿音激怒道。
白卿音话音刚落,一道清澈的男声破空而至:“音音。”
曹正寅仅存的一丝杀意,在他听那道清冷的声音后荡然无存。
他膝盖一软,跪地,颤声道:“郡主!”
“若你敢拔剑,老子立刻削了你的脑袋。”陈惟直冷眸晲看了一眼曹正寅,破口大骂。
他是朝中为数不多见过郡主的将军,陛下派遣至此为的便是找寻小郡主。
陈惟直见郡主安然,解下腰间宝剑,跪地道:“末将来迟,让郡主受惊,请郡主责罚。”
“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陈惟直身后士兵跪地。
吴同洲和唐毅生以及通州老百姓,跪地:“郡主,千岁。”
白卿音没有回答,而是目光紧锁着那个向自己走来,眸底蕴着怒气的男人。
小姑娘心虚的,退后了一步,软声问道:“京墨哥哥,你怎么来了?”
盛京墨解开绑住她双手的绳索。
他忍住心中怒火,取出自己手中平安符,反问:“你将平安符送给秦栎,不就是为了让我来通洲寻你吗?”
小姑娘不敢开口,轻柔一笑,温婉灵动。
她若是知道秦淮一行人没有去京师而是去了成洲,她绝不会赠秦栎平安符。
瞧瞧京墨哥哥现在一脸怒气的模样,怕是不会轻饶了自己。
好好的,她为什么要送平安符给秦栎,将他惹来过来!
盛京墨瞧见小姑娘躲闪的眼神便知是自己会错了意,小姑娘根本不知道秦栎会去成洲,且非常后悔送平安符给秦栎,将他引过来。
可她不知,不管她有没有送平安符,顾林带回来的消息足以让他猜到她就在通洲。
“你乱跑这事,我稍后与你算。”盛京墨警告了小姑娘一句,将她带回到燕夫人身边,嘱咐道:“看好她。”
“都起来吧!”白卿音这才瞧见自己眼前黑压压的跪着一群人,,抬手将吴同洲扶起来。
吴同洲抬眸慌忙起身,恍惚间眼前人和那日慈幼局的身影重合:“下官眼拙,早应该想到您就是郡主。”
他们曾今见过不止一面,只一层白纱,他竟然没有认出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姑娘就是郡主。
眼拙,眼瞎啊!
“我刻意隐瞒,大人猜不出来是正常的。”
白卿音回完,转身看向盛京墨,全然不知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背影,眸光炙热。
“将……将……将军。”年过五十的曹正寅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少年将军,瑟瑟发抖,跪着向后爬去。
盛京墨迈步踩着他的手背,居高临下,俯瞰着曹正寅,“夸赞”道:“胆子不小,敢在郡主面前拔剑?”
“嗯。”十指连心,曹正寅疼的涕泗横流,却只敢发出一声闷哼。
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知道,盛将军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大呼小叫。
“回答本将军,谁给你胆子敢在郡主面前动刀?”语落,盛京墨加重了脚下力道,碾压着他的手掌。
“臣.....臣.....一时糊涂,望将军赎罪。”曹正寅额头渗出汗水,小声回道。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手骨已被踩碎,哭着哀嚎道:“将军,饶了我吧!”
盛京墨看着匍匐在地上,埋头请罪的人,红唇边漾起一丝轻柔的微笑,狭长的桃花眸却浸着一丝阴寒:“方才是哪只手拔的剑?”
“右……右……右手。”曹正寅疼的快要失去知觉,听见什么问话不敢有丝毫犹豫。
“那这只手就别留了。”温柔的声音落进曹正寅耳边,剑光一闪而过。
“啊!”曹正寅觉得手臂一麻,痴心彻骨的疼痛的让他失去理智大叫。
盛京墨冷眸微眯:“太吵了。”
曹正寅立刻闭嘴,抱着自己的手臂,哑声哀求道:“将军,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招!”
边关传言,盛京墨毫无人性,唯有服从。反之,生不如死。
“唐毅生,上来做笔录。”盛京墨将长剑扔到陈惟直手中,冷声唤道。
“是。”唐毅生听见召唤,连忙应道。
盛京墨和曹正寅谈话的声音不大,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远远的望着。
唐毅生听见召唤,备好笔墨纸砚上前做笔录,却在瞧见地上的血迹、断掌和曹正寅那只血肉模糊露出白骨的手掌时,打了一个寒颤。
盛将军,暴虐无道。
“愣着做什么?”盛京墨见曹同寅不语,厉声威吓。
曹同寅立刻开口:“朝中局势不明,我便想要趁乱收敛钱财,只等郡主被赐婚后,再决定结交哪位皇子谋生。”
“通州水患,吴同洲带着皇粮出行。”
“皇粮市价远超普通粮食十倍,我一时迷了心窍,便联合一直嫉妒吴同洲的滕宁太守阮伟丰,又向钦天监打探了北方气候,得知会有一场大雾,便决定借住大雾为影,将所有粮食调换...............”
盛京墨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唐毅生认真的记着.......
“来人,将曹同寅就地关押。”曹同寅叙述完整个犯罪过程,盛京墨直接下令。
而后,盛京墨抽走了唐毅生记录的证词交到陈惟直手中,命令道:“将证词上涉及官员尽数捉拿,关押至通州大牢,严格看守。等陛下派遣的官员到通洲,再移审查。”
涉案人员一个也别想逃。
“遵令。”陈惟直握紧手中证词,转身便带着人去捉拿罪状上的人。
曹同寅被人带走,陈惟直离开,刑场瞬间变得干干净净。
盛京墨回眸,踩着沉重的步伐向白卿音走去。
燕夫人和老刘瞧着怒气腾腾的盛京墨向自己走来,暗暗咽了咽口水,一步一步退到白卿音身后,猫着身子,尽力掩藏自己的存在。
宋宁宋澈眼瞧着盛京满脸怒气,心底想要上前将白卿音护在自己身后,可脚却不听使唤的向后退去,直至自己退到白卿音身后方才停下。
小姑娘突然感觉到自己腰间多了一股力量,她尚未反应过来,人已被燕夫人推着,向前走了一步。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盛京墨,硬着头皮走上前,佯装镇定,抬眸凝着少年如玉脸颊,甜甜一笑:“京墨哥哥,事情处理完了吗?我们回家吧!”
小姑娘故作镇定的模样让人瞧了心生怜爱。
他狠不下心责怪小姑娘,便越过小姑娘看着身后四个人,斥问道:“你们四个,想躲到哪儿去?”
“没有啊!”四人默契的摆手,心脏吓的噗噗乱跳。
几人回到已经修建好的驿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白卿音沐浴之后将自己唯一一件干净衣裳换上,怯生生的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她私自跑来通洲,莫说他不会饶了她。
等她回到京城之后,父亲和舅舅也绝不会饶了她。
不管她的目的为何,她这个年纪乱跑都是一个不可原谅的大错。
若是她年纪再大些,她再做这些事就不会有人责怪她了。
若是她能瞬间长大几岁,多好!
“碰。”
盛京墨重重推开房间大门,站在门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小姑娘吓了一跳,立刻抬眸看向来人。
见他没有踏进屋子,知道他在气头上,来到桌边倒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京墨哥哥,喝茶!”
盛京墨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没有接茶杯,径直踏进屋子坐下。
接了茶便是原谅她。
他才不要。
白卿音见他还在气头上也不气馁,端着茶杯来到他身边主动认错。
“京墨哥哥,这事事发突然,你和父亲又都不在京城。我是进宫求了舅舅才出发来通洲的。”她一边解释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脸色。
盛京墨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握着平安符不说话。
见他不理自己,小姑娘怯生生的拉着他的手,继续为自己辩解:“你在成洲,通洲的事一时半会顾不上,我想着来通洲将事情早些解决,这样你和舅舅就有时间陪我了。”
解释不通,小姑娘决定倒打一耙,将责任怪到他们身上。让他生自己的气去。
“你们每天都很忙,根本没有时间陪我,我来通洲就是想帮你们把事情解决,让你们有时间陪我。”
“我知道幕后之人一定会抢在舅舅安排的人抵达通洲之前动手,早早就让陈惟直在通洲城外候着。”
“就是再给曹正寅十个胆子,他也伤不了我,翻不了浪。”
小姑娘说的口干舌燥,默默的收回手捧着倒给他的茶杯,自己饮了一口。
“说的倒是义正言辞,冠冕堂皇。”盛京墨冷哼。
“其他事我不与你计较。”他回眸看着白卿音,问道:“你到了通州,为何不派人通知我。”
“我怕你擅离职守来通洲找我,遣人把我送回去呀。”她立刻反驳,义正言辞。
“音音,做错事的人是你。你却将责任全推到我们头上来了!”小姑娘太过义正言辞,盛京墨瞬间便反应过来小姑娘这是想要反将一军。
“哪有?你想多了。”小姑娘嘴硬,拒不承认。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胃部如针扎一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