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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最强分手之后(一叶煎鱼)


玲奈思索片刻。
“因为伊邪那岐违背了他们的誓言……”
“如果说是‘永远一起’的誓言,在伊邪那美死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伊邪那美真正不能接受的,是唾手可得却最终失去的希望和幸福。”女人神色淡淡,“农夫不会为了阿弗洛狄忒的金苹果动容,却会因为自家庄园中收获季节前坠地的苹果哭泣,因为后者才是他唾手可得的东西。春日遥会发现,原本只要她放弃她可笑的自尊自傲请求她青梅竹马帮助就能避免的悲剧,却因为她性格中存在的缺陷发生了。那时她才会陷入更大的绝望之中。”
“仅仅只是为了让她的……”佐野玲奈咬住下唇。
“没错,让她的术式觉醒。咒术师的能力来自于自身丰沛的感情,六年前就试过,虚拟的幻境对她没用。唯有名为‘绝望’的锤子能把她桃核般坚硬的外壳锤开裂缝。迄今为止,包括她自己在内,都以为我们觊觎的是她可以独立滋养指定术式胎儿的肉*体。但实际上,觉醒术式后的春日遥才有资格作为棋子在棋盘上粉墨登场。布置的差不多啦,接下来,我只需要期待你们的表演了。”
佐野玲奈在女人面前恭敬地跪伏下来,女人转身推开了和室的门,清冷的夜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也暴露出她皮肤上蜈蚣般狰狞扭曲的缝合线。
“玲奈,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也只能被我如马前卒般在棋盘上驱使,而你的同门小师妹,什么也没做就天然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会不会偶尔觉得不甘心呢?”
“能为大人冲锋陷阵,是我的荣幸。”佐野玲奈说。她没有抬起头来,女人也无从观察她的表情。
女人很轻地笑了一声,纤细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夜色中,就如同被从画布上擦去的铅笔印那样。
春日遥打了个寒颤。
五条悟瞥了她一眼,起身拉开橱柜的纸门,在把里面收纳整洁的内容物翻得乱七八糟后,终于找到了叠成花朵样子的干净毛巾。他盘腿坐在春日遥身后,开始正正经经地给她擦头发。
“要好好擦头发啊,不然会感冒的。”
“咒术师不容易感冒吧。”以春日遥的记忆论,她好像没见过哪个咒术师以感冒为理由请假过。
“咒术师也是人,感冒也很正常,不如说只有笨蛋才不会感冒。”他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胡搅蛮缠的话。
这实在是新奇的体验,谈不上很舒服,因为五条悟哪怕竭力控制自己的力道,偶尔还是扯到她头发。但鉴于尊贵的大少爷是第一次做这样服侍人的活计,生疏一点也很正常。屋子里暖融融的,春日遥渐渐感觉一点困意涌了上来。
“悟……为什么想要做老师,明明是很怕麻烦的类型啊。”
“我没说过吗?因为讨厌咒术界高高在上的烂橘子,希望新一代优秀正直的年轻咒术师能取代他们。”
“……从个人的角度呢?”
“真严格啊。”五条悟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不擅长回应感情吧。过去尝试过的感情链接,最后都是失败的结局,无论是你还是杰……如果是学生的话,只要为他们提供足够的空间和养分,自己就能茁壮成长啊茁壮成长。”
他开始哼唱些奇奇怪怪的旋律,胸腔共鸣顺着脊背的接触传递过来。春日遥困得更厉害了。
“如果那个时候我好好回应了你的感情,你会愿意留下来吗?”
“大概……不会。”
“欸!为什么?”
“因为我会害怕……”
“害怕什么?”五条悟追问。
这次春日遥没有能够给出回答,她的呼吸清浅绵长了起来,纤长睫毛在素白脸颊上打下一片阴影。
她睡着了。
“真狡猾啊,遥,说话竟然只说一半。”五条悟一边小声地抱怨着,一边像准备做坏事的小学生一样四处张望。在确定四下无人后,二十二岁的最强很快地俯下身,在睡着女孩子的眼角落下了极轻的一个吻。
“虽然不想打扰你睡觉,但是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啦,你再不醒来我就只能卷着你去战场上咯。”五条悟说。
春日遥立刻睁开眼睛。她仍保持着睡着前的姿势,身后的五条悟一手抓住红色眼睛的乌鸦,从它的小腿上拆下密封的信筒。
“黑鸟操术……是冥冥前辈?她传递来什么消息?”
“宫村家的轮船在中野码头沉没,而载着宫村夫人遗体的汽车遇上了暴走族的赛车现场遭遇车祸。虽然灵柩并未受损,但……”
“但被人劫走了?是咒术师么?”
“现场有咒术残留的痕迹。”五条悟简洁地说,拾起外衣披在肩上。“遥你和我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在仙台也超危险的。”
“……是说好了要参加的婚宴。”春日遥沉默片刻,低下头说。
“也行。”五条悟说,“等这边的事处理好后我再过来找你,千万要小心噢。”

“遥, 你在看什么?”优子在化妆的间隙往屋里看,穿着睡衣的春日遥端端正正地盘腿坐在床上,三米外的电视屏幕里一只白色的大鸟振动双翼滑翔过阴云密布的天空。
“某档动物纪录片, 是惠喜欢看的,我也做点功课,免得成为对孩子问题一问三不知的糟糕大人。”春日遥目不转睛地说。
优子索性走过来坐到春日遥身边。
一个小时之前春日遥说自己出去散步,回来的时候却把腰带上的伊达绷断了,好在之前侍女送过来的和服小配件还有多, 否则出席婚宴还有点麻烦。面对同事们的惊疑, 春日遥轻描淡写地说因为看不清路把织物钩在了横在路上的枝丫上, 唯和千穗理不疑有他。但作为三个人中唯一能“看”的人,优子猜测没这么简单,上千年的深宅大院, 有几只山精野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没准春日遥就是过去降妖除魔大战三百回合了。
但这种事估计春日遥也不会对自己说, 优子想了想, 决定换个话题开口。
“遥, 惠是你收养的孩子吧?”
春日遥瞥了优子一眼, 平静地肯定了她的问题:
“没错。”春日遥其实并没想在这问题上掩饰什么, 她和伏黑惠只差十三岁,仔细想想就不太可能是亲生母子。但大家碍于隐私,一般没有发问,她也不主动提及。
“这么小的年纪就喜欢这类科普节目啊, 以后没准要成为科学家之类的厉害人物。”优子赞叹说,这时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到了高耸的悬崖边上, 波涛汹涌的浪潮凝聚成锋利的刀刃, 又倏然拍散成乳白的泡沫, 白色的鸟儿惊险地旋转身体穿越惊涛骇浪,随后优雅地收拢翅膀,落在自己由树枝搭成的巢穴上。“这是什么鸟?鹤还是天鹅?”
“是欧洲白鹳。”春日遥说,“大型候鸟,每年在欧洲和非洲之间来回迁徙。这个家族比较特别,它们的巢穴建在大西洋的悬崖峭壁边上,依靠地磁、太阳和星星,它们每年都能找到自己出生的故乡甚至巢穴,在这里产下后代。”
“是白鹳啊。”优子恍然,“说起这种鸟,我倒是想起了一个爱情故事。克罗地亚的一位退休教师捡到一只受伤的雌性白鹳,她的翅膀受伤了失去了捕猎和迁徙能力,本该死在欧洲寒冷的冬天,但老人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精心照料她,还给她起名叫玛莲娜。玛莲娜在一个春天和一只健康美丽的雄鸟谈起了恋爱,老人给女婿起名叫阿克,阿克一点不嫌弃自己残疾的妻子,每天为她捕鱼吃,后来冬天到了,阿克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要服从自己基因的本能,去遥远的非洲过冬……”
“我听过这个故事。”春日遥说,“玛莲娜郁郁寡欢了几个月,没想到六个月后,阿克飞了13000公里准确找到了玛莲娜,它们重新过起了幸福的生活,每年如此,已经坚持了十年(注1)了。”
“为了自己的爱情克服了基因的鼓动来到爱人身边,这样的故事感动了无数年轻人,他们甚至在每年阿克回来的日子等候在玛莲娜家旁,在看到阿克穿越天空密布的乌云停留在玛莲娜身边时,情侣们也在爱情的神迹里流着泪拥吻在一起,据说黎巴嫩甚至在考虑为这对白鹳夫妇修改法律。”
“的确感人至深。”
“可是遥你的表情好似经历风雨早已心如止水的老奶奶一脸宠溺地听着自己的孙女讲自己在班里暗恋的男同学,当孙女撒娇撒痴说奶奶你说这男生是不是很帅的时候奶奶就笑着说好好好喜欢就去追。”优子忿忿地说。“这是个22岁的姑娘该有的态度吗?听到这伟大的爱情故事你不该生起给惠惠找一个后爹的冲动么?”
“……有么?”春日遥挠头,“不过这个故事从玛莲娜的角度来说可不一定是个美好的故事。”
优子一愣:
“什么意思?”
“玛莲娜失去了翅膀,这是她最重要的器官,作为飞越大洲的候鸟,一只白鹳利用上升热气流甚至可以飞越4300米的喜马拉雅山上空。玛莲娜一生就只能困在克罗地亚的边陲小镇。无论阿克对她的爱有多么坚贞,他们每年势必要分开六个月,在这六个月里除了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春日遥说,“虽说比起鸳鸯那种喜欢乱搞的鸟,白鹳可以算是忠贞之鸟了,但它们的一夫一妻并非持续终身,也就是说万一美丽健壮的阿克在外面找了什么新的苏菲娜泡泡玛丽,玛莲娜也只能永远等着。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感情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想想实在太悲哀了,就像是深宅大院里等着丈夫垂怜的女人,如果一段感情的结局是这样,我宁愿一开始就不要……抱歉,无意打破你对感情的美好想望,以上只是我的一家之言。”
“……如果遥你是玛莲娜,你会怎么做?”
春日遥想了想:
“大概会找一群走地鸡?”
优子一时没跟上对方的节奏。
“啥?”
“我的意思是,虽然失去了翅膀,但白鹳喙尖腿长,在走地鸡里以一挑十想必没什么问题。我凭借着降维的武力值在走地鸡里称王称霸,作为一级保护动物人类也不敢拿我如何,等闲还可以收几只羽毛丰润的小公鸡做后宫,得了闲就带几个鸡蛋去看望下当初为我疗伤的老父亲……等打不动了就随便找个高地孤独地死掉。”
优子目瞪口呆。
“遥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只是开玩笑。”春日遥垂下眼睛,“毕竟我和小公鸡……不,我是说白鹳和小公鸡有生殖隔离。”
“遥前辈,优子前辈,我们好啦,准备出门!”化好妆的唯神采照人地走出来,冲着两个人抛了个媚眼。
“好。”春日遥去床脚下摸自己的鞋子。
“可是真正爱你的阿克不会就这么放弃的。”春日遥站起身后,优子忽然在她身后说,“你就算改口味打算和五彩斑斓的小公鸡来一段禁忌之恋,他也会突然从天而降把小公鸡都赶跑,然后把小公鸡最漂亮的尾羽插在头上逗你开心……如果他爱你的话就能做到。”
“什么小公鸡?”唯好奇地问。
“优子在讲笑话罢了。”春日遥淡淡地说,“我们得快点,如果去晚了没有好的位置,你们不是就很难抢到心心念念的捧花了?”
弥美的婚礼分两场进行,为了满足当代年轻人想法的西式婚礼放在下午。而传统的神道教婚礼则在傍晚进行,据说这是千年前沿袭自中国的传统。西式婚礼的最后新娘会把手中的捧花抛出,接到捧花的人就能获得新人的祝福。
春日遥站在女孩子们身后看着手挽手的新人。还好,虽说没有新娘那种容光焕发被幸福包围的感觉,但弥美的状态似乎还不错,不憔悴,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咒力痕迹。至于身旁的新郎,昨天见到他时他还是赤身裸体,如今衣冠周正竟然还有两分帅气,至于在说出誓词时深情款款的模样,春日遥也只能称赞他一声演技高超了。
切了蛋糕交换了戒指,很快就到了抢捧花的环节。原本端静的妹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势要拿下那束由绣球和马蹄莲组成的花束。春日遥站后了一点,免得被女孩子们的战争波及进去。
但她没有料到自己的团队中有当年差点进入职业赛的王牌投球手,当色彩艳丽的捧花朝着她的脸袭来时,春日遥下意识地抓住了它红色的绸带。
“恭喜遥前辈!
“……谢谢,但是……”
“收下来吧。”王牌投球手优子气喘吁吁地说,虽说在中学时叱咤风云,但如今毕竟毕业多年,还穿了高跟鞋,打出那么漂亮的一击也属于超水平发挥了。
优子走到春日遥身边,仰头看向这高挑的女孩。其实进入社会这么久,大家大都被生活捶打得认了命,否则也不会抱着泡个有钱老男人的心思来这场婚礼了。但当看到这个红色瞳孔的女孩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那样的故事时,她的心还是没由来的抖了一下,于是就在婚礼上任性地做了这样的事。这么膂力惊人的一面想必会让在场雅好小鸟依人温柔和顺妻子的富豪们望而却步,除非他是鲁伯特·默多克(注2)。
春日遥毕竟和她们是不一样的。连那个世界的怪物她都能轻易杀死,这样的女孩可不能对这个世界就这样认命啊。
“虽然不知道你在恐惧什么,但是遥你一定能遇到那个让你放下心中巨大恐惧的人。”优子含着笑说。“比方说……刚刚接到捧花瞬间你第一时间想起的那个人?”
春日遥凝视捧花上红色的绸带,绸带末端系着金色的小铃铛。刚刚抓到捧花的瞬间她其实没想到什么人,但听到小铃铛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她没由来的想到了某个烟花盛放的晚上,似乎有人把从奶茶上顺下来的绸带系在自己的头发上。
克服……恐惧么?
春日遥忽然听到了身后嘲弄的笑声,在嘈杂的人声中清脆如铃,她明明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却已经勾画出了一张妩媚的脸庞。
那一瞬间她浑身汗毛竖起,几乎控制不住要拔出刀来,连乙骨忧太的术式里香都不曾给过她这么大的压力。
春日遥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遥……怎么了?”
“不,没什么。”春日遥握住捧花,“也许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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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其实已经坚持了20年,但本作故事发生在2012年,所以是10年
注2:默多克前妻邓文迪的惊天一巴掌发生在2011年,也就是故事时间线的去年

“山路好长。”唯小声地抱怨, “腿都酸了。”
“毕竟神社在山坡上啊。”优子说,又给同伴加油打气。“已经参拜过鸟居了,神社还会远吗?”
在神道教传统里, 朱红色鸟居就是划分神界和人界的大门,在此处对神明行礼告知神明自己要进入神域,也说明神社的建筑物就在不远处。
穿着和服的女孩子们在青石板的神道上缓步而行,踢踏的木屐扣出清脆的鸣响,再跳脱的女孩子此刻都变得温柔婉约起来, 就像遥远的平安时代, 贵族少女们前往华贵的大社, 祈求她们终身的姻缘。
春日遥朝上空瞥了一眼,碧蓝色的天空中有温顺的鸽子盘旋而过,停歇在远处日式建筑黛色的屋顶瓦块上, 开得早的樱花已经结出了一簇簇的粉色。微风吹过,空气中飘来阵阵令人愉悦的花香和青草的芳香, 连最后一点潮气也被暖洋洋的太阳带走了。这个历史悠远的庞大建筑群正散发着积极、蓬勃的朝气。
她又低头看了眼手表, 现在是下午四点整, 传统的神道教婚礼将在下午五点举行。
这个时间就是日本人所谓的“逢魔之时”, 这是个被诅咒的时间, 在瑰丽的夕阳中,路上的行人将被邪魔和幽魂诱惑丧失心智。而在中国古代也有“鬼乃阴灵也,交申酉戌亥时方出”的说法。总之是个让人胆寒的时刻。
宫村家的说法是他们沿袭千年前世界上最强大的唐帝国的传统,取“昏礼”的礼节……可问题是日式婚礼是要在供奉神灵的神社中进行, 日本号称有八百万神明,草木竹石, 有灵者皆可成神, 许多神社中供奉的神灵都不是正神。
有些咒术家族甚至会利用神社本身的阴气豢养咒灵, 这一点春日遥还是从被自己殴打到痛得打滚的禅院小少爷口中听说的。禅院神社后的屋子里密密麻麻地盘踞着二级以上的咒灵,家族中犯了错的人就会被投进去。再桀骜不驯的人在里面呆上一段时间都会变得温顺如小绵羊,而犯下更严重罪孽的人则会无声无息地化作了咒灵的养料。
禅院直哉威胁说要是她再继续殴打他将来一定把她扔到那间屋子里去,全然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春日遥摇了摇头,调转刀柄把他打成了脑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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