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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爱世人(吱枝七)


接着,他通过红线听到了除自己以外的第二声心跳。
【噗通】
你的心跳。
“这样的话,五条同学能开心一点吗?”
岁月没给他留下什么。
【我把心给你,这是现在的我除了你们以外,最重要的东西了】
你努力摈弃那些虚幻的哀恸,舒展的眉眼里淬出些许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让六眼的神子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那无声哀嚎的眼眸。
一如当初初见那样,用发紧的嗓子摩挲出少年独特清脆的音调来,像是哼着古老传承的歌谣。
“好了,我收到了。”
五条悟其实并不能理解你突然的行为,原本三根红线也在连接心脏后悄然消散的无影无踪。
但是,本就濒临碎掉、却在他们面前强撑着摇摇欲坠的你,现在不能再这样下去。
五条家的神子同理心淡薄的可怕,刚入学高专半个学期的少年还没彻底沾染上尘世,渡出一层翻滚人世的皮囊来。
还没有入世的稚童神子根本不会理会你的破碎,彻底踩踏人间的高二高专学生、十七岁的五条悟被教导出了些【人性】,不会甘心由着高高在上的心落下。
二十八岁的教师五条悟则更不可能。
唯独这个时间段的五条悟,他尚未完全脱离富士山的长白,善恶的指针也没有明确形成。
只有这尚存神性的五条悟,在清楚的看见了快碎掉的你后…
会选择伸出手。
“我很开心。”
只是因为你需要肯定,你需要这一句话做最后的稻草。
白发蓝眼的少年蹲着抬头,任由外来的术式红线扣开心房,同你一般——
把心交给了彼此。
别难过。
还没有问你,为什么要哭啊,xx?
这个夜晚太漫长了。
长到让你落了一身血淋淋的伤,千刀万剐终于把本无忧无虑的、只想旁观的羁风灵魂戴上枷锁,被所爱的人们生生植入汲取血液哀声才得以生长的种子。
…并将在未来,开出让所有人幸福的艳红椿花。
神被世人拉下神坛。
彼世的神垂眸叹惋。
——谁是【神】
——谁又是【世人】

“她最近很奇怪,对吧。”
家入硝子首先开启了三人的谈话,在又一个没有你的课间,那个【她】是谁所有人心知肚明。
“夏日祭回来后就变得很沉默,”吞噬咒灵的黑发少年紧跟而上,在五条悟面无表情调整抵着桌面的脚跟噪音里继续,“总是会发呆,出任务的频率也增加了。”
“就像是——”
夏油杰敛声不语,尚未面对挫折的苦难方舟在彼时,对身边人的心理状况是最敏锐的。
——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的、避无可避的怪物似的。
他吞下了意义不明的延长音后心中奇怪的抽象派比喻,简单总结出你最近的状态。
“相当慌乱呢。”
要是说在见到虎杖悠仁后,你心里什么感触都没有,依旧每天嘻嘻哈哈旁观大家的青春生活的话……
那必然是假的。
踌躇又迷茫,昔日快乐的旁观生活成了团令你困苦的迷雾,对命运的无能为力化作最飘渺的蛛丝一点点缠绕于脖颈,令你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可你能做什么?
命运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又该怎么改变呢?
怀揣着这样深奥到让你蚊香眼的哲学问题,你开始向辅助监督申请增加任务的数量,试图通过实战提升实力。
不管怎么说,能力强一些总是好的…吧?
就是硝子对你的任务频率和受伤程度越来越不满,五条悟目光停留你伤口处的时间也愈发久,夏油杰更是提出要不要向上面申请和你一起组队出任务。
幸好有些伤你会养好了再回去,不然硝子会更加生气的。
你这种人,总不能给他们增加工作量吧。
刚刚咒灵祓除前最后凶悍一击撕裂了你的腹部肌肉,按理来说需要急救的你瘫在深山老林的巨石旁艰难求生,咬着一点点卷起的碎裂的布料边缘,从随身包里颤抖着拿出绷带打算自救一波。
掀开衣服后你又觉得这世界的咒术师真是人均大猩猩,连你这种边缘菜鸡的恢复能力都无法用科学道理解释。
盯了会儿已经不再恶化的血肉模糊马赛克腹部,你默默把止血喷雾放了回去,选择自力更生卷一圈纱布以防肠子露出来。
钝感的疼痛你已几近麻木,但这个世界最不值得用心的就是你这躯壳,你也懒得在乎不及时处理会留疤的常识。
你吃力地摸索着力点支起身体,深呼吸两下得出‘森林里空气质量就是好’的赞叹,也心知肚明不会有辅助监督冒着被咒灵撕碎的风险踏入帐寻找自己,要是不想上演贝尔冒险就必须自己爬出去。
没人在意你,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找你。
虫声嘶鸣,星光闪烁。
凝聚最后一点咒力笼了层稀薄防虫蛇帐的你失去意识,坠入昏迷的混沌模糊间,你忽得意识到什么——
伤口,好像愈合的越来越快了。
『有任务,现在立刻出来,车在高专门口』
你们这届因为有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咒术界明日之星的缘故,四人一起出任务的机会少之又少。
再加上家入硝子的特殊性和你的普通性,分发任务的高层在脑子正常的情况下都不会把你们四个分到一个任务上。
毕竟,谁会把钻石、黄金、泥巴放在一起啊?
你相当理解高层的想法,并在又一次信息音“嘀嗒”响起,收到任务后轻门熟路地收拾东西,向正在授课的老师颔首示意后起身离开。
教室里另外趴着的三人则整齐划一的转头望向你,排排坐歪脑袋的模样显然是想让你自己解释、为什么上课上到一半突然站起,一副要当众逃课的样子。
讲台上的夜蛾正道清了清嗓子,示意这帮上课开小差开到过分明显的明日之星们把视线集中到黑板,而不是一挽背包蹑手蹑脚已经走到教室后门的你身上。
……至少也不能这么集中的一起向后看吧,黑板在前面!
“喂——”
有股力道牵制了你离去的脚步。
出声的不是被挑战了课堂纪律的夜蛾正道,而是直接站起身几大步迈至你身后,悄无声息地一把薅住你命运的书包带的五条大少爷。
完全无视课堂纪律的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单指把你拉住了。
“你才刚回来不到半个小时吧,去哪里?”
手上还翻开的手机亮着屏幕,五条悟借助过于突出的身高优势一眼就将界面看了个一清二楚,再把焦点从文字【海边】挪至自从夏日祭后已经出了一周任务的你那可怜的黑眼圈上,“连我走到身后都没有发现的家伙,别轻易去送死啊。”
这人也就在这种时候,才会把自己当作正常阀值了。
家入硝子看着漂亮大猫猫隐晦的喵呜喵呜抗议,他用正常人尤其是三年级庵歌姬前辈听了绝对会暴怒的语气让你成功止住了步伐,并得到了你一个悻悻的笑容。
“嘛,因为我很弱啊。”
所以必须要努力一些才行。
对比同窗们动辄拆迁的武力值,你简直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代名词。
在手中手机被白发少年两指捻着外壳拿起时,你习以为常地摊开手掌虚拢着通讯工具,指尖划过五条悟的掌心:“这个地方有五条同学想要的伴手礼吗,可以等会儿Line上告诉我哦。”
一定是伴手礼吧,除了要跑腿代购零食以外你实在想不出五条悟拉住你的理由。
从教室前方眼巴巴看过来的目光愈发焦灼,已经到了你不能忽视的程度。
你回头和屁股坐在椅子上但整个后背倚着椅背,放下脑袋倒视着盯你的家入硝子对视了一瞬,又看向转了个笔花,单手托腮专注你们这边情况的夏油杰。
顾忌着夜蛾正道在场,你踮脚想够到一米九几DK的耳朵边说悄悄话,又被现实告知这种事对你而言未免太过困难,只能遗憾地落下脚跟。
等下课手机上说也来得及,不过辅助监督的车就在外面了,得赶紧——
“抱歉,我要先走了五条君,有什么事……”
五条悟慢悠悠地斜乜着你踮起脚尖也刚到他胸口的身高,在你礼貌地结束语进行到一半时骤然压下腰身,雪白碎发簇拥遮盖的耳廓、墨镜光滑圆润的眼镜柄、以及如山坍圮般迅速压下的糖果气息占据了你的心神。
是金平糖。
大色块的黑与白充斥视线,五条悟前襟那枚螺旋状的金属纽扣流过一道亮而刺目的华光,刀锋般刺入你的瞳孔。
在恍惚眨眼几下后,你才迷糊听见白发少年毫不掩饰嫌弃的话语。
“快说。”
“……诶?”
“诶什么,你有话对我说吧,”一点都不在乎所谓课堂纪律的大少爷摇了摇脑袋,并不是所谓霸道总裁【我给你这个机会】的傲慢态度,而是更加让你迷惑的、理所当然的神情,“快点,夜蛾要冲下来了。”
魁梧的男人确实快冲下来铁拳制裁追着你跑到教室门口的五条悟。
“那、那个,我想说——”
【五条悟】为什么会这么自然的低头呢?
“要是夏油君和硝子想要什么特产的话,也可以Line上直接告诉…我?”在五条悟越来越可怕的注视下,你最后一个字成了虚浮不确定地上扬,阴晴不定的大少爷让你先前那点疑惑烟消云散。
毕竟是五条悟嘛,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哈——?!就这?”
猛地直起腰身的五条家六眼不满到极点,得到猫猫哈气的你也不解到极点。
不明白为什么五条悟会追出来,不明白为什么五条悟会生气,也不明白为什么眼前骄傲的神子会如此古怪。
…也不明白,为何白毛DK会在明显气极了之后,依旧站在原地堵着教室门不让你出去。
“五条君,是想听我说什么吗?”
你歪头,试探性地问气到毛都蓬松炸起的白毛大猫猫。
五条悟:…………
“谁期待你了?!你一点都不值得期待!”
“弱的要死,连求助都不知道的虚伪家伙!”
等等,刚刚那个问题里有半个关于“期待”的词汇吗。
难道你的日语出了问题?
你不禁对自己产生怀疑,在和棕发少女挥了挥手后急忙跑了出去,走出十几米还能听见一声响亮的“轰——!!”。
以及夜蛾老师的咆哮。
“五条悟!不准踢桌椅!!”
你觉得自从遇到虎杖悠仁后,你的脑子就不太好用。
就像现在,你蹙眉低头盯了会儿屏幕确定没看错任务地点,再抬头看向一副自己只是路过模样的咒灵操使,内心的困惑已经快凝聚成会不停呐喊“wry wry wry”的咒灵了。
“巧合偶遇?”
你麻木地扫过一圈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废弃海边村庄,努力想自我消化解释脱缰野狗般发展的事实。
某只一看就是咒灵操使手笔的、高有五米的蜈蚣形咒灵正辛勤地蠕动犁地,黑发少年一跃而下落到你眼前站稳,圆润的丸子头也跟着跳了跳。
“不是哦,”夏油杰笑眯眯摆手地退后一步,双手投降似的姿势让你不住地想笑,又觉得不礼貌而拼命压制上扬的嘴角,从而挤出个让黑发大男孩怔然一顿,随后又捂住肚子噗嗤一声笑出声的复杂表情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样子?”
你见过很多个夏油杰。
对态度恶劣、称呼刚祓除完诅咒的咒术师为【怪物】的普通人时,礼貌解释的夏油杰。
对五条悟无理取闹的恶作剧无奈又崩出青筋着狞笑,说出明晃晃DK打架的前场“我们出去聊聊吧”台词的夏油杰。
…也见过一身僧人袈裟,倒在血泊中的独臂长发男人。
永远二十七岁的特级诅咒师。
可十五岁的夏油杰此刻鲜活又明亮,细长的狐狸眼硬是笑出了泪,平日藏于温和态度后雾气般隐晦的绛紫色润了层朦胧水汽。
海边潮湿的风涌过,带起你不经意间已经及腰的长发。
裹挟稍许咸腥的海风呼啸而过,哗啦啦触及沙滩的浪花拍搅出素白的碎沫,少年毫不压抑的笑声与迅速划破苍穹的白鸟啼鸣混合成一个令你恍如隔世的陌生世界。
夏油杰笑的眉尾耷拉,眼睛成了条货真价实的缝,几滴泪花摇摇坠于眯起的眼尾,素来礼貌待人的咒灵操使嘴角咧出了夸张的弧度,你甚至能看见猩红舌尖抵上了尖锐虎牙。
纤长的眼睫在正午烈日当空下,倒映出大块暗藏心事的阴影与拉长的细碎曲线。
真是越看越像狐狸。
【这个世界,无法让我发自内心的欢笑】
——现在呢,现在的他是快乐的吗?
你下意识如此想着,那些被你在这些时日里强硬压下的、但凡再次泄露一些就能将你辛苦重新支愣起来的躯壳轻易击碎的未来画面,再一次哀嚎着摇摇欲坠起来。
如果能让夏油杰一直一直开心,如果能让眼前人永远肆意开怀大笑的话…
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而对自己的小王子捧腹大笑的黑狐狸忍了忍,一时之间还是决定反驳你【巧合偶遇】的强词夺理说法。
它抖了抖毛绒诱人的尾巴,意图将懵懂又伤痕累累的王子带回自己的麦田。
“我是来找你的。”
不是什么【我们】而是【我】。
普通社会长大的黑发大男孩在礼貌用词这方面的知识选胜他的挚友,少年的欢喜藏在各种隐秘的边缘角落、眸光碰撞,既期待你发觉又害怕你假装不知。
“为什么,夜蛾老师有嘱咐吗?”你低头翻出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在祓除咒灵任务前绝对会让手机处于安静状态的你第一反应是自己错过了什么消息,才会让夏油杰千里迢迢跑过来。
“对不起我开了飞行模式,这就…”
“不。”
这是夏油杰第二次反驳你以为的理由。
他很少那么做,平辈间连续两句否认并不是正常频率。
少年像是要把你一切疏离的理由慢条斯理地一个个否决踩碎,驱赶着你靠近那个、在你概念中最荒唐不可思议的极端。
没有上层任务,没有师长叮嘱,没有一切外界驱使的条件。
只是夏油杰想罢了。
“因为想和你一起看海。”
因为不想再看你受伤。
以人之身吞噬、禁锢、操纵咒灵的黑发丸子头大男孩语调款款,绛紫色的眼眸清润明亮。
他面上胸有成竹,实际上藏于背后的手指交错纠缠,时常修剪的圆润指甲于指腹留下半个月牙状的微红痕迹。
青春期的大男孩纵使再怎么年少早熟,身经百战,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还是会忍不住地紧张。
明明步步紧逼的是夏油杰,紧张到掰手指的却也还是咒灵操使。
他以自己看来漏洞百出的发紧嗓音,沙哑地、一字一句地吐露发自内心的渴望与真言。
虽然他是与另外两人一起逃课乘着咒灵来到这里,提前守株待兔等着你。
虽然现在悟在把他们看来简单的咒灵扔给自己,冲向半空时发现的冰淇淋车,现在大概也到了回来的时间。
虽然硝子正在距离百米处的地方抽烟解闷,无论从哪个方面严格来讲也不是他一人来找你…
但是,此时此刻。
潮湿且混合着沙砾的海风中,澄澈蔚蓝的海浪前,二零零五年盛夏辉煌的一角、未来被你毫不犹豫弃之身后的陈旧记忆里。
立于你面前的夏油杰笑着说出,你这个于二零一八年的涉谷走向终结的恶名昭著诅咒师,永远也不会知晓的、最真实的、发自本心的愿望。
“休息一下吧。”
你无意识睁大眼睛,听着那个直到生命终结也一直未曾走出苦夏的夏油杰,目光轻而关切地落于自己身上。
如月沉入湖泊。
夏油杰神色温和,沙滩上的黑发少年看起来像可以容纳世间所有苦难的人神,两边宽厚的耳垂各镶嵌了一枚无光沉闷的棋子状耳钉。
现在,他明显做足了准备,打算聆听你的苦恼并为你解决。
“如果遇到问题,作为朋友……”
“能让我听听吗?”
夏油杰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那么你呢?】
【你在那个夏天,为什么没有求助呢?】

辅助监督,咒术界的工蚁。
顾名思义是辅助咒术师祓除诅咒的人,为咒术师提供任务细节、咒灵等级、驱赶相关任务地点无关人士,并为抵达地点后一头栽进去和咒灵厮杀的咒术师们放置帐并维护现场。
如同工蚁一般忙碌、普遍…以及繁多。
琐碎的任务资料堆积于这个隐藏于咒术师身后的群体,在被忽视的同时,他们也是上层控制、打压、监督咒术师们的隐形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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