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否意味着,这并非那个残酷的世界线呢?
这是否意味着,这是个、所有人都幸福的HE世界呢?
“呜哇、呜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奔的女孩哭似的笑出了声。
你在奔跑。
疯了似的,全力以赴地甩开手臂、迈开步伐、拖沓着每踩下一个脚印就会溢出点海水的鞋子。
贴合额头的发丝黏连,长而柔顺的黑发分割你摇晃的眼中世界阻碍视线,却挡不住你跑向那由车为载体的冰淇淋摊位的脚步。
这个夏秋过渡的季节,天总是黑的快一些,刚还黄昏的暮色褪去,新月悬于高空隐隐绰绰。
苦夏过去了。
昏暗与漆黑的交界,天还未彻底坠入夜晚的范畴,沙滩上相等距离树立的路灯也没有自动亮起,脚下湿软的沙砾也同腥咸海风般一同推着你向前,奔赴漆黑世界中突兀存在的方寸光亮。
世界在后退。
唯你一人上前。
余光里再也看不见清晰的事物,路灯、沙滩、椰子树、旅人,它们成了模糊朦胧又极速离开的色块,轮廓再也框定不了本身颜色的扩散,成了冲刺奔赴的你眼中的背景。
连月亮都影于厚实云层之后,不忍看你这个狼狈奔跑的家伙。
冰激凌车在海滩的一处高地,方寸大小的明亮灯光使它在这昏暗海滩极为显眼,成了穿梭于游人逆流而上的你眼中唯一的目标。
你知道那里有谁。
有嘴臭但会让最犀利言语包裹少年人关切的五条悟,有会拍你脑袋担忧询问你是否过于疲惫的夏油杰,有以臂膀揽住你只为了让无法入眠的同伴能够安稳小憩的家入硝子。
…有你为之欢乐也为之辗转千回的少年神明们啊。
快跑,快跑。
你单手扶住红白条纹的栏杆,金属材质令其在潮湿海边生成了斑驳锈痕,凸起的颗粒在你以手掌为支点翻过栏杆时留下了可怖却又无害的凹陷赤红。
裙摆微微上浮涌动边角,百褶的裙子波浪似翻动稍许露出浅色安全裤一角,再被你一巴掌压下。
风声温柔,月光遥遥,海浪沉溺。
天地万物于此刻消声,你紧握那份命运奇迹心潮澎湃,眉梢都染上细碎明亮的欢心雀跃,并觉得自己能绕大海跑三圈。
整片海滩在此时此刻静的好像只剩你一声,以及不远处那方寸固定的明亮摊位。
又一声悠长啼鸣,连红喙飞鸟都催促着你快点、再快点,快回到你不用再面对生死别离的少年们身旁。
他们是最好的人,是最值得被爱的人。
高天原的神明是如此宽宏,在你被绝望侵蚀之时于此夜给予你最美妙的奇迹。
你想大笑,想尖叫,想直接冲入潮涌海洋与那美丽钴蓝相拥,想就地一趟傻呵呵看那美丽温柔的残月照拂于你这个为神明痛苦的愚人。
太好了。
…真的,太、太好了。
快点,再快点。
快到他们身边去——
自诩的废物点心抽抽鼻子,向来认为眼泪无用的你内心高亢又无声地祈祷,连喉咙都颤抖着挤压出破碎声线和小幅度锐利又被你迅速压下的喜悦尖叫。
冰淇淋车越来越近,有个高挑的少年踏出帘布的范围,他随意伸手拂开下垂原本起遮阳作用的帘子,身高格外优秀的白发大男孩委委屈屈弯腰钻出这相比之下逼仄的店,手里捏着个单球的冰淇淋筒。
五条悟挑剔地咬了口无法满足他味蕾的奶油,当然不会承认察觉你咒力残秽,所以才抢先一步丢下两个陷入第八轮口味争夺战的友人们的白毛DK只觉舌尖覆了层甩不开的无味口香糖,帅气的脸扭曲着以表情表达大少爷对这玩意儿的不满。
等嫌弃完手里的冰淇淋,那淬了少年意气的蓝才幽幽上抬,气定神闲地单手抱胸冷眼你呼哧带喘冲刺。
怎么,是被咒灵追了,还是打坏别人建筑了?
要是你能反思上午的错误好好检讨,他也不是不可以给你搞定。
不放帐鼻祖的大少爷脑袋瓜里转过几个和按部就班放帐的你毫不相干的事情,十几岁的青春期大男孩清了清嗓子开口,将那些胡思乱想作为你就差连滚带爬扑到他怀里的原因。
在你看到五条悟存在时,那个“就差”也消失了。
“你搞什、什——?!”
横冲直撞的小炮弹没有像往常一样,礼貌克制地点头问好,再乖巧落后一步站在少年人身后。
你不仅没有如五条悟所料那样停下,还一头栽进那足以溺毙意识的钴蓝深海,奇迹般撞了五条家神子一个踉跄。
白发少年手里的单球冰淇淋在你抓住它主人的衣领时缓缓浮空再坠落,牛奶口味的冰淇淋球没能尽到它身为冰淇淋的责任,却成为了五条家神子这辈子没拿稳脱手的第一件东西。
五条悟没接住冰淇淋。
但五条悟接住了你。
“五条、五条悟!”
连敬语都忘记的你手舞足蹈,也就没注意到霜白发大男孩与之相对应的、微不可觉地手足无措。
直接扔开冰淇淋的少年下意识拢住你的腰身,又仿佛触及什么滚烫烙铁般弹——对没错,确实是弹开。
“你做什么,被特级追着跑了吗?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就不要到处乱窜。”这么说的大少爷揪住你上衣硬挺的布料,捏起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边角试图把你拖到他身后去。
你没有听大少爷的话,只能自己激动地搭住五条悟僵直的双臂,嘴里什么条理的言语都说不出来只能不住地含着他的名字。
“五条悟,五条悟!你、你可以,你们不用呜,大家都……”
五条悟不会再失去挚友,不会再被关进狱门疆,不用再独自一人行走十年。
夏油杰不会死,现在还没入学的七海建人不会死,每次都给你咒骸的夜蛾正道不会死,悠仁、虎杖悠仁 ……
那个孩子不会认定自己为零件。
虎杖悠仁会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太好了。
虎杖悠仁不是羂索有意制造的容器,不是设计之下吞咽两面宿傩手指的无辜者。
他是值得幸福的人。
失了智的你直接抱住白发的神明,字字句句,言辞恳切。
完全不想去思考为什么伏黑惠的母亲会出现,也根本不愿意去探索更深缘由的你不争气地哽咽起来,少年那几个音节于你口中反复颠倒: “五条悟,五条悟。”
手握命运错误铁证的你,第一次主动拥住了五条悟,陷入狂喜堪比范进中举,勒住白毛DK的腰身差点没抱起五条家六眼转圈圈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什么思考,什么理智,那些玩意统统滚蛋吧!
惠妈yyds!
五条悟怎么可能让自己被你抱起来丢这个人,大男孩不甘示弱地捏住你的脸蛋,轻轻往两边拉了拉后挑眉,做出无比凶狠的威胁:“再不放开我,我就掐你了。”
一直被喊着全名的大少爷实在搞不懂你这么一个平日里“五条同学”长“五条君”短的人,为什么这时候这么不讲所谓礼貌距离了。
“五条悟——”眼前女孩的声线极轻,像是目睹了梦寐以求等待许久的美好结局一般,飘渺沙哑的祝福乘风涌入五条悟的耳畔。
你那么兴冲冲地来,像个双手作盒捞了海水来向大人分享自己得到了一捧汪洋星辰的稚童。
欣喜若狂,目含碎星。
“你们可以幸福一生了。”
你向无所不能的六眼,莽撞地下了笃定五条悟一生无灾的定论。
神明今夜眷顾于你。
“甚尔,怎么了?”揽着丈夫胳膊的黑发女人感知到身边人绷住的肌肉,嫁人改姓的禅院奈奈好奇地开口询问。
“没什么。”
禅院甚尔挎着个粉白的袋子,绣着小狗和小兔子的萌系卡通袋和高大威猛的天与暴君看起来格格不入,可男人还是在这场妻子突然兴起的海边散步开始前,老实接过装着自家小鬼水瓶零食的袋子。
…虽然也有据理力争小海胆绝不会口渴的过程,在最终还是败于母子俩星星眼的恳求。
天与暴君,不堪一击。
离开禅院家流浪,又奇迹般遇到了相爱的妻子,生下一个不省心小鬼的禅院家废物选择将刚遇到的少女、那身上熟悉的束缚感团吧团吧扔掉。
左右一个咒术师和他扯不上关系。
小小年纪初具未来炸毛发型的小海胆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小孩软乎乎地、用完全是撒娇但本人绝不会承认的语气慢吞吞说道:“我想吃冰淇淋,妈妈。”
“可以哦惠,我记得这里是有的来着,刚刚还看到了……”禅院奈奈四处张望一番,“在那里!”
“诶?还要走回去啊——”
“甚尔?”
“好好好。”
天与暴君被一个普通人拉扯着返回,手相交的另一端是命运给予的馈赠,是禅院甚尔愿意用全部守护的幸福。
真是,这不是躲不开那帮咒术师小鬼了嘛。
黑发男人抓了抓脑袋,放松被紧握向前的手掌,以防自己柔弱妻子的脆弱指骨发生什么意外。
五条家的小鬼就算了,刚刚擦肩而过的那个女孩……
身上一股束缚的气息。
五条悟当然早就看到了你。
不说他拥有六眼,就算是个普通人也能发觉黑夜里闯出个湿漉漉的人来。狼狈喘息和在他听来擂鼓的心跳实在是过于明显,不亚于五百瓦的灯泡。
澎湃的狂喜席卷了你的理智,五条悟不明白你吱哇乱叫些什么,只能扫视一圈在他怀里衬得更加娇小的你是否被咒灵下了术式。
会抱住人乱叫,但又很开心的咒术。
如果咒灵跟过来的话,让杰收下也无妨。
这咒灵起码让这段时间一直抑郁的你挺开心的。
“你是去哪里乱逛了,怎么搞的这副样子。”
“真可惜,超级厉害的、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的家伙居然没带回来一只特级咒灵吗?”
探查出你出门前完好的鞋子浸湿,白袜渗了沙泥,甚至发间还穿插着根翘起的不知名植物针尖状叶子的五条悟相当遗憾。
大少爷遗憾了,嘴上自然也不会饶人。
大阴阳师五条悟上线。
他垂眸确定你不仅没事还身体素质过好之后,青春期大男孩终于想起被你那一撞的不满来。
“这么喜欢做任务,你干脆住在外面好了,还回学校干什么。”
白发少年仗着身高差距,居高临下地竖起食指以指尖戳你的额头,一下又一下宛如华国人特有的挑西瓜技能。
“呜、别闹了,五条君…”你被海风迷了眼,只能在刺痛中湿润了眼眶,再护住额头勉遭‘弹西瓜’攻击,“我这是,遇到了好事情哦!”
“哈?鞋子全湿了算什么好事啊。”
五条悟提气捡起那份不愉,少年人钻牛角尖的一面在这个咒术界绝大部分人都将其剔除人类身份、只留个【五条家六眼】代号的十六岁五条悟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身上伤还没有痊愈就别出来,到时候夜蛾还得派我们出来从咒灵肚子里救你!”
可惜,大少爷这回没来得及发作。
夜幕彻底降临。
许是自动感应装置定时作响,又或是这个景点工作人员懒散地打着哈欠按下操作按钮。总之,海滩旁霎时间亮起一连串盏盏明亮的光圈。
弯曲的灯柄中央镶嵌着光源,如织的光瀑笔直落下聚拢于白金沙砾,再由内而外的扩散出越来越暗的余韵。
你们身旁便是一盏路灯。
没来得及发作的五条悟和你也被骤然出现的光晕笼罩,亲密贴合的影子重叠斜倚与沙滩,交融成一滩奇异形状的畸形暗色。
五条悟当然不会被普通路灯干扰视线,他还是低头保持着看你的动作,余光却瞥见倒着融化于沙滩的冰淇淋和那翘起的华夫格筒。
它看起来狼狈极了,蔓延半凝固的乳白奶油参杂了碎石沙砾,随便谁看一眼都会默不作声的抬脚掠过,以免粘腻的奶油粘上那一双双或昂贵或廉价的鞋底。
夏天、大海、沙滩。
冰淇淋却融化成受人嫌弃远离的垃圾了。
一米九几的少年捻了捻你的校服上衣摆,余光里的那滩液体虽然是不好吃的冒牌货,但到底是他的东西。
是他的冰淇淋。
路灯顶光是在五条悟被你一声声热切呼唤而思绪纷杂的那一瞬间亮起的,虽然听起来很奇妙且不可置信,但最强组合中的六眼确实是被吓了一跳。
这个“一跳”其实并不怎么妥当。
以动物来比喻,顶多是被主人抱住前爪热情贴贴的白毛大猫猫察觉到桌面上摇摇欲坠的玻璃杯,毛茸耳朵轻微抖了抖的幅度而已。
但人这个生物最为与众不同,就像是起床后第一时间摸手机,从楼梯顶摔下去也第一反应“我可以有事但我的手机不能”的年轻人一样,在遇到突发状况时人类总是下意识回去关注那些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东西。
是最强,也是DK的五条悟,在那突如其来的明亮中下意识偏转视线,□□直觉比大脑意识更快一步。
在眼眶充斥着你笑容的结果明晃晃呈于白毛DK脑海之后,青春期的大男孩才缓慢地、若是画面必定是一帧一帧卡顿延迟地,意识到自己过于专注的凝望和比光更快的焦点。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看着你呢?’
一米九几的少年居高临下,那代表苍穹的眼眸被无数人赞誉,鲜花与胜利堆砌出这么一个伸手即可触碰【神】这个概念的天才。
一出生就撬动人与咒灵平衡杠杆的筹码、五条家争先恐后跪拜的仆从、诅咒师暗网愈涨愈高的暗杀奖金、御三家之中无出其右的第一,同时也是这个世界天定的天花板。
在灯光骤然亮起的刹那,许是俯视角度的缘故、或是这猛一下击退黑夜的光明来到的过于出乎意料。
在少年下意识将注意力笼于你身上时,拥有无下限的神子溺毙于你满盈奇异爱怜的深沉眼眸。
那平日饰了层雾气般摸不透的黑曜石此刻仿佛突破了什么顾忌,义无反顾地将自己通透的欢喜、浓稠的爱意一并随着昏黄光明点亮。
祭祀般献于神明。
五条悟只觉耳边奏响沉闷又确实存在的轰鸣,逼得垂首的大男孩不得不张弛耳朵,以求这震耳欲聋的无声浩劫能放过他的耳膜。
是顷刻间炸开碎裂的烈焰花火,是只为一人盛开的夺目光辉。
烟花很好看,可你在看他。
全部、全部都是他。
你眼里此刻唯有五条悟一人。
五条家神子几乎恍惚了一瞬,他眼皮微不可察的上撩,眼睫惊扑的模样容易让人联想到冬日湖面上展翅掠过薄冰碎冻的、白羽交错毫无瑕疵的飞鸟。
终于终于,在这个一切都没来得及发生的盛夏。
五条悟等到了你这个平分糖果的笨蛋,孤注一掷全力以赴的爱意。
“五条君,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嘛……真、真是太好了!”
“五条悟、五条悟……”
“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海风呼啸而过,频繁出任务的你那身可怜的高专校服早已破烂不堪,为了不有碍市容你特地套了身简单易更换的白色T恤。
温热的风通过宽大下摆灌入,鼓起一个圆滚的弧度来。
原本就娇小的少女更加清瘦,却踩踏着一席月光,堪称霸道的占据统治五条家神子的所有心神,连眼睫翕动这种细枝末节都不由分说强硬塞进了五条悟眼帘中。
真是过分。
“烦死了。”
少年想着。
他听你晕乎乎却欢心雀跃,不停翻来覆去念叨他那几个音节的姓名,那声声呼唤化作调皮雀。
它展翅扑朔停在少年的肩膀,再用赤红的喙一下一下戳弄最强的耳垂,厮磨少年垂下的霜白发尾。
少年不知爱恨。
从幼年就明确知道自己能力和意义的雪童子成长为如今行走世间的桀骜少年,五条悟的世界充盈了条条框框的规则大义、万众期待的理所应当。
虽然他本身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但水滴石穿日日夜夜,五条家百年一遇的六眼终究还是骂骂咧咧的行走在众人的期许之中。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哪里明白此刻心中鼓动的、想要更近一些让你别再叫嚷他名字的冲动为何物,情不自禁想伸出的、拂过你奔跑而来飞溅到脸颊上沙砾的手为何意。
飘渺的、无形的、可轻易突破无下限的古怪情感。
那是什么呢?
大男孩只变扭地觉得你这人的术式一定还有未探索的能力,比如在声音上有什么蛊惑人心的能力。
“喂!你这家伙的术式——”五条悟只觉得古怪,本能使其下意识想脱离这种深陷沼泽般的古怪坠落感,“绝对,有哪里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