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是女子,独自行事多有不便,沈青霓想着,她可以开一家牙行。
一来,为如月分忧,让她不必如此辛劳。二来,更加规范合理的管理租户,不仅是文筑坊,还有商铺和临江庭院。
最重要的是,避免如月遇到的事再次发生。不长眼的人少,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青霓不愿出现一丝可能。
等到快天黑,李氏收拾好所有家当,大包小包站在门外,李虎还未出现。
周围邻居瞧见这情况,一个个露头看热闹,低声议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李氏这个晦气又糟心的邻居要搬走,却是十分令人开心。
李氏憋了许久的气,邻居不是沈青霓,她不必忍,瞪着眼叫骂,“干你们屁事,吃饱了闲得慌在老娘面前乱吠。”
有邻居笑嘻嘻,“就你吠最大声。”
有人附和,“丧家之犬可不得大点声吠。”
又是一场骂战 ,沈青霓没功夫听,待张忠锁上院子大门,驾车回临江庭院。
如星如月等着她回来,她一下马车,两人就迎了出来。
如月:“小姐,如何了?”
沈青霓:“李虎不知藏哪去了,李氏嘴硬不肯交代,便将李氏赶出去了。”
如月对李氏脾性有些了解,“小姐您没受气吧?”
沈青霓笑道:“我能受什么气!”
李虎不可能放过,二哥沈钧行手下能人多,沈青霓琢磨着找他借个人,盯着李氏,找出李虎下落,让他长长记性。
次日,沈青霓就借来了人,是以前沈钧行手下的一个捕头,叫高冲。
后抓贼重伤,不在衙门做事,生活多有不如意,此次帮沈青霓的同时,也能让他挣一笔外快。
沈青霓叫张忠张诚跟着高冲,找着李虎,套他麻袋揍一顿,让他长长教训。
与此同时,沈青霓开始筹备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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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居客坊开业◎
牙行选址定下,是在文筑坊临街的院子,方便文筑坊管理,离商铺也近,只是院子院墙高,院门不在临街一面。
沈青霓和老师傅商议,将院墙砸了,换作木栅栏围墙,视野更开阔。
老师傅采纳,“留最后拆。”
是以,文筑坊大多租户发现了此处在修葺,却不知在做什么。
第一次筹备开店,沈青霓十分上心,木工家具包给老师傅了,但铺子内摆放的物件,所需用品都需要沈青霓采买。
如月擦了舒痕胶,脸上手臂上的淤痕已经消退,担心她一人乱想,沈青霓带着她和如星整个文宣郡到处跑,采买物件,连城外烧陶瓷的窑子,都去看了两个。
仔仔细细淘了不少小物件,造型独特,放在牙行里,一眼就能看出是花费不少心思。
博古架放满,墙上却空空荡荡的,得挂上字画才好看。
沈青霓常去赵闻远的书坊买话本,首先想到的便是去那儿。
牙行名字还未定下,挑选好山水字画,亦可多看几本书,给牙行起个响当当的名字!
那厢,赵闻远书坊。
楼上雅间,楚奚元端着茶盏慢慢品茗,目光垂落楼下,似在搜寻什么。
对面,赵闻远看看他,又看看桌上摆着的话本,目光在两者间来回,神色一言难尽。
楚奚元放下茶盏,莫名其妙,“怎么如此看我?”
“这……真是你写的?”赵闻远指着话本,心里几千匹马在草原上狂奔。
表哥文武双全是不错,此前从军,是威风凛凛少年将军,去年伤重不能再征战沙场,之后一直在养伤,无所事事,赵闻远还曾隐隐忧心他的前程,入兵部工部甚至刑部他都设想过,可万万没想到,他能弃武从文。
楚奚元一脸你这不是废话的神情,“看你熟客要跑了,顺手帮你。”
赵闻远:“啊?”
……哪个熟客?
楼下,沈青霓跨入书坊,小二打招呼迎她入门。
赵闻远听见声音垂眼一看,福至心灵,“你……”
楚奚元:“熟客来了,你不招待?”
赵闻远仍处在震惊的情绪中。
楚奚元指节轻敲桌面,唤回赵闻远心神,“话本记得拿上。”
赵闻远:“……”
赵闻远拿上话本,只觉脚下都是飘的,下楼梯都差点踩空。
待走下楼梯,赵闻远神情已经恢复,招呼道:“沈姑娘,好久不见,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沈青霓忍俊不禁,“怎么了?”
赵闻远:“上新话本了,就等着你来。”
沈青霓:“多谢惦记,但我今日来不是挑话本,我想买几副山水字画,你这儿可有推荐?”
出师不利,赵闻远:“……”
赵闻远:“有、有的,名家字画,后人临摹,写意山水,各种都有,你要看哪种?”
“都看看。”沈青霓不挑真迹或临摹,只要看得上眼即可。
赵闻远:“沈姑娘你且等一会,我去取书画。”
沈青霓:“麻烦了。”
与其干等着,不若先挑几本书。
沈青霓拿了一本《尔雅》,又围着书架转悠一圈,在《观人学》《御人策》前停下。
叫来如月,沈青霓取出两本书交给她,“牙行用人之事交与你负责,用工与府里签了卖身契的丫鬟家丁不同,这两本书你瞧瞧可有帮助。”
如月接过,“好。”
沈青霓还想再挑,瞧见赵闻远取来书画,沈青霓回到书案前。
赵闻远展开两幅字画,正要介绍,余光瞥见楚奚元走下楼,改口道:“沈姑娘,我忽然想到有事未处理,麻烦你先自己挑,招待不周,见谅。”
沈青霓:“没事,你去忙吧。”
如月展开字画,供沈青霓挑选,如星则将一眼便未看上的字画阖上,恢复原本模样。
快速扫过,沈青霓挑出五幅字,六幅画,牙行挂不了那么多,三幅字三幅画足矣。
沈青霓仔细看了许久,剔出一幅字,剩下的却犯了难,她都挺喜欢,做不出取舍。
“在下略通字画,姑娘可需要帮忙?”
身侧传来声音,有些许耳熟,沈青霓抬眸看去,是楚奚元。
沈青霓心道真巧,又在书坊遇见他,沈青霓迟疑了会,“麻烦你了。”
楚奚元问:“你想挂在何处?”
沈青霓:“我开了间牙行,准备挂在牙行里。”
楚奚元颔首,仔细看过四副字六副画后,道:“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寓意和字都不错,但挂在牙行不太合适,若是喜欢,可以买回去挂在书房。”
沈青霓眼睛一亮,她怎么忘记了,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她不差钱。
楚奚元:“六幅画中,你既已挑了梅、兰、竹,不若再加一幅菊,凑齐梅兰竹菊四君子?”
沈青霓:“菊我看了,不好看。”
方才展开的菊花画卷,楚奚元看到了,确实画得不精细,楚奚元道:“我赠你一幅。”
沈青霓:“断不可如此,你有的话可以卖给我,按市价。”
如月提过,他常年吃药,又不富裕,怎么可以白要他的东西。
楚奚元:“……好,我回去取,给你送到何处?”
沈青霓:“麻烦你了,送至文筑坊街口,靠前街处正在修葺的院子即可。”
“不必客气。”
楚奚元道:“多次见到姑娘,却见面不识,在下楚奚元。”
两人遇见过多次,或许已经从其他人口中知晓对方姓名,却还未亲口介绍过自己。
沈青霓道:“我叫沈青霓。”
楚奚元:“我且先回去取画卷,牙行见。”
沈青霓颔首,目送楚奚元走出书坊,低头看另外三幅画。
如月问:“小姐,这三幅还要吗?”
沈青霓:“你与如星各挑一幅,剩下那幅就不要了。”
如星惊喜,“小姐,是送给我们吗?”
沈青霓:“当然,不然你以为?”
如星:“小姐您真好!”
如月:“谢谢小姐!”
沈青霓拿三本书、三幅字、五幅画结账。
赵闻远抹去零头,共一百五十两,沈青霓取银票付钱,赵闻远在一旁说:“那话本我审了,还不错,真不带一本?”
他力荐,沈青霓道:“那给我吧,一起结账。”
赵闻远:“不用,送你了。”
沈青霓:“多谢。”
老熟客了,赵闻远不差钱,不必同他客气。
赵闻远拿出话本,想到楚奚元似乎没落款,赵闻远提起毛笔,刷刷刷落下三个大字,吹干墨迹递给沈青霓。
沈青霓:“……姜太公?”
赵闻远微笑,“这位作者十分喜欢封神榜。”
各自有各自独特的喜好,取个笔名罢了,沈青霓表示理解。
离开书坊回到牙行,沈青霓将字画在预想中的位置比划,效果还不错,挺雅致的。
沈青霓:“先收起来,等全装好打扫干净了,再挂上。”
如月:“好嘞!”
院子里木匠打桌椅,漆匠刷漆,沈青霓看了一圈,在屋内通风的地方坐下,翻开《尔雅》仔细拜读。
她没翻几页,便听屋外有人喊:“沈姑娘,有人找!”
沈青霓出去,见是楚奚元,他脸色似乎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因为闻了漆味。
“院里味道大,你随我来。”沈青霓引他进屋,“这里通风,闻不到什么味道。”
楚奚元:“多谢,画给你。”
沈青霓接过立即打开,眼睛随着画卷展开睁大,菊花花瓣丝丝分明,栩栩如生,沈青霓指尖轻轻触摸,却是宣纸的触感。
沈青霓喜欢极了,“多少银子?”
楚奚元:“五两。”
沈青霓惊讶,“这幅画这么好,怎么可能才五两?”
楚奚元:“画值钱,是因为画家名声大,这幅是在下所画,所以只值一幅画的钱。”
沈青霓满眼震惊与佩服,“你画的?真不错。”
楚奚元失笑,“姑娘谬赞。”
楚奚元:“每日路过这院子,竟没发现已经大变样,怎么会想着开牙行?”
沈青霓不明显的怔了瞬,将画卷起来递给如月,“牙行方便些,更规范,更方便管理租户,事事如月跑前跑后,太劳累她。”
沈青霓给了银子,楚奚元没再留,径直离开。
家具打好摆入屋内,通风散气,院墙打掉,装上木栅栏,牙行修葺完成。
经过沈青霓冥思苦想,牙行铺名敲定——寓居客坊。
牌匾已经定做好,挂在入口处,蒙着喜庆的红布,只待开业揭开。
沈青霓挑了个开业的好日子,定在农历四月二十六。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沈青霓扯下红布,寓居客坊开业了!
沈青霓准备了六挂,大伯大伯母送了八挂,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各送两挂,云浅送了两挂,就连楚奚元也送了两挂。
单这些就有二十二挂,还不算商铺掌柜、临江庭院夫人们送的。
炮竹声炸得人耳朵嗡嗡作响,现场却热闹极了,不少租客来看热闹。
沈青霓准备了瓜子花生糖果,散了不少出去。
过去大半月,牙行已经开业,李虎却还未找到,沈青霓开业的喜悦淡了些。
暗自叹气,沈青霓将心事藏下,面上看不出丝毫。
人群中,张忠跑来,“小姐,找着了!”
沈青霓叫他跟着高捕头找李虎,终于传来好消息了。
沈青霓压低声音,“盯紧了,这边先忙完。”
张忠应下。
真是个好日子,双喜临门。
沈青霓喜笑颜开,朗声道:“五月起!文筑坊租金半价,商铺、临江庭院租金九折,为期三月!”
消息传开,租户顿时欢呼雀跃。
作者有话说: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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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十六了,理应开始相看人家◎
开业仪式结束,送走观礼之人,沈青霓叫上如星如月,和张忠一道离开寓居客坊。
沈青霓问:“李虎在哪?”
张忠:“城外西郊,高大哥盯着,我回来给您报信,咱们去西郊凉茶铺与他会合。”
出城较远,沈青霓吩咐张忠架来马车,急急往城外西郊而去。
他们到时,高冲已经在那等候。
马车停稳,沈青霓跳下马车,走进凉茶铺,“高捕头,李虎人呢?”
高冲:“已寻到住所,他躲在李家村一个赌鬼朋友家中,你们同我来。”
沈青霓应下,马车停在凉茶铺,几人随高冲前往李家村。
李家村距凉茶铺不远,不过二里地,只是他们非李家村的人,进入村里恐引人警觉,让李虎察觉,又躲了去。
找到他不容易,绝不能让他跑了。
几人从村后避开人绕进村子,藏在李虎朋友后院。
高冲压低声道:“沈姑娘,你们且在此等候,张忠随我来。”
沈青霓点头,张忠手里拿着一个大麻袋,随高冲绕到前院去。
高冲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柱子哥在家不?”
柱子是李虎赌鬼朋友的名字。
屋里传来李虎声音,“他不在,啥事?”
高冲:“昨天打了野鸡,俺娘让我给柱子哥送肉来。”
沈青霓小心翼翼往前,躲在柴火垛后面探出头看。
李虎打开门,“你给我——啊——”
门打开一条缝,高冲抬腿揣一脚,破门而入。
张忠紧随其后,麻袋兜头而下。
李虎在麻袋里头使劲挣扎,“你们是谁!要干什么!唔——!”
高冲扯条麻绳绑住李虎的手,顺手勒住李虎的嘴,“吵死了,闭嘴!”
高冲提溜小鸡仔一样,把他提到后院,往村外山上提。
沈青霓如星如月三人紧紧跟上。
李虎挣扎不停,高冲踹他一脚,直到隐蔽处才丢开他。
张忠解开勒他嘴的麻绳,李虎叫嚷起来,“你们要做什么!”
张忠扯掉麻袋,李虎眼睛骤然见光,眯了起来。
沈青霓手环在胸前,笑了笑,“我们啊,我们是来揍你的!”
李虎猛地看过来,惊恐的视线划过沈青霓如星,落在如月身上。
如月恨恨看向李虎,咬紧了银牙。
李虎扭动着跪地,“如月姑娘饶命!沈小姐饶命!”
沈青霓:“晚了,动手。”
一声令下,高冲和张忠立即动手,拎起李虎来,一拳拳往他身上招呼。
李虎扭成蛆躲避,却无法阻止拳头落在身上,李虎开始还哀嚎的厉害,最后疼的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高冲一松手,他似烂泥瘫软在地。
如月见他挨打,心口的恶气终于吐出来,开心极了。
后来见李虎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不由担心,“小姐,会不会把他打死……”
若李虎出事,到时李氏定要闹腾,她不想小姐因为她,背上这业障。
高冲:“如月姑娘放心,我和张忠多年捕快护院不是白当的,自然懂得怎么揍人疼,又不会留下过重的痕迹。我们揍他这一顿,能够让他疼上十天半月,但不会有性命之忧。”
如月颔首,舒了一口气。
沈青霓:“走吧。”
几人离开,折返回凉茶铺,坐上马车后,沈青霓问如月:“可出气了?”
如月点头,“嗯!多谢小姐。”
沈青霓:“寓居客坊开业,日后你做掌柜,租户之事,不必事事经手,知人善用。”
“定不负小姐所托!”
如月心中感激,鼻子眼睛酸楚,忍着没落下眼泪。
在沈府当了多年丫鬟,富贵人家内宅处置不干净丫鬟的手段,如月一清二楚,活着也是苟且偷生,饱受折磨,最后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当时被小姐发现,如月心中有过害怕,但小姐的维护与支持,安了她的心。
马车摇摇晃晃驶入城内,沈青推开窗牅,见肩抗糖葫芦的小贩走过,沈青霓叫停马车,招呼他过来,“要三串。”
小贩:“好嘞!”
如月数铜板付钱,车轱辘转动,缓缓驶开。
兰香茶楼雅座,靠窗的位置,楚奚元端着茶盏,垂眸往下看,目光随马车走远。
赵闻远手撑着窗沿往外看,“你前两日不来书坊,找那无赖踪迹,是为沈姑娘?”
楚奚元:“停下你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恰巧碰到,做好人好事递个消息罢了。”
赵闻远:“……”
都这样了还欲盖弥彰,赵闻远问:“那写书特供给沈姑娘看,是为何?”
楚奚元定定看向他,赵闻远拿茶盏喝茶,不说还不行吗。
楚奚元:“书还在你那,你想办法拿给她。”
赵闻远喝茶的手顿住,缓缓放下茶盏,“那、那啥,那天你回去取画,我已经将书给沈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