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焱很了解自己的体质,一旦感冒,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好。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身体舒畅,精神抖擞,甚至连各种感冒的症状也一并消失了。
莫非,一晚上的时间他就已经好了?这不免令他有些惊奇。
他转过头去,这才发现了趴在床畔,已经睡着了的林羽墨。在她的脚边还放着一盆冰冷的水,他瞬间明白了过来,昨天晚上是林羽墨在身侧照顾了他一整晚。
“去床上睡吧?”
齐少焱站起身来,走到林羽墨面前,蹲下了身去,在她耳边小声问道。她这样睡觉并不舒适,而且也很容易着凉。
“你……醒了?你好点了吧?”
林羽墨半睁开眼睛,望着他,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回答他道,整个人显然还没有睡醒。
“嗯,好了,你放心。”
齐少焱宽大的手掌抚了抚她的头,似是安慰小动物一般,柔声朝她说道。随即径直伸出有力的胳膊,穿过她的胳膊和纤细的双腿,不由分说将她整个人从地上公主抱了起来。
“我……我已经醒了……”
感受到身体骤然离了地,林羽墨闭着眼睛,将头倚靠在齐少焱宽阔的怀抱里,揪着他的毛衣,迷迷糊糊的说道。
“嗯,醒了,醒了……”
齐少焱一边轻声顺着她的话回答,一边将她放在松软宽阔的床榻上。随即,宽大的手为她轻轻盖好了被子。
果然,如他所料,才沾上了床,林羽墨已经立刻闭上眼睛,沉睡了过去。
一直睡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太阳爬上了树梢。林羽墨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今天还要去给齐少焱父母扫墓,这件事她没有忘记,而且几乎成了叫醒她的生物钟。
林羽墨掀开被子,下了床,想起找找那令她几乎熬了一个通宵没睡的人去了哪里。
走到客厅里,她才发现了齐少焱的身影。此刻他正在那草蒲团上坐禅,闭着双眼,整个人看起来平和而宁静。几缕阳光正穿过玻璃窗,落在他的睫毛上,为他高大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圣光。
“醒了?”
齐少焱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出现,收起来手里那串佛珠,不动神色的戴在了手腕上,转过身来,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望着她问道。
“嗯,看你在坐禅,也不好意思过来打扰你……”
林羽墨走到他面前,也在齐少焱身侧的木地板上坐了下来,侧眸朝他说道。
“你看窗外……”
齐少焱抬了抬下巴,点了点窗外对她说道。
林羽墨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去,在这个客厅里居然能看到不远处,两座雪山壮观的全貌,它们紧紧相贴在一起,正对着这个方向,灿烂的橙黄色太阳,正在这两座雪山侧畔缓缓攀升。
“真美啊……”
林羽墨不由的捧住脸感叹了一句,这样独一无二的壮观景象,果然要在西藏,要在高原之上才能看到。
“看到那两座雪山,我总会想起我父母……”齐少焱却垂下眸子,缓缓朝她说道。
“为什么呢?”
听到齐少焱说出的这句话,林羽墨有些惊讶,齐少焱竟然再次主动和她说起了自己的父母。她赶忙接住了他的话,往下问道。
齐少焱抬眸,一双黑眸望着远处绮丽壮美的景象,却抛出了一句冰冷的话来。
“明明是两座冰冷的山,为何命运要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不能相爱的两个人,为何这辈子偏偏就要遇见?”
他说的两座冰山指的就是他的父母,齐亿山和许云澜。
从齐亿山遇见许云澜那一秒开始,一切的结局便仿佛早已注定, 宿命无法逃脱。
这或许也是齐少焱无法理解的地方, 不明白命运为何要如此安排。
她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问题如此沉重,就如她曾经亦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命运之神选择的是她,和弟弟。
林羽墨侧眸望着齐少焱, 缓缓张口,揭开了记忆里那道伤疤。
“你知道吗?十五岁的时候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从小到大,我爸我妈都说我是家里最活泼最闹腾那个, 连我弟弟都比不过我。”
听到林羽墨向他诉说起自己的经历。齐少焱望着她,眸光一沉,眉心微微动了动。
十五岁正是林羽墨读高一的时候,而他头一次遇见林羽墨是在高二, 林羽墨神采飞扬的十六岁, 他见过。
“我还清晰记得那个下午, 那个下午每一分每一秒钟发生的事,我都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一切都是平平常常的,那天中午,我和爸妈刚给十二岁的弟弟过完生日。”
“弟弟吃到了他最喜欢吃的芒果椰子冻, 那东西很凉又太甜了,平常我爸不喜欢他吃多。六年级刚刚考完试已经放暑假了, 他满心满意的想着初一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还兴奋的准备了他的新书包。”
提到弟弟的时候, 林羽墨的眸光里似有灿烂的光点,连语气仿佛也多了几分孩子的快乐。
“一切都那么好,我牵着我养的那只小狗去我家旁边的公园里散步。它叫圆子,是只小金毛,奶呼呼的特别可爱。可那个下午,不知怎么的,它调皮躁动的很,等过马路的时候,它一用力就把狗绳从我的手里挣脱了。”
林羽墨接着说道,可语气却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齐少焱很少见到她这幅模样,至少此前他对她的认知里,他一直认为林羽墨是既受到父母疼爱,又受到老师喜欢,在同学之间也众星捧月的耀眼存在。
他还清晰记得,高二的时候林羽墨跳芭蕾舞时的照片被放在舞蹈社团海报的C位,张贴在校园门口的宣传栏里。那时,学校里无数的男生,会在下课后聚到那张海报前,七嘴八舌的议论林羽墨的美貌。
在他眼里,林羽墨的学生时代拥有彼时的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
“我那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圆子那么小,可是我没牵住它,如果它走掉了怎么办?如果被人抓走了怎么办?那时候路口看起来正好没车也没人,我就想立刻闯到马路对面去……”
林羽墨接着说道,眸中已泛起点点泪光。
“可走到马路中间,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拐角的地方会突然窜出来一辆轿车。我被吓得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也不会动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只能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撞向我。”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后面奋力推了我的背一把,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然后刺耳的刹车声就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林羽墨的长睫轻颤,一滴泪顺着她的眼尾滑落,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来,说起这一天来,仍令她刻骨铭心,几乎无法呼吸。
听完这些话,齐少焱的内心是震撼的,直到与林羽墨重逢,他才知道林羽墨还有一个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弟弟。
他万万没想到,造成林羽墨弟弟车祸,成为植物人的内幕竟是这样。
也从未想到过,曾经在他记忆里如此乐观积极,在同学们眼里总是如同太阳那般耀眼存在的林羽墨,心里既然藏着这样一个狰狞而深刻的伤口。
怪不得,弟弟林羽轩对她来说如此重要,会令她差点径直跳入了周宏生的圈套里。这令齐少焱,彻底认识了另一面的她。
林羽墨曾经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个平平常常的下午,自己的圆子怎么刚好就会挣脱她手里的绳套,为什么拐角处就会突然冲出一辆轿车径直撞向她,为什么跟在她身后才十二岁的弟弟,当时就可以那么勇敢,直接选择将她推开。
明明之前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可就在那个下午,一切都变了。
曾经爱狗如痴的她,再也没养过狗。她的性格也跟着改变了,数不尽的自责,懊恼,懊悔。她不再如之前那般开朗,活泼。
不管表面,她让自己看起来多么开心,多么快乐,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里,有着一个阴暗面以及一个永远过不去的坎。
曾经她拼命看过很多书,问过很多人,试图解释为何命运会选择她和弟弟,为什么弟弟美好的人生在十二岁那年永远就定格住了,而且此生都有可能要囚禁在病床上度过一生。
最终,她在一本书上找到了答案。
平定了情绪,林羽墨如潭水般清澈的眸子,望着玻璃窗外那两座金色霞光普照,雪白无垠的冰山,缓缓对齐少焱说出了口。
“你知道吗?佛教的人相信轮回的法则是因缘。”
齐少焱望着语气变得平和的林羽墨,她的声音悠长而沉静,窗外的几缕阳光正在她的脸上洒下一片金色的光影。
他在心里默念着林羽墨所说的因缘这两个字,此前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两个字。
“他们认为一切事物都有因缘,一切事物的发生都是因缘的结果。”
“而生命就在于诸多因缘的联系,一种生命解体,因缘又会将其聚为另一个生命体。”
“所以,你不能阻止两个人的相遇,比如你父亲和你母亲。你也不能阻止有人出现和离开在你的生命里,更不能阻止有人出生和死亡,因为万事万物都有它发生以及存在的理由。就像花落了会掉在泥土里,树叶落了会滋养大地一般。”
林羽墨接着语气平静的讲完了这几句话。
听完她的这几句话,齐少焱低下了头去,他的心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而久久不能平息。
是啊,因缘是这世界最不能琢磨,又无法控制的东西。
齐少焱想起高二那年六月的操场上,当他在操场上绝望的倒下去,感到自己的心跳即将停止的瞬间,以为死神已经站在了他身畔,即将向他挥下手里锋利的镰刀之时。
他碰见了林羽墨,上天派下了一位身穿墨绿色芭蕾舞服的天使,她甘愿放弃她的演出,义无反顾的俯下身去救回了自己。
而多年以后,他在锦州大厦里,从周宏生和他的渣滓们手里救下了冲出电梯向他求救的林羽墨。
那么多个时间里,他谈生意的行程那么繁忙,偏偏是出来抽根烟的功夫,林羽墨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一切的一切,都是命定的因缘。包括他的父母齐亿山和母亲许云澜的相遇。
他不曾知晓在母亲跳下去以后,义无反顾选择从楼上跳下去的父亲可曾后悔。
可他明白,在目睹心爱之人死去的那一瞬间。或许对于父亲来说,这世间的一切,便都失去了意义。
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烧尽了所有,甚至是生命。可如果时间倒流,重来一次,恐怕父亲也会选择再次这样去做。
齐少焱曾经百思不得其解,曾经在无数次的午夜梦回里,他拼命的追着父母远去的身影奔跑。他多想问问他们,为何能够如此残忍,抛下自己和弟弟,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而如今,林羽墨的这一番话,令他茅塞顿开。
“谢谢你……”
耳畔传来的一声道谢,林羽墨转过头去,看到齐少焱那双黑眸里,头一次扫去了阴霾,将她整个人锁住。他伸出宽大的手掌,一把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疼……”
骤然感受到手指传来的疼痛,林羽墨吃痛的小声惊呼了一声。
齐少焱显然也发现了她的神色不对,低头看去,却看到林羽墨那双原本白皙纤长的手,竟红肿着,还多了一些被冻出来的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是昨天晚上,手在水里冻的吗?”
齐少焱轻轻握着她的手,低下眸子,指尖抚过她的皮肤,查探着她的伤口,朝她问道。他想起自己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看到林羽墨的脚边放着一盆水。
“嗯……”林羽墨点了点头。
“奇怪,怎么还会有淤青?”齐少焱接着问道,却赫然发现林羽墨白皙的手腕上,手背上还多出了一些青紫的淤青。
“没事,是我不小心碰到的……”
林羽墨垂下眸子,往后缩了缩手,心虚的向他解释道。
为了照顾齐少焱的面子,她并不打算告诉齐少焱,自己手上的淤青,是因为昨天晚上陷入噩梦时的他,握住自己的手不松开,握的很紧而产生的。
“你在这等一下,我立刻去找他们拿药来!”
放下她的手,齐少焱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迅速走出了门去。
不一会儿,他便带着碘酒,药膏和棉签回了房间。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穿藏袍的藏族姑娘,为他们送上了,酥油茶,糌粑,奶酪等各式各样的藏式早餐。
齐少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淡淡的檀香味瞬间包围住了她。他伸出宽大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把她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掌心里。随即用棉签沾上治疗冻伤的白色药膏,轻轻的涂在了她那些伤口上。
感受到皮肤上的冰凉,以及伤口处传来的细微疼痛,林羽墨止不住的往后缩了缩手,眉头因为忍痛而微微簇起。
齐少焱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却没有停止给她上药,反而握住她的手,一双黑眸锁住她,缓声朝她劝道。
“这是藏药,有点疼,但好的快,你忍一下,上完药就可以吃好吃的了……”
林羽墨点了点头。她垂下眸子, 仔细观察着齐少焱的动作。
他的动作十分熟练,抹完药后又细致的给她最明显的伤口上贴好了创口贴。这令他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养尊处优,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家少爷。
“你……好像很会照顾人?是因为照顾过很多人吗?”
林羽墨嘴唇微动了动, 向齐少焱问出了口。
“对啊, 很多。”
齐少焱为她处理完了手上所有的伤口,在淤青上也仔细抹了一圈药水。随即抬起狭长的眸子,勾起嘴角, 冲她笑了一下。
“哦……”
林羽墨的心里有些失望,果然, 齐少焱是因为照顾过很多个女生,有了经验, 所以才会上药如此娴熟,照顾别人如此轻车熟路吧。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微微发涩,不知道哪些女生如此幸运, 受到过齐少焱的照顾呢?
“照顾过我弟, 还有自己, 算不算很多人啊?”齐少焱似乎将她失望的神色全数捕捉在眼里,收起一旁的药,一双黑眸锁住她说道。
“初中的时候,我弟弟青春期来了,叛逆的很, 经常跟人打架,我父母也不管他, 所以他凡事能找的只有我这个倒霉的哥了。”齐少焱将手肘撑在地板上, 望着窗外的风景, 缓缓说道。
“所以,你经常给你弟弟上药,然后教育他不要和别人打架吗?”
听了他的话,林羽墨的心里瞬间高兴了几分,所有的酸涩一扫而光,但她尽力没让自己表现出来。
“林羽墨,你把我想的太好了吧。你见过几个自己长大的野孩子会乖乖听话的?”
听了她的话,齐少焱却爽朗的笑了出来,狭长的眸子弯起,似是只邪魅又勾人的狐狸一般。
“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是帮他狠狠的打回去了。那会儿,我在上高中,他上初中,个子又小,只有被揍的份,但加上我,那战斗力可就不一样了。”齐少焱望着林羽墨,接着饶有兴趣的说道。
“所以你们是两兄弟齐上阵?打遍天下无敌手?”林羽墨被他的话逗乐了,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道。
“那当然,我们俩就像是八神庵和草薙京,雄霸了整个……”齐少焱说到这里却住了嘴,他并不想在林羽墨面前透露自己的学生时代。
怎么不往下说了?看着齐少焱突然止住了话,反而站起了身来,林羽墨的心里有些疑惑。
莫名的,她想起了自己在乔燃摄影展上拍下的那张气质极其像齐少焱的照片。或许,她应该找个合适的时间向齐少焱问出口。
“先吃饭吧,吃完还要到雪山上去。”齐少焱坐在了饭桌前,对她说道。
“好!”
林羽墨赶忙应了一句,从地上坐了起来,她想起来自己差点忘了还要和齐少焱一起去雪山上给他父母扫墓的事情来。
“你尝尝酥油茶,还有糌粑,要把它像这样握在手里握成团,再吃,吃一个很顶饿的……”齐少焱将酥油茶和糌粑放在了她面前,教了她一些基本的吃法。
林羽墨点了点头,品尝了这些原汁原味的藏式早餐,倒令她感到很是开心。
吃饱喝足后,两人便走出了民宿。民宿门口正停着那辆路虎车,已经被加满了油,擦洗干净,所有的补给各类东西都分门别类的摆好在了后备箱里。
“齐总,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氧气瓶也放在后备箱里了,您需要的时候随时拿。”民宿的老板,一个身穿藏袍的汉族男人走上了前来,恭恭敬敬的弯下腰来对齐少焱说道。
“嗯”齐少焱朝他点了点头,走到车前拉开了车门,坐进就了车里。林羽墨也追上了他的脚步,坐到了另一侧的副驾驶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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