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岁就倾身到床边去撩起床幔,轻轻道:“师尊,我下去买杏花糕。”
应纵歌很快放下手里的文书,温柔地回望过来,“我陪你一块去。”
“不用啦,就一会的事情,师尊接着看。”
“岁岁,”他却坚持,“这些都比不上你重要。”
这很昏君发言。
虞岁岁本来还想婉拒,却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如此坚持。师尊是怕再次失去她,所以一定要一直能看见她才放心,过去三年对她来说不过是长梦方醒,但对师尊来说却是日日煎熬。
想到这,她摇了摇头,道:“师尊,我忽然不想去买了。”
“怎么了?”他的声音轻下去,“是我扫兴了,我只是…”
“才没有,我不会这样想。”虞岁岁说,“我现在只能吃流食,杏花糕不急一时嘛,等这三天过去了再买也可以。”
“好。”他连眼尾都上挑出细碎笑意。
虞岁岁放下了床幔,继续窝回去看书了,只是某次一抬头,隔着那一层青纱,看到桌案边的应纵歌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就把双手抱膝,把下巴搁在膝上观察了一会,发现师尊时不时就要看过来,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
看来她让师尊很没有安全感。
虞岁岁想了一下,在锦囊里翻了翻,找出了一个带铃铛的橘子花手镯,她戴在手腕上,接下来看书的时候时不时晃一下,清脆的铃铛声在提醒师尊,她就在这里。
应纵歌弯起了唇角。
他的岁岁向来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大概是窗外雨声太温柔,虞岁岁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都昏暗了下来,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被妥帖地塞进了被窝里,被角都压得平整。
应该是师尊在照顾她。
师尊……慢着,她的话本!
虞岁岁记得睡前她还在看某本煌文,直接摊开在腿上看着,如果是师尊过来把她塞进被窝里,会不会看到她那罪恶的话本啊?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撩开床幔,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摆放得方方正正的话本,真是罪该万死啊。
她是不可能把这种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的,所以一定是师尊放的,也就是说——师尊知道她看的书都是些什么玩意了!
要命,他看到了!
啊啊啊啊救命!
虞岁岁心如死灰地放下了床幔,躺下来在床上摆烂了。
“岁岁,差不多可以起来用膳了。”应纵歌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和平常一样。
她在缩进被窝里装死和装作若无其事之间犹豫了一下,然后选择了摆烂。
虞岁岁把床幔卷起,穿完鞋袜后直起身来,面不改色地把床头柜上的话本摸过来放进锦囊里。
好了,消灭罪证,无事发生。
她走过去坐下,若无其事地开始喝汤。
应纵歌坐在她旁边,一边沏茶一边和她闲谈。
只是待她喝完了汤,他说起了一件事情:“蝶璃说他扣下了几个祁夜山庄的人,问我要怎么处置。”
祁夜山庄……虞岁岁听着觉得有些熟悉,她想起来了,她在雁阙结识的祁夜霓就是祁夜山庄的大小姐。
于是她说:“师尊,祁夜霓是我的朋友,你能不能不要为难他们?”
“我知道。”他眼尾一弯,“你的朋友带人擅闯十方魔殿,我也只是软禁了他们。”
“那,师尊打算什么时候放了他们?”虞岁岁转了转手里的茶杯。
“这要看岁岁。”他眼中含着笑意,眼尾泪痣像是毒蛇咬出的血痕,美却凶险。
他轻声道:“岁岁不要打坏主意,明天过后就跟我回魔域。”
虞岁岁错开眼神,避免与他对视,那双桃花眼仿佛能看穿一切,“师尊在说什么,我哪里有打什么坏主意…”
“那岁岁且跟我说说,那个红嫁衣红盖头的少年究竟是谁?他并不是你的纸嫁,对么。”
虞岁岁悚然一惊,师尊什么时候发现了玄九的存在?
应纵歌仍笑着,眼底一片炽红,眼尾并泪痣隐隐发红,艳得妒杀世间花色,“为什么要找别人?不管岁岁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取来给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他嫉妒,嫉妒得快要疯了。
那个少年不但今天过来与岁岁私会,而且还从把岁岁从万魔殿里带走,岁岁醒过来的第一眼看见的也是他,更早的时候,在万兽谷,岁岁也是依靠他的灵息筑基……
而虞岁岁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心想完了完了,系统的存在被大反派发现了,师尊不会把玄九给灭了吧。
她面上惊慌无措的神情让应纵歌勾了一下唇角,温柔话语里藏着淬了毒的锋芒,“岁岁怎么不跟师尊介绍一下,是何人有幸能得你青睐?”
“呃,他…”虞岁岁有些紧张,“他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他一挑眉梢,“朋友会在万兽谷那样帮你?”
虞岁岁:?!
喵了个咪的,师尊怎么连万兽谷的事情都知道!
她还在苦思冥想要怎么把这事应付过去,应纵歌已经轻声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岁岁可以试试和我在一起,我会让你忘掉他。”
虞岁岁心想,这个“忘掉”,最好不是物理性地失忆吧。
应纵歌伸手,勾住她鬓边发丝,轻柔帮她别到耳后,“我会一点点覆盖掉他的痕迹,让岁岁只感受我,只记住我……”
他的眼神太危险,虞岁岁按捺住躁动欲出的护体灵力,轻声道:“师尊要做什么?”
“真想……”他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甜稠欲色,后半句话也低得不可听闻。
“师尊方才说了什么?”虞岁岁没有听清。
“我说,”他眼中噙着温柔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好孩子,乖一点。”
虞岁岁眨了眨眼,她觉得自己一脸乖巧。
下一刻应纵歌从竹凳上起身,她赶紧问:“师尊,你要去哪?”
别是要去刀了玄九。
“沐浴。”他回眸,眼尾上挑如勾,“岁岁担心我去做坏事?”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虞岁岁摇摇头。
应纵歌却走回来,伸手勾起她红盖头的一角流苏,声音黏稠得化不开:“岁岁说过要阻止我犯下暴行,那你可要时时刻刻监督我,不是么?”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指勾着那一段流苏绕了一圈又一圈,于是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他的掌心距离虞岁岁的脸颊很近,即将轻抚上去,却又堪堪停住。
时时刻刻监督……
虞岁岁觉得脸上微烧。
但问题是,她确实说过那样一番话。
而且如果要确保师尊不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那最好是时刻看住他。
“如何?”他轻声问,尾音沙哑甜腻,撩动人心,“岁岁要监督我么?”
“……”虞岁岁躲开了他的视线。
他没有强求,只是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墙上那幅挂画里有画境,只有你和我能进去。”
说完,他就去画境里沐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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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岁岁陷入了犹豫中。
她作为穿书者, 肯定不能让系统出事,要是师尊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那就真的完了。
于是她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进入画境。反正这三天内她都必须穿戴好嫁衣和盖头, 洗漱只用净尘决, 不会下水,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师尊就行了。
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 虞岁岁毅然决然地走到墙上那幅挂画前面, 画上绘着月下林泉, 用笔浮华诡艳, 应该是魔域的风格。
话说, 要怎么进去?
她试探性地抬手,指尖凝了灵力点在画卷上,似有层叠夜雾在她指尖下荡漾开来, 只是一眨眼,她就置身在一片幽林中, 瀑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天际血月高悬,红莲摇曳灯火, 缓缓向她靠近, 莲瓣舒展着, 像是在向她示好。
虞岁岁随便抓了一朵抱在怀里,充当照明的灯笼, 那红莲中央的灯火更加明亮了,其他莲花幽幽跟在她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 她从它们身上读出了几分不甘。
夜风捎着湿润水汽, 她顺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忽然觉得手上有些痒,低头一看,发现被她抱着的红莲在战栗地翕张莲瓣,层层叠叠地勾缠她的手指,还试着往她手腕以上的地方蔓延。
“别闹。”她伸手轻拍了一下,红莲就乖乖把花瓣缩了回去。
幽林深处是一处山谷,周围是陡峭山崖,飞瀑如白练当空坠落,落在山石上轰然碎作冰琼雪玉,水流蜿蜒向下,柔和成一捧流泉,水汽蒸腾,和夜雾一起朦胧。
虞岁岁一眼就看到,泉水里正对着她的应纵歌,他背靠山石,墨缎一样的长发衬得面如冠玉,水面浸没到他锁骨的位置,脖颈线条优美而有力。
“岁岁要喝么?是温好的甜粥。”他将面前漂浮在水面上的木盘轻轻推了过来,上面放着一小碗粥。
不喝白不喝。
虞岁岁坐在山石上,弯身把那碗粥端了起来,一抬起头才发现,应纵歌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前,他单手撑在岸上,看着她弯了弯眼眸,“岁岁可是看清楚了,我就在这里,什么都没做。”
太近了,他的手指几乎要碰到她绣鞋的珠花,温暖湿漉的水汽随着他的话语迎面而来,像是一阵热风。
墨发缭乱,桃花眼潋滟,纤长眼睫像是被打湿的蝴蝶,薄唇嫣红润泽,最艳的还是那一点泪痣。他有意收敛了浑身的威仪,于是漂亮得就像传闻中蛊惑人心的海妖。
“嗯,师尊。”虞岁岁低头,有些不敢看他,只是将手里的白瓷勺子转了好几圈。
“为何不看我?说好了要时刻监督我,那就该好好看着我。”他的话语里含了缱绻笑意,字字如蛊,“岁岁,看我。”
虞岁岁只好抬头,陷入他温柔的眼神里,揉了水雾浮光,欲语还休。她想,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最硬的骨头也会酥软下来吧。
“嗯?”应纵歌这才注意到被她抱在怀里的那朵红莲,他眼里带上几分不悦,“岁岁抱花都不肯抱我。”
话语低而委屈,但下一刻他双眼微眯,那朵红莲就无声破碎,碎成一地乱红,连她的一角裙摆都不被允许沾惹。
虞岁岁有些无奈,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些红莲其实也是师尊自己的东西。这独占欲真是没得说了。
她为那朵无辜的小莲花感到惋惜,然后就专心喝着甜粥,没办法,师尊做的食物真的很好吃,完全拿捏住了她。
“岁岁以前还会给我束发。”应纵歌抓了抓自己湿漉的长发,像是要束高马尾,但很快他就松开手,长发披散下来,散进水里,如墨晕开。
“如果师尊想的话,现在也可以。”她说,细看才发现,他居然还留着之前她起玩心编的长辫,散发才比较容易看出来。
原来从那时起就一直留着啊。
“好,”他眼尾弯起漂亮弧度,“等我找到合适的发带。”
虞岁岁看着他,忽然轻轻唤了一声“玄赐”。
他顿了一下,但很快应了下来:“我在。”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依然是那个被她的执意离开伤得心神大乱又会连夜赶去保护她的少年。
归隐仙门的月衡剑尊清冷内敛,堕魔后还是更加随性了些,只是她的少年不再心怀天下,满心满眼只装了一个她,只对她一个人好。哪怕他满手鲜血,也会在见她之前把手上血迹仔细擦干净。
也许堕魔之于他,是他终于将宿命和厄运踩在脚下。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虞岁岁沉默着。
之前某些类似遗憾的情绪忽然翻涌上来,蓦地酸软了心尖。
如果她能再自私一点就好了。
“岁岁,岁岁。”应纵歌轻声唤回她的思绪。
“怎么了?”她回过神来。
“既然岁岁提起当年的事情,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情,百年前在雁阙关,最后你亲了我。”他轻轻问,“我可不可以问岁岁,为什么?”
——是那个眉心吻。
“……”虞岁岁眨了一下眼睛,“是祝福。”
“只是祝福?”他双眼微眯,追问道。
“嗯。”她点点头。
好吧,感觉师尊还是没有十几岁的时候那样好糊弄和好哄。
虞岁岁觉得在他的眼神下自己会无所遁形,所以她从山石上站起来,道:“师尊,我先回去了。”
应纵歌微叹:“好。更深露重,小心慢行。”
“好的。”她应了一句。
离开画境后,虞岁岁一抬头就看到了玄九,少年身姿颀长,嫁衣随着夜风展开。
她赶紧传音道:[师尊发现你了。]
玄九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虞岁岁很谨慎地问:[你打得过他吗?]
少年双手抱臂,[应该是平手。]
他歪了一下脑袋,补充道:[我会尽力避免这种情况,不然我们一打起来,你也许就会被别人趁机拐跑了。]
比如玉绯衣、归海落英、白微霜……多得数不过来。
[所以要尽量避免让你们遇上。]虞岁岁总结道。
[嗯,现在他在找我,搜查法阵又臭又长。]玄九摊了摊手,[以前就不该学这个。]
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到他自己头上。
虞岁岁其实没怎么留意他在说什么,因为她现在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墙上那幅挂画上,就怕师尊突然出现,她都不敢想象这是什么场面。
玄九忽然说了一句:[今晚我要留在这里。]
虞岁岁:[啊?!]
她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传音问道:[你确定?不会被发现吗?]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要在这里构筑一个传送法阵,阵法一完成就能带你离开。]玄九说。
那确实只能待在这里,要是传送法阵在别的地方,师尊肯定不可能让她单独出去。
[好吧。]虞岁岁只好说,[我尽量掩护你。]
她一直在留意那幅挂画,下一刻就瞄到画卷上漾开涟漪,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身体比脑子还要快,猛地抱着玄九把他扑到了床榻上,还不忘把床幔放了下来。
床榻都被她扑得“吱呀”一声。
“岁岁?”应纵歌的声音有些焦急,“有没有摔到哪?”
眼见他就要过来,虞岁岁赶紧说:“师尊,我没事,我在换衣服。”
这么一说,至少他不会立刻把床帐给撩起来。
虞岁岁把被子扯过来,盖住了被她扑倒后就有些僵硬的玄九。
隔着一层青纱床幔,应纵歌柔声说:“岁岁是不是忘了,嫁衣和盖头都要留着。”
对哦,忘了这一茬,隔着这一身嫁衣她肯定是换不了衣服。
所以她改口道:“是我里衣的系带松了,我刚才是…不太好意思说清楚。”
“没关系,那等岁岁好了再跟我说。”他走到窗边,抬手把窗户阖上,低笑了一声,“风雨将至,今夜怕是难安。”
“会下大雨吗?”虞岁岁还趴在玄九身上,想用自己来遮挡少年的身形。
“已经开始下了。”应纵歌行至桌案边,他拂袖坐下,屈指轻敲桌案,一下又一下。
窗外雨声骤然猛烈起来,狂风卷得树叶飒飒作响,雨水砸在窗户上,急促得像是起兵征战的鼓点。
他最后敲了一下桌案,漆黑魔气一闪而过,结界张开,把狂暴的风雨声隔绝在外。
虞岁岁传音问玄九:[你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应该。]相比起她,玄九完全没有一丝慌乱,他变成小纸人钻进了她的衣袖里。
虞岁岁怕她系个衣带系半天会引起怀疑,把玄九往袖子里塞了塞,确定不会轻易抖出来后,就对应纵歌说:“师尊,我好了。”
“好。”他含笑道,“时候不早了,岁岁该睡下了。”
“嗯,好。”虞岁岁躺了下来,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
应纵歌熄了烛火,竹阁里就暗了下来,他缓步走到床榻前,虞岁岁听见了外袍落地的声响,然后床榻另一边沉了下去,“吱呀”一声余韵幽长。
“我总觉得这床可能要塌。”虞岁岁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别人可不知道要乱说些什么了。”他接话道。
虞岁岁心想,师尊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应该确实没有发现玄九的存在。
她心下稍安,闭上了双眼,咸鱼摆烂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下午睡太久了,今天一整天又没怎么走动,所以现在她并不困,闭眼了好一会也睡不着。
睡不着她就会开始辗转反侧,但是这张竹榻比较差强人意,她一翻个身就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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