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伯父。”柳策和莫遥唤他。
“玉伯父好。”虞岁岁也跟着唤了一声。
她有些意外,玉绯衣的父亲就是苍葭氏后人,那玉这个姓氏应该来自于他的娘亲,没想到他爹也跟着冠了妻姓。
“晚好。”他笑如春风地颔首。
这时座上的太守起身作揖:“苍葭家主,李某迟迎。”
“我随妻姓。李校尉言重了。”他虽然眉眼含笑,但时不时流露出刀修悍然直接的杀意,“犬子虽然一贯不像话,但被擅自扣押还是说不过去,我家谷主得知此事后并不开心,她不开心在下就会想杀人。”
虞岁岁心想,好的,鉴定为妻控。
“玉苍葭瑾,玉谷主近来身体可好?”樱空月出声了。
玉苍葭瑾看向他,皮笑肉不笑道:“托福,上次拂锦楼一事,谁又能好?”
是在说当时拍卖会上出现的除魔箭吗?虞岁岁想起当时四大世家都在疯狂竞价。
“那可真是抱歉。”樱空月还是笑。
“二位若想叙旧不妨稍等。金戈盏后人,”少年御史出声打断他们,眼中神色凝重了些许,话语里含警告之意,“你确定要参与此次谋反?北荒会追责到玉花谷。”
“哦?”玉苍葭瑾浑身气势一改,毫不收敛的凛冽,他收了折扇,扇柄在手心轻轻一敲,“御史最好慎言,不要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玉花谷三字,你不配。”
御史也不惧,提醒道:“令郎的神识还在我手里。”
“不然御史以为,刚才那几刀怎么没有让你身首异处?”玉苍葭瑾挑唇而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玉绯衣伸手按了按眉心。
这多少有点丢人。
柳策托着下巴陷入沉思,视线在庭院中人身上来来去去,估计在想怎么把玉绯衣的神识要回来。
莫遥轻轻拍了拍虞岁岁的肩,安慰道:“岁岁安心,玉伯父都来了,总归是没什么事情的。”
虞岁岁挨在她怀里,乖巧地点点头。其实她一直挺安心的,毕竟师尊还在她身边。
而应纵歌一心想给她解咒,贴近她的手腕脉搏来探查她体内灵流,不过看上去就是一只白猫在黏着她的手蹭来蹭去。
应纵歌传音对她说:“这种咒术为师从未见过…”
虞岁岁传音回他:“没关系,师尊,慢慢来。”
猫猫再多蹭蹭,可爱滴捏。
而那边玉苍葭瑾和御史还在对峙,太守静观其变,樱空月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低头在拨弄衣袖上的牡丹花。
“金戈盏权能特殊,所以见谅,阁下若是想要拿回令郎的神识,必须立下血誓,不参与水云疆一事。”御史说。
“御史既然说金戈盏权能特殊,”玉苍葭瑾浅笑着摇了摇折扇,“那——可否感受到了?”
他的折扇上,忽然绽开了绚烂明艳的金戈九盏,像是黑夜中的太阳。
忽然传来一声飘渺至极的“嘀嗒”声,像是斟满酒杯的最后一滴酒。
御史正要抬手凝出冰箭,但他被一片突然蔓延开来的金色花海吞没。
虞岁岁视线往上,才发现整座庭院都被一樽巨大的八角黄金盏倒扣进去。这就是金戈盏么。
“浮白载酒,金戈一梦。”樱空月浅浅啜了一口琉璃盏中的桂子酒,幽幽道,“能从幻境中取物的金戈盏,亦能索陷入幻境者的命,若是不小心陷进这幻境中就危险了呀。”
虞岁岁结合他的解说,大概明白了,金戈盏造出的幻境把御史给困进去了,玉苍葭瑾要借助幻境拿回玉绯衣的神识,也许顺带会要了他的命。
“好了。”玉苍葭瑾回头对他们说,“回宗门去吧,小家伙们。”
他还特别叮嘱玉绯衣:“路上也许会被你娘亲拦下,跟她说一切安好,你还要记得给她泡安神汤,让她喝下再去休息。”
“…孩儿知道。”玉绯衣犹豫了一下,“可是外边还有北荒的铁骑。”
这时太守说:“北荒军策诡谲,一旦将领战死,会有士兵自发成为新任主将,接替指挥权。”
也就是说,就算现在御史被金戈盏控制住、辖制不了外边的铁骑,一旦那些铁骑与御史失联超过一定时间,就会默认他死亡,会出现新的领袖。
虞岁岁暗想,这等于要培养数名具有指挥能力的将领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并不存在擒贼先擒王这种快捷有效的应对措施。真是狠活。
“的确,不过碰巧,这名御史除了天衣御史,还有另一重身份——”玉苍葭瑾道,“北荒十八部狼王长子,贺楼琼。所以只要拿捏了他的命,外边那些铁骑不会轻举妄动。”
玉绯衣和柳策已经从座位上起身了,莫遥也抱着虞岁岁站起来。
就在这时,樱空月笑吟吟道了一句:“事情还没完哦。”
他的话音未落,莫遥怀里的虞岁岁忽然翻身落地,脚尖在地上一点,迅疾地冲进了那片金色花海中。
虞岁岁本人满头问号,她根本就没想动,但身体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不是系统,她在自己手腕和脖子上看到了细细的牡丹花枝,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控制着跳进了金戈盏的幻境中。
玉绯衣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玉苍葭瑾盯着樱空月手指上缠绕的细密花枝,冷道:“牵丝道。”
——他下在虞岁岁身上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咒术,只是他修的牵丝道道法,万物皆为牵丝木偶。
这时,樱空月白皙的脖颈出现了一抹血痕,像是精美瓷器上的裂纹,鲜血涌出,红得触目惊心。
“殿下剑法一如当年。”容貌普通的少年缓缓倒在血泊中,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微笑,他身上细如丝线的牡丹花枝也枯萎了——这不过是一具被樱空月用牵丝道操控的人偶而已。
玉苍葭瑾闻言神色一凛,立即掐了一个传音法诀,但他还没发出去,就被一道无形的剑气给击散了。
玉绯衣他们没空管樱空月那边发生了什么,他们看见虞岁岁被拉进幻境中,下意识也想跟着进去,但被玉苍葭瑾伸手拦了下来,“别闹,你们进去只是添乱。”
然后他抬头向樱空月身前的位置行礼道:“殿下,冷静,您那等修为,一入幻境连金戈盏都会崩溃。”
幻境崩溃会直接伤害到里面的人。
“爹,”玉绯衣迟疑道,“你在跟谁说话?”
“殿下?”莫遥疑惑不解,“什么殿下?”
柳策不知联想到了什么,面上浮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要多话。”玉苍葭瑾低声说,然后直接把他们三人给禁言了。
血泊中绽开了雪白牡丹花,银发粉瞳的少年踏花而立,樱空月抬手,一架巨大的牡丹屏风凭空出现,将庭院那边的太守和宾客都隔开了。
天衣今夜无雨,皎白月华流淌在金色花海中,白衣执剑的颀长身影蓦然出现,剑刃凝出霜雪,他一振袖就荡开了剑上的血迹。
这个连一招半式都算不上的动作也荡开了凛冽剑意,与之前的贺楼琼相比,他才是真正的寒冬。
玉绯衣、柳策和莫遥面面相觑,下意识想要向他行礼——那身影赫然是月衡剑尊应纵歌。
而樱空月拂了华贵衣袖,正身行礼:“罪臣樱空月,见过殿下。”
“殿下竟然会入仙门之地。”他低头闭目,有一瞬间慈悲如神佛,末了他轻叹一声,“此刻山河,皆承君恩。”
应纵歌无视他,只是看向神色恭敬的玉苍葭瑾,冷声问:“若我压制修为,能否入幻境?”
“当然可以,但现在这个幻境是根据贺楼琼的记忆所化,会遇上什么不好说。”玉苍葭瑾回答说。
应纵歌没有任何犹豫,收了长剑,直入金戈盏幻境。
金色的花海尽头是飞雪连天的大漠,边关寒苦,行数百里才有一处客栈,酒旗倾颓,被霜花凋暗。
应纵歌感应着熟悉的灵息,上前推开了客栈的门,里边大堂木炭烧得很足,噼啪爆出清淡的松香,一股混杂着酒气的熏暖扑面而来。
所以他一推门进去,也带进去一阵寒风,大堂里醉倒的酒客被冻得一激灵,嘴里就含糊不清地骂着一些口音浓厚的俚语,北域人多是这般粗犷。
应纵歌对此习以为常,他反手关上了门,对着迎上来的店小二说了句:“温一壶酒,要石冻春。”
说完他自己都怔了一瞬,这个时隔百年仍未忘却的习惯。
“石冻春?”店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搭,赔笑道,“北域都是烈酒,石冻春更是出了名地烈,这位客官从衣着看上去是打南边来的,要不还是换一种?我们这儿都没什么人能喝几口石冻春的。”
应纵歌没理他,总归这不过是幻境,他绕过去直往楼梯上走。
被他抛在身后的店小二还在絮絮叨叨:“唉,客官,真要石冻春啊?那您可得先选一间楼上的客房,要是醉了……”
应纵歌没说话,顺着木楼梯上了二楼,径直走向了一间客房,他屈指敲了敲,轻声唤道:“岁岁?”
里边没人回应,只有轻微的水声传来。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推开了房门。
这间客房算不上宽敞,被床榻占了之后就只剩下一片窄小如过道的空间,一道纱帘垂笼下来,帘后放着一只浴桶,氤氲水汽凝成细密白雾。
应纵歌将视线从纱帘上那道隐约玲珑的身影移开,才注意到客房的窗户被打开了,寒风携着霜雪卷进来,还捎了窗边一树红梅的花瓣。
窗外斜阳西坠,快要入夜了。
几瓣梅花飘落在木制的地板上,上面凝着的霜雪被温暖热汽融化成晶亮水渍,每一瓣都浸润了融水,红艳得饱满丰盈,不堪一碰。
“哗——”
纱帘被撩起,虞岁岁从水中起身,跨出浴桶时可以看到半截小腿,莹白肌肤被水汽蒸腾出了一层浅浅的绯色。她白皙的足踩在那几瓣梅花上,艳红浓稠的汁液溢出,像是被破碎而流淌出的鲜血。
一片泥泞糜红,她的脚趾上面还有他亲手涂上去的丹蔻。
“师尊…”她仰头看他,眼中一片静谧,冰雪寒芒落入这双眼,都盈盈如水。
应纵歌瞥了一眼窗外,已经可以看到璀璨星月。
北域天光短暂,很快就是漫漫长夜。而房里也没有点灯,已经越发昏暗了起来。
“咔哒”一声,应纵歌阖上了窗,再利落地上了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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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纵歌关好窗, 转身看向虞岁岁,她像一枝从江南春水中捞起来的桃花。
“师尊…”她的眼睫颤了几下,眼中盈着夜雾一样轻软的迷茫,缓缓踮起脚时玉足揉红, 她踩着艳汁淋漓的梅瓣, 伸手想要环上他的脖颈,话语和吐息轻柔如兰烟。
“乖, 先别动。”应纵歌按住她的手腕, 上面被细密的牡丹花枝缠裹, 他垂了眼眸, 指尖凝起剑气, 想要将花枝剖离再碾碎。
但虞岁岁一下子挣脱,还扑进了他怀里,踮脚抱住他脖颈, 将脑袋往他颈侧蹭,轻轻嗅了一下然后道:“师尊身上好香…”
“是牵丝道在控制你, ”应纵歌蹙眉, “岁岁,你能听到为师说话吗?”
“听到了, ”他怀里的少女乖巧地点点头, 然后眨眨眼道, “那又怎样,这是梦吧, 师尊。”
她觉得自己又做了艳梦。
应纵歌的眉峰往下压,他用剑气将那些牡丹花枝切割成碎尘。再也没有牵丝道的控制了, 岁岁应该是自由的。
但他觉得岁岁现在的状态并不正常。
他怀里的少女只是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还是往他怀里贴蹭, 像一只不安分的小动物。
他感到脖颈上一片濡湿温暖,脑中空白了一瞬才意识到虞岁岁将双唇贴了上去,有一下没一下地追逐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像是觉得有趣。追了一会她就没什么耐心了,张口轻轻咬了上去,也不管咬没咬到。
“……”应纵歌的呼吸错乱了几下,伸手轻推她的肩。
虞岁岁轻哼一声,“欲拒还迎。”
师尊要是真想将他推开,怎么可能用这么小的力气。呵,男人。
而应纵歌得她一句“欲拒还迎”,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虞岁岁张了嘴唇,露出牙齿轻轻磨他的颈侧,有些含糊不清道:“师尊,我好像有点渴…”
她觉得头脑一片混沌,不过这是梦嘛,要什么清醒。
渴……应纵歌缓缓反应过来,岁岁是想要他颈间动脉里流动着的鲜血。
他被她用牙齿磨得轻颤了几下,颈侧动脉这一重要的命门被如此威胁,好像生死都全然交予出去。他习惯掌控全局,但这一刻的失控却并不让他讨厌,而是带来了一种深陷未知的隐秘情愫。
——他好像变成了她的猎物。
“岁岁…”
你会如何对我?
虞岁岁觉得他这句话里像是压抑着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他眼尾的泪痣。这一刻她才明白了,为什么说桃花眼天生含情。
“啪嗒、啪嗒——”外面的飞雪敲着窗户,发出细碎声响。
这些声音在提醒这是一个幻境。
是幻境啊…应纵歌当然知道,幻境之外,他的徒儿只会遵规守矩地唤他师尊,却和其他人走得亲近,并肩赴夜宴同生共死。
她还说过她有要去喜欢之人……
复杂的情愫如同窗外飞雪一般翻涌而来,心脏像被积雪填满催压,慢慢地融化成莫名的酸和涩。他知道岁岁想要他的血他的灵息,也知道岁岁现在的状况不正常,更知道他明明是清醒着的,但他伸手轻扣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向自己的脖颈。
这只手骨节有力,执剑时锋芒无匹,但现在却把她按向了自己的命门。
——饮下我的血脉,让我的鲜血流遍你身躯的每一寸啊。
虞岁岁眼神微茫,像是被蛊惑,张口咬了下去,苍白肌肤上泛出艳丽血痕。
应纵歌瞬间将她拥紧,侧脸贴着她的发心,长睫低垂,眼尾泪痣烧灼一般泛起病态的红。
他修为至高,身躯的自愈速度飞快,鲜血还没来得及从伤口流出就要愈合。所以虞岁岁只能用了些力,吸吮皮肉下的甜美鲜血。
师尊的血…比他本人要温暖得多。她发散思维地胡思乱想。
她发现师尊不仅任由她吸血掠夺灵息,还伸出手轻抚她的脊背,像是在哄一个过度溺爱的孩子。
她松开唇齿,轻声呢喃道:“师尊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没关系,”应纵歌埋在她半湿的长发里,声音低而闷沉,“宠坏了也没关系…岁岁永远可以,到为师这里来。”
“唔…”虞岁岁含糊着应下,看见他一边渗血一边愈合的伤口,像是白玉里埋着一线虹霓,她越看越觉得脑子成了一团浆糊,竟然低头轻轻舔舐了一下,像是小动物在舔水喝。
“岁岁…”应纵歌用力地闭上眼。她的舌尖擦过新生血肉,带起细密的酥痒,连带着那处肌骨血肉都麻痹了起来。
他闭眼,他不愿也不敢去看,却无法拒绝,为什么要拒绝呢?
这时,窗外响起了金铁相撞一样的轰鸣,灵力爆破发出的光芒短暂地照亮了四周。
虞岁岁恍然回神,她松开环抱着应纵歌的手,惊疑不定地问:“怎么回事?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打斗。”
奇了怪了,按照以往那些夜间绮梦,梦境的内容只有她和师尊贴贴,并不会梦见闲杂人等。
“……”应纵歌觉得怀里她残留的温度逐渐冷却了,缓缓平复下气息道,“这是贺楼琼的记忆。”
贺楼琼…虞岁岁想起来了,哦,是那个天衣太守。
虞岁岁下意识就想去窗边看看情况,而应纵歌却按住她,“先等等。”
“怎么了?师尊。”虞岁岁还是听话地站住了。
“你还没穿鞋。”应纵歌半蹲下去,拿了她搁在浴桶旁的绣鞋,又取了丝帕将她脚上的水迹擦拭干净,再用手指轻拢她的脚踝,抬起她的脚,把绣鞋穿好。
虞岁岁僵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刚才在牵丝道的控制下做出了些什么事情,一下子尬住,连婉拒应纵歌都忘记了,她明明可以自己穿的。
帮她穿好鞋后应纵歌起身,指尖灵芒一划,窗户的锁应声裂开,虞岁岁顺势推开了窗,想看看外边是什么状况。
她一推开窗,应纵歌就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还不忘用灵力蒸干她身上的水汽,“当心受寒。”
“不会的,有这个呢。”虞岁岁歪头,把鬓边的长发往后拨,露出那枚红莲耳坠。
“为师忘了。”应纵歌眼中的神情有些无奈。
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她会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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