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由自取,活该。
尽头的雅间门一推开,宣平侯的次子姜垣缮让着一命身着绛紫色锦衣的年轻男子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见黎书有兴趣刍狗忙介绍道:“前头那位是宫中最得宠的睿王殿下,旁边的那个是宣平侯的次子姜垣缮,宣平侯与邱元海是连襟,此次邱家出事出力最多的便是宣平侯一家。”
“睿王现在军中的势力如何?”黎书眯眼看了一眼睿王,那腰间金绶带晃的她眼疼。
“睿王礼贤下士、儒雅谦和,在诸位皇子中是第一个得封爵位入朝听政的,朝中最得人望,加之吏部侍郎吴中钪是睿王的表亲,现下三省六部中大多都是睿王的爪牙。
睿王的生母是祥贵妃出身洛华叶氏,叶氏财力雄厚所盘踞的洛华一带富有天下粮仓美誉。
叶氏一族拥立睿王只盼一朝荣登至尊,便不遗余力的拉拢各方诸侯,朝中以剑南道和武安侯为首是支持睿王的。”
剑南道独占天险,是个藏兵蛰伏的好地方,睿王眼睛够毒也够聪明!
懂得圭角不漏藏锋敛锐,看来不是一个好对付的。
“要说军中势力最盛者当属璟王,若是定军侯还活着怕是连陛下都要忌惮其三分呢。”刍狗继续道。
璟王出身不高其生母玉嫔至死只是个低嫔,可外祖定军侯顾卺霖在军中威望数十年如一日,后又有了萧氏的支持,在朝中六部虽无甚根基...
可..军权胜于皇权哪!
皇帝子嗣不多,有能者更是铢两分寸,
啧啧啧...这二位针尖对麦芒,势均力敌啊!
若是这二位狗咬狗内斗起来,一定很精彩。
黎书抬眸再次看了过去,结果对上睿王那双黑沉冷淡的双眼,四目相对,黎书瞧的清楚那双眼睛充满杀意的眯了一下。
去特娘的,儒雅谦和!
黎书呲着嘴,对人咧开个老大的笑脸。
睿王厌恶的扭开头,像他这种生于云端的人物素来瞧不上这种投怀送抱的廉价女人。
姜垣缮没打眼看到这一幕欠身让着睿王下了楼,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反而睿王的脸愈加难看起来。
睿王在朝中最得心用手的两部一个是吏部,一个是刑部。
升迁贬黜、生死命门睿王将朝臣们的七寸把的死死的,邱元海的病是病到睿王的心坎儿上去了。
黎书扭头收了笑脸色一冷,神情肃穆的嘱咐着:“从今儿起,就算睡觉,也要把防身的家伙什儿带好。以后没有要紧事,刍狗不要翻到明面上,以防走了吴嫂子的老路,有事我会让二毛传话。”
“是!”
“以后每个月所有关于洛华的账单独整理出来一份给我。”黎书惦记上了睿王的金腰带,这么大的财主送上门,不从中赚一笔倒是她矫情了。
“是!”
两拨人交错离开月白楼,黎书总觉着如芒在背。
猛地回首,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交织来往的马车,黎书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姑娘,怎么了?”采白蓦的回头,一脸不解问。
黎书笑着拈掉她嘴边的芝麻,“余光瞥见一个俏郎君,大抵是我眼花了细瞅瞅比大雄还难看呢。”
“西京好俊雅之风不论男女都是油头粉面的,单看大雄这一脸的毛不用打眼儿便知是个丑的。”二毛拍了一把大雄的肩膀取笑道。
大雄拱了二毛一屁股,一句不让的喷了回去:“滚犊子,雄爷我威猛无双岂是那些小白脸子能比的?”
黎书两根眉毛挑的老高,斜眼瞥着大雄,拉着二毛快走几步故意将大雄甩在身后两人咬耳说了几句话。
“真的?”二毛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先笑出声来,“老大放心,您就等着瞧好就行了。”
大雄傻呵呵的蹭上去,二毛捧着肚子勾上他的脖子朝着罗什街越走越远。
采白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的背影,问:“姑娘,啥事给二毛乐成那样?”
“等他两回来你就知道了...”黎书心有旁骛,“正值午憩,你去京兆尹府附近晃悠两圈,晾了路师爷好几天了想法子勾搭勾搭他。”
“我有分寸!”眼瞧着黎书身边没了人采白有些不放心,“要不我先送姑娘回去。”
“光天化日的能出什么事?”黎书不在意的翻身上马。
要出事也是别人,她能出什么事?
邱家的事黎书没有让刍狗掺和进来,等吴嫂子的事一了结,她就要办正事了。
对了,正事...
黎书回头见大雄已经走远,她还想回去看一下刍狗收集的线报呢。
罢了,等晚点大雄回来了再说吧。
鲜衣怒马,黎书哼着小曲映着一副富贵闲人的景儿优哉游哉的回了荣华巷。
畅园门口,缰绳一紧,勒马顿住。
黎书抚了抚红亮的马鬃,俯身从马鞍袋中拿出一把短剑藏入袖中。
“出来吧,当什么缩头乌龟。”
“姑娘真是神目如电、洞察秋毫啊~”
巷子口梧桐树下,站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一张未曾吹过风霜的脸保养的极为精心。
自他的出现,隐于荣华巷中的人也纷纷露了出来,十数个精壮汉子。
黎书眯了眯眼,目光不着痕迹的略过男人周身,疑问道:“你是谁?”
少女明媚艳丽的脸浸在碎光里,虽没有睁眼瞧他却能感觉到那流出的目光寒凉似冰,如刮骨利刃一般锋利,令人多了几分紧张。
“我是谁不重要,劳姑娘跟杂家宫里走一遭吧。”
杂家?太监?宫里?
黎书心跳忽的漏了一拍,喉咙发紧。
脑子里努力的搜寻着记忆,她何时与宫里有了纠缠?
暗香坊做过宫里的买卖么?谁想见她?
皇帝?皇后?还是哪位妃嫔?
璟王之母玉嫔死了多年见是见不着了,睿王么?
不过是人群中多看了人家一眼....抛个媚眼儿而已,应当不至于惊动姝贵妃吧。
皇帝?貌似更不可能...
这个狗东西能关注到她这种小人物?
等等...
黎书猛地瞳仁一颤,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是邱衡的死?刑部查了出来?
那她岂不是亲手将采白推进了火坑??
那老太监看似温和,贼一般的眼睛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
事关采白的安全,黎书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羊入虎口,一把亮了剑懒得同这老东西废话,“说,谁派你来的?”
瞧着黎书的狂妄男人火冒三丈。
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不过是得了璟王殿下的青眼,就敢对他脸部是连鼻子不是鼻子的?
小丫头也太猖狂了些!
谁给你的底气?
对面是哑巴看失火,气的干瞪眼。
黎书:“老东西,找-死!”
璟王书府
刘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稀薄的空气如坠千金压的他喘不上气来,第六感告诉他,大事有点不太妙。
啪的一声。
一封奏折赫然砸到刘芳跟前儿,里面的内容字字诛心。
“御史台参奏,本王竟不知何时与刘大人成了同谋?”声线冷漠且高不可及。
“璟王殿下,这都是御史台蓄意诬陷殿下和下官的...”一颗不安的心险些跳出腔子,刘芳惊战的不敢抬头但他依然能感觉到璟王的目光,那目光如一座大山压在脊梁之上,他只能凭借声线揣摩上位者的心思。
这件事闹不好,璟王和睿王两位皇子他都要得罪了。
阿弥陀佛,这挨千刀的御史台屁大点儿的事他们闻着味儿就过来了,搅屎棍子哪里都有他们。
他能碍着御史台什么事啊?
沐云庭眼底深处满布阴霾,冷的一嗤:“御史台向来只参奏本王通敌卖国、残害忠良,此次将刘大人卷了进来...难不成刘大人也同本王是一路的?”
“不不不...”他有几个脑袋敢戴这两顶帽子。
“下官属实冤枉啊~”刘芳砰砰的叩头,不会儿额前一片乌青。
“打死邱家人证背后是谁指使你的?说--”沐云庭悠悠的提笔,苍劲有力的字跃然纸上,每一个字都交代了刘芳的命运。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话卡在喉咙里刘芳不知该不该说。
指使谈不上,暗示算么?
他如今唯一能指望的便是畅园的那位外室了。
把她再卖了,他可真是进退无门啊。
退一万步讲,这事赖到畅园那位身上怕来不及审璟王在这儿就能打死他。
“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都是御史台捕风捉影您和下官都是冤枉的。”刘芳道。
“夜鸢--”沐云庭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直接封了折子。
对付睿王打出的伏兵他没有手软的理由。
“殿下~”
“殿下!”
夜鸢正得了消息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向璟王,俯身低语。
肉眼可见的怒气升腾着,刘芳如鹌鹑一般往后缩了缩。
“殿下,我们怎么办?”
“去寿安宫!”沐云庭啪的一下将奏折扣在桌子上,扫了一眼刘芳,“先把他看起来,等本王回来再审。”
此时此刻,沐云庭的心情跌宕起伏的不比寿安宫里的黎书要少。
他们都不明白,太后怎么忽的对黎书/自己来了兴趣?
难道,太后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要做?
此刻,太后也是一脸懵逼。
“陈德海,你的脸是怎么回事?”鼻青脸肿的!
哦,原来这个老太监叫陈德海,黎书觑了陈德海一眼,离着她有五步远的人明显的哆嗦了一下。
陈德海还是第一次把差事办的这么没脸,被那打量过来的一眼吓的不敢说明原委,更不敢多看黎书一眼。
只因黎书曾说:“死太监,再看,把你眼珠儿抠下来当泡儿踩。”
“太后,您要为老奴做主啊~”陈德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大腿的动作熟悉的跟给亲娘上香一般。
太后忍不住多看了黎书几眼。
第十五章 这种事,要收钱?
不似她往日见过的女郎弱柳扶风,黎书一身红墨相间的劲装称的肤色更加白腻,整个人明媚的如寒日里新升的骄阳,带着勃勃生机让人眼前一亮。
赤色金色腰带腰间一系,竟不盈一握。
一双桃花眼浑如点漆,眸中又带着几分清冷和疏离,浑身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小丫头才十五六的年纪便出落的月见羞颜,再过几年可不是要了男人的命么?
尤其是....身上一股子野味儿,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征服欲。
黎书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先是嚣张的将太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是富丽堂皇的寿安宫,可比畅园值钱多了。
她要是住进来,保准儿能卖个好价钱!
太后被她看得一惊,那不服不顺的眼光,一看就是个刺儿,小九一直不肯娶妃难道是喜欢这个味儿的?
“哀家让你请人过来,怎么闹成这个样子?”太后一脸不悦的问。
“回禀太后..”
“回禀太后~”黎书抢过话头决定恶人先告状,“这位老公公觊觎民女的美色,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强抢民女,民女为求自保逼不得已才动手以保全自身清白。”
太后:....
陈德海:我一个太监特么能觊觎你的美色?有那心,有那力么?有那力,有那家伙式儿么?
“太后...这话..”您能信么?
陈德海委屈巴巴看着太后,这套说辞放在寻常人身上太后许能信上几分,毕竟以黎书的姿色是个男人都难以自持,可陈德海一个太监清心净欲几十年了...真真是有心也无力,有力也无根子啊。
“一点小事都办不利落,白跟了哀家几十年。”
陈德海抱大腿的身子一僵,他没听错吧?!
苍天呐,明明挨打受委屈的人是他啊~
黎书意外,太后这是在...偏袒自己?
黎书摸摸自己巴掌大的小脸,她已经这么招人稀罕了么?
陈德海自幼长在宫里惯会的就是见人下菜碟,眼瞧着太后喜欢黎书也只能咬碎了牙齿和血吞,躬着身子给太后、黎书请罪,客气的让人不明所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太后好么蔫儿的召民女入宫,有事?”她得先弄明白太后到底什么目的。
“哀家听闻是你一路护着小九回来的?”太后慈眉善目道。
“谁?”
太后身边的嬷嬷解释道:“璟王,九殿下。”
“喔---”拖着长音,恍然大明白,高束的墨发摇头晃尾的点了点。
“这一路你们朝夕相对,又要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听说...”还住在了一起。
这话过于露骨不符合太后的身份,自然不能直说,话锋一转,笑道:“姑娘现在住在畅园?”
黎书哀叹,这般拐弯抹角的说话当真是累得慌,心里明镜儿似的偏要佯装不知的再试探一遍。
“我是住在畅园,如您所知,黎书是个生意人,您只需说事,黎书滋当考虑接或者不接,您也可以考虑我出的价格能不能接受,世上买卖本就是最简单的事,所以太后有话不妨直说。”
“放肆!”陈德海疼的龇牙咧嘴,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不要命的话。
给太后办事还有你考虑拒绝的份儿?
还得收钱?
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太后不怒反乐,“好好好...哀家不愁银子,只是不知你能不能办好这差事。”
有银子挣黎书心情大好,眉毛一挑顾盼有神的眼睛里媚意荡漾,“太后且说说什么事?”
“哀家想让你做璟王的侧妃,尽快能给哀家添个重孙才是。”太后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说出目的。
这老妖精疯了吧?!
“您..您说什么?”黎书着实没有想都今日太后召她进宫是为了这事。
“咳咳...”太后掩面小声犯嘀咕,“她这是兴奋过了头儿了?”
陈德海:“她一个外室得太后您的青眼,抬举她做侧妃那可是八辈儿修来的福气。”
太后:“那她怎么不谢恩?”
黎书脸上的神色明了灭,灭了明,愣了半晌问出了一句令人舌桥不下的话。
“做多久,一个月多少银子?”
太后金尊玉贵的面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惊愕之色,到底没忍住的问了一句:“这种事,要收钱?”
黎书:....
为什么不收钱?
难道皇室就可以白嫖么?
呸呸---
难道皇室做生意就可以不给钱么?
显然,刚才太后并没有完全理解黎书话里的意思,这才反应过来黎书是真的在实打实的...生意人。
“竹墨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太后...”陈德海不放心,对上太后不容置喙的神情也只能悻悻的带着满屋子的宫婢退了下去。
黎书也不傻,太后怎么就看上她了?就因为她好看?
“名门望族世家贵女何止千万适合做璟王侧妃的如过江之鲫,不知太后为何独独选中了民女?
您让黎书入璟王府是想让我替您办什么事?”
太后的眼睛微微一闪,笑容一僵,好久没有和别人这般痛痛快快的说过话了。
偌大的寿安宫只剩下两深一浅的呼吸声,黎书慢慢的收了掌中的银针,就这两个弱不禁风的老太太她一手可以掐死一个。
含笑的眸子望过来,叫人如沐春风,身心愉悦,太后满意道:“黎姑娘玉雪聪慧难怪小九喜欢你,更难得的是你一身好武艺...”
“我想请黎姑娘以侧妃之名替哀家守着小九,护他周全。”
艹...这老太太真够狠的,这是想让她给她孙子做挡箭牌?
“太后知道,民女行走江湖是有一帮兄弟们要养着的...”黎书道。
“一并养着~”太后巴不得她身边的打手都进璟王府给她孙儿当奴儿,她堂堂启国太后还养不起几个闲人了?
“哀家知道你原是有自己的活法儿,可那是刀尖儿上舔血的日子,又有什么好的?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我那孙儿...”
除了不近女色,还是挺好的。
“也是极好的。”太后违心道。
黎书哑口无言,低着头掰着手指,太后话没说到点子上。
一入璟王府,不知要耽误她多少买卖。
也没说一个月给多少钱?
江湖杀手那么多,不要钱愿意爬上璟王床榻献命的不胜枚举。
为啥要选她呢?
“若你应允,哀家每月付你三万两银子。”太后自认为很真诚的抛出一个橄榄枝。
“包括上床么?”黎书认真的问。
“如果包括,一个月几次,超出怎么算?”
她可不想做赔本的买卖。
咕咚---
抬眸望去,太后一把老骨头撑不住暴击,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竹墨嬷嬷心肝儿都跟着吓得一颤。
扶不扶?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好歹也是三十万两银子哪,黎书决定好心好意的去扶一把。
身后传来“砰”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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