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丹和倩碧又商量好了具体细节，该如何应对。
香云听的差不多了，悄悄溜了出来，然后敲门，“姑娘，有人过来了。”
门咯吱一声开了，倩碧溜了出来，对香云点了点头，趁着夜色，悄悄溜走了。
香云进门，刚要熄灯，门响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香云赶紧说道，“姑姑，马上就熄灯了。”
然后吹熄了蜡烛。等外面没了动静，香云拿出火折子，服侍蒋丹睡下了。
香云留心看了，那两瓶毒药已经被蒋丹不知藏在哪了。
“夜里凉，多加床被子，别冻着了。”蒋丹吩咐道。
“多谢姑娘，姑娘快歇着吧，明儿眼睛抠偻了，姑姑又该骂了。”香云睡在脚踏上，说道。
一夜无眠。
第二天，香云想法子将蒋丹意欲毒杀赵芳的事传了出去，接下来的事，她也控制不了了。可蒋丹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就该承担后果。
只是，香云很好奇，蒋丹会如何‘劝服’自己‘心甘情愿’的为她顶罪。
很快，香云就知道结果了。
眼看着蒋丹挂牌的日子越来越近，蒋丹也开始准备起来了。
这一日，为蒋丹量体裁衣的人刚走，蒋丹让香云去沁芳斋买点心。香云去了。
等香云买了点心推门进来，就看到蒋丹手里拿着一个瓷瓶，在她推门进来的时候，仰脖想要喝下去。
原来如此。
香云心中冷笑一声，这手段也并不高明嘛！可她还是‘尽职尽责’的冲了上去，还因为太过着急，不小心绊倒了凳子，摔倒了。
蒋丹嫌弃的闭上了眼睛，蠢东西，真是个蠢东西！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还是仰着脖子，将瓷瓶里的东西喝了下去。
好在香云‘及时’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夺下她手里的瓷瓶，扔在了地上，“姑娘，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不能这么做！得吐出来，得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然后就将手塞到了蒋丹的嘴里，压着她的舌头，扣着她的喉管。
蒋丹简直恨不得当场去死，这个蠢货到底在干什么！她竟然把她的脏手伸进自己的嘴里，呕……
蒋丹受不了了，一下子吐了出来，连早饭都吐的干干净净。
香云有些遗憾，若不是夜香一早上就倒了，她真想让蒋丹尝尝味道。香云有些嫌弃的看着自己沾满了污秽的手，借着搀扶蒋丹的时候在她身上擦了擦。
“吐出来就好了，吐出来就好了。姑娘，来喝点水。”香云说道。
蒋丹越想越恶心，连胃酸都吐出来了。到最后实在吐不出东西了，整个人奄奄一息的趴在桌子上。
香云叫来小丫鬟收拾满地的狼藉，自己顺便去洗手。
蒋丹这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污秽，呕的一声，又要吐，只吐出来几口酸水。
姑姑听到动静赶了来，看到这情状，将香云叫出去单独问话。
蒋丹已经倒在床上奄奄一息了，一句话都来不及交代香云。
香云一个字也没多说，只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姑娘让我去买点心，我买了点心回来，看到姑娘在服毒，我害怕，上前去抢，结果跌了一跤，迟了，那药姑娘已经喝了大半了。我想着，吐出来就好，所以就……”
姑姑好悬没笑出声，她也是过来人，蒋丹这样浅显的手段，都是她当初玩剩下的，蒋丹这可真是得不偿失啊！
“你做的很好！”姑姑赞赏道，
至于蒋丹，也该让她认清楚现实了。
然后蒋丹就被人从床上拖了起来，关进了一间屋子里。
香云一脸焦急，“姑姑，他们要把姑娘带到哪？”
“放心，她是赵大人点名要的人，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就是关几天，去去火气。”姑姑笑着说道，当初，她比蒋丹性子更烈，才进教坊司的时候，五天闹了七回自杀，最严重的一次，手腕被她硬生生抠了一块肉，鲜血直流了。最后被嬷嬷关进了这里，三天，就三天，她就屈服了。
没人比她更了解这滋味了，绝对会让人终身难忘。
蒋丹昏昏沉沉的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她朝周围摸索着，却什么也没摸到，终于摸到了墙壁，她赶紧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身后的墙壁让她安心了些，“有人吗？有人在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可回答她的只要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寞。
蒋丹想起了很多被她刻意遗忘的事，想起了幼年被狗追的恐惧，想起了爹娘吵架时她的眼泪……
恐惧被一点点放大，仿佛随时有只恐怖的巨兽会从黑暗中冲出来将她撕裂！
蒋丹害怕的缩在角落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甚至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恐惧将她彻底笼罩。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突然开了。
香云率先冲了进来，等她看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蒋丹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才一天时间，蒋丹她这是怎么了？随后又闻到了空气中的异味，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姑姑不屑的笑了，还以为她是什么人物呢，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这才一天，就崩溃了吗？
姑姑走到蒋丹跟前，伸出手指挑起了蒋丹的下巴，“还闹不闹了？”
蒋丹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姑姑的手，“姑姑，我不闹了，我乖，你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姑姑笑了，“只要你乖乖听话，自然不必再待在这里。”
“我听话，我听话！”蒋丹拼命点头，甚至给姑姑跪下了，哪还有半分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女模样。
香云在旁边看了，心里冷笑，原来所谓的贵女，也不过如此。
蒋丹被送回了原先的闺房，洒满花瓣的浴桶已经准备好了，香云和另外一个丫鬟服侍着蒋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柔软又华丽的衣裙，梳发梳妆，不一会，蒋丹又恢复了从前的靓丽高贵。
只是在香云心里，以前的蒋丹已经彻底死了。
第91章 人不为己 完结 蒋丹看着镜子里……
蒋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慢慢吐出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再次睁开眼睛, 蒋丹看到了镜子里的香云，忍住内心的嫌恶, 是她错了, 当初就不该挑这样蠢笨不堪的人。若不是她, 自己也不会受这样的羞辱。
出来后，蒋丹才知道自己只被关了一天, 可就是那一天, 她所有的自尊、骄傲全都荡然无存了。
那一天, 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她至今都不愿回想, 甚至庆幸那屋子足够黑, 看不见她留下的痕迹。可一想到自己走后, 会不会有人进去打扫，然后看到……
不能想, 只要一想到这些, 她恨不得立刻去死。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香云这个蠢货！
亏自己待她这样好, 甚至还打算将为自己牺牲这一光荣的任务交给她，谁知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暂时还不能动她。虽然是个废物，可还能利用。
想到即将到来的一切，蒋丹这样想着，她可以接受自己未来的命运, 可她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初夜是赵芳！一想到这个男人曾经觊觎过她的母亲，如今又来染指她，她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所以, 那药非用不可。
想必姑姑不会怀疑她，毕竟她才经历了那样羞辱的事情，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做傻事。
她也不会再多费口舌，事发后，直接将事情推到香云身上就行了，不过是个面容丑陋的丫头，和自己相比，明显是自己的利用价值更好，姑姑这样的人，应该知道孰轻孰重的。
至于香云，就当是她为当初对自己的无礼行为付出的代价吧！
很快，就到了蒋丹挂牌的那一日。
没什么悬念，赵芳成了蒋丹得的入幕之宾。
房间被简单布置了一下，蒋丹穿着几乎透明的纱衣，忍着羞耻端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上，试图遮挡什么，虽然什么都遮挡不了。
赵芳进来后，蒋丹慢慢抬头，等认出赵芳就是抄家那日认出自己之人，这样老迈，这样丑陋，连她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怪不得娘要跟他悔婚。换做她，也不愿将终身托付给这样的人物！
蒋丹收回视线，起身倒了两杯茶，“妾身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
赵芳接了茶，却没有喝。
蒋丹见状，直接将自己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在蒋丹的注视中，赵芳微微一笑，将杯中的茶也喝尽了。
蒋丹的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她忍着内心的激动，死死盯着赵芳，期待看到赵芳七孔流血，在她面前痛苦挣扎死去的样子。
可等了许久，她期待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拿错了慢性毒吗？不会啊！她记得很清楚，倩姨说，红色的是烈性毒，服之毙命。她没拿错啊！
蒋丹站起身，背对着赵芳，悄悄拿出藏在桌子底下的瓷瓶，是绿色的，说明自己没拿错，难道是倩姨老迈昏聩搞错了？算了，不管这些了，再来一次。
蒋丹端着茶杯，转过身，跪在赵芳身前，“妾再敬大人一杯茶，希望大人怜惜妾。”
在蒋丹期待的眼神里，赵芳将这杯茶也喝了。
可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蒋丹慌了，怎么回事！
赵芳看着她，露出狰狞的笑容，下一秒，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
蒋丹惊恐的睁大眼睛，转身往外爬去，想要离开这里。
可下一秒，她浑身无力，瘫软在地上。
赵芳拽着蒋丹的头发，将人带了回来，“你的那点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药早就换了，现如今，那个倩碧应该已经毒发身亡了吧！本来嘛，你若老实，过了今晚，我也就放过你了。可如今，我很不高兴！”
说完，一根鞭子狠狠抽在蒋丹身上。
香云听着屋里传来的声音，面露不忍。
这时，姑姑走了过来，敲了敲门，“赵大人，您手下留情，今晚来的贵客不少，您动静太大，怕惊着贵人。于您的官声也不大好不是？”
姑姑这话一说完，屋里的动静就停下来了。
不过一会功夫，屋里响起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香云没想到姑姑会开口帮蒋丹解围。
姑姑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这里你是留不得了，去后面伺候吧！”
“多谢姑姑。”香云赶紧说道。
姑姑没理她，一摇三晃的走了。
香云一直等到屋里没了动静，赵芳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香云头也不敢抬，“你做的很好，放心。”
香云顿时安心了，弯腰低头，后退着，消失在了赵芳的视线里。
赵芳心满意足的哈哈大笑着离去。
屋里还有一口气的蒋丹听到这笑声，直接晕死过去。
第二天醒来，蒋丹躺在床上，一个陌生的丫头站在床前，“姑娘你醒了？”然后伸手欲扶她起来。
蒋丹浑身酸疼，本不打算起来，可想起昨晚赵芳的话，她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香汤已经准备好了，姑娘要沐浴吗？”
蒋丹点点头，由她扶着，每走一步，身上就钻心的疼。
丫鬟香玉满脸怜惜，她一早替蒋丹擦洗过身子，自然看到了她身上的痕迹，那位赵大人未免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蒋丹浑身泡在水里，只觉得身上的酸疼轻了些。
香玉说道，“这水里加了草药，可以缓解疼痛。”
“香云呢？”蒋丹忽然问道。
“香云姐姐差事当得不好，被罚了，以后是奴婢伺候您，奴婢叫香玉。”香玉说道。
蒋丹早就明白了一切，只恨自己信错了人，她现在牵挂的就是倩碧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虽然知道赵芳为人心狠手辣，定不会虚言，可她还是不死心。倩碧虽蠢了点，却对她足够忠心，以后用得上。
可出了香云的事，蒋丹不敢相信任何人，所以，即使她心急如焚，面上却一个字也没吐露。
吃了饭，蒋丹觉得好了点，就打算出去走走，其实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打探到倩碧的下落。
没走几步，就有些累了，随便在廊上坐下。风有些大，香玉回去拿披风了。只留下蒋丹一人。
忽然蒋丹听到有人在说话，“哎呀，倒夜香的碧婆子你知道吧？”
“知道啊，她咋了？”
“死了！倒夜香的时候倒下的，哎呦，那脏的呦，收拾的人差点没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艾玛，你别说了，我才吃的饭。”
蒋丹闻言也一阵恶心，痛苦的捂着嘴。她不是伤心倩碧之死，只是觉得老天待她何其不公，连唯一可用之人都不留给她。
以后可怎么办？
以后？她还有以后吗？
蒋丹忽然有些绝望，以赵芳的心胸，肯定不会放过她，她的以后一眼就能看到头，她没有以后了！
所有人都想她去死，可她偏不死，她偏要锦衣玉食、光鲜亮丽的活着，哪怕这背后满是屈辱和眼泪！
蒋丹是这样想的，她也是这样做的。
她也是大家女出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她原也可以走上品路线，当个雅妓，接待一些达官贵人文人雅士，可找她的客人全是些贩夫走卒，低贱得到不能再低贱的人。
蒋丹知道这是赵芳在有意折辱她，她闭着眼受了，反正只要燃情香一点，是谁都无所谓。
时间久了，姑姑心疼了，她不是心疼蒋丹，而是心疼银子，明明可以赚的更多。
姑姑去找赵芳谈了，结果不欢而散。
姑姑怒了，真以为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就可以只手遮天吗？怕是忘了马王爷有几只眼吧！
没多久，赵芳就下狱了。
蒋丹休息了一段时间，改头换面，取了艺名雅晴，重新挂牌，她容貌无双，才艺过人，被无数文人骚客、达官贵人追捧，称其为色艺双绝。无数人手捧着千金，只为见她一面，听她弹奏一曲，或换她的一副字画。
蒋丹很喜欢，也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这一日，就是那么巧，蒋丹出现在了一户富商家里，她其实不喜欢这些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可没办法，人家给的钱多，一万两银子，换她一曲歌舞。谁愿意跟银子过不去呢？她赚的多，姑姑也就越大方，蒋丹的日子就过得更好。她现在，甚至比从前蒋家还在的时候，更尊贵，更自由。
只是当蒋丹在台上翩翩起舞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台下那个熟悉的面孔，顿时瞪大了眼睛，舞步错了，歌声也变了。
好在几个伴舞很是机灵，很快变换了舞步，配乐也十分配合，完美的将这次错误遮掩了过去。
蒋丹收敛心神，开始认真起来。她被称为色艺双绝，容貌总有老去的那天，才艺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她决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一曲歌舞结束，她站在台上谢幕，借此机会，终于看清了台下那个熟悉的人，是他，林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老样子。
然后蒋丹又看到了林七身边的一老一小，样貌都和林七有几分相似，想也知道他们的身份。
蒋丹的眼神落在那个年轻人身上，林文！当初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自己站在台上抛头露面，供人赏玩，她却好整以暇的坐在台下看着！
她们的人生竟然倒置过来了！
原本蒋丹还能安于这样的人生，可当她看到林七和林文的时候，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满和愤怒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回不去了。
回到后台，主家送来一桌酒席，蒋丹无心品尝，让其他人去吃，自己则进了房里，“香玉，你去台下，将坐在主家左手第二桌的那位林七林先生请进来说话，他若不来，就说是故人相邀。他若问故人是谁，你就说姓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