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碧语塞，“是，是我的错，是我太过自负，以为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可是小姐，我是真心想要救你的。为了你，我夫妻反目，忍辱负重，才换来见面的机会。小姐……”
蒋丹深吸一口气，想起娘临死之前的话，罢了，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那些所谓的亲人从蒋家出事至今一个都没出现过，只有这个倩碧，虽糊涂无能，却是个忠心的。
蒋丹忍着恶心，上前几步，拉着倩碧的手，“对不起，倩姨，我是太伤心太难过，才对你口出恶言的。倩姨，在教坊司的每一天，我都生不如死。倩姨，你知道吗？姑姑说再有一年，我就可以挂牌了，有个赵芳赵大人，指明了要我的初夜，我该怎么办啊！”说着，蒋丹伤心的哭泣起来。
“赵芳！又是他！”倩碧咬牙切齿道。
“倩姨，你认识他？”蒋丹问道。
“他曾是二奶奶的未婚夫，只是品行不端，二奶奶神仙一样的人，他怎么配得上。两家就解除了婚约，只是赵芳就此含恨在心，处处针对你外祖家和蒋家。蒋家此次落难，只怕也少不了他的手笔。二奶奶应该是怕落到他手里，所以才自尽保全名节的。”倩碧泣道。
蒋丹蹙眉，原来如此，娘怎么没和她说过。不过蒋家的事，蒋丹比倩碧知道的多一些，无非是成王败寇。太子若赢了，蒋家就是贵妃的母家，甚至能更进一步，只可惜，太子败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害怕！倩姨，我害怕！”蒋丹清楚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无法逃避，可她不甘心自己的初夜，落在赵芳那样的人手中。赵芳对蒋家对母亲深恶痛绝，自己落到他手里，能有什么好。她还是希望，能遇到一个能庇护她，保护她的良人。
“小姐别怕，别怕，倩姨会保护你的！”倩碧将蒋丹搂在怀里，安慰道。
“要是赵芳死了就好了。”蒋丹见她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些没有意义的废话，只好出言‘提醒’。林七身手很好，若他能全力一搏，刺杀赵芳，未必不能成功。这样的话，可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挑选合心意的恩客。说不定，还能保全自己。
蒋丹想的很美好，可她不知道，现实有多残酷。
蒋丹能想到的，倩碧如何想不到。你以为她千里追夫，真的是因为爱情吗？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为的不过是林七这个人还有可利用的地方。
倩碧花了七八年的时间门，才将林七这个江湖浪子练成了绕指柔，原以为他已经成了自己手里的刀，她指向哪，林七就刺哪。谁曾想，这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听她使唤了。
最关键的是，她把这把刀弄丢了，找不回来了。
蒋丹见倩碧迟迟不说话，以为她是心疼林七，不肯让林七为自己冒险，心中恼怒，从倩碧怀里挣脱开来。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倩碧急道，“小姐，你不能犯糊涂，就算要冒险，让我来！左右还有时间门，我们慢慢计划。”
蒋丹满脸狐疑，有林七在，还用她们两个女人费事吗？除非？“倩姨，你是不是和七叔吵架了？”
倩碧回避着蒋丹的视线，“没有的事。”
“是不是七叔生气了？因为你想让文妹妹代替我的事？”蒋丹追问着。
倩碧没有回答。
蒋丹心中一沉，“都是因为我，你和七叔夫妻恩爱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拌过嘴，怎么能因为我伤了和气呢？倩姨，不如我给七叔赔礼道歉吧！”
“这怎么能行，林七他如何配让小姐你给他道歉！”倩碧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蒋丹眼前一黑，“倩姨。你不会就这样和七叔说话的吧？”你没那么蠢，对不对？
第89章 人不为己 五 蒋丹作为蒋云夫……
蒋丹作为蒋云夫妇唯一的嫡女, 自小也是精心教育长大的。二奶奶和蒋丹说起身边这些可用之人的时候，二奶奶没少对女儿夸赞过倩碧。
在二奶奶心里，倩碧是个聪明机智、善于笼络人心的人。二奶奶也很自得自己慧眼识珠, 从人群里一眼就挑出倩碧, 事实也证明, 她的眼光不错，倩碧这些年的确做的很好。
可蒋丹没想到, 能让娘亲说出‘聪明机智’极会笼络人心这样评语的倩碧，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这样打压他, 贬低他。
林七和她夫妻反目，也不奇怪。
或许是蒋丹的眼神让倩碧有些心慌，她慌张的解释道，“小姐，你不知道，林七原本一直很听话, 他也答应让林文李代桃僵, 可那死丫头竟然一声不响的跑了。从那开始, 林七就变了。他甚至为了那个死丫头, 不愿留在京城继续保护小姐，我这才和他大吵了一架。我知道这么做不对, 我想过挽回，甚至不远千里去找他。可他却避而不见，带着那死丫头躲了出去。我……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蒋丹看向倩碧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就这？娘莫不是看错人了吧！可事到如今, 说再多也没用。最起码娘有一点没说错，倩碧的忠心毋庸置疑。尤其是和她几个姑姑以及外祖家一对比，倩碧的忠心就格外珍贵。
自己身边没什么可用之人, 将就着用吧！
“倩姨不必自责，是那林七忘恩负义，辜负了倩姨。草莽出生的人，自来如此，不知恩义为何物。”蒋丹安慰道。
倩碧见小姐非但不生气不指责自己，反而耐心安慰自己，感动的不行，小姐果真是二奶奶的女儿，和二奶奶一样仁厚，为了她们，自己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小姐放心，就算没有了林七，我也一定会保护好小姐的。”倩碧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表情。
蒋丹点点头，“我知道倩姨的忠心，只是这些事还需从长计议，急不得。”
倩碧一脸的感动，二人又絮絮说了许久，倩碧方才走了。
倩碧一走，蒋丹立马让丫鬟香云进来，点了熏香，开窗通风，又换下了身上的衣裳，又喝了一盏瓜片，方才觉得空气中的臭味散了些。
香云见状，“姑娘既嫌弃那婆子，为何又和她说这样久的话？”
蒋丹笑了，“你不懂。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了吗？”
香云点点头，“姑娘放心，香云知道的。”
蒋丹满意的笑了，她在娘亲身上学了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学会如何施恩，如何拉拢人心，让人为己所用。香云就是她的试验品。
香云比她大了两岁，脸上有块红色胎记，布满了半张脸，她情绪一激动，脸上的胎记就越发明显，尤其狰狞恐怖。因此在教坊司处处受到排挤欺凌。
是蒋丹在她被欺凌的时候，出手救了她，还去求了姑姑，将香云调到身边当起了贴身丫鬟。
因此，香云对她忠心耿耿，惟命是从。
蒋丹很是自得，自己小小年纪，就能玩弄人心。殊不知，香云出去后，借着给蒋丹买东西的由头，出去了。
“倩碧？”赵芳蹙眉道。
香云点头，“我听姑娘这么唤她的。”
“哦，那她们预备怎么做呢？”
“奴婢听这意思，似乎是想刺杀您。”香云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说了。姑娘待她固然好，可她弟弟在赵大人手上，赵大人承诺的话言犹在耳，为了弟弟的前程，为了卢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香云只能背叛如此做。
赵芳冷笑几声，“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以后无事不要来见我，有事和秦二说，他会告诉我的。”
“是。”香云听话的出去了，有人早就准备好了她要买的东西，香云拎着东西就回了教坊司，时间刚刚好。
赵芳站在窗前，看着教坊司的方向，冷笑着，柳慧如啊柳慧如，你的女儿，和你还真是一脉相承啊，一样的善于谋算人心。只可惜啊，她年纪还小，手段尚显稚嫩。忘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利益打动不了的。若有，那肯定是给的利益不够多。
蒋丹想干什么，赵芳心里清楚的很，可他绝对不会让她如意的。
这十多年，他每每做梦，都能梦到柳慧如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明明是她安慕虚荣，嫌贫爱富，如果她诚实一点说清楚，自己未必不能成全她。可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不使自己声名受损以致不能嫁入世家大户，就恶意设计构陷自己，害的自己声名狼藉，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顺利和自己解除了婚约。可自己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父母先后郁郁而终，甚至死不瞑目。一夕之间，他家破人亡，众叛亲离。
只可惜，他慢了一步，柳慧如自杀了，没能亲手报仇实在遗憾！可她的女儿还活着，哪怕他是九天的仙子，他也要将她拉入泥沼之中，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香云回来后，蒋丹正在四处找她，“不是去买个点心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路上有辆马车撞了人，把路堵住了，我等了半天，姑娘，这是你要的沁芳斋的白玉霜花糕，还有紫气东来，还是热的，您快尝尝。”香云说道，然后将点心拿出来摆盘。
蒋丹尝了一块白玉霜花糕，好久没吃过了，还是记忆里的味道。从前，自己最喜欢吃沁芳斋的白玉霜花糕，爹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想起爹娘，蒋丹口中的糕点也瞬间不香了。
她将剩下的霜花糕放回碟子里，“我没胃口，不吃了，你吃吧。”
香云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但还是一句话没说，将那块咬了一口的霜花糕拿了起来，张嘴就咬。
“哎，那是我吃过的，你怎么能吃呢。我是说剩下的糕点我不吃了，你拿去吃了吧！赶紧吃吧，这糕点不能久放，出锅后一个时辰内必须要吃完，否则就失了味道，不好吃了。”蒋丹笑着说道。
“可是，这糕点很贵的。”香云嗫嚅道。
蒋丹笑的更甜了，“香云，糕点再贵，也比不上你。你比我年长几岁，我心里一直拿你当我亲姐姐一样。”
香云一脸感动，然后端着点心下去了，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白玉霜花糕放了起来，预备着有机会给弟弟送去。他才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沁芳斋的糕点可不便宜，他们这样的人家，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里会计较糕点放的时间过长会失了味道。
那边，蒋丹还在自得自己拉拢人心的手段。
而林文这边，已经来到了海边。
当然，这时候的大海不比后世，沙滩椰树遮阳伞游艇啥的，一律没有，空气中满是腥味。
林威倒是高兴的很，还张罗着要出海打鱼，被林七好歹劝住了。
然后，在渔民手里买了不少海货，晚上痛快吃了一顿。
林文吃的很高兴，可当晚就过敏了，浑身起疹子，把林威林七吓得够呛，大半夜抱着林文敲开了医馆的大门。
事后，林威把林七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家女儿不能吃鱼虾都不知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林七也不敢反驳，毕竟爹骂的都对，这几年他走南闯北，都是倩碧带着文儿。他怎么知道，文儿这么大了，连鱼虾都没有吃过，又怎么会知道文儿不能吃鱼虾呢。倩碧也从没说过。
林文却有些遗憾，没想到这幅身子居然鱼虾过敏，真是太可惜了。
然后第二天，林文只能喝粥，看着林威林七父子俩吃海鲜。
林威大概是觉得这样对孙女太残酷了些，本打算在海边多住些日子的他催着林七赶紧出发，“咱们去北边看雪去吧。”
林文没啥意见，北边美食也不少啊，铁锅炖大鹅，小鸡炖蘑菇，锅包肉，猪肉炖粉条……
祖孙俩决定好了，林七只好认命的去安排了。
然后一路北上，打算去北边看雪。
在林文一行达到黑水时，蒋丹这边，则是一脸惊悚，她的天葵来了，这意味着她已经成人了。
果然，在姑姑嘴里，蒋丹听到了那个噩耗，她要预备着接客了。
她才十二岁，就要接客了吗？她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香云也是一脸的惊慌，死死抓着蒋丹的手，“姑娘！怎么办啊姑娘！”
“香云，你快去找倩姨，快去。”蒋丹急道。
“好，我这就去。”
当天晚上，倩碧就出现在了蒋丹的房内。
“倩姨！”蒋丹一看到倩碧就哭了。
倩碧一脸心疼，如今的她，老迈沧桑，老了二十多岁，只怕林七现在和她面对面，也认不出她来了。
“姑娘别哭，我都知道了。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倩碧说完，看了香云一眼。
香云会意，“姑娘，我出去守着。”
蒋丹点头，香云关门出去了。
倩碧走到门口，侧耳倾听，发现没人偷听，这才放心。却不知香云去了隔壁厢房，墙上有机关，可以清楚的听到这边的任何声音。
第90章 人不为己 六 倩碧从袖子里拿……
倩碧从袖子里拿出两个瓷瓶, 一个瓶塞是红色布包着的，一个瓶塞是绿色布包着的。
倩碧说道，“这个红色的, 里面是烈性毒, 入口毙命。这个绿色的，里面慢性毒, 毒发大约需要十天半个月左右。姑娘，以我的建议, 您还是用这个绿色的, 这样您才能撇清嫌疑。否则赵芳若死在您这里，只怕您也脱不开干系，定要吃些苦头的。”
蒋丹却有自己的主意，她宁肯受些皮肉之苦, 也不想便宜了赵芳那个狗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配。
倩碧一看蒋丹的神色, 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只能叹口气，不愧是二奶奶的女儿, 一样的刚烈。想当初二奶奶为了不落到赵芳的手里, 愤然自尽。如今她的女儿也一样。
“也罢，姑娘若要用就用吧。若真被人抓住了，您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全都推到我身上来。毕竟这毒药是我拿来的。”倩碧想了想后说道。
蒋丹却摇了摇头, “暂时还不用倩姨你出面，还有香云呢。若真查到我身上, 我会说服香云去替我顶罪的。丫鬟忠心，为主解忧，不是最好的理由吗？”
“可是香云会答应吗？她毕竟不是咱们家的人, 未必肯。”倩碧有些犹豫。
“她会答应的，我对她这么好，她为我肝脑涂地是应该的，倩姨放心，这点子手段，我还是有的。我会让她心甘情愿替我顶罪的！”蒋丹的回答很是自信。
香云听到这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姑娘啊姑娘，你真的好自私啊！只是，我也很好奇，你会怎么做，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替你杀人，替你卖命。
“对了倩姨，这毒药你是怎么弄到的？”蒋丹好奇的问道。
“我特意去了安城一趟。”倩碧得意的说道。
“安城，你去找二姨了？”蒋丹想了想，娘说过，她有个二姨嫁去了安城王家。
倩碧点点头，“她有些把柄在我手里，我以此要挟她，让她给我弄来的毒药。”
“什么把柄？”蒋丹立马问道，她要看看，能不能为她所用。
倩碧也没隐瞒，便和蒋丹说了。
“什么，你说二姨未出阁时就和人有了私情，还有私生子？那新婚之夜，她是怎么瞒过王家的？”蒋丹有些激动。
“她生母是个青楼女子，这些手段还是有的。”倩碧语气里满是不屑，“若非如此，她岂能攀上王家这样的亲事。也是老爷偏心，你娘才是嫡出，那贱人只是庶出，王家家世可比赵家高多了。若不是你娘聪明，运道好，这辈子都要被一个□□所出的庶女压在头上了。”
蒋丹脸色有些难看，毕竟，她现在可是连青楼女子都不如，青楼女子还能脱籍从良，她呢，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教坊司！
“姑娘别多心，那贱人母女如何能和您比！您可是中山柳家和蒋家的血脉，身份何其清贵。总有一日，您会恢复身份的！”倩碧语气很是坚定。
蒋丹却没那么乐观，蒋家牵扯进了谋逆案，若想平反，首先得有人为废太子平反，可废太子一脉全部死绝了，谁会为废太子费这些心思。她要恢复身份，谈何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