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她只想当咸鱼(长舟渡月)

我害怕失去宗玺，害怕失去你，我那时就像个疯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能让我冷静下来的办法，就是找到她。”
“你找她，很辛苦吧。”
阿糯沉默了许久，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
司焱摇头，“不辛苦，只是太想念了。”
“其实我没有讨厌你。”
司焱轻笑，“我知道，阿糯是好孩子。”
“我不是好孩子，师傅知道，她会告诉娘亲。”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吗？”
阿糯扭捏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了。
“那个镜云总是招惹我，他还想抢我的剑，就被我揍了一顿，可是他输不起，又去告状，所以师傅才会知道。”
“还有吗？”司焱觉得这些事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足挂齿。
“之前我和师兄们打架，我输了，他们让我去一趟人间，我去了，被师傅知道，她罚我跪了三天，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没有随意去人间的资格。”
“我听到师傅和月神聊天，我知道原来我的娘亲，在人间受苦，我想去找她，师傅告诉我，如果我再去一趟人间，我会被神界惩罚，到时候，娘亲会惩罚加倍，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出生，让她遭遇这么多。”
“第一次知道父亲，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是龙族的公主，他说我身上有妖的气息，他说我是妖孽。”
司焱心口微微泛疼，看向阿糯的目光，满是心痛和怜惜。
“我为了证明我是一只凤凰，我试图用炽火燃烧自己。”
“直到有一天，我手臂上长出龙鳞，后来，师傅告诉我，我是妖神，一念之差，便可入魔的妖神。”
阿糯说完，沉默了下来，他看着窗外，心情竟然平复了下来，再也没有一丝别扭和难受。
“你回去吧，我可不要你陪我在这里熬一夜。”
司焱忍不住笑了，“你不是害怕吗？那我陪你一夜，也没有关系。”
阿糯撇撇嘴，“我只是不想娘亲不开心。”
阿糯看了眼门口，“她在外面等你，刚才这些，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娘亲。”
司焱看了眼门口，起身后伸出手。
“做什么？”
“拉勾，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拉勾之后，就不能反悔。”
阿糯看着司焱修长的手指，迟疑了片刻，还是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拇指。
“我和你拉勾。”
帮阿糯盖好被子，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他看上去一本正经，神情却有些羞涩和不自在。
司焱见好就收，出门的时候，顺带把门关好。
果不其然，宗玺站在不远处的一只灯笼下面，看着司焱，面带微笑。
她看着司焱，伸出双手。
司焱走过去，轻轻环住宗玺的腰，把她拢在怀里。
“他说，他不讨厌我。”
“嗯。”
“宗玺。”
“嗯。”
“宗玺。”
“嗯。”
“我爱你。”
宗玺轻笑，随后叹了口气，紧紧回抱他。
“我也很爱司焱。”
被迫吃了一嘴狗粮的阿糯再一次陷入沉思，他亲爹真的不是会蛊惑人心的那种妖精吗？
从这一晚以后，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变得有些奇怪。
见面的时候，客客气气，除了相互问候，很少有其他交流。
不见面的时候，又开始挂念。
宗玺每次听到阿糯问司焱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事，要不要去接他，要不去找找他吧，她都觉得奇妙。
父子之间的相处，竟然这么好玩。
司焱会妖界处理一些事情，十天半个月不回来，阿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小脸都瘦了。
反观宗玺，该吃吃，该喝喝，生活没有半点影响。
还多了一些闲暇时光，可以钓鱼采花，喝茶看书。
看到宗玺这样，阿糯又开始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出现问题，然后拐弯抹角试探。
总之，阿糯为了他们，也是操碎了心。

当阿糯第一百次询问宗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此时正在钓鱼。
一尾小鱼上钩，宗玺将它甩进水桶，放下鱼竿，偏过头看着双手托腮，紧皱眉头的阿糯。
“这么想他？”
阿糯反问，“那娘亲想他吗？”
宗玺决定逗逗他，“不想。”
阿糯一听，立刻急了。
“娘亲，你怎么可以不想他呢。”
娘亲不想他，那他岂不是很可怜，阿糯一想到谢忱和他说过司焱的那些过往，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很难过。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
“阿糯，你要是想他，娘亲可以送你去妖界找他，顺便陪他住一段时间，娘亲呢，正好要去一趟蛮荒之地，就不带你了。”
阿糯一听，立刻把司焱忘到九霄之外了。
“娘亲，我要和你一起去蛮荒。”
“你爹爹那里，岂不是很可怜？”
阿糯心虚地笑了笑，“他又不是小孩子，我才是。”
宗玺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行吧，咱们先去蛮荒之地，再去看他，谁叫你这么念叨他呢。”
“我才没有。”阿糯耳朵有些红，急忙否认。
宗玺笑了笑，他们真不愧是父子，心理活动，很容易在身体上表现出来。
宗玺这次去蛮荒之地，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接小瓜，第二件事嘛……
她和司焱从人间回来时，小瓜也回来了，只是它虽然开了智，却抵不住神界充沛的灵力，宗玺只能将它放养在蛮荒之地，这时已经过了数月，它已经成为合格的神兽和坐骑。
在人间时，谢忱曾经提过一嘴，他觉得小瓜会喜欢阿糯，所以，宗玺才想带阿糯去蛮荒之地，让他亲自去驯服小瓜。
阿糯以为宗玺要带他出去游玩，出发前一晚都没有睡着。
他一边幻想蛮荒之地有多好玩，一边在心里同情司焱。
阿糯觉得娘亲一定最喜欢他，所以才会趁司焱不在，带他去玩，自我肯定了家庭地位，阿糯美滋滋地在清晨终于睡着了。
然而，他刚闭上眼睛，宗玺就在门外喊他起床。
阿糯一个鲤鱼打挺，快速爬了起来。
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妥当，阿糯挎着一个行囊出现在宗玺面前，看到和宗玺面对面而坐的男人，他傻眼了。
他，怎么回来了？
宗玺还在欣赏桌子上摆放的一盆花，这是司焱从妖界带回来的，独一份，司焱说，花开的时候是蓝色的，而且香气浓郁，现在这花还小，需要精心呵护。
宗玺就喜欢折腾花花草草，所以对于司焱所说的，这花对生长环境极为挑剔，也没有放在眼里。
阿糯挪到跟前，宗玺还在和司焱聊天。
“它叫什么名字？”
“舅舅说叫春生如黛。”
宗玺默念一遍，愉悦地笑了。
“那我就等着它花开的那天。”
司焱这会看到儿子了，他刚准备拿出礼物，阿糯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一副我哄不好了的表情。
“阿糯，这是给你的礼物。”
阿糯瞥了一眼，虽然非常好奇，可是他忍住了。
“谢谢。”
干巴巴好道了谢，他目光在宗玺和司焱之间流转，开始怀疑自己的家庭地位。
“打开看看。”
宗玺也看着阿糯，一脸期待看着他。
阿糯故作矜持地咳了一声，上前打开盒子，当他看到里面满满一摞书的时候，阿糯愣住了。
“这是什么？”
“之前你和我说，你师傅给你一份秘籍，让你熟读之后修炼功法，因和师兄闹了矛盾，秘籍被毁，导致你至今都没有办法知道秘籍内容，我去了月栖山，九幽上神准许我进入光和堂，我将这份秘籍背熟，出来后便默写成册，你现在可以好好修炼了。”
月栖山的规矩，秘籍毁坏或者丢失，将视为无效，失去再次领取的机会。
阿糯觉得自己并没有错，他天赋异禀，就会受到嫉妒，那位师兄使用卑劣的手段毁了秘籍，他也受到惩罚，被师傅逐出师门，阿糯失去秘籍，师傅虽然没有怪罪他，却也没有再给他新的。
这件事，他和司焱只说了一部分，他隐瞒了不美好的过往，只说双方发生矛盾。
这次他去了月栖山，师傅肯定把事情原委告知他了，阿糯有种说谎被抓包的羞耻感，秘籍带给他的喜悦被这种羞耻感冲散，他甚至不敢去看司焱和宗玺的眼睛。
“你还去了月栖山？”
宗玺拿出秘籍，倒也没有翻开，只是放在手上，还是有些重量的。
她看向阿糯，把他拉过来，“原来我们阿糯也要自己修炼秘籍了啊，真棒。”
阿糯看向司焱，发现他目光温和，阿糯瞬间放松下来。
“需要娘亲帮忙吗？”
阿糯摇头，“我要自己修炼。”
宗玺笑了笑，“好吧，那我只能给阿糯加油打气了，等你把秘籍修炼好，我和你爹爹一定给你奖励。”
还有奖励？说谎的坏孩子能得到奖励吗？
宗玺瞥了眼司焱，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很多事情，她不需要说出来。
或许，男人们之间，更容易解决事情。
“阿糯想要什么？”司焱问道。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不想去人间玩玩吗？你爹曾经和我说过，妖界有六界最漂亮的花，你不想去看吗？”
阿糯眼睛一亮，急忙点头。
“我想去的。”
宗玺点了点他的额头，“想要什么，就要大声说出来，藏在心里面，娘亲怎么知道阿糯的想法呢。”
“可我还要修炼，不应该浪费时间。”
宗玺幽幽地看着他，“你有天赋还这么努力，娘亲当年可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差点被当成懒神。”
阿糯和司焱都忍不住笑了。
“你爹也不努力啊，他如果努力一点，说不定你这个年纪，我就能遇到他。”
阿糯惊呼，“娘亲，那你岂不是比爹爹大很多岁咯？”
司焱还没有反应过来，阿糯已经捂住嘴巴了。
“我听到了哦，阿糯不仅喊了爹爹，还说娘亲年纪大。”
宗玺伸出手挠了挠他的胳肢窝，阿糯在她怀里笑个不停。
只有司焱，反应过来之后，坐在一旁傻笑。

司焱是昨夜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宗玺还没有睡。
或许是分别是半个月，他用一夜时间，像宗玺证明什么是思之如狂。
清晨他还不想起来，宗玺说要去一趟蛮荒之地，他立刻就打了鸡血一般，非常利落地起床了。
除了给宗玺带回来妖界最漂亮的花，他还把千年前宗玺给他的家当，带了回来。
宗玺取笑他，是不是打算入赘长乐殿，给自己打包嫁妆过来，谁知，他非常激动地问宗玺，什么时候娶他过门。
宗玺……
话说回来，他们的婚事，是该提上日程了，儿子都这么大了，正适合当个小花童。
当然，这事儿，宗玺也就想一想，并没有说出来。
一家三口到了蛮荒之地，宗玺和司焱就任由阿糯放飞自我，随意撒欢。
不过宗玺也给了他两天的期限，找到小瓜，驯服，然后带回来。
阿糯不知道小瓜长什么样子，不过宗玺说了，世间万物讲究缘分，他和小瓜有没有缘分，就看他能不能在期限之内找到小瓜。
阿糯有些迫不及待，得了令，就冲进一望无际的蛮荒之中。
“好了，我们可以去做其他事情了。”
司焱嘿嘿一笑。
宗玺微微蹙眉，“你已经傻笑一天了，能不能克制一点，司焱，你一向不苟言笑。”
司焱：嘿嘿。
宗玺捏住他的脸，她有些使劲，松开手后，司焱的脸上留下好几道印记。
“说来听听，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让你笑成这般。”
“他喊我了，宗玺，儿子喊我了。”
宗玺面无表情，“你还没有冷静下来吗？我昨晚就告诉过你，你不在这半个月，他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司焱还是觉得不敢置信。
“我以为我需要努力很长时间。”
“你毕竟是他亲爹，不要这么悲观。”
司焱突然一把抱起宗玺，然后转了一圈。
“看来，距离真的产生美。半个月不见，阿糯对我就改变了态度。”
看他这般幼稚，宗玺实在不忍心泼他冷水。
“嗯，你最棒。”
“这句话你昨晚说了很多次，我想听别的。”
宗玺老脸一红。
“大胆，放肆。”宗玺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教训他。
“我觉得你挺喜欢我大胆和放肆。”
司焱说完，快速举起双手，“我错了，还请神君惩罚我，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宗玺只觉得没眼看，他这是又到发情的季节了吗？
一年一次，一次一年？
“我记着了，回去再惩罚你，到时候可不要哭着求饶。”
司焱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爆笑起来。
宗玺幽幽地看着他笑，嗯，让他笑个够，反正有他哭的时候。
“慢慢笑，我走了。”
宗玺刚走两步，手被司焱紧紧扣住，他们在荒野之中并排而行，宗玺拿着一根木棍，无聊地拍打旁边的野草，司焱时不时看她一眼，目光温柔。
宗玺说的事情，是带司焱去了蛮荒之地最高的地方。
那里有一颗长生树，旁边摆放着一张矮桌，上面有一把酒壶，两只酒杯。
“我总觉得，应该带你来这里拜天地。”
司焱震惊到无以言表，被宗玺拉着，已经忘了反应。
“当然，重要的仪式，还是需要完成，只是得有一些时间规划和准备。”
“你真的要娶我吗？”
司焱声音沙哑，下巴绷紧，一瞬不瞬盯着宗玺。
“司焱啊，你，……”
“我愿意。”
宗玺……
她要说的不是这个啊，突然被抢答，她要不要继续说完？
“你愿意就好，等会，先让我说完。”
宗玺抬起手，直接捂住司焱的嘴，避免他再开口说话打断她。
“神界规矩繁多，虽然我一向不在乎这些，可神界律法森严，做事说话，并不如妖界自由。”
“我愿意。”
司焱拉开宗玺的手，再一次说道。
“若我想娶你，六界永无安宁之日，你或许会被六界耻笑，会被神界惩罚，因为神明不能下嫁，若我入赘到你长乐殿，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倒是想得开，在人间生活数年，宗玺也想尊重他的想法，可没想到，他如此能屈能伸。
“我们不成婚都无所谓，只要我和你在一起。”
宗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手伸出手，他并没有惊讶宗玺知道他的准备，从怀里拿出戒指盒，单膝跪地，虔诚地在宗玺无名指上轻轻一吻，才将戒指戴上。
宗玺抬起手，认真地欣赏了一会，随后也拿起另一枚戒指，为司焱戴上。
她一挥手，他们身上的衣服变成大红色的婚服。
宗玺和司焱来到长生树前，宗玺倒了一杯酒，洒在树前。
宗玺拉过司焱的手，带领他一同画下同心符，各自取一滴血落上，契约生成，不可毁约。
“今日起，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司焱看了眼旁边的酒，眼里划过一丝暗光。
“不喝合卺酒吗？”
宗玺挑了挑眉，“我若喝醉，你遭殃。”
“我想遭殃。”
宗玺无语，但是也不想坏了他的兴致，让他倒了两杯酒，喝下满满一杯合卺酒。
酒入喉咙，宗玺就开始有些晕乎乎。
这酒是月神给她的，说是甜酒，不会喝酒，宗玺喝完就知道上了月神的洋鬼子当，这酒一点儿都不甜，而且特别辛辣，喝下去之后，浑身难受得快要燃烧爆炸。
“我又上当了，司焱，扶我到一旁，我需要睡一会醒醒酒。”
司焱没有理她，而是把剩下酒壶里的酒全数喝完。
他一把抱起宗玺，双手一挥，设下结界。
结界之中，仿佛来到世外桃源。
一望无际的荷花池水面，一艘船飘荡在那里，司焱一个闪身，抱着宗玺落在船上。
黑色的长发缠绕，红色的婚服映在水面，宗玺眼睛微睁，骂了一句流氓，就任由他胡闹。
小瓜咬了一只兔子，在草地上晒太阳，这是它今晚的晚餐，现在还不饿，兔子暂且让它活着。
后面好像传来一阵脚步声，小瓜竖起耳朵，尾巴也高高竖起，做好攻击准备。
这时，它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有些淡，但是它不会认错。
小瓜老泪纵横，它终于可以改善伙食了。

四目相对之下，小瓜看着不远处的小不点，愣住了。
不是宗玺，可是他身上，明明有宗玺的气息。
阿糯有些不确定眼前的这匹狼是不是娘亲说的神宠。
因为它看上去有点傻，它嘴里咬着一只灰兔，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