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小娘子(卿奺奺)

孙氏早就商议过了，家里那三个还是自己用，不拿出来给客人用。鸳鸯的锅子要六个，单锅的要三个，这样就能够满足店里的需求了。毕竟店里就摆放了六张桌子，等租下新铺子，也够使。
“那就五两六钱一个吧。”高叔估摸了一下铁的成本，“总共是……”
宋思意歪着脑袋心算了一下，马上就知道要付多少钱了，“高叔，总共九个锅子，一共是五十两四钱银子。”
孙氏知道自己孙女能干，没想到还能心算，可真是了不得。
“呦，小丫头了不得。”高叔惊呼一声，走到算盘面前掰扯了几下，果然是五十两四钱，“丫头，你算对了。”
“那是自然。”还是乘法口诀表好用啊，宋思意心中说道。
忙完已经是中午了。
回到家中的时候，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
老爹宋大志和爷爷还没有回来，也来不及等他们吃饭了。
按照昨天的想法，先把事情要全部办完。
店里人多，都是熟客。
好不容易等一桌客人走了，宋思意才腾出了一张桌子，摆上了火锅。宋明晏同莫雨搬来了许多小菜。
眼尖的客人，已经先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炉子，又看到宋家人端来了一堆没熟的菜，正纳闷呢。
又看见宋思意拿来了一堆炭火，实在忍不住就发出了疑问，“小丫头，这是什么呀？”
问的恰到好处，在宋思意的盘算之内。她故作平常，说道，“天凉了，要吃点暖和的才好呢。这是我家新研究出来的火锅。可好吃了。”
“你们家又有新东西了啊。”那客人也来了兴趣，纷纷凑到宋思意和宋明晏的边上。
宋思意和宋明晏熟练地涮着火锅，蘸着酱料。
翻滚的红油和骨汤，很是惹眼。那香味卷着翻滚的底汤，穿过人们的鼻尖，飘到外头去了。
连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
“这也太香了吧。”客人咽了一口口水，指着锅说，“这还能分开两个锅呢？”
“这是辣锅，这是骨汤锅。”宋明晏分别指给他们看，“这段时间冷的很，吃上这个锅子，身子都暖和了，而且骨汤还大补，谁冬天都想尝一尝的。”
“你们这个火锅，打不打算卖啊。”
宋思意和宋明晏看向宋二志，等着他来开口。
宋二志刚擦好桌子走过来，笑呵呵地说，“要卖的。这不是材料还没到齐吗？隔两日就卖了。”
“这样好啊，那我们就等着。”客人们心满意足，回到位子上吃自己的食物，但是闻到火锅香，总觉得自己手里的东西没那么香了。
走之前，都嚷嚷着一定要让老宋家抓紧开铺子。
送走客人，牙行的人又上门了。
这铺子当时只租了一年，还觉得贵了些。现如今老宋家的人都觉得铺子不够大，还要再租上一间。
刚好边上那家店不想做了，也是做食铺的。此刻盘过来，扩大点宋家食铺的面积，岂不是刚刚好？
东西还都是现成的。
“你们家这生意是真好，边上的人都快没法子做生意了。”牙行的人满口金牙齿，一听就是想抬高价格。
但孙氏哪里是肯吃亏的人，直接说道，“瞧您说的，做生意自然都是有赚有赔的，这几日我家鸡丝也卖不出去几份。”
“咱们还是直截了当点，签了隔壁铺子的约吧。还有咱们这铺子，再续上一年的约。”宋二志走了过来。
牙行的人听到生意还挺大，也不好再抬高价格，“隔壁铺子只有铺子没有院子，但比你们的铺子大上一倍，是十八两一年。还有你们这铺子和院子，上次谈的是三十五两一年，就还是这个数吧。”
“行。”全家人也没有异议。
宋思意仔细检查了契约，确定没问题，才让奶奶摁下手印。
“这是隔壁铺的钥匙。”牙行的人收了钱，笑呵呵便走了。
孙氏带着莫雨和明晏两个人到了隔壁去整理了一番。
桌椅都是现成的，都还算干净。
“奶，火锅卖的贵，那些个贵人肯定不喜欢在大堂吃。”宋思意打量了一圈，觉得这个铺子大的很，完全可以用来做成包厢。
“你的意思是？”孙氏没享受过有钱人的生活，自然不知道还有包间一说。
“奶，那些大酒楼，都是有包间的，有什么天字号、地字号，什么阁，什么轩。那些个贵人不喜欢被人看吃饭。还有些人趁着吃饭，谈事情的，这样赤裸裸的，肯定不方便啊。”
孙氏迟疑了一下，“难不成我们还得找个人来重建一下？”
“要是有这个条件自然最好。”宋思意很无奈，毕竟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改造，“但是用屏风挡挡也行的。用屏风隔出一个个小隔间，摆上大圆桌。”
“这倒是行。”
新租的地方就在原先的铺子左边，直接找了人开了一道墙，连通后厨。
又重新置办了屏风。
老宋头和宋大志回来，带回了一百五十亩地的水田的地契。老宋家的每个人，看着这地契，脸都激动红了。
听到说要置办屏风，宋大志还是想做两个大的包间，留给想要谈事的客人。剩下的全部做成隔间。
没办法，只好将火锅开业推迟一两日，请了师傅重新隔出两个小包间。
这几日，客人纷纷上门催，总算是将第二间铺子修缮好了。
这第一单生意，自然是要给县大爷的。
宋思意特意让宋明诚代为写了一张请帖，请夫人上门品尝新的菜式。
铺子上挂满了红绸，很是喜气。
宋大志和谭氏算是家里比较文雅的人了，出去招呼县太爷和夫人如天字号包间就坐。
“早听说你们出了新菜品，没想到如此特别。”夫人还怀着孕，虽然已经不孕吐了，但是嘴馋得很。
谭氏作为妇人，知道县太爷夫人现在需要保暖，还特意拿来了软垫，让夫人坐得舒服些。
“老爷和夫人，就试试看鸳鸯锅吧。”宋大志给宋风使了个眼色。
县太爷和夫人两个人头一回品尝这么过瘾的食物，真是舒爽极了。尤其是县太爷尝了红油火锅以后，热得鼻子直冒汗。
一边“嘶哈嘶哈”，一边疯狂拿着肉涮。
那边还摆了不少调味料，宋大志和谭氏引导着他们调出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她们这种金尊玉贵之人，已经有许多年甚至是完全没有做饭做菜的经历的，所以感到格外新鲜。
为了招待好贵客，谭氏还特意拿出了毛肚和牛肉。
基本上菜摆了一桌。
不过也是不担心会浪费的，贵客都是布菜，菜本身并没有脏，洗了洗，今天他们还可以重新炒了吃。
“嘶哈”，蒋县令一边哈着气，一边往嘴巴里塞肉，吃完忍不住赞赏宋大志，“这火锅真不错。”
“冬日里吃火锅，身体也能暖和一些。”宋大志说道。
谭氏瞧了一眼，拿着一个干净的碗，为蒋夫人盛了一碗骨头汤，“夫人喝碗汤吧，这汤是牛骨熬的，补身子。”
蒋夫人正和鱼丸和肉丸“打得火热”，又品尝了一碗汤，简直美得要眯起来了，“这汤真鲜。这些个丸子也好吃，都是什么做的？”
“白色的鱼肉裹着面粉做的，深一点颜色的是猪肉和牛肉。”
“这些倒是好吃，我还想多要一些带回府里。”蒋夫人温柔地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巴。
“一会儿麻烦小喜姑娘跟着我去一趟后厨。夫人还有什么想吃的，随时派个人来说一声就好了。要是下次还想吃火锅，也派个人来说一声，我们把包间腾出来。”谭氏看了一眼东西差不多都齐全了，才拉着宋大志要出去。
“两位小心炭火，有什么事直接叫我们就行。门上有一根绳子，连着外面的铃铛。摇动它，就会有人来的。”
这也是宋思意想出来的。
现代有呼唤铃可以召唤服务员，但是现代就没有这种电子设备了。只能连根铃铛来提醒伙计。
两个包间，都有专门的铃铛。
这样就可以避免伙计无故打扰里面的客人，隐私性也比较好。
外头的屏风隔间也已经坐满了人，简直就是座无虚席。
外头还有好些宾客也想吃，但是已经没有位置，也没有锅子了。九个锅子都已经煮进去了。
“瞧这个样子，还是得再去高叔那里一趟了。”宋思意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宋家食铺不由感慨道，“伙计也得再找两个才行，不然根本不够使。”
宋二志宋三志他们也就是抽空做煎饼了，端菜上火锅的人手根本不够。
宋思意刚想去找孙氏说说人手问题，刚转个身的功夫，就被人叫住了。
“这是思意丫头吧。”略显沧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竟是宋家的族老宋利启，也是宋大志的表叔。
“呀，是表叔爷爷。”宋思意嘴角微扯，对这个称呼也是接受无能。她有的时候，真的算不清楚辈分。
宋思意小跑过去，看了一眼和宋利启一道来的几个人，满脸疑惑，“表叔爷爷怎么进城了？”
“我是来寻你爷爷和你爹的，他们在哪里啊？”宋利启年纪有些大了，腿脚不好，年轻的时候从山上滚下来，所以比起宋思意的爷爷来说，身子骨差一些。
宋思意抿了抿唇，也知道不可能把亲戚赶走，只好带着他们走了院门，进去找爷爷奶奶。
爷爷此刻正拿着苕帚打扫院子呢，孙氏已经去前院帮忙了。
“诶？”爷爷惊讶地看向宋思意的身后，“利启，你怎么过来了。”
将人引导堂屋，宋思意替表叔爷爷搬了位置坐下。
“丫头，你去给你表叔爷爷上杯茶。”老宋头说道。
“不必麻烦了，我很快就走。”宋利启将拐杖放到一边。
一时间，沉默蔓延开来。
表叔爷爷带来的人也都老实呆在后面，不说话。
宋思意见无人打破局面，还是上去奉了一碗茶，“表叔爷爷，请用茶。”
宋意思又端了茶给剩下几个人。
“这是咱们宋家的人，跟你父亲是一辈的，这个小的，是同你一辈的。你就唤叔叔和哥哥就行。”宋利启顺着宋思意的动作说下去。
“叔叔请用茶。”
既然有了话引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大表哥，这次来，我也是舔着老脸。”宋利启掩着面孔，不知道从何说起。
爷爷叹了一口气，“你来，怎么能算是舔着老脸呢？”
原来，在爷爷年轻的时候，家中田产不丰，受过这个表弟的帮助。所以，族里也是刻意让宋利启过来的。
如此一来，宋利启说什么，爷爷也要给几分面子。
“我听她们说，你家盘下了张员外家的一百五十亩水田。”
老宋家也没打算瞒着村里的人，这么大一片水田，这么明显的事情，还在村子附近，所以从一开始联系张员外到现在为止，都不曾遮遮掩掩。
“是有这么一回事。”
宋利启的眼中闪着光，“这一百五十多亩水田你们家应该来不及种吧，可曾想过找佃农？”
老宋头无奈的摇头，“表弟你若是老得早些还好，我家这一百五十多亩已经租出去了。”
宋利启惊讶地张大嘴巴，眼中的光渐渐熄灭，“这么快呢？”
“这不是秋收吗？不抓紧点，还怎么收粮食。原先也是有佃农的，我大儿子把有些个偷鸡耍滑的给退了，重新找了几个人。”
“怎么就租出去了呀！”宋利启和后面的几个晚辈互相对视几眼，眼中只剩下尴尬，“老哥，你也是知道我的，我是懒得管这些事的，都是族里。”
老宋头心知肚明，但也无可奈何，“这事情的确就这样了，没啥别的法子，总不能把别人赶走。”
其实，宋大志就是担心自己族里的人来租赁田地，才在修缮铺子的时候，就把这件事情也抓紧落实了。
亲戚之间不好计较太过，田地一租，牵扯上利益，反而惹了是非。
“族长还让我带了几个年轻人来，都是家里肯干的，你若是愿意，不如让他们留下来干活。”
“我这里呢，刚找了几个人。现如今倒也不是很缺人了。”老宋头搓了搓手，无奈的说，“而且他们来城里干活，住哪里？难道每日寅时就从村里过来不成？”
“叔，我瞧你这个院子也挺大的。”背后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宋思意却有些不舒服，这样的人太过莽撞不说，还很没眼力见。
“我家三个小子住一间屋子，腿都伸不开了，你想住哪里？”爷爷也很不悦，冲那个年轻人翻了个白眼。
那人张了张嘴巴，刚想说什么，就被宋利启拉住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老老实实后边呆着去。”
宋利启也是不愿意带着这帮人来的，尤其是这个宋大强，冲动易怒。要不是族长的儿子，实在没办法，他才不愿意接下这个苦差事。
“这几个大的，还好说些。只是这个小的……”宋利启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是谁家的孩子？”爷爷看着年纪较小的孩子忍不住问道。
“是利应的孙子。”
利应的孙子？
爷爷面色突然一凝，看向男孩，忍不住放缓声音，“你爷爷是利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传家。”
“多大了？”
“今年十三岁了。”
“倒是和我家那两个同岁。”爷爷叹了一口气，眼里带有一丝怜悯。
“他家的情况，你也都知道。其他人大了留不住，这个小的，你就想想办法吧。”宋利启搂过传家，摸了摸他的头。
爷爷叹了口气，似乎是默认了。
宋利启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宋家其他人走了，只留下了传家一个人。
“爷爷？”宋思意有些不明白，只能发出疑问。
爷爷也不直接告诉宋思意为什么如此做，而是叫了奶奶过来一同商议。
“丫头，你先带你传家哥哥去吃顿饱饭。我和你奶奶有点事情商量。”爷爷面色严肃，看起来，的确是有要紧事。
宋思意看了一眼奶奶，见她点头，也只好拉着宋传家去了厨房。
老宋头和孙氏，看着宋传家的背影，眼神中都是同情。
“他爹娘好歹都是为了村里走的，他爷爷又死了。”老宋头背着手，摇头踱步。
“留下吧。隔壁铺子有间杂物间，还能住人。收拾一下，也很体面。”孙氏也没办法啊，家里人都住满了。
“不好不好，这显得他就是个外人，既然都留下了，又是本家人，怎么好这么对待。”
“那就把院子里原本那间偏房重新收拾出来，把东西搬进书房、堂屋和杂物间。这下总成了吧。”
此时。宋思意带着宋传家已经到了厨房。
谭氏正和蓉婶在里头忙活，见有个新面孔，忍不住疑问。
“这是表叔爷爷带来的，名唤宋传家，对吗？”宋思意转头看向宋传家，得到了宋传家的点头，才继续说道，“他是宋利应爷爷的孙子。”
“宋利应？”谭氏瞪大了眼睛，“那……”
谭氏看着宋传家的样貌，心中暗道，真是像啊！
“今日忙得很，我们也正好打算招人呢。传家你就放心住。”宋大志给宋传家夹了一筷子菜，“你瞧你瘦的很，就多吃一些。”
“是啊是啊。”谭氏也给宋传家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的碗中。
“人都给你介绍过了，你别拘束。”
宋传家抿着唇，点点头，不发一语地吃着饭。
大人们面面相觑，却没有强行让他多说些话。
“明日你就跟着宋风一道做事就可以了。主要就是帮忙上上菜之类的。”宋大志又说道，“我们每个月发工钱给你，但是你住我家，工钱比起宋风他们要低上一些。就三十文一日，可以吗？”
宋传家看着宋大志的眼睛，点点头。他早就不敢多奢求什么了，他作为累赘被托付给族长，又被送来这里。
他也只是想听爷爷的话，好好活下去罢了。
看着宋传家的样子，几个大人都隐晦地叹了一口气，但是还是被眼尖的宋思意发现了。
几个小的都不是很喜欢宋传家，毕竟就他那副死鱼脸，也实在是倒胃口。尤其是宋明晏，他一贯都是性子活泼的。家中兄弟姊妹，有性格内敛的，比如大哥。却从来没有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
到了晚上，宋传家一个人悄没声地回了房间，留下几个小孩子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也想尽尽地主之谊，但是别人不给机会啊。
“走吧。”宋明诚今日正好在家中，正好撞上家里来了个新人。原本想着自己作为年长的哥哥，可以宽解一下对方的拘谨，却没想到连个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