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小娘子(卿奺奺)

送走了这几尊大佛，宋家人就如常回后院歇息了，铺子都直接关了。
用来关孙青的杂物间，黑压压的。
孙青被扔在地上，根本没人管，连口水都没得喝。
不仅如此，他还因为听他们说要拉去给县太爷打，都被吓得尿裤子了。此刻的他，无比后悔自己贪心的行为，有那五两银子已经够他用上一段时间了。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说不定还要搭上性命。
正当孙青绝望之际，柴房的门“吱呀”一声，从外头向里面，被人推开了。
竟然是小孙氏。
孙青看到小孙氏，马上激动了起来，奈何嘴巴里还塞了抹布，说不出话。只好一边咕蛹，一边喊着抹布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以此吸引小孙氏的注意。
小孙氏合上柴房的门，快步走到孙青的面前蹲下。
“哥，你没事吧？”
“呜呜呜。”
孙红忧伤地看着孙青，“哥，这次我婆婆是真的生了气了，铁了心要把你送官府。县太爷跟宋大志关系好，你肯定是要没命的。”
孙青简直就是目眦欲裂，急得简直要上蹿下跳了。他疯狂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一边给自己的妹妹小孙氏磕头。
小孙氏叹了一口气，“哥，我偷偷送你出去，你可千万别来了。娘还需要你照顾。你再来怕不是保不住这条命了。”
说完，她将孙青嘴巴里的抹布扯出。
“妹妹，若是你能保住哥哥这条命，哥哥我再也不来打扰你了！”孙青咽了口口水。
小孙氏忍着孙青身上的“骚味”，将绳子解开。
“多谢多谢。”孙青哪里还顾得上仪容仪表。
小孙氏打开门，见外头没人，悄悄领了孙青出了院子。
孙青刚跑出去，就头也没回地跑了。
小孙氏合上院门，转头，朝身后说，“孙青走了。”
一家子大人，连同明晏和思慧思意竟然都站在院子里。
老宋头敲了敲鞋拔子，冲小孙氏说道，“这样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小孙氏皱着眉头，揪着面前的围裙，显然是还有些忧虑，但是宋二志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道，“那孙青就是个软蛋，以他那个脑子，哪里会知道是你故意放走了他。”
“希望如此吧。”
原来啊，这就是老宋家顺势演的一出戏。
孙青过来捣乱的确是意料之外。但被这个泼皮一直滋扰也不是个事。
但是把他抓去让县太爷痛打几十大棍，也很不现实。
先不说孙青根本没什么罪名，顶多就是不孝母亲。他母亲还指不定包庇成什么样。再者，县太爷与他们的交情，也不能随便浪费在这种事上，耽误他与侯爷谈事，那罪过就大了。
不如吓他一下，吓到他不敢再来，反而有效果。
先是让他在杂物间里多呆上一阵子，用言语恐吓一下。他自己就该胡思乱想了，再来由小孙氏唱个白脸，糊弄过去。
这孙青啊，绝对是不敢再来冒险了。
毕竟无赖最惜命，他要留着自己的小命，不断去耍无赖呢。
“行了行了。”孙氏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小孙氏，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就答应我，以后别再来被人拿捏了就行。”
“娘，我晓得了。”小孙氏扯出一抹笑容，讨好地说道。
“今天可是好日子，别想那些了。”谭氏出来圆场，从怀里捧出匣子，“蒋夫人给的赏，我端着轻飘飘的，还没看过呢。”
孙氏二话不说将匣子捧了过来，直接揭了开来，里面赫然是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宝钞。怪不得轻飘飘的。
“哇！”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向银票投以注目礼。
“这也太大的手笔了吧！”徐氏忍不住惊呼，更多的是有些害怕了。毕竟这么大一笔数目的钱财，就仅仅是一顿饭。拿到的人难免要多想。
“这应当不仅是一顿饭的饭钱。”宋大志深沉地摇摇头，“想来以后，侯爷有的是机会来咱们家吃饭。县太爷也是为了以后打点我们。差事办得好，自然是不差赏的。”
“还有这锭金锭子。”谭氏想起来，宣平侯夫人还赏了东西，连忙从怀里掏了出来，也递给了孙氏。
“唉。”孙氏抱着银票，拿着金锭子忍不住感慨万千。
老宋头也抽了一口烟，拍了拍孙氏，“老婆子，咱们家现在当真是不一样了……”
因着县令家一下子阔绰地送了一千两银子，再加上宣平侯给的十两金子，以及陆陆续续赚的钱，一百五十亩水田丰收的钱，老宋家现如今总计有两千零二十三两了。
这都还不含各房的私房钱，更不要说他们这一年下来多的一百五十亩上好水田的地产了。
全家人都沉默了。
哪怕每日都要数上一遍银钱的孙氏，仔细一想，心都忍不住抖两下。
宋明诚今日带着莫风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全家老小沉默的脸。
“这是怎么了？”宋明诚边问，边示意莫风将自己的书箱放回书房，可以去找莫雨。
这一年多的时间，大家辛辛苦苦赚钱，现在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银钱，竟然有种不现实的恍惚感。
“今日学的如何？”谭氏走上前去关心宋明诚。
宋明诚摇头失笑，“仍有不足。今日月考，我发现我的策问，比起几位师兄，还差上许多。夫子也说，让我多去寻两本经世致用的书多看几本，以弥补自己策问的问题所在。”
“明诚要买书？要多少钱？奶给你。”孙氏探出手，就开始摸荷包。
宋明诚连忙制止孙氏的动作，“奶，你也知道我习惯去书店抄书，一边学习，一边抵费用。不必费这个钱。”
宋大志哈哈一笑，安慰着自己这个儿子，“你奶想找个地方，多花点钱呢。”
宋明诚都忍不住呆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样的理由。
不过，最后还是买了几本宋明诚想买许久的书。
但是最大的花销，还是决定要不要在县城里置宅子。
宋思意早就想过要买宅子的事情，毕竟这的房子还是太小了，一家人挤的满满当当不说，连想要个茶室或者活动室都没有。自从传家来了以后，就连书房都挤的要命。
“奶，咱们重新买个宅子吧。哥哥们都大了，我与姐姐也大了，总是住一起，还是挤了一些。”宋思意疯狂拉着奶奶的手臂撒娇卖乖。
孙氏就是想花点钱找点金钱在握那种实际的感觉，可没有打算一下子把家产花掉一半来找感觉啊，连忙哄着宋思意，“乖丫头，置宅子可不是随便买买的，你可不要乱说，你差点把奶奶吓到了。”
宋思意撇撇嘴，知道奶奶还是心疼钱，连忙继续劝说，“不见得非要这样的闹市地段，咱们家赚了那么多钱，万一来个小偷，岂不是要糟糕。买个便宜些的就是了。再说了，咱们家是要往上走的，哪怕现在不买，以后不也是要买吗？”
这样一说，孙氏都有些犹豫了。
“你先回去找你娘，这事再说吧。”
买宅子的确是一笔很大的费用，宋思意也知道不可能是一日之功。
宋思意有些失落，只好回去找谭氏。
进门的时候，谭氏正在房里忙着收拾东西。
整张床上都堆满了谭氏要带回家的东西，有花布、吃食。地上还放了一整篮的猪肉。
还有两只小母鸡在门口蹲着。
前几日小孙氏的哥哥这么一闹，孙氏也瞅着的确该让媳妇们回去看看，顺便也是炫耀炫耀她这个婆婆对自己儿媳妇的好。
就特意嘱咐了媳妇们回家瞧瞧，只不许小孙氏回去。
这不，谭氏扯了好几尺布，打算回去给娘家人做新衣。
“娘，你怎么还扯了这么多花布？”宋思意不敢苟同地看着那几块比得上东北大花袄的布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舅家的大山哥哥年纪大了，多裁点喜气的布料，回头可以给看上的姑娘，我还觉得这布料不够喜庆呢？”谭氏心满意足地将这块花布。
东西准备妥当，隔日就出发了。
父亲宋大志，就带着谭氏和宋思意三兄妹一道出发。
谭氏的娘家在博园村，也是个不大富裕的地方，和高姚村半斤八两。
“快进来，娘准备了一大桌子东西呢。”舅舅谭双强伸着手乐呵呵从屋子里面跑出来。
后头缀着一群小孩，都是谭家的小辈。他们的眼神晶晶亮，上来就缠着谭氏要吃的。
谭氏早有准备，将开心果和糖都一次性塞给最大的那个孩子。
“哇，好多吃的呀。”
宋明诚牵着宋思意礼貌地同人问好。
“快来坐下。”外婆摸了摸宋思意的小脸，递给她一颗糖。
宋思意回了一个甜甜的笑，从怀里拿出另一颗饴糖递给外婆，“外婆，你也吃。”
一家人好一番热闹，才来到饭桌上。
虽然饭桌上的菜色并不多，但是宋思意也明白，这是外公外婆他们能拿得出来的很不错的菜色了。
“你看你们，这么破费做什么。”宋大志陪着外公抿了一口酒，忍不住客气道。
“你瞧你们说的，你们难得来一趟，还能烂菜叶让你们吃不成。”外公倒是没说什么，舅舅先开了口。
舅舅见宋思意埋头苦吃，忍不住调侃道，“这么漂亮的小妹子，再怎么吃也漂亮啊。”
宋思意一愣，当即说道，“舅舅总拿我开玩笑。”
谭双强哈哈一笑，仰头又喝了一杯酒，冲宋大志说道，“妹夫，你家的长相都不错，明诚思意的长相拿出去，整个村都挑不出几个比他们强的。”
宋大志谦虚地摆摆手，“大舅哥你说笑了，这哪里是我的功劳，分明是三环好看。”
说着，宋大志搂住娇羞的谭氏。
谭双强见到这一幕，笑得更加欢实了，冲自己的老爹说道，“爹，我瞧着，老宋家和老谭家都很不错，生的儿女，个个出色。”
“你是那王婆啊？”外公顺着气氛补了一句。
大家哈哈一笑，谭双强又话锋一转，“这只成一桩婚事，难免可惜了些。不如咱们两家再成一桩婚事？岂不是美哉？”
本来正欢声笑语的场子，突然冷了下来，没有人接话。
宋思意更是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总觉得舅舅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连起来，她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谭双强见大家愣住，没人接话，也不尴尬，直接把话题抛给了自己的外甥宋明诚。
“明诚啊，我记得你还有个堂妹是吧？”
宋明诚皱着眉，放下筷子，认真地看向谭双强，“是还有个妹妹，舅舅问这个做什么？”
到这里的时候，在场的小孩都听不懂，大人却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宋大志想阻止这场对话，谭双强却执意开口问道，“你觉得你大表哥同你堂妹定个娃娃亲怎么样？”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的脸无不变色。
“双强！”外公当场就大声喝止。
宋明诚冷冷地抬头，轻皱了一下眉头，“舅舅，你是不是醉了？”
“诶，我怎么就醉了。你倒是说说看，配不配？”
谭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自己哥哥的眼神充满羞惭，她拽着宋大志的手，简直无地自容。
“舅舅，大表哥现在已经十六岁了，我堂妹才十二岁，怕是不妥。再者……”
“舅舅，大表哥现在已经十六岁了，我堂妹才十二岁，怕是不妥。再者……”宋明诚顿了顿，眼神中透露着不悦，“我堂妹将来会有自己的想法，娃娃亲什么的话就不必说了。”
谭双强明显还是想再说些什么，外公当即往他碗里丢了一块鸡骨头，说道，“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这下谭双强识趣了些，不再说话了。
谭氏难看的脸色才缓了下来。
宋大志不悦地瞪了一眼谭双强，心道，平日里也是个靠谱的人，怎么今日说话这般上不得台面。
宋思意有些无语，心里暗骂舅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谭家虽然是母亲的娘家，但是谭家的情况如今已经完全比不上宋家了，哪怕攀亲也是他们高攀。两个人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不求高嫁，但也不至于为了那点亲，低嫁吧！
再者，大表哥一贯没什么志向，就是个务农憨傻的，姐姐也不一定就瞧得上。
也不知道舅舅怎么想的，尽在那里胡说八道。
这一顿饭原是开开心心的，现在吃的实在没什么滋味。
走的时候，宋大志和宋明诚都冷着个脸。谭家的人也只能尴尬地相送。谭氏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只能强颜欢笑。
回去的路还是一路颠簸。
宋思意被晃得，刚吃下的饭都要晃出去了。
驴出去十里地，宋大志才开口说道，“他今日犯了什么浑？”
谭氏也很无奈，她哪里知道哥哥会说这种话，“我哪里晓得！我还给我侄子扯了好多花布呢。”
“指不定是瞧着我们家现在发际了，想亲上加亲。”宋大志赶着驴，烦躁地甩了一鞭子。
谭氏被这话刺道，心头不舒服，“宋大志，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宋明诚和宋思意很少见到自己的父母吵架，平时都是有商有量的。
“我怎么说话了？”宋大志叹了一口气，“三环，你当真没看出来你哥哥到底在想什么吗？别自欺欺人了。”
谭氏一时之间梗住。的确，谭双强今日算是把盘算都糊到脸上了。
“我爹娘，没有这个心思。”谭氏有些无力，只能勉强为自己的父母辩白一下。
“反正啊，这件事，在家里一句也别提。”
等到了家的时候，爹娘已经恢复了正常。
宋明诚和宋思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谁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做生意啊，时间过的快得很。
一转眼，就顺顺利利地来到年底了。
蒋夫人也刚生产完，倒是不用每日送吃食了。
爷爷和奶奶决定，回高姚村过年。
不过家里没啥东西，就剩下了几张床，当时秋收的时候备下的东西。那肯定是不够的。
但是孙氏也没打算把东西带回村里，而是打算用银子解决问题。再有就是，老宋家置办了一百五十亩上好水田，肯定惹人眼红，这次回老家，一定是要宴请的。
与其把亲戚们弄到城里，不如就在乡下好好操办操办，还便宜省事。
孙氏先给了隔壁赵婶一两银子准备了一整桌席面，给自己人大年三十吃。又给了十两银子，让他们操办三十桌酒席，让全村人来尝尝鲜。
“你家可真是阔气，直接摆了三十桌。”赵婶感慨道。
“哪能啊，这不是好久没回来了，本来也该请大家吃一顿的吗？”
赵婶将银子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二两银子递给孙氏，“哪里用得着那么多钱了，三十桌八两就够了。这一年，我家就靠给你们家送鸡蛋，就赚了好些钱，可不敢再要你们的辛苦费了。”
孙氏连连推拒，“该给就要给，回头我找别家了啊。”
这边在商量宴请的事情，那边孟氏又上门拜访了。
“孟姨。”宋思意走上前去。
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见过孟姨和俏俏了，一贯都是宋风来回取货。这会子见了，还有点新奇。
孟氏同宋风点了点头，这才拉着俏俏同宋家人打招呼。
宋思意瞧着古怪，但是没吭声。
“俏俏，你跟着姐姐去玩吧。”孟氏低声对俏俏说道。
宋思意暂时将古怪抛在脑后，同宋思慧一道热心地讲城里的事情，还给俏俏尝戚风蛋糕。
等俏俏离开去找孟氏，宋思意才关起房门和宋思慧聊起了刚才所见。
“姐姐，我瞅着宋风叔和孟姨有些不对劲。”
宋思慧狐疑地后撤半步，“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了？”
宋思意凑到宋思慧的耳边，说悄悄话，“他们进来的时候，互相对视了一眼，还点头。看起来好像很正常，但是那种氛围感很不一样！就那种似有似无……若即若离……”
宋思慧细手纤纤，无情地敲在了宋思意的脑袋上，“你年纪小小的，怎么还跟村口的婆子一样，乱拉郎配。”
宋思意瘪瘪嘴，她是真的觉得那两个人之间有猫腻嘛。
宋思意委屈的表情，就像那没吃到猫食的小猫一样，顿时引得宋思慧发笑，“瞧你那样子，怎么这么委屈呀。”
两个人正在闺房里闹腾，外头却又来了两拨人。
宋家回来的这第一天，可真是热闹。
这两拨人分别是二叔婆一家和梅伯一家。
“明诚。”宋明安倒是个实诚人，虽然学问比不上比自己小一些的表弟，但是心胸豁达，从来没有嫉妒过。
宋明诚也是难得在村里有聊得来的同龄人，也是上前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