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魏云卿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萧昱脚步一顿。
魏云卿抿着唇,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他都一直有在努力经营推近着二人的关系,她作为妻子,也应该付出努力的。
魏云卿迟疑而拘谨伸出手臂,试探着环上了他的腰。
他很高,她要微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萧昱也垂下眼眸,打量着他的小皇后,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女子面色羞赧,声音娇若莺啭,她仰头看着天子,天真地问他——
“你想不想,看看我的牙?”
萧昱呼吸蓦地一滞,怔在原地。
翌日, 吴妙英从华林西馆过来显阳殿时,魏云卿还没有起身。
皇后一贯勤勉,不曾有过如此松懒的时候,今日睡到这个时辰, 宫人竟也不知劝谏, 吴妙英便唤来皇后跟前服侍的宫人,准备责罚。
容贞回道:“是陛下早上的吩咐, 说皇后昨夜劳累, 让皇后多睡一会儿, 勿做打扰。”
吴妙英一怔,试探道:“陛下昨夜是留宿显阳殿了?”
容贞点点头, “昨夜陛下送皇后回来后,就在显阳殿安歇了。”
吴妙英恍然大悟, 惊讶道:“皇后劳累,莫不是昨夜陛下和皇后……”
容贞连忙摇摇头,解释着, “没有, 没有,昨夜陛下什么都没做, 只是抱着皇后在榻上数牙。”
“数牙?”吴妙英一头雾水。
“嗯,数牙。”容贞点点头, 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可不知怎么数着数着就滚到一块儿了,二人在榻上又亲又闹的, 折腾了半宿……”
说到最后, 容贞声音也越来越小,想到昨夜天子拨开皇后娇唇, 细数皓齿,又欺唇而上的靡靡画面,脸上便红了一片。
吴妙英“扑哧”一笑,还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寝内传来魏云卿要水的声音。
吴妙英立刻结束了交谈,倒了茶端进去。
魏云卿打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过吴妙英手中的茶。
她的嘴唇还微微有些红肿,张了半宿的嘴,这会儿实在是张不动了,茶水沿着她的嘴角滑落到脖颈,吴妙英帮她擦着,看到皇后细长雪白的脖颈上的红痕,抿唇一笑。
“殿下昨夜和陛下玩的开心吗?”
“唔——”魏云卿呛了一口水,脸上滚烫一片。
想起昨夜自己问萧昱想不想看她的牙时,他看倒是看了,不过,最后竟是用舌尖去一颗一颗数她的牙,她的嘴都要肿了,现在还在疼呢。
魏云卿尴尬无措的否认着,“我们什么都没做。”
“就算做了什么,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吴妙英笑道:“帝后乾坤合乐,是社稷之福。”
魏云卿语气微不自在的回避着这个话题,“你此时回来,是齐王那边无事了吗?”
吴妙英勉强一笑,解释道:“奴婢过来就是要跟皇后说这事儿,华林园虽是休养的好去处,可不巧齐王害的是这相冲之症,华林园并不有利于齐王的病情,所以太医建议,最好是让齐王从宫里搬回齐王府。”
魏云卿点点头,“陛下知道吗?”
“奴婢已经派人跟梁常侍说了。”吴妙英点点头,又道:“何况,华林园与后宫相连,齐王一直住着也不方便,昨夜殿下还误闯齐王内寝,更该避嫌。”
魏云卿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在宫里的时候齐王有吴妙英照顾,出宫后,谁来关心齐王呢?
“不如,你还跟去齐王府照顾吧。”魏云卿建议道:“我看齐王根本就离不开你,一分开就大病小病不断的。”
“这……”吴妙英面有难色,摇摇头道:“不行,殿下还没纳妃,奴婢留在王府不方便。”
魏云卿劝抚道:“你先别担心这个,这些事我会跟陛下说,你还先去王府照顾着,其他事等齐王好了再说。”
吴妙英欲言又止,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齐王离宫前,魏云卿又和萧昱一起去探视了一番。
齐王精神好了些,只是脸上、身上的红斑还是密密麻麻,见帝后来探视,他还有些歉疚难堪。
“我这模样着实可怖,还劳烦陛下和皇嫂来探视,污了圣目。”
萧昱不以为意,只是嘱咐他回齐王府后要好好休养,便和魏云卿离去了。
离开华林西馆后,二人顺道在华林园游赏了起来。
三月里桃花正艳,暖风习习。
魏云卿和萧昱并行在桃花树下,踏着落花闲庭信步,魏云卿道:“我准备还让妙英随齐王回府照顾着,陛下觉得如何?”
萧昱蹙眉,并不支持,“妙英才回宫没多久,就又让她出宫吗?”
“本来让妙英进宫服侍我就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她本来就是齐王的人,现在不过是把她还给齐王罢了。”
萧昱担忧道:“可如今齐王还没有纳妃……”
魏云卿不解道:“那为什么不让齐王娶了妙英呢?”
萧昱脚步一顿,他看着魏云卿,黑眸看不出情绪,提醒道:“齐王,定是要娶一个如你一般家世显赫的士族贵女。”
吴妙英一个寒门士女,她的家世,还不配做齐王正妃。
士族与寒门都不可能通婚,何况齐王还是天子胞弟,身份尊贵的皇室亲王呢?
魏云卿心中一动,如她一般,家世显赫,荫华族弱的孤女吗?
“你可以设身处地的为未来的齐王妃想一想,如果是我婚前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史,你入宫后,会做何想?”
魏云卿顿时脸色惨白,惊愕道:“陛下要纳妃?”
萧昱看着她那惊忧的模样,浅笑安抚,“我只是这样一个假设,你看,你都不能接受,何况是未来的齐王妃呢?”
魏云卿哑口无言,默然垂眸。
萧昱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那就暂时还让妙英去照顾齐王,反正齐王的婚事也不急于一时。”
魏云卿这才展颜一笑。
二人继续往回走着,萧昱又问她,“过几日就该是你的生辰了,想怎么过?”
“不就是跟陛下一起过?”魏云卿拂掉一朵吹到发梢的花瓣,莫名其妙道。
萧昱停下脚步,看着她,“想要什么礼物?”
“陛下都赏赐那么多了,我真没什么想要的了。”魏云卿嫣然笑着,“我上个月酿的杏花酒也能喝了,陛下跟我一起吃个饭,我们再喝一壶酒。”
“就这?”萧昱给她捡着发髻上的落花,认真道:“你想好了,你现在不要,可到我生辰的时候,我还是会跟你要礼物的。”
魏云卿微睁大眼,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那陛下是什么时候生辰?”
萧昱一怔,停在她发间的手也微微一僵。
他垂眸看着皇后那清澈的眼神,听着那天真的语气,忽而,自嘲一笑。
在她入宫前,他就开始着手记着她的名字、家谱、生辰,只为了在她入宫后,在她面前扮演好一个关心、宠爱她的好丈夫。
他承认,他这些殷勤一开始有私心,并不纯粹。
可是,在发现魏云卿甚至连个假殷勤的样子都不知道装一装时,他还是微微有些受挫。
他的小皇后,乖巧的时候是真的温顺,可该用点儿心眼子的时候,又蠢的让人肝疼。
“你不知道吗?”
就算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应该先装作知道的模样,私下偷偷去了解,而不是直接问他。
萧昱内心,大受打击。
“我……”魏云卿心虚的低下眼,吞吐道:“我忘了。”
华林赛马之日,萧昱对着齐王脱口而出她的生辰时,她很惊讶,觉得天子是真的对她关心入微,原本也打算做一个好妻子,关心一下她的丈夫,记一记萧昱生辰的,可是,她忘了。
萧昱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目光如炬,从容坚定。
“记住,别再忘了——” 他一字一句告诉她,“是在八月十九。”
吴妙英随齐王离宫前,分别给天子,皇后,徐长御跟前辞了行。
朝廷事务繁杂,她不懂朝政,不知道天子的打算,所以只跟魏云卿磕头辞行,伏愿皇后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朝廷之事,萧昱心知肚明,所以她谏言萧昱,“有些事情陛下清楚,可皇后不清楚,宫中诸人,各有算计,皇后年少无威权,后宫之事,陛下须由皇后主理。”
后宫之事,无事能瞒徐长御,无人能在徐长御面前玩心计,所以她对徐长御坦诚,“令光不安分,有些事,恐会弄巧成拙,或许需要长御明示。”
最后,她嘱咐容贞,显阳殿若有大事,要找徐长御。
齐王出宫后,随着来王府慰问病情的王公贵族越来越多,齐王的婚事,也开始被朝廷提上日程。
齐王染疾,这本来不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毕竟过往也会偶有病痛。
可这一次,却在朝廷掀起了波澜。
朝堂之上,群臣进谏。
归根结底,无非是因为天子与齐王均无子嗣。
皇室子嗣单薄,天子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齐王就是皇位第一继承人,可齐王的一场病,让朝臣着了慌。
朝臣突然发觉,如果天子和齐王都出了意外,二人又都没有子嗣,皇位便无近宗继承了。
这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
天子已大婚,齐王也不过只比天子小一岁,早该立妃了。
齐王的婚事,因此迅速被朝臣提上了议程。
朝臣以齐王此番染病,乃王府宫人照顾不周之故,建议为齐王选妃,由王妃贴身照顾齐王的饮食起居,以免再出现此等情况。
随之而来的,建议天子选妃,广开后宫,绵延子嗣的声音,也愈发高涨……
“不行——”
朝廷欲为天子选妃的消息一来,宋朝来情绪激动,直截了当反对道。
她“噌”地站起身子,捏着佛珠的指尖攥的苍白。
“天子,只能有我的女儿。”
她说完,便吩咐下人备车,气势汹汹的向太师府而去。
太师府。
宋太师喝着茶,看着怒气腾腾的女儿,实觉她小题大做。
她呀,就是自己夫妻美满,便见不得别人纳妾两心。
虽然宋太师也很满意魏绍对他的掌上明珠一心一意,可男人,就是希望别人对自己女儿忠贞不渝,自己又总想朝三暮四。
宋太师自己妻妾成群,就不是个好榜样,他也没法反对天子选妃,他甚至觉得合情合理,亦希望天子多纳嫔妃,以求早早诞下子嗣。
魏国是士族门阀政治,有着极严苛的通婚标准。士庶不婚,良贱不婚,士族对士族,寒门对寒门,婚宦失类,便是自毁前程。
故而魏国自上到下都极度重视嫡妻的利益,因为士族是靠联姻维系门阀政治的稳定,嫡妻必然出身高贵,宠妾灭妻行为的本质是在破坏士族门阀体系,破坏士族的游戏规则。
对于违反规则的人,必然会受到士族的弹劾与排挤,被世家踢出局。能位极人臣的,必然是维护门阀政治,遵循这一套规则的。
所以,就算有嫔妃生育子嗣,亦不影响魏云卿的地位。
因为世家绝不会允许卑贱的庶子生母压在他们头上,所以哪怕庶子登基,生母也绝无被尊为太后的可能,世家只会尊嫡母魏云卿为太后。
对世家来说,皇帝子嗣的生母是谁不重要,因为有资格垂帘听政的只有出身高贵的嫡母魏云卿。
宋太师慢悠悠劝道:“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吗?陛下是天子,广开后宫绵延子嗣也在情理之中。”
“不行!”宋朝来强烈反对道:“我冰清玉洁,皎若云月的女儿嫁给了他,那是他的福气,他凭什么开后宫对不起我女儿?”
“朝朝。”宋太师语气无奈,“那毕竟是天子。”
“天子又如何?”宋朝来语气坚决,反对道:“他要敢有其他女人,我情愿毒死这女儿,也不让她跟那些贱婢分享丈夫,被脏男人污了身子。”
“朝朝,愈说愈不像话了!”宋太师脸色一变,厉声斥道。
魏云卿都是皇后了,她还想毒死她?她是疯了吗?
他感觉这女儿的精神是愈发不正常了。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怎么碰个妻子以外的女人就是不干净了?就成脏男人了?
宋太师觉得,他这女儿的洁癖简直偏执入骨,已经疯魔了。
“你这是连父亲也要骂进去吗?”
“我骂了又怎么着?”宋朝来冷笑,“脏男人还不许我骂?”
“你——”宋太师气的脸如猪肝,手指了宋朝来半天,也不过心虚地嘟囔了句,“没大没小。”
宋朝来毫不客气地冷冷讽刺着,“除了江氏,哪个姨娘不是父亲偷偷私纳,养于外室的?当年若非舅舅察觉,母亲哪儿会知道父亲在外早已众妾罗列,儿女成行了?”
宋太师脸色微不自在,“此事莫再提了。”
“怎么?父亲做了还怕我说?”宋朝来冷笑,“若非是顾忌舅舅们,父亲也不会把那些贱妾接回府给母亲发落吧?”
宋太师惧内,王夫人性妒,宋太师想纳妾,又不敢让王夫人知道,便在外另立宅邸,偷偷安置姬妾。
宋朝来至今记得,宋太师把外室姬妾儿女接回家那一日,王夫人面如死灰的表情。
年轻貌美的姬妾们,抱着孱弱幼儿,跪在王夫人面前瑟瑟发抖,嘤嘤哭泣,好似王夫人是会随时碾死她们,不给她们活路的恶妇。
自那之后,王夫人心灰意冷,在长子过世后,终身不与宋太师言。
宋太师心中有愧,坐立难安,“可此事也怪不得我,你母亲就生了你大弟一个儿子,我这样的身份地位,怎么能只有一个儿子呢?”
“怎么不能?”宋朝来厉声质问着,“薛太尉也只有一个儿子,李令君还是过继弟弟的儿子,他们是不够位高权重吗?他们都行,父亲为什么不行?”
魏国士族门阀政治的特殊性,以及士庶不婚的律法规定,注定了高门士族联姻必然是门当户对,因此魏国世家多不热衷纳妾。
一夫一妻,从一而终。
即便妻子无子,丈夫也不会轻易纳妾延续香火,更多的是从族亲中过继子嗣,以求长久维护士族联姻。
这,就是门阀。
寒门爬不上,庶族进不来,世家出不去。
“如今你大弟也没了,若非你姨娘们还给你生了几个弟弟,你以后在娘家能依靠谁?”宋太师苦口婆心道:“父亲也是怕我不在后,你没个兄弟撑腰,受人欺负。”
“父亲所言,实在令人不齿!”宋朝来怒不可遏,“你自己好色,如今还想推卸给我,说是为了我好?我若是说了不需要,你还能把他们都给掐死吗?可怜我母亲,为这个家操持半辈子,却落得个夫叛子亡的晚景。”
宋朝来说完,便红了眼眶。
“朝朝……”宋太师心中有愧,哑口无言。
“归根结底,就是你自己管不住自己,就是你好色,就是你老不正经!”
“好好好,你总是有理。”宋太师在外,那也是万人拥捧的,此番被骂的老脸都挂不住了,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个没大没小没规矩的孽障?
宋太师语气不乐,冷冷反讽道:“魏绍倒是不纳妾,生生断了魏氏的香火,这就是你想要的?”
宋朝来脑子“嗡”的一声。
“你当年要是早些给他纳几个妾室,皇后也不至于是个独女。”
“你不许说他!”宋朝来歇斯底里,拍案而起。
宋太师身子一抖,吓得差点从座上跌落。
“你不许说他,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你哪里比得上他?你不配提他!”
语无伦次,痛哭流涕。
“好好好,朝朝乖,我不说他,不说他。”宋太师看女儿情绪不稳,隐隐有失控之态,也后悔堵一时之气,拿魏绍刺激她。
宋太师在外虽是威风八面,权倾天下。
可在家时,他不仅惧内,还是个女儿奴,掌上明珠一哭,宋太师顿时方寸大乱,连哄带认错的不停安抚。
“父亲错了,都是父亲的错,父亲不配,父亲胡说八道,父亲不该提他,你想怎么样父亲都答应你好不好?不哭不哭,乖女,乖乖,不哭了。”
“呜呜呜……”
“我可怜的丈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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