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也没什么胃口,看着魏云卿吃好后,便让宫人撤了膳。
与此同时,徐令光将熬好的药倒进白玉碗中,端到魏云卿面前,“殿下,该喝药了。”
魏云卿接过药碗,忍着酸苦,勉强饮尽,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药了,突然吃药,味道果然是令人作呕。
喝完后,她捂着嘴,忍着想吐的冲动,将药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萧昱拿起一块白玉高脚盘中叠放成小山堆的梨膏糖,喂到了她的嘴边。
这是太医们煮药的同时,一同熬煮的药糖,此乃防止皇后畏苦,不肯吃药而准备。
关乎皇后的病情,即便没有宋太师吩咐,太医监的人,也是分毫不敢怠慢。
不过,幸好他的小皇后很乖,纵是药苦,也强忍着喝完了。
魏云卿垂眸看着天子手上的药糖,先是一怔,而后缓缓凑近他的手,娇唇滑过他的指尖,启口将糖含下,清凉甘甜的滋味在口腔溢开,药味的酸苦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萧昱对她道:“这是太医专门配的梨膏糖,日常服用一些,能加快身体恢复。”
“嗯。”魏云卿满足地点点头,品着梨膏糖的丝丝甜味,眼巴巴看着萧昱道:“我能再吃一块吗?”
萧昱笑了笑,耐心道:“不要太贪吃,虽甜,却也是药。”
嘴上如此说,手上却把玉盘推到她面前。
魏云卿眼睛一亮,又拈起一块糖放入口中。
一连吃了好几块后,萧昱把盘子拉过来,制止道:“好了,不能再吃了。”
魏云卿眼巴巴看着那一盘糖,却只能咽咽口水。
宫人端来紫薇露给魏云卿漱口,洗漱之后,萧昱陪魏云卿去休息。
“你刚刚退热,暂时不要出门吹风,就在屋里多休息休息,我待会儿要回东斋一趟,下午,殷太常和礼部要回禀一些庙见之事。”
魏云卿心中一动,惊讶道:“已经定下日子了吗?”
萧昱挽着她的手,给她算着时间,“你二月入宫,到四月是刚好满三个月,应是在四月见于太庙,只是还未定下是在四月的哪一天。”
魏云卿点点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萧昱扶她在床上安歇,嘱咐道:“你现在要好好休息,庙见之前,一定要养好身体,知道吗?”
“嗯。”魏云卿轻应了一声。
萧昱捧起她的脸,看着她认真道:“我的皇后,在庙见的时候,一定要是这天下最美、最耀眼的花。”
魏云卿回视着他,心底柔情涌动,答应道:“我一定会以最好的状态,去拜见先祖。”
萧昱点点头,扶她在榻上躺好,守着她睡着后,才起身回去。
刚刚走出内寝,便迎面撞上了吴妙英。
萧昱脚步一顿。
吴妙英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后,便伏倒行礼,拦下了圣驾,语气忐忑,举止谨慎道:“陛下,奴婢有事要禀报。”
萧昱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她虽年长,犹腼腆朴讷,没有与年纪符合的圆滑世故,“什么事?”
吴妙英抿着唇,纠结着,吞吐道:“那一日,皇后被雨困景山,不是皇后派人通知的陛下,皇后没想打扰陛下处理政事。”
萧昱眼神一动,眉峰微蹙,“你想说什么?”
吴妙英没有直言是徐令光擅作主张,只是含糊道:“皇后体谅陛下为政务操劳,本不想惊动陛下,是宫人为了在皇后跟前邀宠,才擅自去了式乾殿传信儿,传信儿不是皇后的意思。”
吴妙英摇摇头,愁眉道:“陛下莫要以此误解皇后。”
萧昱恍然,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酣睡的小皇后,心中一动,原是为此。
那一日在式乾殿,宫人来传话后,因事关皇后,梁时不敢不报,便当着宋太师的面回禀了他皇后被雨困景山之事。
当时,他正在跟宋太师议政,宋太师没有言语,他却心中微微不乐。
只觉皇后有些太不懂事了,明知那日是天子和宋太师议政的时间,还当着宋太师的面传话,这不是存心逼他去接她吗?
可他又不得不在宋太师面前做出宠爱皇后的模样,于是,便不得不提前结束了与宋太师的议政,亲自去接皇后,以示恩宠。
因为此事,他这几日面对魏云卿的时候,都有几分逆反,一见魏云卿,便觉像在面对宋太师时那般压抑。
那一日背她下山时,他虽表现的欢喜,可心中却始终逆反难平,故而吃饭时一言不发,吃完饭便拂袖离去,只是他自认掩饰的很好,不想还是被吴妙英察觉了。
听了吴妙英这一番话后,他这堵了几日的心口,瞬间释然了几分,想来真是自己误会她了,景山之事非皇后任性,不过是哪个宫人自作聪明罢了。
“你不用多心,朕没有怪皇后,朕乐在其中。”萧昱示意她宽心,语气也明显愉悦了几分。
吴妙英松了口气,笑道:“太好了,奴婢这几日都在担心陛下会因此误会皇后,今见陛下对皇后没有心生隔阂,奴婢便放心了。”
萧昱淡淡一笑,嘱咐她道:“皇后年少,品性单纯,不知后宫水深,人心险恶,你入宫的时间久,朕与公主都信得过你的品行,你在皇后跟前服侍,还要仰仗你多多提醒皇后。”
吴妙英惶恐道:“奴婢不敢,奴婢定会尽心侍奉皇后。”
“那朕便放心了。”
这日风和日暖,万里晴空。
宋朝来听闻魏云卿染病,便请旨入宫探视,得到允准后, 今日方入了宫。
入宫以来, 魏云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亲人了。
母亲,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纵是宋朝来不时会偏执发疯, 可子女孺慕之情, 使她始终无法割舍对母亲的依恋, 她对母亲的到来依然很惊喜。
她以为母亲还在怪她,不肯见她, 现在看来,母亲还是关心她的。
虽是母女, 可宋朝来还是要依礼向她请安。
毕竟,她是皇后,尊卑有别。
见此, 魏云卿连忙吩咐宫人全部退下。
殿中只剩母女二人后, 魏云卿方亲自扶着宋朝来,扶她在榻上坐下, 为人子女,她实受不起母亲向自己行礼。
“改日我求一求陛下, 降道恩旨,私下见面时,我当尊礼母亲。”
宋朝来反应淡淡, 没有表示。
魏云卿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冷漠, 只为母亲已经原谅自己而心中欢喜,拎起茶壶亲手给宋朝来倒着茶。
宋朝来却没有接她的茶, “你外公让我来看看你,问问你在宫里如何。”
魏云卿勉强笑着,果然,母亲还在怪她,不是心甘情愿来看她,可无论如何,母亲能来看看她,她也知足了。
“多谢外公关怀,我在宫里很好。”
宋朝来神色淡淡,询问她,“陛下常来看你么?”
“嗯。”魏云卿抿抿唇,她也不知道她现在算好还是不好,萧昱对她很好,却始终保持着一层若即若离的距离,她勉强笑着,“陛下对我很好。”
宋朝来看着她那羞涩的小女儿模样,淡漠质问,“那何故还未与陛下圆房?”
魏云卿脸色一变,心情也如坠谷底,“母亲怎么会知道?”
宋朝来理所当然道:“你在宫里的一举一动,哪件瞒得过我?”
魏云卿微攥着袖口,脸如同案上瓷瓶里的茶花一样白,窗外传来一阵冷风,吹透她的四肢百骸,她瞬间感觉这宫中就是个四面漏风的桶,没有什么能瞒过外公的耳目。
“你还去骑马、去爬山?一个得体的贵女,应当娴静端庄,把母亲的教导都忘光了吗?”
宋朝来上下打量着她,魏云卿今日穿的随意,垂髻低绾,未饰钗簪,看起来散漫从容,蹙眉道:“看看你现在的打扮,哪有一国皇后的体统?”
“我,我只是在病中才如此装扮,过往见陛下,都是华髻盛妆,精心打扮过的。”
魏云卿小心解释着,心里却委屈巴巴,母亲来探病,她满心欢喜,可母亲却丝毫不关心她的病,只责备她失了皇后的体面。
“病好些了吗?”
宋朝来终于停止指责,软下语气,开始询问她的病情。
只需一点关心,就足够魏云卿满心欢喜,她连连点头,“已经大好了,母亲不用担心。”
宋朝来淡淡“嗯”了一声,继续询问,“迟迟不圆房,是你的问题,还是陛下的问题?”
魏云卿为难地张了张嘴,这些私密之事她无人可诉,她只能跟母亲倾诉着,想得到一些抚慰,“我第一遇上这种事,我有些怕,我……”
“你怕什么?”
话未说完,就被宋朝来厉声打断,“与天子行夫妻之道,不是你作为皇后应尽的责任吗?”
魏云卿默默垂下了头,心中苦笑,母亲果然是来催生了,扭捏道:“我初入宫中,陛下先前顾念我诸事陌生,才以三月庙见之礼推迟圆房,给我留些适应的时间。既然已经用了这个借口,自是要有始有终,等庙见之后,再圆房不迟。”
宋朝来看着她,“庙见之后,就可以做到吗?”
“我会的。”魏云卿信誓旦旦道,而后话锋一转,吞吐道:“何况,若是此时圆房,我有了身孕的话,就不好了。”
“有孕不该是天大的喜事吗?”宋朝来蹙眉,“多少人盯着你的肚子,盼望你给天子开枝散叶。”
魏云卿摇摇头,提醒道:“母亲忘了为何会有三月庙见之礼吗?”
宋朝来眼神一动,三月庙见,是为了考察新妇的品行,以及防止新妇婚前有孕。三月之期,足够验证新妇是否怀着身孕嫁入夫家,混淆家族血脉。
魏云卿继续道:“若是庙见之前有了身孕,世人只会议论我不检点,恐怕要背上不贞之名,甚至质疑这孩子血脉不纯。巨鹿魏氏仪礼世家,皇室又为天下臣民表率,我既母仪天下,更该为天下女子典范,所以,我更不能在庙见之前有孕。”
说完,她小心翼翼观察宋朝来脸色,宋朝来一贯以礼自防,最重名声,这个理由,足够说服她。
宋朝来沉默着,的确,建安城多少人都在暗处蠢蠢欲动,等着抓魏云卿的把柄,她一步都不能走错,不能给别人留下分毫把柄。
子嗣之事,帝后还年轻,不急这几个月。
“你既有了主意,我便不多言了。”宋朝来脸色缓和了几分,从榻上下来,“时辰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了。”
魏云卿挽着她的胳膊,有依依恋母之意,不舍得她离去,“母亲不再多陪陪我吗?”
宋朝来睨着她的手,淡然道:“你已出嫁,已是大人了。”
魏云卿拉着母亲衣袖的手缓缓松开,眼神落寞。
突然,刚走出不远的宋朝来,又回头上下打量了魏云卿一番,她原本纤细轻盈的女儿,此时竟多了几分娇润丰腴。
她在宫中无人管教,竟是如此放纵!
宋朝来蹙眉道:“还有,才一个月不见,你怎么会丰腴如此多?”
魏云卿哽住,她在宫中难道真的吃的太多,胖成如此了吗?
“我会注意饮食。”她垂眸,心虚道。
宋朝来又看了她一眼,方自显阳殿离去。
出宫后,宋朝来便去了太师府,把魏云卿的话如实转告给了宋太师。
宋太师听后,微不悦道:“其他的事也就依了皇后了,可皇嗣之事牵连重大,哪儿能由皇后的意?”
宋朝来反驳道:“我倒觉得皇后所言有理,若是庙见之前有孕,皇后恐怕还要落个轻佻放荡之名,皇嗣之事不急于一时,毕竟,魏氏丢不起这个人。”
宋太师蹙眉道:“我的外孙女,即便是在庙见前有孕又如何,谁敢质疑?”
“别人纵是嘴上不说,可难堵私底下的悠悠之口。”宋朝来是真被大婚前的无牙谣言搞怕了,她不能忍受魏云卿再处于任何议论之中。
想到今日在宫中见到魏云卿时,她那愈发丰神美艳的形貌,宋朝来担忧道:“皇后本就太过美艳,若是庙见之前有孕,难免会被人议论是狐媚惑主的妖后,我冰清玉洁的女儿,不容这些人妄议清白。”
他们不配。
宋太师劝道:“只是帝后一直不圆房,也一样会有人议论。”
“那不一样,帝后相敬,克己复礼,即便被议论,也是应被赞扬的尊礼之举。我既图了这个虚名,皇后就必须端庄守礼,不能给魏氏丢人。”
宋太师无语,他送魏云卿登后位,图的可是她能早早诞下天子子嗣。
一连几日,魏云卿都有些茶饭不思。
母亲的话,让她如临大敌。
她不是站在那等身高的镜子前,观察着自己的身形,就是拿尺子量比着身上各处。
胖了吗?胖的有这么明显吗?
她翻找出过往的旧衣试着,害怕自己真的是已经胖而不自知了。
果然是不能放纵啊!
晚间,萧昱又来显阳殿看魏云卿,吴妙英跟他解释了那一日的误会后,他心情一直很好,即便不留宿,每日早晚也都会来显阳殿看一看。
刚一进寝殿,就看到宫人们捧着一件件裙子,魏云卿则拿尺子量着腰,时而吸腹,时而吐气,不解道:“卿卿,你在做什么?”
魏云卿见萧昱过来,便拉着他焦急问道:“陛下,我真的胖了很多吗?”
萧昱脸色疑惑,他实没看出区别。
可是看他的小皇后的确很急切的想知道答案,就张开大拇指和中指,以手为尺放在她的腰上认真比着尺寸。
天子的手指细白纤长,轻轻按在了她的腰际,女子体尽纤妙,无不精巧。
突如其来的亲密碰触,让魏云卿身上一阵酥麻,她忍不住轻嘤了一声。
萧昱手指一拃一拃沿着她的腰肢测量,不到三拃便已围了一圈,他边量边感叹,这纤细不足三拃的腰围,如何能诞育他的继承人呢?
萧昱圈着她的腰,调侃道:“再瘦,你的腰就一把折断了。”
魏云卿蹙眉,看着他认真道:“可是母亲说我长胖了。”
萧昱微微不解地看着她,“原来你母亲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以为宋夫人专门来一趟宫里,会关心她的病情,会担心她在宫里住不习惯,可最后,宋夫人却只是嫌弃她吃胖?
这是不是表示自己把她喂的太好了?
“不是,母亲说了很多,可这件最最要紧。”她嘟囔着。
魏国以瘦为美,马上就是上巳节了,她可不能以胖示人,她是一国皇后,她要做建安最美的花。
“我瞧着倒没什么变化。”萧昱若有所思,然后左手捏着她的右脸,右手捏着她的左脸,在两边脸颊轻轻捏了捏道:“脸上好像是更饱满了。”
魏云卿如临大敌,沮丧道:“看吧,果然不能贪吃。”
“现在玉骨丰盈的模样不是很好看吗?脸上鼓鼓的更可爱了。”萧昱不以为意,安慰道。
“这样也好看吗?”魏云卿故意鼓了鼓脸,嘴巴微嘟,看着他质问,“我要是吃的比现在还鼓怎么办?”
嘴上说的好听,等她真胖成这样,天子恐怕是嫌弃都来不及。
萧昱低垂着眸,看着仰着头的小皇后,故意鼓起小脸,把自己撑的圆滚滚的可爱模样,心中微动。
他环住她的腰拉近自己,低下头,二人额头相抵,鼻尖轻触,天子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卿卿一点儿都不胖。”
魏云卿心中一动,脸上飞上一坨红晕,有些扭捏地想挣开萧昱的怀抱。
可萧昱却随即一躬身,一手抱住了她的腿弯,一手托着她的腰臀,把她像竖抱小孩一样高高举了起来。
身子突然凌空,魏云卿一惊。
烛火幽幽,暖风薰薰,纱幔随风起舞,珠帘交错轻撞,泠泠作响。
等身的落地铜镜,在一片烛火摇曳,光影迷离中,照出年轻的帝后一高一低的交织身影,高者低头惊讶,低者仰头浅笑。
魏云卿小腿微微蜷缩,低头看着萧昱,双手主动搂着他的肩膀,讶异地笑着,“陛下这是做什么呢?”
萧昱掂了掂她的身子,仰头看着她道:“只要我还抱得动,卿卿就不胖。”
魏云卿抿唇一笑,道:“陛下臂力过人,哪儿有你抱不动的时候?”
萧昱认真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抱着她转了一圈。
皇后曳地的裙摆绽放如花,惊动了殿中纱幔微扬。
魏云卿微微惊讶地半张着嘴,不由自主就搂住了萧昱的脖颈,生怕自己掉下去,“陛下把我放下来吧。”
“不放。”萧昱噙着笑,继续抱着她转圈,手指却不知按了女子腿弯儿哪处,魏云卿腿立刻打弯,整个就不由自主蜷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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