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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剑(退戈)


倾风欲言又止,心头好似什么被一阵凄紧寒霜浇了一遍,满身透骨的酸涩。
心说林别叙在他们刑妖司就是个吃干饭的,关两境矛盾什么事?
别人绝情是别人,又关她倾风什么事?
凭什么林别叙以为自己轻巧的一句话,连个交代都没有,她就真的不讲情义地走了。
倾风咬牙说:“他跟我一起来的妖境,我当然要带他回去!”
赵鹤眠说:“那你去吧。”
倾风:“??”
倾风听他先前说得那么情真意切,该是对林别叙万分关怀才对,说:“你不送我去吗?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赵鹤眠闲适地往后一靠,半躺在地,挥挥手轰赶道:“太远了。拉你回来就废了我大半的妖力,现下我累了,你自己跑着去吧。往太阳落山的方向追,能不能追到全看你们二人缘分了。路上要是后悔,还有机会回来。”
倾风憋闷得说不出话来,心道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还愣着干什么?”赵鹤眠催促道,“他们虽走不快。可你晚去一时,林别叙就要多受苦一时。听闻禄折冲连口饭都不给他吃,不敢打杀他,便要将他活活饿死。啧啧。”
倾风勃然大怒,咒骂道:“无耻小人,卑鄙!”
她倒提着剑,带着上涌的血气往外走,没出几步,刚要回头问问怎么下山,面前景色瞬转,人已到了山脚。
耳边是赵鹤眠未散的声音:“将你送出少元山还是可以的。剩下的路你真要自己追了。”
倾风大声叫道:“等等,太阳落山的方向……现在没太阳啊!哪儿啊!”
赵鹤眠该是听不见她声音了,不作回应。倾风转了一圈,决定背对着少元山往前走,大方向总是不会错的。
只是她靠一双腿,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林别叙。赵鹤眠这厮比陈冀还不靠谱,关键的话一句没说,全要靠她自己领悟。
倾风一路腹诽地往前跑,不多时,又听见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鹰隼在远处高空巡视,那几人搜寻了一圈不见倾风踪迹,说话没了顾忌,朗声道:
“哪里去了?不会真上山了吧?”
“在我昌碣城外来去自如,定是有人接应!”
“九尾狐打的什么主意?该不是在附近设下密道了吧?”
王道询竟是带人一路寻到了此处。
这不巧了吗?
倾风循着声音火速追去,对面的鹰隼察觉她的身影,跟着鸣叫发出示警。
谈话的几人立即停了商议,策马奔来。
两方人很快打上照面。
王道询的神色隐蔽在夜色里,不知心里是什么想法,反正说话的态度仍是恭敬有加,朝她抱拳道:“狐君,为何深夜来此偏僻之地?我当您是出了什么意外,特意差人来寻。您若是有……”
倾风阴沉着脸冲上前,一剑鞘将人拍了下去。
“有旧下回再叙,借你的马一用啊。不还!”

苍凉古道上, 原本光秃的贫土,生出了片一望无际的新草。
再过几年,东风吹遍, 这荒僻之地该也能有副焕然的春意了。
牛车顶着炽盛的太阳,穿过狭小的山谷。板车上铺了层松软的干草,林别叙躺在上面,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终日飘散的游云,触绪纷来, 诵了句应景的诗:“‘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
前头驾车的大妖正抱着双臂假寐,闻言用两根手指顶开斗笠的宽沿,露出冒着青茬的下巴,和半张颇具威仪的脸。
干巴巴地接上一句:“听闻先生曾也是妖境的人,那此番该是久别归家才是。何况,满打满算,您回来该见着三回月了。”
“归家?”林别叙深觉好笑,嗟叹道, “迎我的无一亲朋,唯有一群悍匪。算是归的什么家?”
大妖听出他满腔怨气, 虽油盐不进,脾气倒好, 并不计较他的几句辱蔑。从边上的包袱里摸出一块饼, 想了想, 掰了一半, 递到身后, 说:“先生, 吃点东西吧。”
“不吃。”林别叙很有骨气地道,“不吃嗟来之食。你就运着我的尸体,回去找你主子谢罪吧。”
大妖便将手收了回来,淡淡地道:“先生何故与我置气。半块饼给您放着,想要再同我拿。”他想说不吃就不吃。他们这些所谓的文人风骨,多饿几顿准能治好。
林别叙在刑妖司里不说一呼百应,那也是万人尊崇,哪受过这样的闷气?越想越是咽不下,翻了个身,手上两根铁链碰撞着作响,将他火气也给点了起来,嗤笑道:“将军的脑子里若是只能有一根筋,怕是都得写着你主的大名。不知你为他这般出生入死,他可曾顾虑过你的性命。这份忠肝义胆,拳拳之心,别是空付了吧?”
“所得不多。一帮愿意为我卖命的兄弟,以及妖境而今盛兴的国运。我此生夙愿已偿,便是明日就为我主以身殉义,也是死而无憾。”大妖平静地说着,侧过身来看林别叙,“倒是先生,在人境也有十来年了,不知是否有交到能赤诚相见的朋友,或是志同道合的友人呢?往后人境那边知晓您的身份,会有几人唏嘘几人愤慨?几人敢提刀来救?”
林别叙被他戳中痛处,心脏犹如被毒蝎的尾针蛰了一下,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唇角渐沉,抿成一线,片刻后又和颜悦色地笑出来,嘴里尖酸地道:“那可未必。将军前路记着小心,别平白摔了跟头。我认识的人大多记仇,见面就动手,不讲礼数。您小心受伤。”
大妖不以为意地道:“先生通达明哲,洞察事理,何苦自欺欺人呢?”
他浓黑的眉目里写着“古板固执”几个字,行事作风直来直去,有种不知拐弯的愚鲁。
偏偏每句话总是切中要害,一脸诚心相劝的时候,仿佛那表面的粗笨仅是刻意的伪装,讽刺的意味便显得尤为浓重,将林别叙气得够呛,积了满肚子邪火。
林别叙正要开口,大妖熟稔地接了一句:“先生不必同我说什么为人处世的道理,什么墨子、老子、孔子之类的圣人格言,我都听不懂。”
林别叙:“……”
奇了,禄折冲怎么就没被他气死?
大妖又摸出那半块饼,说道:“先生吃吧。纵然这饼又冷又硬,不好入口,您早晚还是得吃的。此去都城尚有万里之远,您若惦念着您那不会来的朋友,吃不下这口饭,那我只能亲自喂您吃了。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他粗犷的脸庞被斗笠的阴影遮挡了大半,一双刀疤横陈的手伸在半空,耐心地等着林别叙回应。
路面坎坷,牛车驶得摇摇晃晃。大妖脸上那片稀疏的影子跟着摇曳不定。
林别叙自嘲地想,是了,倾风不定还无知无觉地在床上躺着,他做什么要赌这口气,犯这样的蠢?明明向来独善其身,哪里不是去?又何须指望别人?
而今他满头满脸尽是沙尘,一席衣衫也遍布污痕,拿什么来装一身清高?今日觉得这屈辱难以下咽,来日难道要咬着牙和血吞?那可真是笑话了。
有木则栖,有流则从,才是他这种无根浮萍的处事之道。
作何执迷?
林别叙眸光晦涩,看着那半块饼,心中有道极微弱的声音在与理智交织拉扯。良久后,手指动了动,还是不识趣地别开脸。
他温和笑道:“今日反骨作祟,就想吃点苦头。对不住你好言相劝了。”
大妖见状失了耐性,伸手朝他探来。
还没碰到他的肩膀,便被眼角猝然袭来的一抹光刺得心头一颤,脸上那冷静自持的神态崩开一条缝来。
头微微后仰,就看着一道蓝色剑光擦着他鼻尖而过,顺着鼻骨向上拉成一条直线,削在斗笠上。
劲风将那竹编的帽子掀飞了出去,也叫他失神间将手中的饼落到了地上。
沾了土的干粮被滚滚而过的车轮碾碎,林别叙弯腰看了眼,随即才后知后觉地拔高视线,看向更后方那道潇洒清逸的身影。
她那秀颀的身形几乎要跟春日里的柳条一样,能飘扬着在风里涤荡。
林别叙只一眼,就知道她又瘦了。脸上还沾着不知从哪里沾来的血,有种过关斩将不辞辛苦闯荡而来的锐意,眼中的倔强跟疏狂倒是依然如旧。
倾风一剑落毕,与他四目相对,弯着眉眼粲然笑道:“少侠,我见你长得很合我心意,要不要与我同行啊?”
牛车自发停了下来。
大妖纵身跳下,捡起地上被削作两半的斗笠,抬起眼皮看向被众人包围还从容自若的剑客。
林别叙坐直了身,清明的双目中倒映着那一人一马,眸色光华熠熠,有些呆了,看着她半晌无言,末了遏制不住地低笑出声,冒出一句:“登徒子吗你是?”
“喂。”倾风指着自己,神情傲然道,“我可是社稷山河剑剑主,刑妖司未来的司主,天道都垂青的栋梁之材!我要是登徒子,吃亏的可不一定是你。”
林别叙感觉心脏快得有些失速了,血液随着隆隆的擂鼓声往上直蹿,冲得他有点晕头转向。身体里也好似点了把火,目光热得灼人。
想压下唇角,掩饰自己此刻的失态,偏有些不受控制,连思绪也不冷静了,只能随意从角落里挑出几句,回她道:“倾风师妹说得也对。不过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没有热闹能凑,只有满地的麻烦。”
倾风忽略了他这句废话,反问道:“你看见我的继焰了吗?”
林别叙心情很好地笑道:“你说呢?”
倾风苦恼道:“啧,完了,那把剑要是丢了,我师父九泉之下不得气得蹦出来杀我?”
林别叙正要解释一下陈冀的事,倾风全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指着他肃然斥责:“还有你,你这人,怎么总拿莫须有的罪名冤我,然后真把我丢在昌碣城?问过我意见了吗?难得能留几句话,还没一句中听的。什么叫往后的路我自己走?我向来是自己走,倒是你这大白狗,胡乱逞什么能?”
林别叙脸上笑容一滞,玩味地重复道:“大白狗?”
大妖提着刀在旁边站了半天,本以为周围那么多人,倾风怎么也会搭理一下自己。不料他们两个一直旁若无人地闲聊,还将气氛搅得越发古怪,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道:“这位姑娘,你看得见我吧?”
倾风点头道:“自然看得见,你那么大块。何况我还想找你算账,你凭什么欺负我的人?”
大妖说:“姑娘,主上只命我带林先生回去。我不想在昌碣惹出是非,你自己走,我不杀你。”
合围的小妖不断靠近,放出身上妖力以作震慑。
倾风身下那匹马吓得不住打颤,没一会儿便跪倒在地,她只能提着剑下来,稍稍矮了他们一截,回道:“我也不想在妖境杀生太多。不如你自请离去,把林别叙留下,我既往不咎。”
林别叙忽然插了一句:“你这匹马是哪里来的?”
“抢的!”倾风干咳一声,飞快改口说,“借的借的。”
大妖指了一圈,示意道:“姑娘,看清楚,我这里有多少人。真打起来,最多是拼个两败俱伤,可你决计带不走他,何苦白白送命?好好活着吧,人境出个剑主,也不容易。”
“这话可不好说。”倾风剑尖平指,“你主上先前也说过我不配,认定我拔不出社稷山河剑,在我面前唱了连篇有用没用的屁话,结果呢?”
倾风转着手里的剑,眼尾斜挑,将视线从锋利的剑刃,轻慢地转至那大妖,笑意张扬道:“结果我不仅断了他征伐人境的美梦,叫他数十年绸缪毁于一旦,还杀了他一个傀儡。而今我生龙活虎地站在你面前,他只能躺在床上,张嘴等着人喂饭吧?”
大妖听她口出不逊,面色沉冷下来,一片铁青,手臂上的肌肉从单薄的衣衫下鼓起。边上的小妖列好阵形,只待他一声令下。
倾风视若无睹,自顾着镇定道:“妖境费了多少苦心才开了两境通道,十五年前被陈氏一族的人用秘境封了,十五年后遣来几万兵将,又是平白牺牲,还助我人境出了山河剑——哦,不对,该是快十六年了。我也想劝你一句,不要枉送性命。”
林别叙不知倾风伤势好了几成,但听她这番狂妄的挑衅,怕她是激动下昏了头,见那大妖金刚怒目就要出手,忙出口劝阻:“且慢!”
“且慢!”倾风跟着抬手拦道,“我还没说完呢!”
作者有话说: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岑参

“你这人好没耐性!”
倾风念叨了声,旋踵避开他凌厉的锋芒, 手上剑势如虹,从侧面灌着内力斜掠而去。
二人都有试探的意思,打了再说。
打赢直接省了麻烦,打不赢再喘口气多说废话。
刀剑相撞,大妖的刀身被压低了半寸,疏忽间险没追上倾风的剑招, 身法也显然较她笨拙。
他面皮微微往下一沉,眼睛却是有力地睁开了,眼中精光大盛,凝在倾风的剑上。
后方的小妖也想上前相助,被大妖粗重一声喝退出去。
“让开!添乱!”
两股杀气纠缠到一起,快得叫人眼花缭乱。
倾风手上那把无名剑的蓝光好似湖水上的一寸寒冰,在天光下时时隐没痕迹,招招朝着大妖的心口刺去。
气势迅猛如雷,又乱如急风中的斜雨, 带着倾覆的压力铺面而来。
大妖只能做风雨中那堵挺立的高墙,被动地作挡。偶尔寻到一丝机会出手反击, 可倾风根本不与他正面角力,身法灵动地在他刀尖前游走, 叫他无处使劲, 屡屡落空, 好似在抓一片飘忽不定的残叶, 一套勇猛的招式打得异常憋闷。
大妖的刀法很是暴烈, 地上新生的绿草被刀气绞碎, 又随着二人腾挪间扬起的风被卷动起来。
边上一众小妖频频后退,给二人腾出厮杀的空位,即便是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仍是有些看不清他们招式间的来回。
方才要是莽撞冲进去,此刻怕是刀锋剑芒都分不清楚,还要大妖来抽手来救。
众人心下一片骇然。
好年轻的姑娘,怎会有这样的剑意?
难怪说英雄出少年,大多的天骄早在年少时,便已臻化境了。许多人穷极一生地参悟,许还比不上他们片时的领会。
偏生这样的天骄还比他们更醉心武学,真是没处说去。
小妖们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敛眉垂目,已没了己方人多的那种自信。
林别叙忧虑的神色也徐徐舒缓开,手里抓了两根稻草,在指尖缠成一股粗绳。
那帮小妖许是看不出门道,他自是认得的。
倾风用的不是陈氏的剑术,而是山河剑剑意里的招式。
起手时尚有些凝滞,该是旧伤作祟,到后面越打越是行云流水,仿佛有股外力在扶着她的剑,为她扫空障碍。
林别叙怡然轻笑,腕上被锁链磨出了一道红痕,因心里高兴,也不觉得碍眼了,和声细语地叫道:“倾风师妹。”
他这忽如其来的一声,将边上正看得七上八下的小妖都给惊了一下。
倾风抽神听了片刻,等不到他下半句,大声问道:“叫我做什么?”
林别叙欠揍地道:“光是想叫你一声。”
倾风:“??”这人是不是饿了几顿,把脑子给饿傻了?
大妖觉察得比林别叙稍晚一些。
分明反复使着一样的剑招,大妖也意识到倾风左右全是同一套剑法,可那疾如流星的剑光,他就是阻挡不了。甚至感觉连周边的飞沙走石,都在化为倾风的剑势。
天地中所有细小尘埃,也在簇拥着往她剑身飞去。
……或许,不是错觉?
大妖心头一震,透过那截银白宽长的刀身,看着映在上面的清隽面容。
刹那间,二人的眼神对上了一瞬。
大妖看见倾风勾起唇角,淡静的表情里多出了抹游刃有余的浅笑。虽然眉眼五官在冷色的金属中有些模糊失真,那张脸却好似块烧红的热铁,深深烙进他的心神。
长剑压住他的刀身,在那剑身的颤鸣间,大妖看见自己的发丝在朝前飞扬,风从他身后穿过,带着一根脆嫩的草叶,撞上锐利的剑刃,分为两半。
碧蓝的剑光下有道清微的金芒在冲流,一股无形的力,吸引着万物朝她牵靠。
要是放在几日前,他还不清楚这丝金色的乱流是什么,可亲眼目睹两境之间那道如千仞落泉的华光,哪里能有疑惑?其赫赫盛大之意,一般无二。
大妖有霎时的恍惚,不明了为何妖境的国运,要偏向人境的剑主。
难道仅是因为这股国运来自人境吗?还是说……
一时间对战的心气都散去了。
大妖一刀将她长剑架开,大开大合地挥了个半圆,脚下运劲,抽身速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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