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你呢。”友好回应。
他低下头笑了笑,“不得懈怠,持之以恒。”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往上走。
“易蓝曾经说的对,我们这些成绩好的,毕业了也还是只能被他们花钱雇佣。”
“只不过,有高薪的嘘头。”
这个世界阶级分明,只是有人风光不再。
“你已经比很多人优秀,你年轻有为,宋墨白。”翁星轻轻开口。
“嗯。”他笑得由衷,却又有些悲伤,“只是人握得住的东西是有限的。”
就像他,永远抓不住她,年少或成熟,都是如此。
空余无望爱恋。
下车时,宋墨白递给他们一把大伞,并嘱咐了她照顾好自己,网上的消息不用过多在意。
翁星对他点点头,带着司唯嫣回了自己居住的公寓。
接下来一周都是阴雨缠绵的天气,书架上的书返潮,纸页润了,黏成几页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她照顾司唯嫣,去医院看望宋柳,偶尔会合宋墨白交谈,上下班,不主动找他,聊天记录也就停在几天前。
舆论起势时是在第五天,照庭被爆出黑料,服装过敏,劣质伪劣产品,甚至有食品安全问题,一大群人围在公司前举横幅抗议,记者拿着话筒争相恐后询问每一个出入公司的员工。
网上黑热搜骂声不绝,股价一落千丈,指数走低,开盘跌停。
连在亭溪苑的陈津滕和楚凝云都收到了恐吓信,陈依伊发消息找她哭诉,说不敢去学校了。
阴天,一切仿佛都乱套了。
翁星处理公司层出不断的事,分身乏力。
转机是在白枳搬出甘泽寺,她当众宣布会举办慈善晚宴为山区孩子捐款祈福,并一力担保照庭,说假货的损失和食品安全的医药费白氏会全权负责,双倍赔付。
撤热搜,消词条,力挽狂澜般,几乎一天之内,那些恶评全都消失无影。
慈善晚宴上,周文泽脸色很差,举着酒杯,当着白枳的面把酒泼到易蓝身上,盯着白枳冷冷开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背叛的人。”他压低声音,贴近她耳边,似警告:“我弄死她。”
私下记者报道两人不和,白氏企业似有决裂迹象。
周维豪的丑闻也是那天之后被人陆陆续续爆出来的。
起先是一则打了码的他辱骂女声的视频在网上流出,紧随而来的是他猥亵的事,以及他靠空壳公司套现,逃税,敛财等等。
这些消息仿佛旦夕之间便从互联网各个角落涌出来。
股市动荡,白氏市值蒸发净亿往上。
连潮汐也被人推出来,有网友扒到潮汐里被锁码的暗页,捕捉到里面出现频率最多的字样。
她,星,笑,开心……
断断续续就这几个字,再往里却扒不出来了。
网友纷纷要白氏给个说法,为什么自己用了那么多年的软件还藏了掩码,还有另一个界面,是不是他们的信息都被盗用,在暗网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事情发酵了两天,最后是白嵩明出来,说设计这款APP的人现在已经不在白氏,网址密钥已经丢失,无法进去,但绝对安全。
白枳还顺应那些词语,编了一个女孩暗恋男生的故事,曾在这网页上孜孜不倦的写内心独白日记,但最后男孩也不曾知晓她的心意,这个网址也因丢失密钥而被封存,成了不能诉诸于口的秘密。
故事编的很令人动容,对现有的数据线索都无比契合,水军下场,风向很快被带转,一场危机被化解。
从记者发布会上下来,白枳径直去了洗手间,水流冲刷手指,缓慢到快速,温和平静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扭曲。
她扶着洗手池,厌恶地皱眉,最后只能把一旁的手包打散在地,痛苦尖叫:“啊!”
潮汐,朝夕,他们曾多么深爱。
只是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呢,还将那个掩码藏在源程序内,没人能破解,除了他。
周维豪倚靠着门栏,看着她嘲讽地笑:“他们知道你这么疯吗?”
“你帮照庭,和我作对,这样的报应,远远不够。”
水珠顺着指尖往下流,眼眶发红,白枳看了眼摔在地上屏幕碎成蛛网的手机,冷冷开口:“那你呢,这些天的爆的料,还不够你吃吗。”
“你手上多脏,你心里不清楚吗。”
周维豪走上前去,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俯身亲下去,“所以啊,我们天生一对。”
“他有什么好?”他笑得嘲讽,胜券在握,“早晚要一无所有。”
“躲北京就能逃过了。”他压着她,令她反抗不得,一手扯着她的头发,“他做梦。”
白枳闭眼,心底一阵犯恶心,他一松懈时,立刻推开他,“你最好真的把你那些事清理得干干净净。”
提了提眼镜,周维豪擦了擦唇角,似有余味:“他们没有证据。”
现在外面是怎么骂他的,明天就要加倍换回来,要视他如神邸,要在他面前跪拜叩头。
睚眦必报,他从不会让玩过他的人有好下场。
第71章 失控
翌日, 网上爆出重大新闻,白氏执行CEO周文泽与东南亚特大贩毒集团勾结,依靠画廊,寺庙, 拍卖行, 慈善捐款等方式洗黑钱三亿六千万。
纪委建委, 军队的人都来了,从那栋大楼里,武警押解,全副武装把他带走。
电视里最后的画面落在他脸上,他取下眼镜, 那双毒蛇一般的眼睛折射冷光,配合地举起双手,仍旧大言不惭, “长官, 冤枉啊。”
白枳搬进寺庙躲舆论。
平静了两天, 榆海下了暴雨,半月前女孩那则博文又被顶到热搜上, 有人都在自发性地组织,说一定要在台风来临前夕去海边阻止她做傻事。
夜里翁星总睡不好, 时常做梦梦见他, 离他出差已经过去一周多时间,榆海发生的这些事他都知晓吗,他什么时候回来,明明说好, 要让奶奶看见他们举行婚礼的。
回去翻看聊天记录,停留在一天前, 她打了些字又删除,看见手机里进了条消息。
宋墨白发来的,是宋柳的诊断记录。
上次急救抢救过来后,宋柳便留下了偏瘫的后遗症,走路要人搀扶,平时几乎只能依靠轮椅行动。
宋墨白托好友照看她,每天会陪她进行复健,这次他发的视频里,宋柳已经能依靠自己扶着栏杆走路。
翁星回头看了眼司唯嫣在的房间,这些日子她不爱和别人接触,也没见陆行之再来缠过他们,她总一个人待房间里,买了手工串珠和珠钗自己做,已经做了小半箱子。
叹了口气,翁星回宋墨白微信:〖明天,我来看阿姨。〗
阴雨天,站在路边闻得见咸湿的海水气息,空气中雨丝飞溅,翁星撑着一把伞站在路边,看着很远处的灯塔,朦朦胧胧地亮着,帆船停泊在岸边,台风尚未来临,已经无人敢出海。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牛扎裙,长发披散在肩头,脸庞白皙而干净,一双杏眼澄澈,眼睑下有一尾细细的朱红色的痣,纤细瘦弱,在雨中仿佛一株净植亭立的栀子。
黑色汽车沿着柏油路尽头驶过来,溅起一地水珠,路边草梗倒伏,翁星看着灰暗的天空,静静的想,只等周维豪判刑,一切就都结束了。
汽车停在路边,隔着车窗,宋墨白一手搭方向盘上,他开了门,低低开口:“上来吧,星星。”
一路无言,翁星没过多的去询问他的近况,只是从只言片语的聊天中得知他现在在榆海一家不那么顶尖的投行工作,创始人是他校友,很欣赏他的才能,因此愿意以高新聘请他,也愿意给他自由的工作时间,所以他才能有这么多时间去疗养院探望宋阿姨。
下车前,翁星想了想从手提包里拿了瓶香水出来,连着礼盒交给他,“宋墨白,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他先是愣了下,随后还是接了,他知道这香水的价格,也知道她想还礼的心。
他笑了下,脸色有点苍白,似乎是勉强,“不用,谢谢你的礼物。”
此后一上午,翁星都陪着宋柳复健,她话很少,被强制戒了酒情绪稳定,动作笨拙失去走路这项能力后又缓慢找回来的时候像个孩子,学得慢,有几分笨拙的可爱。
这期间,宋墨白一直陪在他们身边,耐心着指导,纵使他极少插话,大多时间只是沉默,好像情绪不佳。
翁星看着他的模样没有说话,只是在离开时才觉得他心底压着事,只是一直在克制。
开车走神,在迎面驶来一辆汽车时,他打急转把车停在路边绿化带上,轮胎车身剐蹭了一大片,银漆掉落,他坐在车位里久久没没说话。
“你心情不好。”翁平静开口,她看着远处铅灰色的云层,心底也无来由的烦闷。
“发生了什么事吗?宋墨白。”
“对不起。”单手去了眼镜,宋墨白一手撑着太阳穴,眼尾渐渐红了,他自嘲道:“我控制不住。”
“翁星,你走吧。”
手掌压着太阳穴,用力到青筋泛起,这地是高速公路,下车不好打车,但只是会等久一点。
“我们只是朋友。”翁星补充了一句,强调什么一般,她拉了拉车门,轻微的响动声传来。
“陪陪我。”伪装卸下,宋墨白难得得表露脆弱,他抓了抓她手提包系带,“星星,别走。”
“我不想一个人。”
后视镜里映照着男人的侧脸,他发丝很软,瞳孔是浅棕色,眼白里有血丝,眼底有一圈青灰色,疲倦懈怠,他很累。
“我母亲走后,我就只有一个人了。”
七年还是一辈子,不得懈怠的人生,抓住每一个机会往上爬,他永远那么温柔得体,所以才会在学校结识那么多可以助益自己的朋友,从底层跳出来,走到现在的位置,他付出的努力比别人多千倍万倍。
可纵使这样,那年他高考第一,还是没能挽救已经写好的既定结局。流言一直跟随着他,说他考第一只是侥幸,只是因为陈星烈没有认真,只是因为运气好。
那笔奖金,像奖彰,又更像耻辱。
他失去一切,换来世俗名利。
愣了下,翁星停顿了会说:“好,我不走。”
“就这一天。”
她不知晓杨素兰是因何去世,只是记得最后见她的那一面,瘦骨嶙峋,面色苍白,抓住她的手说让她用那些零钱为她爱的儿子买一个蛋糕。
雨点噼里啪啦砸落,视线模糊,水流从玻璃窗上漫过,手机里传来些讯息,说因为天气原因,很多航班停止降落,按原路返回,还有很多航班停飞,机场灯火通明,归家的旅人被困在冰冷大厅里,无人知晓。
宋墨白缓和了会,才压抑住情绪,“抱歉,让你看见我这样。”
“不用,阿姨的事,我也很难过。”翁星轻轻回。
悲伤像一种遥远的情绪,从过去滋生,向未来蔓延,他们这样的一生,都被围困其中,荆棘路上走过去的,永远只有光脚的自己。
宋墨白开车去了墓园,雨小了点,风扯着树枝摇晃,天空昏沉,光线很暗。
空气中听得见翻涌的海浪声,碎裂的浪花撞上礁石,台风来临之前,一切都阴暗得恰如其分。
墓碑成排排列,整齐,工整,逝去的一生也待人检阅般。
宋墨白弯腰将一捧白菊放在灰色的墓碑前,他看着那张黑白褪色的照片,手指扶上去,眼底温柔泛泛碎开,惋惜难过,无法诉诸于口的思恋如潮水袭来。
男人裁剪得体的灰色西装上沾了雨水,翁星举着伞在他身旁站着,轻轻开口:“节哀。”
“她死在七年前的今天。”今天是他的祭日,过去几年每到这时候,他都会开一整天的车回榆海陪她。
其实他妈是个特别怕孤单的人,可是她却孤孤单单地在这沉睡了七年。
肉身腐烂,白骨成哀,目之所及,也只留野草蔓延。
“我参加高考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已经很不好了,再生性凝血障碍,造血困难,身体里的红细胞和血小板数量都很少,她那时免疫力很差,没有胃口,吃不下饭,每天要依靠输营养液过活。”
“我查阅过很多资料,只要休养好,她的病情不再恶化下去,她可以活下来的。”只是前提是她得转去价格昂贵的专科医院,靠烧钱度过最危险的那段时间。
他复习之外的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兼职,他找那些邻居亲戚都借过好几次钱,愿意借他的是少数,零零散散也不过凑了两万块。
数次和她在教室里擦肩而过,他喜欢那么久的姑娘再也不愿看他一眼,她曾真心的想帮他,无论是金钱方面还是其他。
他也不愿折下自己的自尊,向她寻求帮助,他计算过了,如果他努力不眠不休打工,他是可以凑齐母亲半个月的住院费的,他可以撑到高考成绩出来,他需要那笔奖金,无比迫切的需要。
可他还是有可能会是带着诅咒一样的第二名,他想过,如果第二名,那就是命吧。
可命运远比他想象的残酷。
等待出成绩的那半个月里,他去工地和水泥,搬运红砖,学涂抹匠抹墙,干着最苦最累的体力活,他没放弃过。
水泥过敏,十个手指干裂出血,红肿,黑得像炭一样,皮肤溃烂,一触就疼,所有人都劝他休息,他只是沉默的低头,六月的太阳晒不垮少年挺直的脊椎,却被轻飘飘一个消息而压垮。
六月二十一日,杨素兰从医院逃出去,回到乡下,拖着病躯跳井自尽。
她死在放榜前一日,死在少年所有希望汇聚起的前一日,天光微泄又沉没,那之后世界的色彩仿佛都不能再称之为色彩。
他从工地回来,被人冠以状元名号,授予巨额奖金,许多派系的日报都争相采访他,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成了铅字,受到无数人的夸赞喜欢,只是他的母亲却再也没有机会看见。
“井里很湿很冷,湿哒哒的,她瘦得皮包骨只有七十多斤,被捞起来的时候浸满了水,头发丝里的皮肉外翻,轻轻一扯,就连着一块肉一起掉了。”
“她身躯冰冷,快要腐烂的肉很软,只有骨骼是硬的,很硌人,我抱着她回家,最后她却还是被人送进了太平间。”
“一切都是湿的,冷的,就像榆海,总会在六七月交汇时迎来雨季和台风天,水泥房内和水泥房外都是一样的天。”
杨素兰留给了他一封遗书,信里她没有遗憾,她清楚地知道,没有自己的存在儿子会过得很好,她将不再是他的累赘,他也有去追求自己喜欢姑娘的勇气和权力。
她说,那个姑娘是星星吧,你中考体考从明德中学回来后就一直暗恋的姑娘。
可是,暗恋怎么能行呢?小白,你要勇敢站到她面前去,你要与她并肩,你要与她相互扶持,相知相爱共同走过这漫长而又琐碎的一生。
老家人说人死了就变成天上的星星,你妈也会成为你喜欢的星星,不要回头看了,向前走,遗忘这一切,群山,灰尘,泥泞,烈日下直不起的脊背,常年劳作满是茧巴的手,一切肮脏的,阻止你前进的东西,也忘掉我,妈妈还是喜欢生病前那个总是笑,能利落做活的自己。
她读的书并不多,只是会偶尔翻他的课外书,叫他教她一个字一个字缓慢的读,这封遗书的内容也并不多,没有多余的修辞,而是一行一列的交代了她的后事。
不要葬礼,火葬吧,不花钱,骨灰随便洒了,床底我还攒了三千块给你,大学了,不要那么累,你也该去参加同龄人的活动,要多笑,别总是任人欺负。
这三千块是杨素兰在医院偷偷省药钱攒下的,她早做好死的决定了,一切都有预兆。
而现实看来,一切都是讽刺,他的母亲死在出分前一天,往后再多的名利,金钱都无足轻重了。
“我的世界常年是灰白色,高三那年,失去所有。”无论是他爱的女孩,还是他爱的母亲。
他低着头,额发沾了些雨水有些湿润,宽大苍白的手指抚摸着墓碑上女人的黑白照,她在笑,眼角有笑纹,朴实而年轻,他们太过贫穷,甚至于没有拍过一张合照,这张遗照也是从她年轻时和他父亲的拍的全家福里裁出来,她笑得很幸福很满足,皮肤白中透着健康的小麦色,是对未来有无限畅想希望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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