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按压眉心,目光又在周佑天转发的那条记录上停了两秒,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他拆下那枚男士的戒指,女士的一眼也没看就扔到角落。
左手臂内侧纹了一块不超过两厘米的纹身,是她的名字,春节时最非她不可的那段时间纹的。
青黑色,刺目。
是因为当兵不能纹超过两厘米的纹身,他把梦想之下的唯一给了她,可时间昭示他似乎是个笑话。
这女孩,从来没有过心
断联一般,翁星整整两周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听见他的消息。
只是在周一回到学校后,那掀起轩然大波的舆论狂潮平息了,关于她,白枳和陈星烈三人的讨论终于停息。
教室里位置空了两个,分别是班上的第一名和第三名,看得出来王定离很心痛,但他也没明说,只是继续加快复习进度。
小组换位置,前后交替轮换,翁星又一次坐到宋墨白的身边。
换位置的时候她沉默着没说话,司唯嫣抬眸看向她的眼底也是藏了很多话,她知道经过上一周那场风波后她们的感情之间生了一丝裂缝。
翁星无法确定,但她有这种感觉。
终于在放学前,司唯嫣叫住她。
停下脚步,春意正盛,绕着花坛的牵牛花吐露新蕊,翁星回头,她穿着学生制服衬衫和短裙,胸口别着班牌,玛瑙红色的字体,背景是深黑色。
黑发绑成马尾,清冷明亮杏眼底有一尾朱红色的小痣,温温柔柔的,她没情绪,很清冷,仿佛前几天那场将她推上风口浪尖的舆论不存在。
司唯嫣站在雪白墙壁边,她很瘦,漂亮眼底有难掩的倦容,她看着翁星的模样,这刻居然觉得心底很疼,很难受,像是一个木盒收闭的空间被不断压紧,氧气一点一点被抽走,沉闷得快不能呼吸。
对视了近十秒,她才问出那个问题。
“你和陈星烈的事是真的吗?”风拂发丝,五点的晚阳显得有些凄美。
手指冰凉,翁星沉默了一会,点头回:“是。”
“为什么,连我也不告诉?”司唯嫣偏头看着教学楼外一颗正开花的梧桐树,花被前几天的雨摧残,掉了一地,开始发黄腐烂。
被一种无名的哀伤情绪裹挟,好像玻璃杯掉在地上碎掉的声音,她不理解翁星,也认为她绝情。
这么多天,网络上关于陈星烈的讨伐和辱骂数不胜数,而她作为他唯一要护着的女朋友没有任何表示。
甚至还接受了宋墨白的靠近。
Fx论坛被关闭,陈星烈曾研究一年的心血毁于谣言,关停的那一瞬界面黑掉,曾经历浏览的界面全都打不开,他唯独留了一块留言板,让心有忿怨的用户留言骂他。
一条一条翻过那些诅咒恶毒言语,食指点在他曾用的头像上又松开,最后关掉网址。
闭了闭眼眸,司唯嫣抿着唇角不说话。
“我谁也没告诉。”
“对不起,嫣嫣。”翁星的声音轻轻的,如平常一般柔软。
手指轻扣墙皮,司唯嫣还是心软,让她牵了自己的手,她不动声色问:“那他呢?”
翁星摇头,“我不知道。”
她家有更好的应对方法,否认她这个女朋友,接受白枳这个未来的儿媳。
陈星烈或许会反抗,但他没法斗争得过,所以应该也还是会妥协的吧。
一切也如翁星所想进展。
第二天,班里传来消息,白枳远赴英国,准备提前开始留学生活,而陈星烈会和她一起。
白枳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po出一组图片,剑桥的建筑,和提前穿学士服的她,夕阳下的泰晤士河畔,教堂尖顶处有白鸽飞过,一切美好得好似一幅画。
班里的舆论转为羡慕,又开始流传起了白枳和陈星烈天生一对无比相配的戏码。
接水时沈晚晚凑过来,满眼羡慕地看着翁星道:“星星,你看班长在Instagram上发的最新图片了嘛?”
“她竟然提前去英国了,好羡慕哦,她和陈星烈都不用参加高考了。”沈晚晚一手托腮,认真考虑,“他们和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之前看到那女生的几张背影图片,真的快要以为那个人是你了,还好我没信他们。”沈晚晚对她微笑着,脸颊雀斑淡淡的,圆眼肉乎乎的,该是很可爱。
可翁星看到只觉得反感。
她没有搭话,而是独自出校,给柏悦发了她要晚点回家的消息。
沿着柏油路一直向东走,走了二十多分钟走到海边,沿公路往下走,她站在沙滩上,抬头看向蔚蓝不见边际的大海。
心底压抑难受这么多天的情绪此刻才仿佛决堤。
灯塔伫立在远处,海岸线绵长,沙滩上的贝类大都死掉只留下一副空壳。
风很大,吹起短裙裙摆,长发被吹得凌乱,翁星沿着沙滩往偏僻处走了很远,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才掉了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有渔船归岸,远处一个露天赛车基地传来轰隆的引擎声。
手脚冰冷,翁星沉默地流泪,微垂着头,没有声音。
沙砾被风吹着,在春日里有温暖的错觉。
阳光偏移,一道颀长的影子落下,下一瞬一只耳机被极温柔地戴到了翁星右耳。
英文歌声悠远苍惘,也是她曾经很喜欢的一首歌:《lovely》
“Never go away
So I guess I gotta stay now
Oh I hope some day I'll make it out of here
Even if it takes all night or a hundred years
Need a place to hide but I can't find one near
Wanna feel alive outside I can't fight my fear
Isn't it lovely all alone.”
抬眸,海风迷乱沙砾,翁星看清身旁男生温柔面庞。
他取下了教室里那副近视眼镜,发丝碎短,轮廓利落干净,眼眸是琥珀色的。
他穿着刚和渔民一样的白T和短裤,衣角沾湿了些,身上有淡淡的鱼腥味和海水的咸湿气味。
原来这就是他最近找的新兼职,帮助渔民打捞搬鱼。
宋墨白低头看着她,伸手轻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温和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们站在那片僻静海滩吹了很久的海风,听完了好多首歌。
赛车引擎声轰隆,从海滩上的公路飞驰而过。
一道弯桥作拐,赛车停下,穿着赛车服的男生拉开车门下车,掀开眼皮淡淡地看着不远处沙滩上的两人很久。
温翊君跑了一圈后过来,把车停在他身边,他取下头盔,看着陈星烈瘦削挺直的背。
水泥灰公路上积满了一截烟灰,深邃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最深的情绪也彷如深海掩藏,冷淡无比。
温翊君喊了声:“陈星烈,去吗。”
掐了烟,他低下头,勾唇淡笑,嗓音极低:“回了。”
第37章 演出
那之后几天, 翁星都会陪着宋墨白一起去赊滩帮渔民收网分类渔种。渔民姓梁,是个人很好的老爷爷,日出出海,日落时才会踩着潮涌的时机回来。
脸上皱纹深深浅浅, 梁爷爷的皮肤因长期日晒而显得黝黑, 每回见到他们来, 都会笑着招呼他们喝茶,很普通的速溶红茶茶包放进铁嘴茶壶里煮好,用大号保温瓶盛着,渴了就用纸杯倒一杯喝。
翁星捏着纸杯,缓慢地啜饮, 这茶的味道很浓很杂,只有茶叶干瘪的味道,跟柏悦平日里泡的龙井茶和乌龙茶味道完全比不上。
但她还是全都喝光了, 踩着沙砾往那艘渔船的方向走, 宋墨白已经开始用竹篾编制的箩筐装鱼搬运。
他很瘦, 手臂T恤下是劲瘦的肌肉,脸色略显苍白, 前些天刚因为营养不良进了一次医院,但搬运起重物来丝毫不矫情, 手掌有茧巴, 是一双常年握笔和劳作的手。
成堆的鱼因缺水在箩筐中濒死挣扎,溅出的水珠沾到他的鞋上。翁星注意到,是一双白色帆布鞋,邦口处的胶已经裂开, 纵使洗得发白也掩不住鞋面上毛躁的线丝,很拮据。
翁星走上前去, 想和他一起搬,宋墨白却没让她挪动,只是温和道:“你去捡鱼吧,这些我来。”
他不退让,翁星只好作罢。
不远处收支渔网的梁爷爷笑着开口,“墨白是个好娃子,干活利索,每天来帮我搬两次,我收工都快不少咧。”
“闺女,找这小伙子做条仔,你不亏嘞。”
鱼被装箱搬上停靠在沙滩边公路上的小三轮上,宋墨白微微停顿了下,耳廓漫了丝红晕。
看着他的背影,翁星摇摇头,“梁爷爷,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弯下腰去,她耐心地从尼龙线网上捡鱼出来,随之网起来的还有些贝类,五颜六色的斑斓,海星空壳里面还有活的肉芽,轻轻一触,就缩进去了。
梁爷爷笑了声,端起纸杯喝粗茶,慈祥和蔼道:“好好好,不说这事儿闺女。”他递了把小板凳过去给她。
“嗯。”翁星朝他微笑地点了下头,接过板凳坐下,继续专心致志认鱼分鱼。
专注区分这些鱼类和干活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忙起来,那些烦扰她这些天的事就显得没那么大不了了,她也可以做到不去想他。
每天在学校,就专心复习写卷子,方向和宋墨白一起去海边分门别类地分装鱼和虾。
宋墨白搬运总是很卖力,每次干完活,额间全都是汗。
梁爷爷会给他工钱,一天五十。
翁星的分拣费也有二十块,她总是会找办法把那二十块花出去,请他吃东西。
一杯奶茶,一顿路边的烤串,一颗早季的菠萝。
每次她请了他吃东西,第二天几乎又会收到来自宋墨白同等价值的礼物,文具,书籍,或是一套卷子。
终于在第五次翁星要请他吃虾仔面时,他委婉提出了拒绝。
翁星看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
宋墨白脸色还有些发白,衣服上也带着咸湿海水的气息,他回:“我妈妈在住院星星,我要去照顾她。”
想起上次那个倒在血泊中淳朴善良的中年女人,翁星也心软了,专门抽了周六的一天去看望她。
那周五,翁星在手机上查去医院的路线图,司唯嫣喊她放学一起走,她看见她手机屏幕的内容,眼底掩藏着情绪,平静道:“翁星,你总是对所有人都那么善良。”
唯独对陈星烈不是。
翁星没听出她话里的话,还在问:“看望病人我应该带点什么东西呢嫣嫣?”
“随便吧。”平静无波的一声,司唯嫣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宋墨白抱了批改完的作业回来,翁星连忙把手机藏在桌柜里,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和他去梁爷爷那搬了一下午鱼。
残阳落尽,晚霞铺陈在有海的那边,粉色渐变橙黄,海面波光粼粼,宋墨白弯腰蹲在旁边的沙滩上,好像在捡什么东西。
翁星没多想,挂了柏悦的电话,她对他们笑笑,“梁爷爷我妈妈来接我了,拜拜。”
“明天见,宋墨白。”说完这句话翁星便转身离开,上了路边公路上停靠的那辆蓝色保时捷。
柏悦戴着墨镜,没化妆,脸色有说不出的疲惫,她看了眼车窗外那个一直目送她上车的男生,随口一提:“你同学?”
“嗯。”翁星点点头。
“喜欢你?”柏悦声音有点有气无力,夹杂着淡淡的审视意味。
翁星否认,“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摇上车窗,柏悦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搭着披肩斜靠在座椅上睡了。
这些天她总闷闷不乐,平时会因为吃到好吃的东西就天真灿烂地笑,最近却没胃口吃东西。
翁星不知道她心里藏了什么事,她局限于自己的了解里,母亲是个没心思也没心机的人,什么情绪都写脸上,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几乎没遭受过什么挫折。
所以她也琢磨不透刚刚柏悦的意思,只得不再去想。
翌日。她提果篮去看杨素兰的时候,正巧与外出买饭的宋墨白错开。
查询值班护士后得知病房在八楼,电梯里还有水泥灰,这家医院是新修建起来的,地处近郊,外墙还在装修贴瓷砖,医院里经常能听见咚咚咚的敲墙声,伴随着一种沉闷的共振冲击耳膜。
到了八楼医生所指的病房,门大开着,她走进去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惊愕了下。
装潢很简陋,十来平的房间里就摆满了八张病床,中间有蓝色的帘子相隔,但没人拉上。
病人年龄大都很大,半靠着床,鼻子里插着呼吸管,时不时咳嗽。
空气沉闷,药的苦涩气息弥漫。
这群人中只有杨素兰一个较为年轻的病人,她侧躺在床上,手骨嶙峋的手上插着针管,脸色苍白,瘦得伶仃,正闭着眼睡觉。
点滴一滴一滴往下滴,杨素兰的模样跟半年前相比完全像变了个人般,瘦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翁星轻手轻脚走近,手中果篮和蛋糕还未放上去,杨素兰就醒了,下意识地叫,“小白。”
眼神渐渐聚焦,在看清眼前姑娘的脸时,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试探地叫了声:“翁星?”
女人手掌皮肤下有红色的出血点,翁星学过生物,知道那是血管破裂,和感染交织导致。
这已经是极严重的再生障碍性贫血,心底酸涩,翁星轻轻回:“杨阿姨,是我。”
灰顿眼珠有一点黯淡的光,杨素兰对她笑笑,“墨白有没有照我说的对你好?”
翁星点点头:“嗯,他对我很好,他是很好的同桌。”
“来,这儿坐。”杨素兰腾了自己身边的一小块地方给她坐,难得有精神头,对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
翁星都认真听着,时不时温声回应。
她知道了宋墨白最近那么卖力工作的原因,不仅有餐厅海边打渔搬重物的兼职,他还没完搬完重物后去给同年级段的学生家里家教到十点钟,就为了给杨素兰攒钱看病。
杨素兰年前被那辆无德汽车撞了后,一直腿有点瘸,为了维持生计,她还是起早贪黑地去守着水果摊卖水果,结果晚上收工回来时不慎摔了一跤,大腿大片淤青流血怎么止也止不住,病情急剧恶化,她在医院已经住了一个月,过年万家灯火团圆绚烂时她也是守在这一成不变的白墙蓝帘连电视都没有的冰冷病房度过。
可用药这么多天,花钱如流水,却情况日益恶化下去,每天都在比之前更消瘦。
她心疼儿子为她受苦,想早早去了也好,可宋墨白一直坚持用药,要让她住下去。
“星星,你是个好孩子。”杨素兰握着她的手,眼眶里有泪水,“有你赔墨白我就放心了。”
她瘦得脸颊全都凹陷下去,苍白如纸,手骨嶙峋的手从病号服里颤巍巍的几张零钱出来,四张皱巴巴的十块,一张五块,还有六张一块,甚至还有一个五毛钱的硬币,她全都摊放在手心里,递给她,对翁星笑了下,“小白这孩子这一个月来没吃过好吃的,下周他过生日,囡囡你帮一下阿姨。”
“收着这些钱,拿这些钱去给他买个蛋糕。”一手垂着她气息很微弱,喃喃道:“这些钱应该够买一个蛋糕了吧。”
“够了,阿姨。”翁星接过那些钱,强忍着没哭出声。
后面杨素兰又和她断断续续说了些话,几乎是把她当做儿媳一样对待,说了好些宋墨白小时候的事。
从小成绩就好,一直是拿班级第一的,让她这个单亲妈妈很欣慰。小学在村里,初中进了城,中考的时候去了明德中学,体考没拿满分回来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做事都不集中,她说着说着极淡地笑了,说还没看见过他儿子那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像是看见自己心爱的小兔属于了别人。
翁星怔了怔,对明德中学这个名字感到熟悉,她和陈星烈好像中考也是去的这个地方。
不过宋墨白,她倒是没印象了。
宋墨白买完饭回来,是一碗阳春面,汤面只漂浮着几根葱花,油星子都很少,杨素兰却还直夸他买的饭合口味,很好吃。
翁星那时还不了解他们这样的人连生活都已经是背着沉重巨石在用尽全力呼吸,为了省钱,可以做到一日三餐在医院里只吃楼下最便宜的稀饭和素面,纵使医生嘱咐过生病期间要吃有营养的食物。
活着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艰难了,
离开时宋墨白送了她一条手工制作的贝壳手链,送她出医院时沉声对她说让她别把她母亲说的话当真,翁星对他笑笑,“同桌,你真的很厉害。”
相似小说推荐
-
她与犬(此瓜有毒) [现代情感] 《她与犬》全集 作者:此瓜有毒【完结】晋江VIP2023-07-16完结总书评数:531 当前被收藏数:2822 营养...
-
全网黑回乡下种田爆红(月照溪) [穿越重生] 《全网黑回乡下种田爆红[美食]》全集 作者:月照溪【完结】晋江VIP2023-07-17完结总书评数:2265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