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燃挺满意,又给她一碟切好的水果。
“去沙发那。”
余烟哦了一声,看到木质沙发,红了耳根。但还是强装淡定,不过分回想。
她窝在椅背,戳了块雪梨入口。
嗓间涩意好转,净白的脸没着妆,眼下一点点清灰就很明显,昨晚没睡太实的缘故。
裴燃袖子半挽,收了碗筷,无法忍受脏乱,拿到水龙头下反复冲洗。
他动作生疏,但很讲究,洗洁精的泡沫,沾了满手,最后拿软毛巾擦干,才转出来。
撞见余烟有些迷惘的眼神,笑道。
“该有什么奖励吧。”
余烟还在怔愣,转而想到,那两碗面条,不会也是他的杰作吧。
她嗫嚅:“多谢款待,辛苦了。”
也不知道该有什么表示。
裴燃盯着她唇部干裂的起皮,沾了梨子汁水,泛着润泽。她不安时,会用上齿咬着下唇,秀色可餐。
屏风被推开,庭院光景一揽无余,屋内也亮堂堂。
难得放晴,天光照在芭蕉叶上,残留着将收未收的雨滴,晶亮亮的,异常耀眼。
“唔……”余烟被勾了一下腰,下巴搁在他肩头,盯着庭院景色,身子颤抖。
“别,太亮了。”
“那就闭上眼睛。”裴燃笑,热烫的掌心捂住她眼,黑沉一片,低声诱哄。
她鼻尖闻到柠檬姜的味道,与他实在不相配。
“燃哥,又不是我指派。”有些得理不让的娇气,是他甘愿。
裴燃或许倨傲,但对于他瞧中的,总是格外珍视,还带着纵容。
“嗯,是挺没道理的。”
他习惯做任何事带着目的,按理说非得到甜头不可。但面对她的抱怨,还是退让。
“那去院子里散散步?”替她拢了陇衣服。
“好。”
余烟笑了,扭身腰间剧痛,显些直不起来。
裴燃手没离开多久,又按了上去,“是我太过头了?”
他面有愧色,余烟红脸想解释,也不全是,腰疼是加班落下的毛病,她早期也挺拼,不然也换不来现在还算体面的工作,但是过劳加班,长期伏案看材料,久坐不动,特别伤腰。
受不得折腾,累极容易发作,休息得当就能恢复。
也算不上大问题,她张了张嘴,没多说。
裴燃单手差不多就盖住她的腰,替她揉了几下。
“重吗?”
“嗯。可以,好些了。”余烟如实答,气氛怪异。
裴燃索性让她翻转身,塞给她一个抱枕,用来垫在椅背,她拿胳膊枕着头。
男人厚重的双手,落在她后腰两侧,专心按摩起来。
庭院日光疏朗,她眸子低垂,看不到身后裴燃什么神色,安静的,有些沉醉的瞬间,她又瞥过院子里花草游鱼,闪过眷念……
裴燃问这话时,正思索,何婶是主宅分过来的老佣人,日后怕得换掉。
女人站在他身侧,盯着池中游鱼。他求证似的看了一眼,浅色那条真是粉色。
“啊?”余烟拉下他的手,笑意很淡。
“在想以后这间屋子的女主人,该是什么样?”
她说得坦然,裴燃面色却微沉。
余烟已经很有些想象,他的妻子,想必有十分的优雅,家世也足以匹配……
“还是你希望我常来?”
不过她并不想较真,未免煞风景,又随口跟了一句。
或许是几个月,一年,两年……但她如何能忍受,自己只是他沉闷生活的一剂调味或点缀。
裴燃眉头舒展,流露些许情绪,但仍有所克制。
“我以为你知道,我待你不同旁人。”
她当然知道他很好,但并不属于她,这已经不是从前自卑作祟,而是现实合该如此。
“嗯。”
她没想理论或争吵,低嗯一声。
裴燃心绪不定,又被工作电话催,语气不耐,“……什么事,非要我过去,有这么急?……”
他皱眉听那头汇报,目光仍钉在余烟身上。
余烟叹了一口气,被他看得心头发软,凑过去主动抱他,裴燃话头顿住,面色转晴,似乎才略满意一丝。
直到电话也被抽走,被她挂断,“别去,不是陪我吗?”
余烟仰头望他,眼眸闪烁,不似方才冷淡,也不知道谁先主动,又吻在一块,意乱情迷间,她咕哝一句,“去房间里。”
稀里糊涂,到了晚上。
裴燃又打了几个电话,重新安排工作。
余烟在廊檐外烘干机里,找到自己干净的衣服。
裴燃问起,“你和阿言分开多久了?”
“……”余烟一时也算不清日子。
“他如果为难你,我会找他解释。”后一句显然才是他想说的。跟了他,圈子里信得过的朋友,也没必要瞒着。
“你怎么说?”余烟倒有些好有奇。
“……大概是……我对你早有所图吧。满意吗?”
裴燃隔了些距离,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对她也像上瘾似的。
“别抽了。你不是讨厌吗?”
余烟走过去,摁住他的手。
“嗯?”裴燃眯了眯眼,却不忍心拂她好意,“好。”
“说起来,还是你起的头。早该戒了。”
余烟也赞同,“是的,我也觉得,挺不应该的。”
她自我反省完,也更清醒。
但他工作电话时不时进来,想要开口,几经中断,变成很低的一句话。
仓促但郑重。
客厅里古董挂针,指向晚上九点钟。余烟知道他放不下工作,她也该回去了。
“燃哥,院子要是翻整,鱼儿没去处,可以托人送给我。”
裴燃掐完通话,就听到这句。
他明显花了些时间,读懂话里意思。
然后惯常倨傲的脸上,露出一种轻谩,或许是用来掩饰失落。
“哦。托人?”
难不成一辈子躲着他,他咬字很重,他该感谢这女人的含蓄。
“你早想好了?”
余烟肩头颤动,低垂着头,她显然已经思虑良久。
“……”
一想到这女人怀着怎样的心情,同他厮混,裴燃险些没能克制住怒气。
但他收得很快,面上丁点情绪,也没了。瞬间又变得和平日一样,不近人情。
他将落在桌上的烟盒,还有打火机,随手拿起。
烟盒很新只抽了两三支,打火机也精巧,他把玩了两下,抽出一根想点燃,末了,觉得无趣,连带打火机,全部扔进垃圾桶。
电话铃铃响个不停。
“又在催,我过去了,你随意。”
他错身离开。
房子里更加空冷,垃圾桶里的东西,只觉得刺眼。同她一样,并不需要花费多大决心,就被他轻易舍弃了。
钟愫吞吞吐吐,难怪不关心她那晚去向,或许早就默认。
“妈,我不会嫁到乔家。”余烟再次强调,“你别做指望。”
钟愫皱眉,嘴里念叨,“这又闹什么别扭呢。”
“……”余烟纠正,“与其等乔家施恩,您还不如指望我工作顺利,多赚些钱,好让您过上好日子。”
钟愫不是滋味,余烟没理会,只当她还没习惯。
原以为,母女两人会因为这契机,长期生活在一起。
但余烟没想到,分别来得很快。
才半个月不到,乔家派人来接,钟愫并未犹豫。
某天她下班回来,公寓里已经空了。
她母亲只是给她发了条信息:【你渊叔来接,我回老宅了。不用惦记我,好好照顾自己。云池近来不顺,你有空可以开解他。】
余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和从前钟愫离开那个共同的家,一样。
她什么也留不住。
原来不论多少回,钟愫的选择都偏向那个男人。也许舍不得富贵,也许是舍不得同那个男人的记忆。
就像她有时,也会想起公馆里的一切,和裴燃有关。
程氏地产并购哲远,国资下场显然是背后推手,程氏摇身一变成为中字头企业。资金充沛,大手笔将哲远吞入囊中,重组之后,据说已经商量改名。
毕竟将成为未来对京市房产影响分量最重的集团,东城项目也顺利辗转到其名下。
这一变动声量不小,算是近期的新鲜要闻。
余烟在工作场合中,听人说起,才后知后觉,这一切想必都在裴燃预料之中。
程氏发达,连带程秉言地位拔高不少,表面更添风光,他后来找过她两次,很快被扒出。
“要不,还是你负责东城的案子,找小程总谈谈?”
原启明虽是询问,但明显想让她拿下合同。
“原总不是让我别动歪心思。”
“这不一样,上回乔总那事,你太不知道避讳,我不说两句,风气坏了。但程秉言你不是说,是男朋友。”
“分手了。”
原启明一愣,知道她犟脾气,“行行行,你不接,有的是人愿意。”
“我白替你急,平时瞧着工作卖力,脑子也拎得清,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接点有分量的单子,不是更好拓展?”
“不识好歹,下去工作吧。自己好好想想。”
余烟也知道利弊,原启明是在给她台阶,但她并不想掺和,“忙不开,让给其他同事吧。”
程秉言在公司新大楼,待了好几天,现在已改名中远集团,气派不少。
他知道裴燃今天也来,赶过去打了声招呼。
程父仍任集团董事长,裴燃代表中资方挂名,实则掌握核心话语,程家本就向来擅长打助手,东城开发蓝图早已擘画好,想必后续便利很多。
“燃哥,李哲那小子,你打算怎么办。”
大概安排到下边做管理,裴燃并没插手,他接过财务递来的报表,掀了掀眼皮,“你关心他?”
“算了,反正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燃哥,多谢啊。之前小烟拜托我的事,也都解决了。”
“嗯。”
裴燃低嗯,手上翻动了一页。
建筑分包商,要分到好几家,乔氏只是其中之一,对整个工程来说,并不算什么。而且那女人的要求,只是让把对接人换一换。
没了李哲在中间,裴燃又默许,程秉言落实得很快。
“她和乔家什么关系?”
“小烟想帮她一个长辈吧,她也没多说,燃哥你也好奇?”
“没,还有事?”裴燃又显出不耐烦,撂下文件,“我得开会。”
“哦哦好。那我去找小烟了。”
程秉言老早就想找她邀功,车子开到她楼下,直接拔通电话。
“事情不是都给你解决好了?指给乔成渊了,应该知道动静了吧。对方难道没感谢你。”
“哦。”余烟脸色疲惫,入秋之后,有些感冒,钟愫走后,她隐约知道中间有人帮忙,乔云池失了抓手,在乔氏地位一落千丈,乔成渊资历深,又被重新捧到高位上,“多谢……我……我们,找时间,见一面吧。”
程秉言仍不满,“不如请我上去坐坐,我就在楼下。”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哦,那我走了。改天再找你。”
但程秉言走到门口,又折回,他脑子一热,把憋着的话全吐了,“小烟,我们重新开始吧。我爸催我结婚,我竟然脑子只想到你。”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可能是怕失去你吧。你越不在乎,我反而越舍不得,真奇怪。”
“抱歉。”余烟虽然道歉,但隐约知道,他或许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用道歉,我只是要你答应我。”
“……”
程秉言按捺不住,“哼,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你果然不屑一顾。”
“就那么喜欢燃哥?”
余烟手一抖,“你,,你说什么。”
“我他妈都看到了。”程秉言隔了这么久提起来,还是会觉得愤愤不平,“你可从来没这样对我。如今回想,就算你是为了接近燃哥,才利用我,也认了。”
“但燃哥你是指望不上的,裴家早给他挑好了未婚妻。你耗下去也没结果。”
余烟好像已经习惯,“我对他又没期待。”
岑浩向来和程秉言混在一块,但他去大楼没找到人,反而碰到裴燃。
“燃哥,那天雨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他不知当讲不当讲,又实在好奇,“燃哥,我好像看到你和余律师一块……”上了车,还挺亲密,叫他震惊。
“那个,哈哈哈,要是您真喜欢,哈哈哈,要不我找阿言说一声,让他趁早放手,余律师确实……和燃哥也挺配的。”至少当情人绰绰有余。
“不必,TA未必肯。”
岑浩听出这是确有情的意思,越发话多,“啊言少哪会不愿意,毕竟难得燃哥中意。”
“而且他跟余律师,两人清清白白,啥也没发生,其实也不怎么来电。言少单头热呢。”
也是后来,程秉言找他吐苦水爆料出的,难怪他老不甘心呢。
岑浩一个劲以为他顾及程秉言,不知道说的其实是余烟。
这女人未必肯,现在不是对他避之不及。
裴燃隔了半个月,才重新踏进公馆,里头洁净一片,好似那女人从未来过。
他进了庭院,只觉得景致寻常,她却挺喜欢。
池子里的荷都开败了,几片荷叶枯损,那对鱼儿倒还游得欢畅。
裴燃也不知气什么,亲自给何婶打电话催。
“院子尽快找人翻整,还有,把那池子填了。”
程秉言在俱乐部叫余烟,她并不想去。
“就当作答谢不成,陪我过个生日。”
“只这些吗?”
“嗯,就这么简单。反正那事也不算我的功劳,燃哥首肯呢。我哪管事。”程秉言一本正经,“再说,我还打算认真追求你呢,哪能真为难你。”
“你没事吧。”余烟略停顿,“还是其实在耍我?”
“哈哈哈……小烟,我信誉这么差吗。难怪连我求婚你都这么冷淡,原来你一点都不相信我的真心。”
“哪有喜欢人像你这样的。”一会一个样,翻脸比翻书快。
余烟直觉也很少有错,他的那套作派,或许比裴燃还要重,在人情事故上,程秉言很有一套,也必然更会趋利避害,强好面子。
“一群土包子,那位雷小姐,还真不一定待见你们。”
“她爸刚调任,也得这个家世,不然燃哥多吃亏哈哈哈”
余烟就在旁边,明显也能听到。
“小烟,帮我拿点酒过来。”程秉言还嫌不够,“就属燃哥,回回迟到。等他来了,我得亲自问问。别等要结婚了,才告诉兄弟。”
众人笑,“一会可别怂,燃哥的事,你也敢打听。”
程秉言不管,扫过余烟,这女人脸色仍淡定如常。
后面裴燃进来,岑浩拼命暗示,他现在十分纠结,程秉言还蒙在鼓里。
“言少,你生日就别操闲心,不如商量晚上整什么活动。”
可并没拦住,程秉言搭着余烟肩头,真敢问。
“燃哥,那个雷小姐应该挺好看吧。”
裴燃不笑时,面色总冷峻,扫了一眼,程秉言略怂,“咦就纯好奇,这不都快成未来嫂子,到底是个什么印象啊。”
岑浩恨不得扒拉开程的手,对面燃哥眉头已经皱起。
好在余律师起身要出去,岑浩松了口气。
余烟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后头一句,“还行。”
熟悉裴燃的,一下听出这话里的认可,有人起哄,恨不得道声恭喜。
岑浩目送余律师出去后,才跟着打混。
后来,她一个人去推蛋糕时。
被裴燃挡在过道,他的手摁在推车边沿,语带质询。
“呵,所以,你们和好了?他还和你求婚了?”
后一句像从齿缝蹦出来的。
余烟沉默。
程秉言向来声张,余烟虽然还没答应,但他有的是时间磨着。
一想到燃哥也快订婚,他也更有信心了。
不过,他的这种热乎劲,很快就动摇。
因为掺和乔氏那事,宋先生也搭了上来,和他有些往来,难免又说了余烟的难堪事,以及她和乔家人的关系。
程秉言听得认真,面色渐渐沉下去。
没过几天,“抱歉,求婚的事,你就当我没提过吧。”
他有些不敢看这女人的目光,似乎他的话早在她预料中。
“……哦。没事。”
余烟确实不意外,“咳咳。”
她感冒断续没好,鼻腔塞住,喉咙发痒。
眼角咳出一点泪。
程秉言很沮丧,但他并不犹豫。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但是我不能……”乔家他根本看不上眼,帮完忙都懒得与他们打交道,后来他特意见了乔云池……听出声音……钟愫也确实被养在乔家,这些几乎都坐实了宋先生口中,她们母女和乔家男人们糟污的关系。
他想过余烟家境普通,但也该是清白和睦,而不是沾上,就要被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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