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严悟(明鹿)

多曼不太想听他提起小姑子。转移话题道：“你回去德宏有去看过你干爹么？他老人家还枝繁叶茂，儿孙满堂吧？”
“找不到了，德宏早就不是以前德宏。我和塔德曼的家早就被夷为平地，盖起了高楼大厦。”他牵起多曼的手道：“你问我为什么呆在缅甸不回来，家没了就没有了归属感，在哪里其实都一样。要不是你领着我，进允坎土司府我还得买门票呢！”
多曼拍着胸脯大方道：“这有什么关系？你和我结了婚，我干妈也是你干妈呀！去，给干妈磕一个。”
阿伽无语地看着他。
多曼歪着头笑嘻嘻道：“怎么，不喜欢开花的干妈更喜欢能结果的干爹么？那我给你现找一个。”她指着墙角的咖啡树道：“这棵咖啡树种了也将近一百年了，果子能收一麻袋。给你做干爹吧！”
阿伽无奈道：“我谢谢你！你留着自己拜吧！”
两人说笑一阵，多曼领着阿伽进了堂屋。两人先扫了地，又打了盆水把落了灰的桌椅擦洗了一遍。
坐在以前睡得木栏床边，多曼拍拍床板对阿伽道：“其实这老房子还是很好住的，要不咱们今晚睡这里。被子好久没晒不能盖，但我可以去邻居家借。”
阿伽用金钱打破她的心血来潮：“今晚睡这？你确定？我们今天没退房，房费照算。门椤酒店一间大床房600。”
多曼那能让酒店占她这么大的便宜。站起来拍拍屁股，在床下摸了一阵，摸出一把带鞘的短刀后对阿伽道：“那还是回酒店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她进了灶房，把灶膛里堆的木柴一根一根抽出来。里面空空如也，她以前藏在这里的木盒不见了。
心中冷笑一声，手往上探，从灶洞和灶膛中的一个缝隙抽出一本用油纸包着的书。随意拍了拍外皮的灰尘后掀起体恤下摆把书藏在腰间。
她走出灶房对在院子里看花的阿伽道：“走吧！”
回到酒店，多曼出了电梯就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挑眉问阿伽：“你把阿努曼弄过来了？”
阿伽点头：“嗯，和训它的巫师住在咱们隔壁。”
阿伽洗完澡出来见多曼正在点塔香。奇怪道：“怎么想起点香了？”
“安神的，接连两次命悬一线，我都神经衰弱了。趁着阿努曼在，咱们倆睡个安稳觉。你明天得用最饱满的精神迎接继岳父。”
阿伽听到她说自己神经衰弱就笑了：“也不知道是谁一觉睡到下午，叫都叫不醒，我还得抖着手指去探探还喘不喘着气。”
多曼揪着他的领口往床上拖：“少废话，给我上床睡觉。”
阿伽挣扎：“才9点，我想看会电视。”
多曼一把把他推倒。扑上去压住他：“电视有啥好看的，赶快睡觉。做梦比看电视好玩。”
躺下没多大一会，阿伽的呼吸变得绵长又沉。多曼推了推他的肩膀轻生道：“我肚子饿想吃宵夜，你要不要去？”
阿伽纹丝不动。多曼放心的起身下床，换了衣服出门。
开车来到娜迦寨，寨子里才办过一场白事，白色的经幡还没撤下来，在白惨惨地月光下，整个寨子透着一股阴森地悲凉。
多曼走进寨子，陶央闻讯而来。见她孤身一人有些气恼道：“你怎么一个人出门，宛托缇莱玛伽呢？”
多曼从腰后抽出短刀指着陶央，一脸冷漠：“让开，别挡着我的路。今天谁敢拦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陶央咬牙，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正准备使蛮力把她弄出去，背后却想起陶然的声音：“陶央，让她过来。”
陶央闭了闭眼睛，侧身无奈地让出路。
多曼见到陶然便换了副笑脸：“陶大爹，最近睡得好吗？”
陶然责备道：“你生死未卜，我怎么可能睡得着觉。你这孩子也是，安全回来也不给我们一个信。尽让我们担心！”
多曼故作惊讶：“你们不知道我回来了？我还以为人尽皆知了呢！”
“平安回来就好，先去老爷吧！他也很担心你。”
来到小楼前，陶然打开门对她道：“进去吧！”
多曼学阿伽，故意鞋也不脱就踩了进去。陶然看着皱了皱眉，但出声提醒她。待她进去后把门带上。
多善和塔德娜正在喝茶，多善见了她欣慰道：“他们在坑底找不到你，我就知道你没事。真不愧是丹琳的传人。”
多曼笑笑没说话，从裤兜里掏出放不死草的袋子扔在茶桌上：“我来交货，银货两讫。”
多善拿过袋子，拉开绳结看了一眼，满意道：“没错，是真正的不死草。”
一旁的塔德娜见她独自一人，有些担忧地问道：“我阿哥呢？他还好吧？怎么没和你一块过来。”
多曼挑着眉恶意满满道：“你哥啊！他死在天坑底的山洞里了啊！你们没找到他的尸体啊？”
塔德娜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不知所措地看向多善。
多善低喝道：“多曼，不要胡说八道吓唬她。”
多曼拉了一个垫子坐下，掏出根烟点上抽了一口，吐出一串长长的白烟：“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不是最清楚么？既然钱账已了，那我们来算算人命账。我小命差点交代了两次，你们不打算给我个说法？”
多善温声道：“这事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了，我已经让陶然去查。有了消息，一定给你个交待。”
多曼挑眉：“你就不问问第二次是那次？”
多善的眉毛几不可查的跳了跳，没有讲话。
多曼冷笑一声，把唇间的香烟拿下来没有掐熄就搁在烟灰缸里。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在塔德娜脸上。
“这一巴掌是为了坑底的事。”
塔德娜扇偏了身子，抚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多曼。
“多曼，你是不是疯了？”多善想起身发难，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多曼看都不看他一眼，举高了手又是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是为了昨晚的事。”
第三记耳光落下后，她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道：“这一巴掌是教育你不要做贼。我和你哥要结婚了，长嫂如母。阿妈教育女儿天经地义，你最好不要有情绪。”
塔德娜一反先前的孱弱，恶狠狠地盯着她。
多曼啧啧啧咂舌：“怎么？不装了？还是想跟你哥告状？有他号码没？没有我给你。正好咱们一起捋一捋你挨这几巴掌冤不冤？”
多善脸色铁青，一副想破口大骂又隐忍的样子道：“我知道你下坑差点把命送在下面心里有气，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拿旁人出气。”
多曼冷笑：“还跟我演戏？”她一把扯掉塔德娜的外袍，露出枯木一样的身体。
塔德娜缩着身体尖叫。双手拼命想掩住自己的秘密。
陶然听见动静不对，领着人推门而入。多曼冷冷地盯着多善威胁道：“让他们滚出去，不然你的心肝宝贝活不过今晚。
多善挥手让陶然退出去。
陶然看了气势汹汹地多曼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多曼缓缓起身，将手上的袍子扔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我真是太年轻了，半夜的河边还是走得太少，遇上个癞蛤蟆就以为是鬼。没想到，鬼还会装人。”

第109章
多善浑浊的眼珠阴唳地盯着多曼，缓缓开口道：“你阿婆没有教你规矩么？这样在长辈面前放肆，可不是多家的家教。”
多曼像听到一个大笑话似的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讥讽道：“你当年弑父篡位眼皮都不眨一下，现在倒来跟我说多家的家教。”
多善闻言脸色大变，好半晌后才冷笑道：“你倒是孝顺，这么大的罪把丹琳给撇了出去。可惜弑父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丹琳动了心思，我只不过是助她一臂之力而已。”
“呦，全推给死人呀！”丹琳讽意满满地讥笑道：“你可真是清白呀！自己老年痴呆了，就把我也当白痴么？好呀！现在我就给你们捋一捋，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坑底吓疯了，胡乱攀咬你们”
她偏头朝塔德娜笑得万分和善：“你能恢复成这个模样是我的功劳吧？说真的，一开始我还真信了是多善懂什么秘法能救你。可在缅甸的时候，有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你在大阴山的山洞要挖你哥腰子时的情景。我忽然想起你当时手上沾着血，那是我解封印时滴到地上的血。我就怀疑，你之所以露张脸出来见人，是因为陶央给我包扎时，那些沾着血的消毒棉全用在你身上了。我就说你大白天包得密不透风，也不嫌热。恍然大悟啊！那么点血怎么够用。所以，我得名正言顺的死在天坑里。”
塔德娜一声不吭，长长的黑发垂在脸颊两侧，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多曼清楚的看到她撑着地板的两条胳膊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怕还是恨。
多曼冷笑一声：“德莱悄悄回了缅甸，你们就知道我和宛托提莱玛伽没死，至少宛托提莱玛伽是没事的，因为德莱不可能没见到他的尸体就一走了之，所以你们去老宅做贼都不敢把东西弄乱。不是我说你们，做贼你们还真是不专业。看见半本册子收手了，不知道再往里翻翻。我阿婆从小就教我，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简直是至理名言。看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说说吧，那半本册子看出什么名堂了，值得你们连警察都惊动了，大张旗鼓地派枪手去绑我和宛托提莱玛伽？”
多善铁青着一张脸没说话。塔德娜却哀哀道：“多曼，你为什么认定是我要害你。是你把我从大阴山的地底下挖出来的，你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还将会是我的嫂子。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动心思去杀你。你也可以去问问我阿哥，我以前在家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还敢杀人。再说了，我阿哥和你一起下的坑底，那是我亲阿哥，我们两兄妹好不容易才团聚，我害别人也不会去害他呀！”
多曼眨眨眼：“要我提醒你么，你阿哥不知道吃了什么仙药，是不死不灭之身啊！你们当我八百多集的柯南是白看的？那位名侦探在我小学的时候就告诉我，凶杀案一般都是熟人作案。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谁就是凶手。”她撇了多善一眼意有所指地笑道：“我根本就不信你们会放过宛托提莱玛伽。同样的年纪，一个老态龙钟，一个肉体鲜活，谁不想知道他长生的秘密呢？你们三个中的同一种蛊，却有三种不同的结局，多么值得深思啊！”
多善惊恐地盯着多曼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三个中的是同一种蛊？丹琳跟你说的么？”
“她能怎么跟我说，托梦么？”多曼没好气指着塔德娜道：“她是我挖出来的，我能不知道她中的是什么蛊么？至于你......”多曼抬头望楼梯口：“那天你下楼我搀了你一把。”
“多曼。”塔德娜仰起头喊她，眼中泪光盈盈，若不是她的身体实在可怖，这一幕真是惹人怜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门心思认定了是我要谋害你和我阿哥。无中生有的事我没法自证清白。你恨我也好，讨厌我也罢，我只请求你不要迁怒我阿哥。他是个可怜人，居无定所地漂泊这么多年，我感谢你给了他一个家。在误会解开之前，我不会去碍你的眼。我祝福你们恩爱和美，白头到老。”
多曼冷笑：“你这杯绿茶只有多善爱喝，我闻一下都想吐。说这么多屁话是不是不打算把偷我的东西还给我了？”
塔德娜语带凄然道：“你心中生憎，无论我怎么辩解你都不会相信。整个娜迦寨你尽管搜，若你找到了，我任你处置。”
“你不想还，我也不想要了。我留给你们看着玩吧！有更好奇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也中了涅槃蛊？为什么单单封印了塔德娜呢？”多曼又点了根烟，多善和塔德娜顿时骇然，不知道她又要下什么药整治他们。
多曼看到两人害怕的表情，噗嗤笑出声来：“算了，算了，你们也不用告诉我了，我猜都能猜到。丹琳和你们翻脸了吧？唉！你们倆这副模样真是娱乐到我了。这样吧，我现在心情好，告诉你们一点书上没写的。”
夹着香烟的手指抚着下巴，缓缓上升的烟雾笼着她的脸，表情神秘莫测：“既然看过那本书就应该知道，你们中的是子蛊。只要母蛊在一天，你们就平安一天，若母蛊消亡你们就会蛊蛊发作痛苦而死。那你们知道母蛊在哪里么？”她脸上露出一个恶狠狠地微笑：“就在我身上！你们该感谢佛祖保佑我没死在坑底。不然你们两个早烂在这间屋子里了。所以，我能弄死你的心肝宝贝，绝不是泄愤地威胁。我现在就能把她弄回大阴山，让她继续躺在那口棺材里。这回，我可不会封印她的意识。”
塔德娜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多善艰难的挪动没有一点力气的四肢，爬到她身边搂住她。愤怒地呵斥道：“你既然认定我们有罪，要杀就杀，没必要这么折磨她！”
多曼悠然的吐出一口烟圈，笑道：“这你们就要感谢法律了，杀人犯法的。我青春年华正好，未婚夫盘亮条顺，值得为你们两个毁了美好前程？塔德娜，你也别心存侥幸，以为我要和你阿哥结婚了就不动你。我虽然喜欢你阿哥，但他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让我把命葬送在你们两兄妹手里。”
她走到门口刚要推门，又转头对两人道：“记住了，不要再动歪脑筋。我好，你们就好。我若少了根头发，你们就该糟了。你们比谁都清楚，生命的终点若只是死亡，那都算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不要眼红宛托缇莱玛伽，他受的罪你们怕是一天都熬不住。”
拉开门，看到守在门口严阵以待的陶然，多曼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眯眯地掏出烟递给陶然：“陶大爹，抽烟。”
屋里的情形陶然猜到了七、八分，哪里敢接她的香烟。客气地婉拒：“不用了，最近咳嗽得厉害。”
多曼忽然抬手摸向他的肩膀，他猛然退后，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多曼手指捏着一根头发，扎扎眼睛莫名其妙道：“我能干什么？你肩上有根头发。”
陶然盯着她捏在手指间那根花白的头发，脸色红一阵，青一阵。
多曼轻吹一口气，将头发吹落，搓了搓手指好笑道：“你们一个个怎么跟惊弓之鸟一样？心虚啊！”
陶然面色很快恢复平静：“你要回去么？我让陶央开车送你。”
多曼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不用麻烦陶央哥。”她大拇指翘起往身后点了点：“你还是进去看看里面那两个吧！年纪大了，腿脚比不得我们年轻人，快去搀一把。”
才坐上车就接到陶央的电话，多曼点了蓝牙接通戏谑道：“你是不是坐在监控室监视我。点掐得这么准！”
陶央没心情和她说笑，急切道：“录到没有？没被发现吧？”
多曼发动车，一边打方向一边道：“录是录到了，但没什么用。嘴太硬了，无论我怎么诈他们都不露一点口风。”
陶央犹豫道：“会不会是你真的搞错了？”
多曼嗤笑一声：“我拿我项上人头跟你保证，这些名堂不是多善搞出来的就是塔德娜。妈的，小姑子是个顶级绿茶，真他妈糟心。”
听见多曼爆粗口骂塔德娜，陶央幸灾乐祸道：“还没结婚就把小姑子得罪了，宛托缇莱玛伽能饶得过你？你又打不过他，赶快分手算了！”
多曼对于他的日常一劝已经麻木了，耳朵自动过滤当作没听到：“我今晚连骗带吓唬，应该把他们唬住了。最近他们应该会消停让我上几天班。我要是再敢请假鲍主任肯定会开除我。”
陶央感叹道：“你们鲍主任不知积了几世的德，有你这么个爱岗敬业的得力干将。”
多曼有些遗憾道：“可我这么爱岗敬业，鲍主任也没想着给我升个职。”
陶央轻飘飘道：“也许是你请的假还不够多吧？”
多曼正瞅了一眼后视镜，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车辆尾随自己。闻言笑骂道：“去去去，大晚上的别惹我生气。我的驾照要留给鲍主任扣分呢，不能飙车。”
“多曼。”陶央忽然正色道：“如果这些事情真的是那两个怪物搞出来的，你可千万不能心软。”
多曼盯着前面漆黑的柏油路，手握紧了方向盘沉声道：“这个我心里有数。你千万要沉住气，不要去找他们的麻烦。你叔叔面前也不要露一丝半点的不满。你放心，我承诺你的事，一定会办到的。”

第110章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家长，但阿伽这个新姑爷还是很紧张的。昨天事发突然，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就去了多曼家，她阿妈虽然不在意，对他和颜悦色，但阿伽认为这么失礼的事情不能再干第二次。大清早就把多曼拉起来，吃完早餐直奔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