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林檐虽然寡言,但并不烦他,夏桐担心他哥闷出病来,每天下课奋力踩单车,就想跟着林檐回家一段路。
有时紧赶慢赶,但总归是赶得上。
每次林檐就停在路口,等他从校门口人堆里挤出来,把脚刹踢上去就走,夏桐跟在他后面叽叽喳喳说话,林檐脸上没多少表情,倒是在夏桐说到结尾的停顿处适时的嗯一声,表明他听见了。
夏桐被噎到很多次,他可是为了他哥,把他在班上发生的很多糗事都说出来了哎,到头来,就只有一个嗯?嗯!
虽然林檐不是个热切说话的人,可是对夏桐,他从来没有敷衍过,一向宠溺自己的兄长变得沉默寡言。夏桐看着林檐微抿的唇瓣还有总是很黯淡的眉眼,他就觉得很难过。
不该是这样的,之前萧池哥还在的时候,他们三个一起放学回家,夏桐说班上同学在哪位老师的课堂上闹了笑话,林檐听完语气气死人不偿命的评价不愧是夏桐的同学。
这话明褒暗贬,夏桐不服气的哼他哥,萧池就骑着单车在最后面朗朗的笑,说他哥也不愧是夏桐的哥,然后林檐就不说话了,一只手骑车一只手抬起来摘路边上的树叶子往萧池身上扔。
街上人来人往的车多,快递小哥的小摩托更是无惧行人穿行,萧池怕他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也不躲,由着绿叶子扔到他身上叹气说自己错了,然后让林檐看着前面的路,别摘树叶子当暗器。
他哥不是个胡闹的人,萧池这样一来,倒好像显得这样很不懂事的模样,林檐就不说话了,绷着一张脸往前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长相清清秀秀的小哥好像有三急。
那个时候的日子多好,夏桐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书包在经过减速带的时候一晃一晃的,两个哥哥虽然吵架,担还是留了几分心思在他身上,不时扭头让他跟上,或者是当心后面的车。
有时候冬天凉,骑车脸被风吹得通红,萧池和林檐就给夏桐买一个烤红薯让他放在胸前的衣服里面兜着,保暖还能抵饿,闻着烤红薯的味道好像天气都不那么冷了。
夏桐从小跟着他们,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都是气氛融洽聊天愉快的。不是现在这样,萧池哥走了,他哥没有精神,像是被人抽走了魂。
“你在发什么呆?”夏桐半天不说话,脸上要多垮有多垮,林檐撑着车把手直起身子来审视他那张看起来要哭的脸:“夏桐,你今天在学校里面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没,没有,”夏桐胡乱扒拉两下头发:“哥你刚才弄我头发,还以为我不帅了,吓死了。”
这说的像是夏桐能说出来的话,林檐扯了扯嘴角,不太能笑出来,但是眼底柔和不少:“你这脸,靠他吃饭也只能喝粥了,还是好好学习考大学挣钱实在一点。”
夏桐有点不敢置信,他哥这些天总算是有点人气了。
“哥,之前陈案说我这种小白脸很吃香的,”夏桐来了精神,像个小麻雀早晨开嗓子那样叽喳:“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未来遇见一个富婆姐姐,以后我的下半生温饱不愁。”
林檐骑着自行车,让夏桐骑靠近人行道那侧的里面,听他说话,时不时的搭两句。
这是萧池走之后他哥第一次这样平淡随意的聊天,夏桐很高兴,两个人一路骑到要分开的岔路口,夏桐说话没有顾忌。
“哥,你今天去我家吃饭吧!”夏桐把车停在路口等红绿灯,下班时间,他们身后停了不少电瓶自行车:“我妈说今晚上做梅菜扣肉,很好吃的,吃完你就在我家睡觉,明天我们一起去上学。”
林檐的眼眸暗了暗。
“我我我,我的意思是哥你不想在我家睡觉,你回来也是可以的,我也不是想要你走的意思,哥,要不我把菜给你送过来。”夏桐发誓可能说这话潜意识里面是受了他哥之前和萧池同进同出的影响,所以条件反射的把自己代入进了之前他哥和萧池的生活日常,但是很显然,他有点适得其反。
“哥,要不你回去吧,”夏桐一脑袋黑毛已经没眼看了,他又抓了抓,然后更多发丝嚣张的抬起头来,衬得他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我明天再来找你,你要等我哦。”
本来夏桐说完就想跑的,因为这样不管林檐是不是还在生气,明天都要等他,但是现在不行,因为那该死的红绿灯还剩下二十多秒。
好不容易他哥开个玩笑,结果被玩脱了。
夏桐盯着自行车轮胎下面的斑马线,脸上神情讪讪,正要说点什么,他感觉脑袋一沉。
林檐拍了一下他脑袋,语气一如既往:“今晚上我有三张卷子,你要是想给我带菜,就把大姨泡的咸菜给我带一盒,明天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
夏桐几乎是受宠如惊的:“好,好,好。”
他回去就要找那个平时用来和面的大铁盆,给他哥装一盆子咸菜!
红灯变绿了,林檐要左转,和夏桐不是同一个方向,他转了个弯:“回去吧,注意后面的车。”
“哥,那你明天下午要等我啊!”
林檐都骑上小道了,夏桐还在喊。
但林檐听见了,他回头,像夏桐招了一下手。
这一天,夏桐满心欢喜的骑车回家,他哥有在慢慢变回来,他爸妈最近也在家,陈案最近在微信上也有聊天,除了那个从外婆家回来就联系不上的萧池,好像一切都在往变好的方向发展。
林檐骑着车路过街头的那颗大树下的时候,有老年人在树下摆了一张象棋桌子,旁边围了一堆摇蒲扇吃西瓜的人正在看中央的两个老头厮杀。
自行车的速度慢下来不少,林檐发现树梢透着太阳光的脉络特别好看,因为昨晚那个从国外打回来的电话,林檐的心情也不错。
他到家时,还没停稳自行车,家里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檐檐回来啦,”姜清腰上还带着围裙,手上沾着面粉:“刚好你爸爸今天也在家,我们晚上吃饺子。”
透过姜清的背影,林檐看见林平兴坐在客厅里面,面前是两排包好的包子。
眼底的情绪缓缓的降了下去,林檐停车靠在墙边上,转身单肩挎着书包:“好。”
姜清跟在他身后进屋:“是香菇猪肉馅的,你喜欢吃的馅。”
林檐在门口换鞋,弯腰动作顿了顿:“嗯,谢谢妈。”
“你去洗洗手, 在沙发上坐一会,饿不饿,茶几上有水果。”
刚刚开门摸到了门把手, 姜清进厨房洗了一遍手,在桌边接着和面。
林平兴在旁边的沙发的椅子上坐着,手里捏了一个饺子,看见林檐洗完手出来, 用手肘把身边切好的芒果往中间推,然后接着捏饺子边, 貌似不经意道:“以后少吃点泡面, 你妈说这次多包点饺子, 给你冻在冰箱里面。”
林檐扯一张餐巾纸擦手, 听见这话点点头:“好。”
没去吃水果, 林檐坐下拿起饺子用筷子带了一点馅,和林平兴一起包。
他之前没怎么包过,前面几个歪歪扭扭, 有点像被揍了几拳的马蜂窝,但是林檐人聪明, 五六个之后就找到了窍门,包出来的饺子一个比一个漂亮,摆在林平兴的饺子旁边,甚至还要比他爹还要包的好一点。
林平兴手上都是面粉,给饺子捏边:“你去吃水果。”
“不用,”林檐没动,手上拿饺子皮的动作没停:“我帮你们。”
什么时候林檐还要帮忙厨房的事了, 节日的时候林平兴和姜清在家, 大街上都在庆祝, 自己家里总得吃点好的吧。
大清早的,姜清和林平兴就在家里忙活,林檐放假睡够了下楼,就缩在沙发上找遥控器。林平兴在厨房洗菜,让他剥两瓣蒜,这货眼睛看着电视一动不动,就是听不见让他干活。
林平兴包饺子的手一顿,那边餐桌上和面姜清的动作也慢下来,在一阵难言的目光里,林檐把头垂到一边:“这个太多了,你们两个要包很久。”
确实,不想让林檐放学回家吃泡面,姜清和了一大盆馅,只是猪肉就剁了五斤,还有其他的配菜,两个人包这样多的饺子,不知道要忙到晚上几点。
林檐是想要解释的,但是好像起了反向作用。
客厅开着窗,夏天的风吹进来,柔和又凉爽的拂过眉梢,偌大的空间沉寂两秒,最后还是姜清笑了笑:“没事的,你吃完饭上楼做作业,这些饺子有我们呢,能包完的。”
林檐嗯了一声把一个包好的饺子放在盘里:“好。”
姜清低头揉面,不知道是不是水少了,陶瓷盆里的面团揉得她手腕发酸。林平兴也是一只饺子包的不是肚子鼓出来漏了馅,就是没收边,葱花都沾到饺子皮上,卖相一点也不好看。
许是想要找话聊,林平兴指着这个饺子给林檐看:“这个饺子破了,等会给我吃。”
要是以前的林檐肯定点头说好,并且把几个包的不甚如人心意的饺子做上记号,决定等会起锅把这些都舀进林平兴的碗里。
但是现在的林檐只会看一眼这个漏口边上都是油收不拢口的饺子一眼,抬手把饺子边细致的捏了捏:“没事,都能吃。”
孩子听话又懂事,还知道照顾父母的心情,按理说生活应该恢复得和以前一样了,但是偏偏,林平兴心口像堵着一口气,虚虚的卡在嗓子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难受。
林平兴和姜清的沉默生涩林檐看在眼里,他拇指和食指摩擦了一下沾在皮肤上的面粉,林檐坐在沙发上动了一下。
风停了,属于夏天的那种闷热弥漫在每个人的周围。林檐抿着唇,想说点什么,但是他最终也只是沉默的带着书包站起来:“我去楼上做作业。”
“哎,哎,你去吧,”姜清回神,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饺子煮好了叫你。”
少年上楼,书包拎在手里,楼梯扶手只在他腰侧,曾经只有六七斤重的小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成大人模样了。
林檐如同姜清和林平兴所期望的那样,长成了一个成熟,稳重,体贴识大体的少年。但是偏偏到这个时候,他们又不满足了,总是在林檐无声的沉默里面想起来那个小时候抱着他的腿咯咯傻笑的小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林檐说两句话就变成这种生疏如同嚼蜡一般的场面的。
林平兴也看得出来,林檐并不是和他赌气,那是一种真心无所谓不带任何怨怼的态度。
这种情况更加让人食不下咽,他这是养的个儿子,不是买回来一台机器。
先包好的一盘饺子下了锅,林檐吃完饭准备洗碗,被姜清塞了盘水果推到楼上做作业去了。
老两口忙到深夜,冰箱冷冻层塞满了饺子。
林平兴关上冰箱门站起来:“这些饺子,那小子起码能吃一周。”
“顿顿吃饺子也会腻的。”姜清在灶台前热牛奶,隔着热水,把倒满牛奶的杯子放进去。
热水晃了晃,白烟飘起来,手指间烫人,姜清把手抬起来,盯着锅里发了会呆。
“王姐她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是那天冲突爆发以来,两个人私下里第一次聊到萧家。
“他们一年有四个月的时间都呆在那边,”林平兴顿了一下,说:“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我说的是大人吗?他们一年到头都在那边跑,当然没事,我说的是萧池,”本来是在瞪林平兴的,说到萧池,姜清的语气低了很多:“那孩子第一次到那边去,他爹妈又忙,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萧池的英语好像还不是很好。”
好歹是当儿子一样,看了十几年的小辈,林平兴心里头也在想,不过男人一向嘴硬,安慰妻子道:“他的适应能力强,从小鬼主意就多,况且每个人都必须要有适应新环境的能力,哪有人生下来不换地方的,这都是成长必要的过程,提前适应,对他有好处。”
姜清又叹:“檐檐已经很久没笑一笑了,之前看见我还要说他在班上哪个学生上课出丑,哪个老师的保温杯里装的都是带冰块的奶茶。”
姜清有点抱怨又有点伤心的说:“现在这些事他是一点也不和我说了。”
只在幼儿园林平兴去接才能听到儿子一天趣事讲说的殊荣,林平兴摸着头,干巴巴的:“男孩子,长大了都这样,话少。”
姜清把锅里的牛奶拿起来,用厨房纸擦干:“你说,檐檐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毕竟他和小池一起长大……”
林平兴没说话,厨房灯光给地上的白瓷砖镀上一层冷白的光晕,晃得他们眼睛花。
好半天,林平兴像是回答姜清,又像是自言自语:“过几天就好了,等他们长大了,见得多了,自己就懂了,不用我们想这些的。”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明天不是有个多学科会诊要你去,”姜清说:“我把牛奶给檐檐送上去,就回来睡觉。”
“那个病人,”林平兴头疼的揉了揉眼睛:“身体状况很差,后续疗效也不好,完全是硬撑,家属还一直要求治疗,我……”
饶是这种情况在医院里面很常见,林平兴还是觉得头疼,尤其是那位家属三天两头跑到办公室来找他,要求做放射治疗。但是病人胰腺癌伴肠癌转移,病灶很大,做放疗后续转归情况并不是很有用,况且一次放疗费用将近一万,怕用了钱没有效果,林平兴一直在犹豫。
“生病了都不容易,你费心一点,”姜月端着牛奶上楼:“先去睡吧。”
姜月敲门的时候,林檐正在房间和萧池打电话,听见姜月在门外的声音,林檐差点摔了手机。
把手机压在书本下面,草草扯了两张卷子盖住,林檐开门,姜月站在门口看着他:“檐檐,和爸爸妈妈在家还要锁门呀。”
林檐默默摸脖子:“之前一个人在家习惯了。”
“有安全意识是好的,一个人在家是要锁门,”姜月把温牛奶递给他:“你刚才是在背书吗?我好像听见你说话的声音。”
林檐压了一下手指,说:“没有。”
“那你早点休息,妈妈不打扰你了,”姜月仰面看着自己儿子,转身的动作一顿:“檐檐,妈妈最近有个演出,要去当评委,爸爸医院里面事多,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休息,多喝水多吃饭,早晨走的时候记得开窗通风,空调温度不要开得太低。”
林檐点头说:“我知道了。”
姜清就笑了笑走了。
林檐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即关门,看着姜清的背影:“妈,你和爸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这只是一句很平常的关心,但是对于冷淡许久的姜清来说,几乎是受宠若惊了。
“妈,妈知道,”姜清语无伦次的拨着额前的头发:“你爸他也知道,我们会的,我们,都会注意身体,你照顾好自己,不用操心我们。”
姜清走的时候都是飘的,她好像有种之前的林檐回来的感觉,下楼轻飘飘的脚踩不到实处。
林檐关门回到书桌前,萧池那边还没挂。
林檐把手机拿起来:“萧池。”
“姜姨走了?”萧池在手机那头笑:“檐仔,我们这样是在偷情吗?好刺激。”
林檐用笔敲了敲桌子:“刚刚手机差点掉在桌子下面的人是我。”
“今天有多少作业, 你做完了吗?”
萧池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带着一种特有的电流的质感,林檐听着, 就想起来他还没走,两个人一起在乡下外婆家的时候。
早晨天还没亮,外公在院门口给鸡笼子打开,让母鸡带着鸡仔到山上找食吃, 咯咯叫的声音把萧池吵醒了,他把林檐一揽, 埋头进被子里, 也是这样低沉的声线:“檐仔, 该睡觉了。”
现在萧池也隔着电话, 在他耳边说:“檐仔, 晚上几点了,该睡觉了。”
手边是一张刚做好的数学卷子,林檐一手偏头接电话, 一边找红笔对答案。一溜烟下来选择题没出错,只是在最后一道填空题那边划了一杠:“快十一点, 改完这道题就睡。”
萧池这边快七点,他打着哈欠好像从床那头滚到床这头:“那我也该起床去学校了,我爸可真行,房子买到离学校三个街道的郊区,说当时图清净,学校九点上课,我要提前一小时起床。”
林檐对着答案, 一手举着手机:“怎么不在学校附近买一套房子。”
“买的, ”萧池声音稍稍远了一点, 随即又正常了:“但是那些证麻烦死了,我不想听,让老萧头去办,我不受这种罪。”
老萧头是个没到五十的帅叔叔,林檐笑了笑:“那老林头也该吃吃这种苦头。”
“这人啊,还是不能太闲,没活计就琢磨着怎么搞点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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