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陛下若真杀了王妃,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陛下!”
季公公没敢明说的是,万一以王妃的性命刺激到江怀胤,飞鱼令起,皇宫将变成战场。
那皇帝的江山,可就真保不住了。
皇帝指甲都嵌进了慕容姒的皮肤里,淡淡的血丝粘粘在他的指尖上,缓缓覆盖他眼底徒增的猩红。
手掌倏地松开,慕容姒被摔在地上猛咳。
皇帝起身,剔看了眼季公公,“你说得对,暂时还不能杀她。”
季公公忙不迭起身搀扶皇帝,回到座位上坐好,装腔作势的冲慕容姒道:“王妃,陛下仁慈,留您一命。希望您别不识好歹,能理解陛下为稳定朝局的良苦用心呐。”
慕容姒无言以对,更没傻到硬碰硬去刺激皇帝。
调整好跪姿深深一拜,“臣妇谢陛下不杀之恩。”
“说谢还尚早。”皇帝说着,脸也垮了下来。
江怀胤是即将要得罪之人,慕容姒是已经明确表示不会站在他这一方。
而太后知晓他对慕容姒所做的一切,也将会少不了一番动怒。
皇帝冷唇微勾,摆了摆手,“带下去,关进密牢,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监。”
他面色冷凝,走向晨曦阁。
在院门处凝望了眼隔壁安静的海棠居,偏头问道:“王妃不在府中?”
夜岚:“……”他也刚刚回府!
“属下去问问。”
看了眼天色,正午刚过,或许慕容姒在睡午觉。
江怀胤摇了摇头,制止夜岚,“不必了,把人先带进来。”
夜岚:“是。”
回京之前,江怀胤得到消息,曾经巴蜀一行的护卫已经进京。
并带回了早已苏醒的陆青鸳。
她是第一个活捉的暗夜门杀手,江怀胤自当要亲自审问。
陆青鸳被五花大绑的送进书房,人是醒了,但连日的奔波和王府护卫的残酷刑罚,她只剩下一口气在吊着。
见到江怀胤的刹那,死寂的眸光忽然闪现出淡淡的生机,“青鸳,见过王爷。”
江怀胤负手而立在窗前,看都没看她一眼,清冷的问道:“蛰伏多年,有那么多机会刺杀本王,为何从不动手?”
“青鸳自知抵不过夜刃夜岚。”陆青鸳跪在地上,望着那道思念的背影,如实说道:“后来则是因为青鸳下不了手。”
江怀胤悠悠转身,面露讥讽,“那为何不继续隐忍下去?”
“青鸳也想忍,可王爷不给青鸳机会。”
陆青鸳神色颓然,自嘲的道:“王爷风光霁月,青鸳从未在王爷眼中见过情欲之色。是以,青鸳斗胆肖想总有一日,王爷会对青鸳另眼相看。”
“但是,王爷却带着王妃来到巴蜀。从王爷看待王妃的眼神中,青鸳察觉到一丝宠溺。让青鸳有了危机感,心生嫉妒。”
陆青鸳眼睛也没有眨一下,暗暗咬紧了牙关,咽下心中苦涩。
“数千日夜的期许处之东流,化为灰烬。试问王爷,青鸳如何等?如何不出手?”
江怀胤静静的看着她,额头青筋暴起。
“你大可以对本王出手,何必对她动杀心?”
“青鸳做不到。”陆青鸳情绪开始激动,身上的铁链也随着她身形的细微起伏而发出哗啦的声响。
“青鸳爱慕王爷,可以为王爷背叛暗夜门。但无论王爷如何,青鸳都对王爷下不去手!”
“王妃却不同!她是青鸳的绊脚石,青鸳不服,论美貌,论手段,论性情,青鸳哪有一点比不上她的?”
她突然跪爬向江怀胤,语气里带着奢望,“王爷,求你看看我,我可以取代她,完全可以代替她侍奉王爷!”
“滚!”
江怀胤长腿一抬,踢在她的肩头,“贱婢之心,腌臜龌龊。”
陆青鸳成一个弧度落在椅子上,将檀木椅砸成粉碎,也吐出一口淤血。
很快,后背的裙衫上便渗透出了鲜红的血迹。
血迹慢慢蔓延,浸湿了她的裙摆。
但是,陆青鸳却不曾发出半点痛苦的哀嚎,执着的目光盯着江怀胤,咬紧牙关再次爬向他。
“王爷,青鸳自出暗夜门起,阅尽天下男人无数,却从未有过王爷这般滴水不进的男子。也是青鸳自作自受,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但青鸳无悔,青鸳愿自降身份,求王爷留青鸳在身边,青鸳保证日后不再对王妃有任何不利之心,求王爷,求求王爷,让青鸳做王爷妾室——”
陆青鸳的心房忽然打开,虽有不甘,但她更不想失去。
身为一个杀手,带着杀他的目的接近他,结果竟是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
东窗事发,陆青鸳对死无惧,就怕再也见不到他。
泪水不争气的流下来,陆青鸳提着一口气,祈求着江怀胤,“青鸳对王爷的心,天地可鉴啊——”
江怀胤目光愈发森冷。
从前每每见到沈和德时,她都会见缝插针的自荐枕席。
可那时他只是心生厌恶,也从未有过杀心。
如今不知怎地,听到陆青鸳想做他的女人,他心底竟隐隐发慌,目光也不由地瞥了眼门外海棠居的方向。
那感觉就好像,惧怕会被“捉奸在床”一样。
他避开陆青鸳,绕过桌案坐在椅子上,抬手捏着眉心,冷冷质问:“暗夜门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你们如何联系?要本王项上人头的买家是谁?”
“青鸳不知。”陆青鸳的视线开始氤氲,她背后的痛感开始侵蚀大脑,却远不及她心底悲伤欲绝的痛。
她硬挺着头颅,去看江怀胤,去仔细将他的面容刻印在心里。
因为她有种预感,过了今日,她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江怀胤的忍耐是有限的,“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活着的机会。”
陆青鸳含泪摇头,“王爷,青鸳连一堂之主都不是,下令之人也是以书信传之。又怎能知晓背后的买主是谁?如果知道,就算王爷不曾过问,青鸳也会去取了他的狗命!”
“既如此——”江怀胤抬眸,冰冷的眼神已经是在对陆青鸳宣判死刑。
只不过他的话尚未说完,夜岚便推门而入。
对书房内的气氛视若无睹,拱手禀报:“王爷,王妃不在府中。”
“去哪里了?”江怀胤战战兢兢的心在看到夜岚的身影后,沉了下去。
还好,不是她。
夜岚:“林锈说,王妃入宫了。”
“入宫?”江怀胤大脑轰鸣,有一丝危机感在心中划过。
不予理会奄奄一息的陆青鸳,江怀胤疾步走出书房,正看见锈锈在院中扭捏的冲他一笑,“属下见过王爷。”
江怀胤:“王妃入宫了?”
锈锈:“是,清早季公公来传召,说太后想念王妃。”
夜岚瞳孔陡然瞪大,望了眼江怀胤。
果然,王爷的面色阴沉得像是千年寒冰。
“属下这就去备马!”夜岚立即动身去后院,江怀胤快如疾风的跟了上来,“本王自己去,你去召集人手,先行一步在宫外候着。”
“是。”
“等等。”江怀胤突来一句,“陆青鸳的尸体也带上。”
夜岚瞬间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江怀胤说的是尸体,并非活人。
昏暗潮湿的牢房里,一缕阳光从墙角上方的小窗口斜照进来。
那束刺眼的光线并没给牢房里添上光明,而是清晰的照射出无数飞舞的烟尘。
慕容姒蜷缩着身子坐在牢房最角落,下巴抵在膝盖上,细细回想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束光也越来越暗,慕容姒知道该是日暮西山的时候了,可她还没想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是不是在皇帝面前应当阿谀奉承一些?
先行逃离皇宫再说?
慕容姒苦笑摇头。
一旦松口答应皇帝,就必定会落下把柄。
道阻且长,日后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阻碍。
皇帝突然不看太后的面而关押她,要她做的事岂会是什么简单的事?
叹了口气,慕容姒换了个姿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也不知道去给丽妃送药的白鹭怎么样了。
正想着,静谧的牢房里忽然传出阵阵推搡声。
慕容姒凝神聆听,只听狱卒叫嚣的道:“走快点!”
“这位官爷,奴婢是王妃身边的婢女,王妃正在慈宁宫,您是不是抓错了?”
是白鹭的声音。
慕容姒连忙走到狱栏前,向外张望。
因为角度有限,视线所能见到的只有斜映在游廊地面长长的影子。
其中略高的那道影子推了白鹭一把,“少废话,在宫中抓人还能抓错了不成?抓的就是你!”
接着就是白鹭的沉默,而狱卒还在喋喋不休的讽刺道:“密牢搭建多年,你们也算第二个被陛下关进来的人了,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白鹭还想继续探探狱卒口风,余光一瞥,猛然看见慕容姒的身影。
她立即冲了过去,“王妃,怎么会这样?您可还好?”
主仆二人隔着狱栏,白鹭背对着狱卒,用眼神询问慕容姒要不要立刻逃走。
慕容姒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说来话长,既来之则安之。陛下圣明,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的!”
狱卒轻哼一声,解开腰间钥匙,打开与另一间牢房的门,一把将白鹭推了进去,随后锁上门大步离开。
白鹭静静地站在牢门,耳尖动了动,确定无人后收敛起对狱卒时的唯唯诺诺,面色凝重。
“王妃,是陛下?”
慕容姒微微颔首。
白鹭即便猜到是这个结果,但看到慕容姒点头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一沉。
“王妃,奴婢能解开这锁链,要不要……”
“不要。”慕容姒斩钉截铁拒绝白鹭的提议,若非是她自愿,皇帝也不能如此顺利将她关押。
慕容姒挑了挑眉,“药材已经送给丽妃了?”
白鹭:“是,奴婢亲手送到了丽妃手中。”
慕容姒席地而坐,有一丝道不明的期待。
“先静观其变,若两日内没有改变,你再出去求救不迟。”
两日,皇帝身上的毒定会发生奇效。
慕容姒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阴邪。
另一方面,也是在赌。
赌她心中怀疑的那个人会来救她——
江怀胤驭马驰骋在京城大小街道中,一骑绝尘。
最后一抹夕阳落下西山,江怀胤拉紧手中缰绳,傲然的身影随着马蹄腾空嘶鸣而微微晃动。
夜刃走向江怀胤,“王爷!您回来了。”
“王妃进去多久了?”江怀胤几个字并没有温度,还透着不容丝毫迟疑的震慑。
夜刃当即回道:“三个时辰多。”
不等夜刃的话音落下,江怀胤翻身下马,径直走向宫门。
浑身上下升腾的怒气溢于言表。
夜刃心惊,跟了上去小声禀告:“王爷,白鹭跟了进去。”
江怀胤没有回应,来到宫门前,眉宇间染着怒气,问向守门卫,“王妃在哪?”
其中一名躬身施礼,“见过王爷,王妃他——今日并未进宫啊。”
夜刃震惊抬眸,心叫不妙。
江怀胤不由分说,随手抽出腰间长剑,直刺那人眉心。
青剑透体而过,直到江怀胤拔出长剑,血花自那人眉心溅出,他也没弄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江怀胤面无表情,转身望向另外一人。
那人还没从江怀胤的杀戮中回过神来,便感受到脖颈一凉,似有一道寒芒射来。
顺着那道寒芒,那人回视着江怀胤冷若冰霜的眸,双腿打颤的跪了下去。
“王爷,王妃不曾——”
“噗!”
江怀胤没给他继续张口的机会,青剑封喉,一击毙命。
他收剑入鞘,冷漠绝情的走进宫门,对夜刃淡淡留下一句:“本王一个人进宫,你快马加鞭去大空寺,‘请’太后回宫。”
夜刃应是,转身就欲离去。
走到马前,夜刃忍不住后头看了一眼江怀胤肃杀的背影——
江怀胤步履从容,一路行向太和殿。
途中逢人便问慕容姒的去向,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不曾见过。
江怀胤手中长剑没给宫人开口说第二句的机会,雪白的衣衫也渐渐被四溅的血花玷污。
凡是他走过的地方,皆是血流成河。
皇帝收到消息时,宫廷小路上已经不知倒下了多少具尸体,龙颜大怒之下,皇帝隐忍多年的怒气终于冲破禁制,表现在情绪上。
“禁卫军都是摆设吗?就这么任由他大开杀戒?”
季公公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直流的冲皇帝道:“为了陛下的安危,陛下还是先离开太和殿吧——”
“向统领呢?传朕旨意,命向统领带五千精兵,立即进宫护驾!”
皇帝拍案而起,面容上不见丝毫血色的怒道。
江怀胤武艺再出神入化,以一敌千,熬也会将他熬死!
皇帝眸光里顿时被杀意填满,磨着牙,盯着殿门的方向。
江怀胤,你既自己找死,就休怪朕无情。
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救兵还迟迟不来,江怀胤的身影已然走进了太和殿。
数十名禁卫军守护在殿门前,拔刀相向。
“王爷,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江怀胤唇角微微勾了勾,扭头看向那名护卫,冰冷的质问:“可见过王妃?”
护卫被他凛冽的目光震慑,忘记回答,只本能的摇了摇头。
下一刻,眼中的白影急速放大,伴随着江怀胤冷笑声落下,胸口也狠狠的痛了一下。
护卫愣愣垂头,看着胸前喷血的窟窿,张了张嘴,便倒在了地上。
江怀胤抽回长剑,眸光犀利的扫射着挡在殿门前的护卫们,滴血的剑尖猛地刺进地砖里,声音很淡,却足够穿透太和殿。
“江怀胤求见陛下。”
皇帝气得浑身颤抖,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来,“江怀胤!”
虽下了必杀之心,可听到江怀胤那声足够穿透他灵魂的冷厉声音时,皇帝竟有些畏缩。
季公公比他更慌,甩着拂尘对干儿子们道:“快,快关上殿门,拿东西——不,你们快以肉躯之身将殿门抵住!千万不得放人进来!”
“不必!”
皇帝大手一挥,走下高台,不顾季公公的阻挠,来到殿门前。
“九弟,身为皇室中人,你今日的举动,是否逾越了?”
他淡漠的说着,只有颤抖的指尖知道他心里的慌张。
江怀胤抽回长剑,漫不经心的收入鞘中,“本王今日方才回京,刚入王府,竟发现书房有外人进入的痕迹。不瞒陛下,飞鱼令是本王最在乎的东西,即使不曾丢失,本王也要彻查清楚,究竟是谁人进了本王的书房,寻找不该奢望的飞鱼令!”
江怀胤语气喜怒不辨,有那么一瞬间,皇帝当真相信江怀胤是怒气上头,进宫寻找慕容姒是为了算账而来的。
皇帝轻哼一声,“不论如何,九弟带着兵器,在皇宫大开杀戒,都——”
“陛下!”
江怀胤抬眸,打断皇帝的官话,冷笑道:“本王说了,飞鱼令可大可小,事关飞鱼令,本王不得不认真。”
“你——”皇帝怒目相向,也是在这时候,向统领带着一众禁卫军匆匆赶来,将偌大的太和殿团团包围。
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未对江怀胤造成分毫的影响,反而万马齐喑,静谧的空气中,偶尔还能听到乌鸦在上空盘旋的扑腾声。
皇帝见到黑压压的人群走来,提起的心却不敢落下,依旧谨慎的站在原地。
护卫后方,几道身影匆匆走出,是黎相与沈国公为首的几名重臣。
沈烈也在其中,他跨出一步,呵斥江怀胤,“大胆江怀胤,你既是摄政王,就该知晓带兵器祸乱皇宫的后果,来人——”
“祸乱皇宫?”
江怀胤轻蔑的目光终于从皇帝身上移开,落在沈烈和他身后的官员身上。
轻笑一声,江怀胤随手丢出手里的长剑,动作缓慢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玄铁令牌,把玩在手心里。
“本王为调查皇室血脉被谋害一事,一直留在猎场,今日方才回京。要说霍乱——祸乱朝纲的难道不是觊觎皇室血脉,在背后谋算皇嗣性命的有心之人?”
玄铁令牌再次现世,所有人的目光都为之颤动。
皇帝额头青筋暴起,死死的盯着那块令牌,心跳快到无法描述。
飞鱼令,是飞鱼令!
只要江怀胤动用令牌,那乾国,恐怕真要易主了!
黎相瞳孔微缩,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他拱手上前,推开沈烈,对江怀胤恭敬的道:“摄政王辅佐圣上多年,岂会是另有目的之人?沈将军怕是在边境待久了,根本不知晓京城的状况。王爷今日大闹皇宫,定是另有隐情。”
“不然不会冒着被天下人误会成谋朝篡位的危险,而杀进皇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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